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一次,他重启一次;最后一次,他把回档键塞进她手心——
逃命路上,顺便谈个恋爱!绝症少女许岁穿进仙侠游戏,自带必死白月光剧本,被男主一剑穿胸后触发无限回档。男主顾长雪其实是现实医生,为救她把自己变成GM,每回档一次就少一段记忆。当系统要格式化他的存在,她扛着断剑、背着他逃命72小时,只为把重启改成一生。
双向救赎:她救他于数据深渊,他救她于生死边缘。
高甜高虐:回档100次的吻,不如一次真实的牵手。
反套路:白月光不当工具人,直接掀桌改剧本!打开正文,一起逃命,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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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雨声】
我在雨声里醒来,睁眼先看见斑驳的瓦当,雨水顺着瓦沟滴落,像一串串断了线的珠子。铜铃被风撞得叮叮当当,声音清脆,却带着钝钝的晕痛,仿佛有人用指节一下一下敲我的头骨。我怔了半晌,才想起这里是《千秋》的世界,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必死白月光许岁。
空气湿得能拧出水,檀香混着血腥,像旧庙堂里经年不散的祭祀味。我下意识抬手摸向胸口——没有洞,也没有血,可记忆却那么清晰:顾长雪的剑尖从我胸前透出,雪亮的一截,映着我不可置信的眼。然后系统红字弹出——【死亡同步启动,现实心脏将于00:10:00后停跳】。再然后,黑暗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可现在,我活得好好的,连呼吸都带着雨后泥土的腥甜。视野左上角,一行小小的倒计时悬在那里,殷红、固执——71:59:59。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我耳膜上划一刀。我强迫自己坐起身,木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被褥滑到腰间,带着潮冷的温度。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比上一次醒来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
三天,足够我避开那场竹林围杀,也足够我……重蹈覆辙。指尖忍不住发抖,我用力攥紧,指节泛白。铜铃还在响,我循声望去,发现它挂在窗棂外,铃舌缺失,只剩一个空洞的壳。风一过,铃身撞着木框,发出空洞的当——当——,像在提醒我:铃舌丢了,记忆也丢了。
门外有脚步声,轻却稳,踩在积水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我呼吸一滞,那脚步声我太熟了——顾长雪。上一回,他也是这样推门而入,带着晨光和清冽的雪松香,对我说阿岁,我来接你了。然后,便是血与剑。我条件反射地攥紧袖中短匕,那是昨夜我偷偷从兵器架摸来的,锋刃薄如柳叶,却足够割开一条生路。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我垂下眼,让睫毛遮住眸中翻涌的惧意。光线斜斜地切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我的榻前。我闻到冷梅的气息,混着雨水的清寒,像雪中一点微火。
许师妹,你又赖床。他声音很低,带着一点无奈的笑,像在唤一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
我掐了一下掌心,逼自己抬头。顾长雪站在晨光里,玄青长衫被雨水洇出更深的颜色,腰间佩剑听雪安静地悬着,剑穗纹丝不动。他的眼神太静,像一面结了冰的湖,可我知道,湖底藏着怎样的暗涌。
我动了动唇,声音干涩:师兄,雨大,你怎么来了
他看我一眼,目光从我苍白的脸滑到攥着被角的手,又不动声色地移开:师尊命你我同去幽篁谷寻剑灵,辰时出发。
幽篁谷,剑灵阿阮。我心口猛地一紧。上一世,我在那里第一次被阿阮的锁链洞穿肩胛,然后顾长雪赶来,一剑斩下她的手臂,再一剑……刺进我的心口。
如今时间提前,剧情却像一条被拉紧的弦,随时会崩断。
我垂眼掩住情绪,轻声道:我这就梳洗。
顾长雪却站着没动,目光落在铜铃上:这铃,怎么坏了
我心头一跳。铃舌是我昨夜拔掉的,我无法解释为什么,只觉得必须这样做,仿佛那缺失的一小块金属,是我与某个未知真相之间的唯一联系。
昨日风大,吹断了。我随口敷衍,指尖却不自觉摩挲着铃身断口,那里锋利得像能割破指腹。
顾长雪没再问,只是伸手替我拂去肩头一缕碎发,动作轻得像怕惊动什么。我却在他指尖碰到我皮肤的一瞬,浑身僵硬。那温度太真实,真实到让我恍惚——这不是数据,不是代码,是活生生的人。可上一秒,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抚过我的发,下一秒,剑锋就穿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翻了矮几上的茶盏。瓷片碎裂的声音在静室里炸开,茶水溅湿了我的裙角,也溅上他的靴面。
对不起,我……我声音发颤。
顾长雪却先一步蹲下身,修长的指节捡起碎瓷,动作从容,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他抬眼看我,眸色深如墨:阿岁,你在怕我。
不是疑问,是陈述。我呼吸一滞,几乎要落荒而逃。可我不能,也不敢。我只能摇头,用最平稳的语调说:我只是……没睡好。
他静静看了我片刻,忽而一笑,那笑意像雪霁初晴,晃得人睁不开眼:那就再睡会儿,幽篁谷不急。
我却急。急得要命。因为我知道,幽篁谷之后,便是死局。我必须在三天内找出破解之法,否则倒计时归零,我依旧会躺在血泊里,而顾长雪会再次成为我的刽子手。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对他露出一个极浅的笑:不必,我随师兄去。他点头,转身之际,我瞥见他袖口一点暗红,像是不小心沾上的胭脂,又像……血迹。我心口猛地一缩,那颜色与上一世我倒下时,溅在他衣襟上的血如出一辙。
风忽然大了,铜铃撞得愈发急促,声音穿过雨幕,穿过我紧绷的神经,像一声声催促:快走,快走。
我最后看了一眼铜铃,转身跟上顾长雪。雨帘在我们身后合拢,将那枚缺了舌的铃关在潮湿的阴影里。而幽篁谷的方向,雾气正缓缓升起,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我不知道,谷中等待我的,是阿阮的锁链,还是更深的阴谋。但我知道,这一回,我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那么轻易。
雨声未歇,铜铃忽地坠地,发出沉闷一声当——。铃舌,正静静躺在门槛的阴影里,像谁刻意留下的线索,又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第二章·幽篁】
雨停了,谷口的风像刀,一刀一刀削在骨头上。竹叶是湿的,却锋利得能割破指尖的血,空气里混着土腥、草腥,还有我压抑不住的战栗。
顾长雪走在前头,听雪剑未出鞘,杀意却已先一步抵达。我数着他的脚步——第七步、第八步——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咽喉上。
幽篁谷深处,雾气翻涌,像一头苏醒的兽。
跟紧。他没回头,声音却擦过我的耳廓,冷得像冰。
我咬紧牙关,指尖掐进掌心,疼痛让我清醒。我不能跟紧,我必须拉开距离,否则下一剑就会重演——刺穿、拔剑、血溅三尺。
竹叶忽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嘶响。顾长雪脚步一顿,听雪剑出鞘半寸,寒光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出来。他低喝。
回应他的是锁链破空的尖啸。
青衣少女从雾中掠出,发梢沾着露水,眼底燃着幽绿的火。阿阮。
她手腕缠着断剑凝成的锁链,剑尖直指我眉心。
许岁,我来取你性命。声音像锈铁刮过玻璃,刺耳,却带着奇异的颤抖。我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冷硬的竹干。竹叶簌簌落下,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顾长雪横剑挡在我身前,剑气如雪,瞬间逼退阿阮三步。
退下。他声音极冷,却掩不住一丝紧绷。
阿阮不退,反而更近一步,锁链缠上听雪剑身,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你护不住她。她盯着顾长雪,眼底幽火跳动,你只会杀她。
我心口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顾长雪手腕一转,锁链寸寸崩裂,断剑碎片四散飞溅。一片碎片擦过我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温热,刺痛。
我抬手摸血,指尖却碰到另一道视线——阿阮的。
她眼底幽火深处,藏着一丝极浅的哀求。
救我。
那唇形无声,却像惊雷劈进我脑海。
下一瞬,锁链再次袭来,却比上一次慢了半拍。我捕捉到破绽,侧身避开,却故意让肩头被划出一道血口。
血珠溅在竹叶上,像一朵朵细小的红花。
顾长雪反手一剑斩向阿阮手臂,剑锋却在即将触及她皮肤的刹那,微微偏了半寸。
就是现在!
我扑过去,用胸口迎上那截断剑。
剧痛炸开,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我听见顾长雪不可置信的低吼:阿岁!
也听见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关键节点偏移,修正程序启动】。
世界骤然静止。
风停了,竹叶悬在半空,血珠凝固成晶莹的琥珀。
阿阮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唇角却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倒计时疯狂闪烁:71:45:00

71:44:59

71:44:58……
却在下一秒,骤然归零。
黑暗如潮水涌来。
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濒死的鼓点。
然后,一道光劈开黑暗。
我睁开眼,看见顾长雪跪在血泊里,怀里抱着我——另一个我,胸口插着断剑,脸色苍白如纸。
而我,站在三尺之外,透明,无声,像一缕幽魂。
倒计时重新浮现,这一次,是血红的倒计时:【00:10:00】
耳边响起阿阮的声音,近得像是贴着我的耳廓:
欢迎来到第二层真相,许岁。
【第三章·血叶】
黑暗像一池冰冷的墨,把我整个人浸没。我听见自己心跳在耳膜内轰鸣——咚、咚、咚——像有人在幽闭的鼓腔里疯狂敲击。倒计时悬在视野正中央,血红的【00:09:59】正无情地跳动。数字每闪一次,我就被拖得更近深渊。
我低头,看见我躺在顾长雪怀里。那张脸苍白得几乎透明,唇瓣失了血色,像枯萎的梨花瓣。断剑贯胸,剑柄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彻底夺走最后一丝呼吸。顾长雪跪在血泊里,玄青衣摆吸饱了赤色,雪色剑穗被染成暗红,滴滴答答坠在竹叶上。他的手指死死扣住我的肩,指节泛出青白,指缝间却不断渗出温热血丝。
阿岁——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像被砂纸磨过,带着痛彻骨髓的颤,别闭眼……看我……看我!
