“凌…”她看到凌泉扑进来的身影,紧蹙的眉尖稍稍松开一丝,声音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想说什么,却因剧痛猛地咬住了下唇,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前发丝。
凌泉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什么都顾不上了!他一把撕下自己棉袍的内衬,用尽力气扑灭箭杆尾端微弱跳动的火苗!滚烫的箭杆灼烧着布料,冒出刺鼻的青烟。随即拔出靴筒里防身的匕首——这是唯一没被收缴的东西了。
“忍…忍一下…”他看着那支几乎洞穿了整条小臂的断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月白微微点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惨白的脸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
匕首锋利。凌泉屏住呼吸,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看准位置,避开那恐怖的贯穿伤,稳而快地将苏月白衣袖的其余部分迅速割开、扯下,露出伤口全貌。皮肉翻卷,筋骨模糊,箭杆带倒刺的部分几乎卡在了骨头缝里,鲜血汩汩涌出,触目惊心。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白芷特制的烈酒和伤药(自从李大锤之事后,他再也离不得这些),狠狠浇在伤口上!苏月白身体剧颤,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贝齿死死咬住苍白的下唇,硬是将痛呼咽了回去!
凌泉眼中全是血丝,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用刀刃小心切割绞缠在箭杆倒刺上的皮肉纤维,一点一点,一丝一缕地剥离。他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那狰狞的伤口上,整个世界似乎都消失了,只有这狰狞的伤口和苏月白极力压抑的微颤。
终于,“噗”的一声轻响,带着一小片血肉的狰狞断箭被他完整地拔了出来!
他立刻用烈酒再次冲洗伤口,洒上厚厚的、散发着奇异清凉香气的生肌药粉——那是白芷精心配制的“玉髓膏”,最后用撕成条的干净棉布内衬飞快而仔细地包扎起来,动作尽可能轻柔,却在打结时指尖无可避免地颤抖。
完成了这一切,凌泉才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同样伤痕累累的车厢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都在抖,汗水浸透了后背。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草药味和硝烟气息。歪斜的车厢阻挡了部分寒风,反而在剧烈紧张后形成一种诡异而窒息的安静。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彼此粗重交错的呼吸声。
“谢…谢你…”苏月白睁开眼,声音虚浮,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静静落在凌泉汗水淋漓、沾满血污和黑灰的脸上。
凌泉抬起头,望向她。她眼中的惊惧已然散去,只余下劫后余生的平静和一种…深邃难言的东西。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车外呼啸的风声、零星的叫喊声仿佛都隔着一层厚厚的障壁。凌泉看着她苍白秀美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的几点黑痕,看着她被冷汗黏在额角的发丝,看着她那只缠着厚厚棉布、仍在微微渗血的伤臂…所有的伪装和压抑在这一刻,在这封闭的车厢里,如同被那场爆炸撕碎了。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在胸膛里冲撞奔突,无数次在黑暗中念及又强行压下的字句,此刻几乎要冲破喉咙。他看到她的眼眸倒映着自己狼狈的身影,那眸光深处似乎也摇曳着同样的东西…
就在这灼热的情愫即将引爆的瞬间——
“砰!”
车厢猛地一阵剧烈晃动!一个浑身是血、勉强撑着刀的护卫猛地撞开车门,摔进车厢,嘶声吼道:“小姐!凌博士!快走!他们…他们又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支冰冷的长矛已从破损的车门破洞处闪电般刺入!护卫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推了两人一把,自己却被矛尖洞穿了胸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溅了凌泉和苏月白一脸一身!
温热的血!破碎的车外!骤然响起的、沉重的、密集的、如同鼓点般的马蹄声如同寒冰,瞬间冻结了车厢内所有萌动的温存!
凌泉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冰冷和决绝!他猛地将重伤的苏月白护在身后,一把抓起掉落在车板上、还带着滚烫血迹的匕首,刀尖在昏暗的光线中闪动着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