可那个我还是闭了眼,睫毛在风里轻轻一抖,像被吹灭的烛火。顾长雪猛地俯身,额头抵着她额心,手背青筋暴起。那一瞬,我竟错觉自己也被按进他胸腔,听见他心脏炸裂般的轰鸣。
倒计时【00:09:30】。黑暗深处,有人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像裂开的冰面,冷得钻骨。
真好看。那声音说,你终于亲眼看见自己死一次了。
我骤然回头,黑暗如潮水退去,幽篁谷重新浮现。风没停,竹叶还在簌簌坠落,血珠却不再凝固,而是顺着叶脉滚落,滴在我的虚影脚尖,溅开一朵细小的红花。
阿阮站在三步之外,断剑垂在身侧,剑尖滴着我的血。她抬头看我,眼底幽绿火焰跳动,像两簇鬼火。
你把我拉进幻境我声音发涩。
不,她轻声答,是你自己把自己推了进来。
她抬手,指尖在我虚影的胸口一点。冰凉的触感像一柄薄刃,直刺心脏。
你死了,但没死透。她的声音带着奇异的怜悯,现在,你有十分钟,决定要不要活。
倒计时【00:08:45】。
我猛地冲向血泊里的顾长雪,却扑了个空——手臂穿过他的身体,像穿过一团冷雾。我回头,阿阮歪头看我,神情像在看一只困兽。
想救他她问。
救我!我吼。
可以。她抬手,断剑指向倒计时,代价是,你交出回档券。
回档券。我呼吸一滞。那是我在第一次死亡时,系统赠予的唯一底牌。只要使用,时光就能倒流,回到死亡前任意节点。可一旦交出,我将再无退路。
我死死盯着那行血字。数字每跳一次,血泊里的我脸色就更灰一分。顾长雪抱着她,像抱着一块即将碎裂的冰,唇角溢出一点鲜红——他咬破了口腔,血珠滚落,却浑然不觉。
你还有七分钟。阿阮提醒我。
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七分钟,够我做什么够我挖出真相够我救回自己够我……救回顾长雪
我喉咙发紧,猛地抬头:回档券给你,我要活,也要他活。
阿阮笑了。那笑意像冰层裂开,幽绿的火顺着裂缝烧上来。
成交。
她抬手,断剑划破掌心。血珠滴在倒计时上,血字瞬间扭曲,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碎。黑暗再次涌来,这一次,带着尖锐的耳鸣。
我听见铜铃碎裂的声音,听见竹叶被风掀起,听见顾长雪嘶哑的呼喊——
阿岁——!
黑暗尽头,一点白光倏地亮起。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幽篁谷血叶之上,胸口插着那截断剑,血温热地顺着剑刃流淌。顾长雪的手正悬在我肩头,指尖颤抖,像下一刻就要把我推开。
倒计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新的血字:
【回档成功,节点重置:幽篁谷·初见】。
我抬头,对上顾长雪惊愕的眼。
他唇角动了动,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阿岁
我笑了,血从唇角溢出,染红齿列。
师兄,我轻声说,好久不见。
竹叶纷纷坠落,像一场无声的祭奠。而在血叶尽头,阿阮的身影悄然隐入雾中,指尖一点幽绿火焰,无声无息地熄了。
【第四章·青灯】
血叶未干,风先冷了。
我跪在地上,断剑还插在胸口,疼得像有烧红的铁杵在骨缝里搅动。可我不敢拔——拔了,血会喷出来,拔了,剧情会再次脱轨。顾长雪的手悬在我肩,指尖抖得厉害,像被无形的线牵着,一寸也落不下去。
阿岁……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哑得发涩,你怎么会——
我没回答,只是抬眼看他。那双惯常冰封的眸子裂开了,露出里面汹涌的、几乎要把我溺毙的慌乱。真好笑,前世杀我时,他的手稳得像磐石;如今我活回来了,他却先慌了。
竹叶沙沙,像无数窃窃私语。我忽然听见一声轻笑,贴着耳骨,像冰渣子滚进颈窝。
真狼狈。
雾气被风撕开,一盏青灯悠悠浮出。灯罩是琉璃,灯焰却是幽绿,像坟头磷火。提灯的人戴着银面具,面具上无口无鼻,只凿出两道狭长眼洞,里面漆黑,像两口枯井。
顾长雪瞬间挡在我身前,听雪剑横胸,剑气激起满地血叶。可银面人只是微微倾灯,剑气便像被水浇灭的火星,嗤啦一声散了。
退下。顾长雪低喝,嗓音里压着雷霆。
银面人笑了一声,声音像锈铁刮过铜镜:顾长雪,你护得住她一次,护得住每一次吗
他提灯向前一步,青焰便亮一分。灯火照到我脸上,没有温度,却让我胸口伤处剧痛加剧,仿佛那火苗直接舔在心脏上。我闷哼一声,血顺着唇角往下淌,滴在顾长雪靴面,绽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你认得他我咬牙问顾长雪。
顾长雪没回头,背脊绷得笔直,像拉满的弓:系统的人,别靠近。
系统我重复这两个字,舌尖尝到血的腥甜。
银面人却在这时俯身,灯焰几乎贴上我鼻尖。我看见火心里浮着一张小小的脸——我自己的脸,苍白、瘦削,躺在现实医院的病床上,心电图拉成一条平直的绿线。
回档券在你手里吧他轻声说,声音像蛇信子,交出来,我就让你一直活。
我瞳孔骤缩。回档券,是我用第一次死亡换来的唯一底牌;一旦交出,我再也没有翻盘的资本。可如果不交,十分钟后,心电图就会再次拉平。
顾长雪的指节咔啦一声,剑锋微侧,寒光映在银面人面具上:你敢动她
我敢。银面人笑,灯焰倏地蹿高三寸,幽绿的光照亮他面具边缘一道细缝,缝里渗出暗红,像干涸的血痂,我还敢让顾长雪亲手再杀她一次,你信不信
我信。我亲眼见过顾长雪在剧情节点里失控的样子。剑尖离心脏只有一寸时,他眼里是纯粹的、系统赋予的杀意,像冰雕的傀儡。
顾长雪也信。所以他握剑的手在抖,指节泛白,青筋暴起,像随时会折断。
我忽然笑了,血沫顺着笑声溢出:你要回档券,可以。
银面人微微侧头,面具上的眼洞更深了。
但有条件。我抬起手,指尖沾了自己的血,在泥地上画出一道扭曲的符纹,我要一个真相——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他
银面人沉默片刻,青灯火焰忽暗。
真相很贵。
我付得起。我用力按住地面,血纹渗入泥土,像活过来一样蔓延,拿我的命换。
顾长雪猛地回身,眼底血丝炸开:不行!
我却冲他弯了弯眼睛,声音轻得像羽毛:师兄,这一次,让我自己赌。
银面人抬手,灯焰暴涨,幽绿的光吞没了竹叶、血叶、剑光。
倒计时骤然在我视野里浮现——【00:09:58】。
这一次,不是死亡倒计时,而是交易倒计时。
火焰深处,我看见顾长雪向我奔来,面容扭曲,像被撕裂的画。他的声音被拉长、扭曲,最后只剩两个字——
阿岁!
然后,世界沉入一片幽绿。
【第五章·裂痕】
幽绿的光像潮水退尽,我重重摔在冷硬的青砖地上。喉咙里全是铁锈味,我咳了一声,血星溅在袖口,像几粒朱砂落在雪里。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倒计时悬在头顶——【00:09:57】——血字跳闪,把黑暗切成碎片。
阿岁!
顾长雪的声音撞进耳膜,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我循声回头,一点苍白灯火在远处亮起,他提着剑,玄青衣摆沾满泥浆,踉跄奔来。每一次呼吸都在风里拉出白雾,像濒死的兽。
我抬手想喊,却只摸到满掌潮湿。黑暗在蠕动,像活物,顺着脚踝往上爬,冰冷刺骨。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和倒计时重叠。
灯火忽地逼近,顾长雪一把攥住我手腕,掌心滚烫,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别动。他声音低哑,目光却扫向四周黑暗,这里不是幽篁谷。
我这才察觉——空气里没有竹叶的涩,只有尘封多年的霉味,像旧书库,又像囚牢。
黑暗深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锁簧弹开。灯火抖了抖,映出一扇朱漆小门,门缝透出一缕昏黄。
顾长雪把我护在身后,剑尖微抬。门却自己开了,一股陈旧的墨香扑面而来。
屋内只一张案、一盏灯、一幅画。
画悬在正中,绢布泛黄,边角焦卷。灯火摇曳,画上少女与我八分相似,却穿着现代病号服,蓝白条纹,腕带清晰写着:许岁,心肌病晚期。落款——顾长雪。日期是三年前。
我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之手攥住。
这……是我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
顾长雪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钉在落款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画背有字,墨迹已干,却仍能看出颤抖——
【若她死于剧情,可换她现实续命。】
我伸手想触碰,指尖却抖得几乎落不到纸面。那字迹,是顾长雪的,却比此刻的他更潦草,仿佛写于极痛极乱之际。
灯火忽地爆了个灯花,画上的我嘴角渗出一线鲜红,像墨迹活了,缓缓淌下。
顾长雪猛地伸手,把画扯下,卷成一团塞进怀里。可来不及了——四周墙壁开始渗出暗红,像血从砖缝里挤出来,滴滴答答,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
倒计时骤然加速:【00:08:00】、【00:07:00】……每一次跳动,墙上的血就多一层。
我后退,脚跟碰到案角,案上铜铃当啷一声滚落。铃身完好,铃舌却不见了,只剩一个空洞的圆孔。
顾长雪弯腰拾起铜铃,指尖抚过缺口,眼底情绪翻涌:它在这儿响过。
什么
第一次……你死的那天夜里。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听见铃声,像招魂。
血已漫过脚踝,冰冷粘稠。我闻到铁锈里混着药味,像医院走廊的消毒水。
顾长雪忽然抓住我肩膀,把我按在案前,灯火映得他眼底血丝炸开:听着,接下来无论看见什么,别信。
话音未落,案上灯焰噗地蹿高,火光里浮出一张病床——现实里我的病床。心电图拉成直线,警报尖利。顾长雪穿着白大褂,指尖悬在关机键上,指节泛青。
他身后,银面人悄然出现,面具上的眼洞漆黑,像两口枯井。
再按一次,她就永远留在游戏里。银面人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舍得吗
顾长雪的手悬在半空,微微发抖。我冲过去想阻止,却撞进一片冰冷——我的身体穿过他们,像穿过一层雾。
倒计时疯狂闪烁:【00:05:00】、【00:04:59】……
银面人抬手,指尖点在顾长雪腕上,像按下某个开关。关机键缓缓下沉。
我嘶喊,声音却散在火光里。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键面的刹那,顾长雪猛地反手,一把握住了银面人的手腕。灯火炸成无数火星,病床、心电图、白大褂,统统碎成齑粉。
黑暗轰然合拢。
我听见铜铃碎裂的声音,清脆、决绝。
倒计时归零,却没有黑暗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刺目的白光,像利刃劈开夜幕。
白光尽头,顾长雪背对我而立,手里握着半截铃舌,血从指缝滴落。
他回头,眼底血丝未褪,却带着我从未见过的清醒:阿岁,我找到钥匙了。
白光暴涨,我被卷入漩涡。失去意识前,我听见他低声一句——
这一次,换我回档。
【第六章·暗室】
白光散尽,我重重摔在一片漆黑里,膝盖磕得生疼。空气里有霉木与铁锈的味道,像一口封了十年的井。我撑起身子,掌心摸到粗粝的木板——一张长案,一盏油灯,灯芯焦黑,随时会灭。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我回头,顾长雪跌进来,手里攥着半截铃舌,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木地板上洇出细小的红花。门在他身后砰地合上,严丝合缝,连光都逃不出去。
这是哪儿我压低声音,喉咙里还残留铁锈味。
他抬眼,眸色深得吓人:系统后台——他们把剧情bug关在这里。
一句话,像冰水浇背。我这才看清四周:墙面钉满发黄卷轴,画的全是同一张脸——我的。有的穿病号服,有的穿嫁衣,有的胸口插剑,有的腕缠锁链。每张画像嘴角都用朱砂点了细细一道,像嘲弄,又像祭品。
顾长雪把铃舌按进铜铃缺口,咔哒一声脆响,灯芯竟自己亮了,火苗窜起三寸高,照出墙角一排铁笼。笼里关着人——不,是我。
第一个笼子里,我穿着新手布衣,胸口破开大洞,血已干成褐斑;第二个笼子里,我凤冠霞帔,嘴角含笑,指甲却全被拔光;第三个笼子空着,铁栏上挂着半截红绳,绳结处坠着一颗小小的铃铛,铃舌正是顾长雪手里那枚。
我喉咙发紧,退了一步,脚跟撞到木箱。箱盖翻开,满满一箱病历卡,最上面一张写着:
【许岁,心肌病晚期,情绪续命计划——失败品编号A-07】
失败品。三个字像钉子钉进眼球,疼得我眼前发黑。
别看。顾长雪伸手挡住我视线,掌心滚烫,我们是来拆箱子的,不是来认命的。
他话音刚落,暗室尽头忽然亮起一道幽蓝光屏,像深夜的电脑待机画面。光屏上跳出鲜红进度条:【剧情修正:72%→73%→74%……】
每跳一格,铁笼里的我就睁眼一次,瞳孔灰白,嘴角机械上扬,像在笑,又像在哭。
系统机械音在天花板回荡:
【检测到异常角色顾长雪携带违规道具,即将执行格式化。】
格式化我心口猛跳,下意识抓住顾长雪袖口。他却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掌心粗粝,带着铁锈与血的温度。
别怕。他低声说,格式化的是我,不是你。
幽蓝光屏忽然闪出倒计时:【00:03:00】。
三分钟,足够做什么
顾长雪把我按在空铁笼前,声音压得极低:进去,把铃舌扣在锁孔,三分钟后你会被传回幽篁谷——记住,别回头。
那你呢我声音发颤。
他笑了笑,眼底血丝像裂开的蛛网:我欠你一条命,总得还。
我还想说什么,他猛地推我进笼,反手扣上铁锁。铃舌嵌入锁孔,发出嗒一声轻响。幽蓝光芒暴涨,像潮水淹没脚踝。
倒计时最后十秒,我透过铁栏看见顾长雪转身,背影挺拔如剑。他抬手,听雪剑出鞘,直指光屏。
【00:00:01】
光芒炸裂,铁笼、暗室、画像、病历卡,统统碎成齑粉。我听见系统最后一句警告:
【格式化失败,剧情偏移率:100%。】
下一瞬,我被抛回幽篁谷。雨停了,竹叶上还挂着血珠,顾长雪却不见踪影。
只有地上,半截断剑静静躺着,剑身刻着一行小字:
别怕,我去为你拔剑。
风过,竹叶沙沙,像谁在笑,又像谁在哭。我握紧断剑,掌心被锋刃割破,血珠滚落,却感觉不到疼。
倒计时重新浮现,这一次,是陌生的绿色:
【自由模式启动:无限回档,代价未知。】
我抬头,幽篁谷深处,雾气翻涌,像一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这一次,没有剧本,没有救赎。只有我和一把染血的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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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裂铃】
幽篁谷的雾像活物,贴着脚踝往上爬,冰凉粘腻,像无数细小的舌头舔舐皮肤。我握着断剑,血顺指缝滴落,在落叶上砸出细小的坑。倒计时幽绿,悬在视野左上角——【剩余回档:∞】,数字扭曲,像嘲笑我的自由只是另一种囚笼。
竹叶深处,铜铃的声音忽远忽近,叮——当——,一声重一声轻,缺了舌的铃竟重新作响。我心口骤紧,循声疾奔,枝梢抽打脸颊,火辣辣的疼,却抵不过胸口翻涌的不安。
雾气骤然散开,露出一块空地,满地枯叶,中央孤零零立着那枚铜铃。铃舌竟完好无损,只是通体布满裂痕,像随时会碎成齑粉。
铃前站着一个人,背对我,玄青衣摆,发尾微湿,肩头落着竹叶——顾长雪。
我脚步猛然刹住,断剑横胸,声音发颤:……是你
他缓缓转身,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底却燃着两簇幽绿的火,与铃焰一模一样。
不是我。他声音低哑,像被雨水泡过,是他。
话音未落,铜铃炸响。
铃身裂缝迸射幽光,一道虚影从铃口涌出,凝成银面人的半身,面具上的眼洞漆黑,像两口枯井。虚影抬手,指尖点向我,声音机械而温柔:
剧情偏移,执行回收。
幽绿光束瞬间缠上我手腕,断剑嗡鸣,竟寸寸崩裂。碎片飞起,像一场逆向的雪。我咬牙,左手掐诀,血从掌心涌出,凝成一道猩红符纹,狠狠拍向光束。符纹炸开,绿光与血光撕扯,竹叶被震成齑粉,狂风裹着碎叶盘旋,像一场小型的雪崩。
银面人虚影晃了晃,声音却依旧平静:回档券已绑定,无法剥离。改为强制融合。
融合我心口骤寒,下一秒,一股冰冷的意识强行灌入脑海——
【系统公告:玩家顾长雪,身份重叠,即将格式化。】
【系统公告:NPC许岁,权限升级,即将接管剧情。】
两道提示重叠,像两把刀同时刺进耳膜。我跪倒在地,头疼欲裂,视野里浮现陌生画面——
病房白炽灯,顾长雪趴在床边,指尖悬在我心电监测仪的关机键上,黑眼圈深重,唇角干裂出血。
幽暗机房,他抱着铜铃,一遍遍用血涂抹铃身,铃舌缺失,他却固执地刻下我的名字。
幽篁谷,他跪在我尸体前,听雪剑调转,反手刺向自己胸口——血溅铜铃,铃舌归位。
画面戛然而止,银面人虚影碎成光屑。铜铃轰然炸裂,碎片却未飞散,而是凝成一道幽绿锁链,一头缠上我手腕,一头伸向浓雾深处。
锁链尽头,传来沉重心跳,咚、咚、咚,与我的心跳同步,却又多出一拍——像另一颗心脏,隔着时空与我共振。
顾长雪踉跄一步,单膝跪地,掌心按在心口,脸色惨白如纸。
别碰锁链!他嘶声喊,声音却淹没在剧烈的心跳声里。
我抬头,浓雾深处,锁链尽头,缓缓浮现一扇朱漆小门。门缝里透出幽蓝光,像之前暗室的屏幕。
倒计时骤然刷新:
【融合完成度:1%】
【剩余时间:00:05:00】
五分钟后,要么我成为系统的新核心,要么顾长雪被彻底格式化。
我握紧锁链,掌心被勒出血痕,却感觉不到疼。
顾长雪,我喊他的名字,声音被心跳声撕得支离破碎,这一次,换我拉你出来!
锁链骤然绷紧,像回应我的挑衅。幽绿光芒暴涨,朱漆小门轰然大开。
门后,是一片刺目的白。
我深吸一口气,拖着锁链,踏入白光。
身后,铜铃碎片化作齑粉,随风散去。
竹叶沙沙,像谁在哭,又像谁在笑。
【第八章·暗涌】
白光像一柄薄刃,劈开我的视野,又在尽头收拢成一条幽深的廊道。四壁是磨砂玻璃,透出淡蓝冷光,脚步声落下,便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亮纹。我拖着锁链,链环撞击地面,声音清脆得近乎残忍。掌心伤口早已干涸,暗褐血痂黏着铁环,每走一步都撕扯皮开肉绽,却意外地让我保持清醒。
【融合:3%】
【倒计时:00:04:37】
血红数字悬在头顶,像一把随时落下的断头刀。廊道尽头,心跳声愈发清晰——咚、咚、咚——与我的脉搏重叠,却又多出一拍迟疑,仿佛隔着胸腔在犹豫。尽头是一面镜。
镜子里,我孑然一身,锁链却延伸向镜中另一个我——她穿着病号服,胸口贴着电极片,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镜外,我攥紧锁链;镜内,她缓缓抬手,指尖轻触镜面,留下一个模糊的血印。
别停。
声音从镜里传出,却带着顾长雪的嗓音,低哑、克制,像夜色下的暗潮。镜面泛起水纹,他的脸重叠在我的脸上,眉目深锁,唇角干裂。我呼吸一滞——那是现实中的顾长雪,守在病房里的顾长雪,也是即将被格式化的顾长雪。
锁链骤然收紧,铁环勒进腕骨,疼得我眼前发黑。镜面开始龟裂,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至整面墙。裂缝深处,渗出幽绿的数据流,一行行代码像蠕动的蛇,沿着锁链爬向我手臂。
【融合:7%】
【倒计时:00:03:51】
我咬紧牙关,抬手按在镜面上。掌心血痂被碾碎,新的血珠渗进裂缝,代码触到血,发出嗞啦一声,竟短暂地停滞。
疼吗镜里的顾长雪问我,声音轻得像叹息。
疼。我哑声答,但比失去你轻。
裂缝深处忽然涌出一阵白光,像有人从里面推开了另一扇门。门缝里,是幽篁谷的竹影,雨丝斜织,顾长雪跪在我尸体前,听雪剑反手刺向自己胸口——血溅铜铃,铃舌归位。画面一闪而逝,却在我心里烙下滚烫的铁印。
锁链猛地一震,镜中病号服的我突然睁眼,瞳孔幽绿,像两簇鬼火。她张口,声音却重叠了系统机械音:
【检测到非法情感输入,执行清理。】
下一秒,镜面炸开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顾长雪——少年、青年、白袍、血衣,或微笑或流泪,却都在同一瞬间支离破碎。
碎片化作光雨,我抬手去抓,却只抓到一把冰凉的空气。锁链骤然松弛,又猛地绷紧,拖着我向前踉跄。尽头,出现第二扇门。
门是朱漆,却被血手印涂得斑驳。门环是一对铜铃,铃舌缺失,却在我靠近时无风自鸣——
叮。
当。
声音像招魂,又像送行。
我伸手推门,掌心血珠落在门环上,铜铃竟长出细密的裂痕,裂纹里透出幽绿的光。门后,是一条更窄的走廊,两侧墙壁嵌满屏幕,实时播放着不同时间线的
我——
十六岁的我,在操场上晕倒,顾长雪背着我去医务室;
十八岁的我,在病房里拔掉输液管,顾长雪红着眼按住我手腕;
二十岁的我,躺在游戏舱里,顾长雪俯身替我理好鬓发,轻声说:别怕,我陪你。
屏幕最后,定格在幽篁谷的血叶上。顾长雪抱着我的尸体,听雪剑抵在心口,血顺着剑刃滴落,却迟迟落不下去。
锁链骤然收紧,铁环勒进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倒计时疯狂闪烁:
【融合:15%】
【倒计时:00:02:11】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按在最后一面屏幕上。掌心血珠渗入画面,屏幕里的顾长雪忽然抬头,目光穿过层层数据,直直望向我。
活下去。他说。
声音很轻,却像雷霆劈进我胸腔。
我猛地攥紧锁链,转身奔向走廊尽头。心跳声、倒计时、数据流,在身后汇成轰然巨响,像海啸追着我的背影。
尽头,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铁门。门上贴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
【出口:仅限一人。】
我伸手,指尖刚触到门把,锁链骤然收紧,铁环深深勒进皮肉,鲜血顺着锁链滴落,在地面开出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门后,心跳声清晰如鼓。
咚。
咚。
咚。
我握紧门把,用力一拧。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白光扑面而来,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雪。
我闭上眼,听见锁链断裂的声音,清脆、决绝,像谁在哭,又像谁在笑。
【第九章·心跳】
门开了。
白光一下扑到我脸上,像突然打开的手术灯。我眯起眼,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前栽。没有地板,没有走廊,我直接掉进一间病房。
病房很小,白墙,白床单,机器滴滴响。我躺在病床上,胸口贴着电极片,手腕扎着输液针,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旁边站着顾长雪,他穿着白大褂,眼下全是乌青,手里握着鼠标,电脑屏幕上是我的心电图。一条绿线,平得像死人的心。
倒计时悬在屏幕上:【00:02:00】。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透明,像玻璃,能看见下面的床单。我这才明白,我回到了现实,但只是魂回来了,身体还在床上。
顾长雪没发现我。他盯着心电图,手指放在键盘的回车键上。只要敲一下,游戏舱就会断电,我在游戏里的意识会被强制拉回身体。可屏幕上弹出一行红字:
【强制拉回=系统崩溃,NPC顾长雪将被格式化。】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抖得厉害。
我喊他:顾长雪!
声音像被棉花堵住,他一点没听见。
倒计时跳到【00:01:30】。
心电图开始起伏——我的现实身体在抽搐,机器尖叫。
我冲到床边,手穿过他的身体,抓不住任何东西。
别按!我哑着嗓子吼,按下去你会死!
他像听见了,猛地抬头,目光穿过我透明的身体,直直看向病床上的人。
阿岁……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倒计时【00:01:00】。
心电图突然拉成一条直线,机器长鸣。
我心脏骤停。
他也停了手。
下一秒,心电图又跳了一下,像被人拽回人间。
屏幕弹出新的提示:
【玩家许岁选择融合,NPC顾长雪权限移交。】
我愣住了。
原来系统一直在等我做决定——只要我放弃回档券,顾长雪就能活。
倒计时最后30秒,顾长雪忽然笑了,眼角发红。
活下去。他说完,手指落下,敲下了回车。
屏幕黑屏。
病房灯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我眼前一黑,耳边只剩心跳声——不是我的,是他的。
再睁眼,我回到游戏,站在幽篁谷入口。
顾长雪不见了。
地上只剩一只染血的听雪剑,剑柄刻着一行小字:
这一次,换我留在黑暗里。
【第十章·归路】
我蹲下去,把听雪剑抱在怀里。剑身冰凉,血却温热,像刚从他心口流出来。我手指碰到剑柄刻的那行小字——这一次,换我留在黑暗里——笔画深而乱,像用最后一口气刻的。
四周安静得可怕。幽篁谷的雾散了,竹叶一动不动,连风都不敢出声。倒计时不见了,系统提示也不跳了,只剩我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敲在耳膜上,像在提醒我:你还活着,可他不在了。
我把剑背到背上,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每一步都很沉,像鞋底灌了铅。来时是两个人,回去只剩我一个。我想哭,但眼睛干得发疼,好像所有的泪都在暗室里流干了。
路不长,却走了很久。出谷口时,天已经黑了。宗门的灯火在远处亮着,像一堆散落的星星。我抬头望了一眼,忽然觉得那些光离我很远,远得够不着。
守山门的小师弟看见我,先是惊喜,再是疑惑:顾师兄呢
我说:他留在里面了。
小师弟哦了一声,挠挠头,没敢多问。我低头快步走过,怕再多说一句就忍不住哽咽。
回房时,桌上还摆着半盏冷茶,是我早上喝剩的。铜铃挂在窗边,铃舌完好,却一声不响。我把它摘下来,握在手里,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我想起暗室里那些画像,想起病床上那条平直的心电图,想起顾长雪最后那个笑——像把刀,一寸寸割进我骨头里。
我坐了一夜,灯芯燃到尽头,屋里只剩一点红。天快亮时,我终于哭出来,声音闷在枕头里,像受伤的兽。哭累了,就把听雪剑横在膝上,指腹一遍遍摩挲那行小字。血痂被磨掉,露出新鲜的木色,像新的伤口。
天亮后,我下山。没人拦我。掌门只问了一句:不回来了
我说:回,但不是现在。
他点点头,递给我一个包裹,里头是几件换洗衣裳和一袋碎银。我接过,鞠了一躬,转身就走。山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像替我说了一声再见。
我走了三天,走到最近的镇子。镇口有棵老槐树,树下坐着个卖糖人的老头。我掏出一枚铜钱,买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咬一口,甜得发苦。老头笑眯眯地问:
姑娘去哪儿
我说:找人。
找谁
找一个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
老头没听懂,但还是多给了我一块糖。我把糖含在嘴里,继续走。
我沿着官道一路向南,边走边打听游戏舱白大褂心电图这些词。没人知道我在说什么,直到第七天,我在一处破庙遇到个穿旧风衣的男人。他听完我的描述,脸色变了,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
第九研究所,心理干预组,李工。
他说:你找的人,可能在我们那儿。
我跟着李工去了研究所。那是一栋灰扑扑的楼,门口立着闲人免进的牌子。李工刷卡带我进去,走廊很长,灯管滋滋作响,像随时会灭。尽头是一间玻璃房,里面摆着一排游戏舱,舱盖打开,像一张张等着吞噬人的嘴。
我站在最左边的舱前,舱盖上贴着标签:
【实验体:顾长雪,状态:深度昏迷】
舱里躺着的人面色苍白,睫毛在灯下投出淡淡的影子,胸口贴着电极片,心跳微弱却平稳。我伸手想碰他,指尖却穿过玻璃——原来我只是数据体,真正的我还在游戏里。
李工叹了口气:他用自己的权限,把你的意识送回游戏,自己留在现实做‘人质’。系统每隔24小时格式化一次,他撑不了多久。
我问:我能做什么
李工递给我一张门禁卡:重启游戏,把他换回来。
我接过卡,掌心全是汗。
夜里,我回到游戏舱,舱盖合上的瞬间,熟悉的黑暗涌来。再睁眼,我站在幽篁谷入口,手里握着听雪剑,剑柄上的小字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倒计时重新出现,这一次是白色:
【剩余时间:24:00:00】
【任务:带回顾长雪】
我深吸一口气,把剑背到背上,朝谷内走去。风掠过竹叶,沙沙作响,像在为我送行。
这一次,不是为了逃命,不是为了复仇,只是为了把那个把我从黑暗里拉出来的人,再拉回来。
我走了进去,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第十一章·零号病房】
我踏进幽篁谷深处,竹叶沙沙,像有人在背后低声数秒。倒计时悬在头顶,白得刺眼:【23:59:59】。
任务只有一行字:带回顾长雪。没说他在哪儿,也没说怎么带。但我知道,系统不会把答案写在明处。
谷中央,有一间小木屋,门牌写着零号。门锁生锈,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只有一张病床、一台老旧的监护仪,屏幕闪绿光,心跳曲线平直。床上躺着顾长雪,穿病号服,手腕扣着约束带,像被强制镇静的病人。
我走近,他的睫毛抖了一下,却没睁眼。
顾长雪。我喊他。
他没回答,监护仪突然嘀嘀作响,曲线猛地跳了一下,又归于平直。
我俯身,听见他在说梦话,声音极低:别按关机键……
我鼻子一酸,伸手去解约束带。带子刚松开,警报声炸响——
【警告:实验体正在苏醒,启动紧急协议。】
地板裂开,升起四面透明墙,把我困在病房中央。墙外,竹叶变成数据流,像绿色瀑布往下掉。倒计时跳到【23:50:00】,同时出现新的红字:
【条件:在倒计时结束前取得实验体顾长雪自愿撤离签名,否则系统将强制格式化。】
签名我低头,床边小桌摆着一份纸质同意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条款,最后一行空白,需要他亲笔签字。
可他昏迷,怎么签
我翻遍抽屉,找到一支黑色签字笔。笔帽拔掉,笔尖干枯,不出墨。
我咬破手指,血珠滚落,在笔尖上滚一圈,勉强染红。
顾长雪,醒醒。我拍他的脸。
他眉头紧皱,眼皮颤动,像陷在噩梦里。
我想起暗室里那幅画,想起病床上他按下回车键的背影,心一横,俯身贴在他耳边,用最轻的声音说:
我来了,带你回家。
他的睫毛猛地一抖,手指动了动,却无力抬起。
我握住他的手,把笔塞进他指缝,带着他在同意书最后一行写下三个字:
顾、长、雪。
笔画歪歪扭扭,像初学写字的孩子,却一笔一划,清晰可辨。
最后一笔落下,透明墙瞬间消失,警报声停止。倒计时停在【23:45:00】,随后变成绿色:
【撤离协议生效,倒计时冻结。】
监护仪心跳曲线恢复正常,嘀、嘀、嘀,像温柔的鼓点。
我松了口气,刚想扶他坐起,手背却碰到冰凉金属——他腕上多了一条锁链,链尾连着地板,像拴住一条即将逃跑的狗。
我用力拽,锁链纹丝不动。地板浮现一行红字:
【最后一步:输入管理员密码。】
密码我环顾四周,屋里除了病床,什么都没有。
我低头看同意书,背面有一行小字:
密码是他的心跳。
我愣住,心跳怎么当密码
我伸手按在他胸口,掌心传来沉稳的跳动。
我闭上眼,数:一、二、三……
数到第七下,锁链咔哒一声松开,像有人从远处按下了解锁键。
我睁眼,顾长雪睫毛抖了抖,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他看着我,眼神迷茫,像刚睡醒的孩子。
……阿岁
我笑了,眼泪却掉下来:是我。
他坐起身,脸色苍白,却抬手擦去我脸上的泪:别哭,我还没死。
我握住他的手,掌心相扣,像握住失而复得的命。
倒计时重新启动,这一次是温柔的蓝色:
【撤离倒计时:00:10:00】
【提示:牵手即可离开。】
我扶他下床,他脚步虚浮,却固执地自己走。我们十指相扣,走出木屋,竹叶自动分开,露出一条光路。
走到谷口,身后木屋轰然倒塌,化作漫天数据碎片,像一场盛大的烟花。
顾长雪回头,轻声说:谢谢你,带我回家。
我握紧他的手:回家路还长,我们一起走。
倒计时归零,白光一闪,我们站在宗门山门前。
竹叶沙沙,像在鼓掌。
我抬头,天亮了。
【第十二章·归途】
山门就在眼前,我却迈不动脚。
顾长雪的手很冷,像一块刚融化的冰。我牵着他,掌心贴着掌心,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脉搏——一下、一下,敲得比我自己的还慢。系统倒计时归零后,没有新的提示,也没有红光绿字,四周只剩山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像有人在悄悄倒计时下一轮危机。
走吧。我低声说。
他点头,步子却虚浮。我侧头看他,脸色白得吓人,唇角干裂,额角一层薄汗。零号病房里那副病号服还套在他身上,衣摆沾着血迹和药味,像刚从手术台拖下来。
我脱下外衫披到他肩上,他抬眼,声音沙哑:别着凉。
我鼻子一酸,故意笑他:现在轮到你逞强
他没笑,只是握紧了我的手。我们并肩往山道走,脚下落叶被踩碎,发出轻响。走到半山腰,我听见身后山门吱呀一声,缓缓合上——像替我们切断了退路。
阿岁。他突然停步,我没权限了。
我愣住:什么意思
系统把我踢出管理名单。他抬手,掌心浮现一道灰色锁链印记,我现在……只是个普通NPC。
普通NPC,意味着会受伤、会死、会回档,却再也打不开控制台。我喉咙发紧,却故作轻松:那就换我护着你。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们继续往下走。天色渐暗,乌云压顶,风里带着雨腥味。走到山脚小镇时,雨点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像无数石子。我拉着他冲进一间废弃茶棚,棚顶破了个洞,雨水顺着瓦缝往下淌。
茶棚里堆着旧木箱,我翻出一件破蓑衣,抖落灰尘,披到他身上。他缩了缩肩膀,像怕冷,又像在躲什么。我蹲在他面前,拨开他额前湿发:顾长雪,看着我。
他抬眼,眸子漆黑,却映着我小小的影子。
我们得找个安全屋。我说,系统不会放过我们。
他点头,声音极轻:我知道一个地方。
我挑眉:哪儿
幽篁谷,最深处。他说,那里有条废弃通道,通往系统边缘,没人管。
我皱眉:可我们刚从那里出来。
正因为我们出来,他们才想不到我们会回去。他顿了顿,补充,灯下黑。
我沉默片刻,点头:好,那就回去。
雨越下越大,我们披上蓑衣,踩着泥泞往回走。夜色像墨汁,一点点吞掉山道。走到半路,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轻而稳,像猫踩在落叶上。
我猛地回头,雨幕里空无一人。
顾长雪却低声说:有人跟着。
我握紧听雪剑,剑柄在掌心发冷。脚步声停了,四周只剩雨声。我压低声音:

他摇头:跑不掉。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雨里扑出,直取我咽喉。我侧身,剑锋划出半弧,黑影落地,发出金属碰撞声——是一只机械鸟,翅膀展开,露出锋利的刃片。鸟眼红光闪烁,发出机械音:目标确认,执行回收。
我挥剑斩断鸟翼,火星四溅。第二只、第三只机械鸟从雨里飞出,像成群的蝙蝠。顾长雪拉着我往山道旁树林跑,树枝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疼。机械鸟紧追不舍,翅膀划破空气,发出尖锐啸声。
跑到一处断崖边,我猛地刹住。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山谷,雨雾缭绕。机械鸟围成半圈,红光连成一片。我握紧剑,背脊抵着顾长雪,低声问:跳
他毫不犹豫:跳。
我们纵身跃下。
风在耳边呼啸,雨点打在脸上像针。下落瞬间,我看见断崖石壁裂开一道缝,幽绿光芒透出——是那条废弃通道。我伸手抓住岩缝边缘,借力一荡,带着顾长雪滚进裂缝。
裂缝里是一条狭长隧道,四壁是金属管道,幽绿指示灯闪烁。机械鸟在洞口盘旋片刻,发出不甘的嗡鸣,最终飞走。
我瘫坐在地,大口喘气。顾长雪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吓人,胸口起伏却极轻。我伸手探他脉搏,慢得几乎摸不到。
撑住。我声音发抖,快到了。
他勉强睁眼,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阿岁……如果我死了……别回档。
我鼻子一酸,故作凶狠:你敢死,我就敢把你从坟里挖出来。
他轻轻笑了,眼角却湿了。
隧道尽头,有扇生锈的铁门。我推开门,里面是一间废弃控制室,屏幕闪着雪花,键盘落满灰。我扶他坐到椅子上,转身去关铁门。
门合拢瞬间,我听见咔哒一声锁响,像某种宣告。
控制室灯光忽明忽暗,屏幕上跳出一行白字:
【欢迎回家,玩家许岁。】
【隐藏任务:修复顾长雪。】
【倒计时:72小时。】
我愣住。
顾长雪靠在椅背,脸色苍白,却缓缓睁眼,声音沙哑:看来……我们又有新活了。
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相扣,像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就一起活。
【第十三章·暗室协议】
我关紧铁门,顺手把废铁棍插进锁孔,扭两圈,确认从外面推不开。
顾长雪靠在椅背,脸色白得吓人,额头全是冷汗。我蹲下去,掀开他病号服,左肋有一道新鲜刀口,血已经浸透纱布。
得先止血。
他抬手,掌心翻出一个小铝盒,里面是一卷医用胶带和两颗胶囊。
从病房顺的。他说,胶带封伤口,胶囊止痛。
我点头,动作麻利地撕胶带,贴住刀口。
他嘶了一声,却没躲。贴完,我递水给他吞药。
胶囊落肚,他呼了口气,声音稳了些:控制室里有旧终端,能连系统底层,我得进去。
我皱眉:你现在这样……
死不了。他抬眼,黑眸沉静,再拖,我们都得死。
控制室很小,四面墙都是旧屏幕。我扶他坐到主机前,键盘落灰,电源灯还亮。他敲下回车,屏幕跳出命令行:
【请输入管理员口令】
他看我:口令是你的生日。
我愣住,报出数字:0521
系统登入,跳出隐藏菜单:
【1.
修复角色数据】
【2.
强制登出】
【3.
删除世界缓存】
他毫不犹豫选1。
屏幕闪红:
【修复需消耗情感值,是否继续】
我伸手按是。
下一秒,整个房间灯光熄灭,只剩屏幕蓝光。
进度条缓慢爬行:1%、2%、3%……每跳一格,顾长雪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明白,情感值就是他在游戏里对我的记忆。
进度到50%,他忽然抓住我手腕,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阿岁,别怕。
我喉咙发涩:我不怕,你撑住。
75%时,进度条卡住,屏幕弹窗:
【警告:情感值不足,是否调用备用缓存】
备用缓存我皱眉。
顾长雪抬手,点开文件夹,里面是一段加密视频。
他输入密码,画面跳出——
是我,坐在医院长椅上,抱着膝盖哭。
镜头晃动,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轻声说:别怕,我陪你。
画面定格,系统提示:
【备用情感值:100%,是否调用】
我手指悬在键盘上,心口发堵。
原来他早就把自己的记忆备份,只为了这一刻。
我咬牙,按下是。
进度条瞬间拉满,100%。
屏幕跳出绿字:
【修复完成,角色数据已重置】
【副作用:记忆碎片化】
顾长雪身子一晃,差点栽倒。我急忙扶住,他额头滚烫,像发高烧。
顾长雪我轻拍他脸。
他睁眼,眼神迷茫,像不认识我:……你是谁
我心里一沉,副作用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他的手,一字一顿:我是阿岁,是你拿命换的人。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眼底慢慢恢复清明,轻轻点头:我记得了。
我松了口气,却不敢完全放心。
屏幕再次跳出提示:
【倒计时:71小时59分】
【目标:在记忆彻底消失前,带他离开游戏】
我关掉终端,背起他,推开控制室另一侧的小门。
门后,是一条漆黑的维修通道,冷风灌进来,带着机油味。
我握紧他的手,掌心相扣。
走,回家。
【第十四章 故障隧道】
维修通道比我想的窄,只能容一人弯腰前行。我把顾长雪的手臂搭在肩上,半背半拖往前走。他脚步虚浮,呼吸烫得我耳后发麻。通道里全是嗡嗡的电流声,头顶灯管一闪一闪,像在倒计时。
还能走吗我低声问。
能。他说完就咳,咳得胸口震动,血腥味飘出来。
我没再废话,扶着他继续。脚下是锈铁板,踩上去嘎吱响,像随时会断。走了约莫十分钟,前面出现岔路——左墙贴着黄标签:【主控区】,右墙贴着红标签:【废弃节点】。我犹豫一秒,选了右边。主控区肯定有守卫,废弃节点也许有漏洞。
刚拐进去,灯管啪一声全灭,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紧接着地面震动,像有巨型齿轮在脚下转动。我打开手机照明,光圈里浮现一道裂缝,铁板正缓缓分开,露出黑洞洞的下层。
跳!我喊。
顾长雪没犹豫,跟我一起跃下。落地是软垫,一股霉味扑鼻。我用手电一扫,四周堆满淘汰的服务器,指示灯星星点点,像坟场里的鬼火。
正想喘口气,头顶裂缝重新合拢,咔哒锁死。我心里一凉——退路没了。
顾长雪靠着机箱坐下,脸色更白:这是系统垃圾场,所有废弃数据都会在这里被粉碎。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像电锯启动。
我关掉手电,拉着他往声音反方向跑。黑暗中,只凭脚底触感判断路。跑了不到两分钟,前面出现一扇铁门,门上贴着褪色标签:【紧急出口】。我拧把手——锁了。
顾长雪抬手,掌心贴住锁孔,指尖蓝光一闪,铁锁咔哒开了。我愣住:你还有权限
碎片化的,只剩一点。他苦笑,用一次少一次。
门后是一截更窄的通风管,仅能匍匐前进。我先爬,他随后。刚爬出十米,身后传来金属撕裂声,回头一看——服务器堆正被无形力量撕成碎片,火花四溅,像一条火龙追着我们尾巴。
快!我吼。
顾长雪咬牙加速,膝盖磨破也不管。通风管尽头是竖井,我探头一看,下方深不见底,只有一根老旧钢索垂着。我没得选,抓住钢索滑下去,掌心瞬间火辣辣地疼。
顾长雪紧跟,钢索因重量吱呀作响,随时会断。
离地还有三米,钢索嘣一声断裂。我摔在软泥上,疼得眼前发黑。顾长雪落地时闷哼一声,肩膀撞到石块,血立刻浸透衣袖。我爬过去,撕开衣摆给他包扎,动作麻利,一句话没说。
包扎完,我扶他站起。竖井尽头又出现一道门,这次是生锈钢门,门牌写着:【出口-备用】。我深吸一口气,推门。
门外是夜风,带着草叶和泥土的味道。远处山脚下,小镇灯火星星点点,像等人归家的灯。
我回头望了一眼幽深的竖井,心里清楚:隧道毁了,系统很快就会察觉。
顾长雪靠在我肩上,声音低却坚定:走吧,天亮前赶到镇子,我们还有71小时。
我嗯了一声,背起他,踏过泥地,朝灯火走去。
身后竖井深处,传来最后一声金属扭曲的巨响,像巨兽不甘的咆哮。我没回头,只把听雪剑往背后又紧了紧。
下一步,是人间,也是战场。
【第十五章 纸镇迷雾】
凌晨两点,我和顾长雪跌跌撞撞进了山脚小镇。镇口牌坊上写着两个褪漆大字——纸镇。风一吹,纸片哗啦作响,像有人在暗处窃笑。
镇里没灯。所有窗户蒙着白纸,路灯罩着白纸袋,连狗都套着纸嘴套。月光打在纸面上,惨白得晃眼。我喉咙发紧——这地方不对劲。
顾长雪低声说:系统把废弃剧情节点扔到这里,数据会以‘纸化’形式存在。
一句话让我头皮发麻:脚下的青石板、远处的屋脊、甚至空气里的灰尘,都可能下一秒变成薄纸,被风卷走。
我扶着他,沿唯一的主街往里走。鞋底踩过纸屑,发出沙沙碎响,像踩在干骨头上。走到镇中心,一口古井横在路中间,井沿贴着红纸,上书:
【投币问路,一次十文】
我摸出仅剩的碎银,丢进井里。银钱落水,咚一声后,井水竟翻起纸浪——一张张折纸小船浮上来,每只船头写着不同坐标:
【幽篁谷·坐标A】
【零号病房·坐标B】
【纸镇·坐标C】
……
顾长雪伸手,指尖在纸镇·坐标C上一点,小船瞬间燃烧,灰烬在风里拼成箭头,指向镇尾。
去C。他说,那里是系统漏洞,能直接连到主控台。
我点头,背起他。刚走两步,纸街忽然咔嚓一声,像被巨手折断——前方路面整块塌陷,露出黑漆漆的深坑。我急刹,脚下纸屑飞散,深坑里传来无数低语,像千百个NPC在同时求救。
绕路!我转身,却发现后路也被纸墙封死。墙面上浮现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同一个句子:
【留下顾长雪,放你通行】
我握紧听雪剑,剑锋划破纸墙,碎纸纷飞,墙却瞬间复原。顾长雪按住我肩膀,声音沙哑:别浪费权限,他们想要的是我。
我咬牙:做梦。
话音未落,纸墙猛地凸出一张巨大人脸,正是银面人,只是面具换成白纸。他声音机械:交出核心代码,否则纸镇将彻底吞噬你们。
我冷笑:核心代码在我脑子里,你有本事来拿。
银面人抬手,纸街两侧房屋同时开门,无数纸人涌出——它们脸上画着潦草的五官,手里持着纸刀、纸枪,脚步轻飘却快得惊人。我背起顾长雪就跑,纸人在后紧追,纸刀划过空气,发出嗤嗤裂响。
跑到镇尾,一座纸牌坊挡住去路,牌坊中央挂着一盏白纸灯笼,灯焰幽绿。灯笼下,立着一台老式打字机,键盘上落满灰。屏幕闪着绿字:
【输入口令,开启出口】
【提示:口令为顾长雪心跳频率】
我愣住。顾长雪却笑了,他握住我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掌心传来沉稳跳动——
咚、咚、咚。
我闭上眼,数节奏:72次/分。
我飞快敲下数字:72
打字机哒哒作响,吐出一张薄纸:
【口令正确,出口开启】
纸灯笼瞬间熄灭,牌坊从中裂开,露出一条幽暗通道。
我背起顾长雪冲进去,身后纸人追到门口,却被无形屏障挡住,一张张纸脸贴在空气上,扭曲变形。
通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门牌写着:
【主控台·备用接口】
我推门,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金属楼梯,灯光昏黄,像老旧地铁隧道。
顾长雪靠在我背上,声音低却坚定:下去,我们就能结束这一切。
我嗯了一声,踏下第一级台阶。
身后,纸镇传来轰然巨响——整座镇子开始塌陷,白纸如雪崩,瞬间吞没所有纸人。
我们没回头,只把脚步踩得更稳。
下一步,主控台。
下一步,带他回家。
【第十六章 主控台】
楼梯很长,长得像要把人拖进地心。我背着顾长雪,一步一阶,脚下铁板噔噔作响,回声在幽暗的隧道里来回撞。每一次回声,都像倒计时的心跳。
【剩余时间:70小时12分】
【当前位置:主控台-备用接口】
数字不再跳动,而是稳稳停着,像故意给我留出的最后窗口。顾长雪的呼吸贴在我颈侧,温热却轻,像随时会断。我怕他睡过去,就边走边和他说话。
再坚持十分钟,到了主控台,我给你找张真正的床。
他低低嗯了一声,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床不重要,先把格式化停了。
楼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贴着褪色的警告:
【系统核心·非授权者禁入】
我把手按在门禁屏上,掌心全是汗。屏幕闪了两下,跳出提示:
【权限验证:许岁(玩家)+顾长雪(前GM)】
【指纹+虹膜+心跳同步】
我抓起顾长雪的手,按在识别区。他的指尖冰凉,指纹却顺利通过。虹膜扫描时,他勉强睁开眼,红光一闪,绿灯亮起。最后一步,心跳同步。我把他的手贴在我胸口,自己的心跳嘈杂,却很快和他的节奏重合——咚、咚、咚。三秒后,门锁咔哒弹开。
门后是一间圆形大厅,天花板嵌满屏幕,像蜂巢。中央孤零零摆着一台老式主机,屏幕黑着,只有电源灯一呼一吸地亮。地板中央画着巨大的太极图,黑白两色,却缺了白鱼眼。缺口里嵌着一块暗红色的芯片,像干涸的血痂。
我把顾长雪放在主机旁,他靠着机箱,抬手指向芯片:那是核心钥匙,拔出来,格式化就会停止。
我走近,才发现芯片被细若发丝的银线缠住,线尽头连着主机接口,像根根神经。
直接拔他摇头:线连着我的心跳。拔太快,我会停。
我指尖一颤,声音发干:那要怎么做
他抬眼看我,黑眸平静:让我心跳降到三十以下,线会自动松。
三十以下,那几乎是一条死线。
我半跪下来,握住他的手:没有其他办法
没有。他笑了笑,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我信你。
我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摸出那支从病房顺来的镇静剂——只剩半管。我拔掉针帽,贴在他颈侧静脉。
别怕,睡一会儿就好。
针头刺入,药液缓缓推进。他的睫毛颤了颤,呼吸渐渐拉长,心跳在监护屏上从六十、五十、四十……一路下滑。
我盯着数字,掌心全是冷汗。
三十五、三十二、三十一——
屏幕上的心跳线突然拉平,银线滋啦一声松开,芯片弹出半寸。
我猛地拔掉芯片,攥在手心,像握住一颗滚烫的心。
下一秒,主机发出尖锐警报:
【核心钥匙丢失,格式化中断】
【系统进入自我保护模式】
所有屏幕同时亮起,像无数只眼睛睁开。
我扶住顾长雪,探他脉搏——微弱,却还在。
我咬牙,把芯片塞进贴身口袋,背起他,转身冲向大厅另一侧的紧急出口。
门自动打开,冷风灌进来,带着地面雨水的腥甜。
我一步跨出去,听见身后主机发出最后一声叹息:
【倒计时重置:72小时→∞】
【系统休眠,祝旅途愉快】
我背着顾长雪,冲进雨幕。
雨很大,砸在脸上生疼,却洗掉了血腥味。
我抬头,天边泛起一线灰白,像有人悄悄拉开了夜的幕布。
脚下是泥泞山路,前方是未知人间,但我知道:
主控台已停,格式化已断,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我低声对他说:顾长雪,天快亮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指尖在我掌心轻轻勾了勾,像在说:
好,我们一起回家。
【第十七章 雨夜逃亡】
我背着顾长雪冲进雨幕时,天刚破晓。雨点砸在脸上像碎石,风卷着泥沙往领口灌。他没多少重量,却压得我每一步都陷入泥里。我喘着粗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主控台越远越好。
雨幕里看不清路,我凭记忆往最近的镇子跑。泥路滑,我摔了两跤,膝盖磕出血,又爬起来继续。顾长雪的头靠在我肩上,呼吸轻得像随时会断。我大声喊他的名字,怕他睡过去就醒不来。
顾长雪,别闭眼!
嗯……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冷。
我把蓑衣裹紧他,自己只剩单衣。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混着汗水流进眼睛,辣得生疼。
跑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一点灯火,是山脚的小客栈。我撞开门,门板发出巨响。柜台后的老掌柜吓了一跳,举着油灯看我。
住店!我把碎银拍在桌上,两间上房,热水!
老掌柜见我浑身是血,不敢多问,递了钥匙。我把顾长雪放在床上,他脸色白得吓人,唇色发紫。我探他脉搏,微弱但还在。我松了口气,转身去关门,却听到门外雨声里夹着细碎的脚步声。
我顿住,手指抵在门缝。脚步声停了,雨声却像被什么隔开,变得沉闷。我心里一沉——追兵来了。
我关上窗,把听雪剑横在门后,又拖了桌椅抵住。顾长雪睁开眼,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系统……不会放过我们。
我知道。我把镇静剂最后半管打进他手臂,所以得连夜走。
我翻出客栈后窗,雨比刚才更大。后院有辆旧马车,车夫正给马套缰绳。我塞给他剩下的碎银:去最近的城,快!
车夫见我满身血,本想拒绝,银子到手立刻点头。
我把顾长雪抱上车,用毯子裹紧。马车冲出后院,碾过泥水,溅起大片水花。我掀帘往后看,雨幕里隐约出现几道黑影,像机械鸟,却长着人形四肢,在泥地上跑得飞快。
再快!我冲车夫喊。
车夫甩鞭,马吃痛狂奔。雨夜里,马车像一叶孤舟,在泥浪里颠簸。顾长雪靠在我怀里,体温越来越低。我脱下外衣裹住他,自己只剩单衣,雨水顺着锁骨往下淌。
不知跑了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雨小了,黑影不见了。马车拐进一片林子,树叶滴水,像无数细小的掌声。我掀帘看,远处是连绵青山,山脚下有条河,河边停着一艘旧渔船。
车夫停车,回头看我:只能到这儿了,再往前是官道,人多眼杂。
我点头,背起顾长雪下车。船夫是个老头,正在补网。我走过去,把仅剩的铜钱全掏给他:送我们过河。
老头看看我,又看看我背上的人,没多问,只点头。
我把顾长雪放在船舱里,用干草垫高头,盖好毯子。船桨划破水面,发出哗啦哗啦声响。我回头看,林子边缘,黑影再次出现,却停在了河边,像被什么挡住,不敢下水。
我松了口气,却不敢放松。船桨一下一下划,河水带走血迹,也带走我们的脚印。天彻底亮了。
我低头看顾长雪,他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声音沙哑:……逃掉了
暂时。我握住他的手,下一站,回家。
船桨继续划,水面映出两个狼狈的影子,却靠得很近。
我知道,追兵还在暗处,但至少此刻,我们暂时安全。
【第十八章 断桥】
船靠岸时,天已大亮。河对岸是一片废弃的跨江大桥,桥身锈迹斑斑,半截塌进水里。我把顾长雪扶下船,他脚步虚,却咬牙自己走。船夫把桨一横,掉头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留。
我抬头看桥——这是我们最后的捷径。桥那头有条旧公路,直通最近的撤离点。只要过桥,再跑三公里,就能登上一辆等在公路尽头的货车。车是李工安排的,货箱里藏着信号屏蔽器,能让我们彻底断掉系统的追踪。
桥面铺着碎裂的混凝土,钢筋支棱在外,像一排排尖牙。我走在前,顾长雪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踩得嘎吱响,铁锈味直冲鼻腔。走到桥中央,风忽然大了,吹得桥身轻晃。我回头,顾长雪脸色白得吓人,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再坚持五分钟。我冲他喊。
他点头,却在这时,桥下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
我低头,只见江面翻起白浪,一艘黑色快艇破浪而来。艇头站着三个穿黑风衣的人,面罩遮脸,手里提着电击枪。
系统追兵,比我想的更快。
我拽起顾长雪就往前跑。桥面只剩半幅,另一侧已经塌进水里。我们踩着残缺的钢筋往前冲,脚下铁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
一颗电击弹打在脚边,火星四溅。我猛地侧身,子弹贴着耳边飞过。
顾长雪脚下一滑,膝盖重重磕在钢筋上,血立刻渗出来。他闷哼一声,却硬撑着站起。
我回头,快艇已逼近桥墩,黑衣人搭梯子上桥,动作利落得像训练过的机器。再跑十米就是断桥尽头。那里有一根斜拉的钢索,连着对岸残桩。
我咬牙:爬过去!
钢索锈得厉害,手掌一握就掉铁屑。我把听雪剑插在腰间,双手抓住钢索,脚蹬桥沿,整个人悬在半空。
顾长雪跟在后面,每挪一步,钢索就晃一下,桥下的江水咆哮,像等着把我们吞掉。
黑衣人追到断桥边,举枪瞄准。
别动!
我充耳不闻,继续往前爬。
砰!
第二枪打在钢索上,火星四溅,钢索应声而断。
我整个人往下坠,手却本能地抓住断索末端。身体悬空,江水在脚下翻滚。
顾长雪单手抓住钢索残端,另一只手伸向我:抓住!
我抬手,指尖相触,却被第三枪打断——电击弹正中我左肩,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我手臂一麻,手指松开,整个人往下掉。
阿岁!
顾长雪怒吼一声,竟然松手,跟着我一起跳了下来。
江水冰冷刺骨。我沉下去的瞬间,看见他伸手抓住我的衣领,用力往上一提。我们浮出水面,快艇已掉头追来。
我咬牙,抓住一块浮木,推着顾长雪往岸边游。
黑衣人举枪再射,子弹打在水面,激起一串水花。
我拼命蹬水,左肩麻得几乎抬不起来。
就在快艇即将靠近时,一声巨响——
桥墩炸了。
火光冲天,铁桥残骸轰然倒塌,正好砸在快艇前方。
江水翻起巨浪,把快艇掀翻。
我趁机拖着顾长雪游到岸边,爬上碎石滩,浑身湿透,大口喘气。
回头望去,断桥彻底断了,火光映在水面上,像一片燃烧的镜子。
顾长雪躺在我身边,胸口剧烈起伏,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桥断了,他们也过不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沙哑:还剩五十公里,换条路走。
他点头,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
一起走。
我们爬起身,沿着碎石滩往公路方向跑去。
身后火光冲天,前方是未知的黎明。
但我知道,只要他还在,我们就能走到终点。
【第十九章 黎明之前】
我们沿着碎石滩跑了半个时辰,天边泛起鱼肚白。湿衣服贴在身上,像第二层皮,冰凉又沉重。顾长雪的脚步越来越慢,我干脆把他胳膊搭在我肩上,几乎是拖着他走。他的呼吸喷在我耳侧,滚烫却短促,像随时会断的线。
公路出现在视野里,一条灰白的带子,笔直地伸向远方。尽头停着一辆旧货车,车厢蒙着帆布,车牌被泥糊得看不清。我远远看见李工倚在车门上抽烟,烟头在晨雾里一明一灭。
再坚持一百米。我咬牙。
顾长雪低低笑了一声:一百米……小意思。
一百米却像走了一个世纪。李工看见我们,立刻掐了烟迎上来。他一句话没说,先把顾长雪塞进副驾驶,又把一瓶葡萄糖塞到我手里。我仰头灌下去,嘴里全是铁锈味。
车门关上前,李工压低声音:系统重启提前了,我们只有二十分钟。
我点头,把听雪剑横在膝上,剑柄贴着大腿,像一根随时会炸的引线。
货车发动,引擎轰鸣。我透过后窗看见晨雾中升起一道红光——那是主控台的方向,像天边着了火。李工踩下油门,车子蹿上公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
二十分钟后,货车拐进一条废弃隧道。隧道口停着另一辆更旧的面包车,车身喷着褪色的快递字样。车门拉开,里面堆满信号屏蔽器、备用电源和一张简易担架。我把顾长雪抱上去,李工立刻给他接上心率监测仪。
心率45,血压掉得厉害。李工皱眉,得立刻动手术取芯片,不然撑不到撤离点。
我握紧拳:手术台呢
他指了指隧道深处:临时手术室,十分钟前刚搭好。
隧道尽头被塑料帘隔开,一盏无影灯吊在顶上,灯下是张不锈钢台子。我把顾长雪放上去,他苍白得像纸,却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别走。
我俯身,额头抵着他额头:我不走,我就在外面。
塑料帘拉上,李工戴上口罩,手术刀在灯下闪出冷光。我站在帘外,听见剪刀剪开衣料的声音,听见心电仪的滴滴声,听见自己心跳擂鼓般撞击胸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隧道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像巨兽逼近。我握紧听雪剑,剑身冰凉,却给我一点踏实的重量。
十分钟后,塑料帘掀开。李工摘下手套,掌心一枚指甲盖大的黑色芯片,沾着血:取出来了。
我冲进去,顾长雪睁开眼,瞳孔里映出无影灯的光,像终于亮起的星星。
疼吗我问。
他弯了弯嘴角:疼,但值得。
李工把芯片塞进屏蔽盒,扔给我:毁了它,一切结束。
我接过盒子,走到隧道口,晨曦正好穿透云层。我把芯片放在水泥地上,举起听雪剑,狠狠劈下。
芯片碎成三瓣,冒出一缕青烟,像不甘的鬼火,被晨风吹散。
身后传来顾长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阿岁,天亮了。
我回头,他扶着墙站着,脸色依旧苍白,却对我伸出手。
我握住那只手,掌心相扣,像握住整个世界的脉搏。
隧道外,朝阳跃出地平线,金光照在我们身上,暖得发烫。
我知道,黑夜终于过去。
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到天亮。
【第二十章 归途】
天光破晓,第一缕金色落在听雪剑的残刃上,像给它镀了一层新的名字。
隧道外是一片废弃的停车场,杂草没过轮胎,晨露挂在草尖,像无数细小的铃。李工把最后一台信号屏蔽器塞进面包车,回头冲我竖起拇指:线路全断,系统再也找不到你们。
我扶着顾长雪走上那辆老旧的银色面包车。车门关上的刹那,所有的屏幕、倒计时、红色警告,统统熄灭。世界忽然安静得只剩下心跳——两颗,同步,有力。
李工递来一张车票,终点站写着:【人间】
货车只能送你们到最近的城际站,剩下的路,得靠你们自己。
我接过车票,低声道谢,把票根撕成两半,一半塞进顾长雪手心,一半自己握紧。
一人一半,谁都别丢。
车开动了,尘土扬起,隧道口那堆芯片残骸被阳光照得发亮,像一堆碎掉的镜子,再也映不出我们的影子。
——
城际列车上,车窗倒映出我和顾长雪的影子。
他靠在座椅里,脸色还带着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睛很亮。
还疼吗我问。
疼。他抬起左手,腕内侧有一条新疤,像一条极细的银线,但疼得真实。
我笑了,把额头抵在他肩上。列车穿过田野,麦浪起伏,像游戏里那片永远到不了的竹林,如今却触手可及。
——
傍晚,列车到站。出口处,一个穿旧风衣的男人举着牌子:
【许岁、顾长雪——接人】
是李工。他把我们带到一辆再普通不过的家用小轿车前,车牌号0521——我的生日。
车是系统清算后留下的唯一干净资产,李工把钥匙抛给我,油箱满,导航更新到最新版人间地图。
我接过钥匙,喉咙发紧:你呢
李工耸耸肩:我回研究所自首,总得有人为那场实验负责。
他转身,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条把过去和未来隔开的线。
——
车开进城市,霓虹亮起,车流如织。我把车窗摇到底,让夜风吹乱头发。红灯前,我踩下刹车,车载电台自动播放一首老歌,前奏刚响,我忽然听出——那是幽篁谷的风声采样,被做成了背景音。
顾长雪伸手关掉电台,声音低却清晰:以后听真的风。
我笑着点头,把音乐换成窗外的喇叭和人群的喧闹——嘈杂,却真实。
——
一个月后,城南小巷。
我租下一间顶楼小公寓,阳台能看到整条街的梧桐。
顾长雪在厨房煎蛋,油烟升起,呛得他直咳嗽,却坚持不让我插手。
我靠在门框,看他笨拙地翻面,蛋壳碎了一小块,蛋黄流出来,像游戏里那条永远修不好的裂缝。
可裂缝里,现在盛着阳光。
——
夜里,我整理旧物,从背包底摸出那枚碎成三瓣的芯片。
本想扔进垃圾桶,却在灯光下发现芯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若世界再把你推入黑夜,请记住——铃舌已归位,听雪仍在。】
我把芯片放进存钱罐,盖上盖子,像封存一段不再需要的咒语。
——
又是一年春日。阳台的铜铃换了新的铃舌,风一吹,叮当作响。
顾长雪在躺椅上看书,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细小的金粉。
我端着两杯热茶走过去,把其中一杯放在他手边。
他抬头,对我笑,眼角有细纹,却是我见过最柔软的风景。
我蹲下来,握住他的手,掌心相扣,脉搏贴着脉搏。
顾长雪。

欢迎回家。
一直都在。
铃声响过,像一场迟到了很久的回档,终于安全落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