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立刻明白了。
那本账。
于正林倾注了半生心血，用来保命的账本。
他怎么也想不到，于正林会把这颗足以炸翻整个鲁东的雷，交到妻子的手上。
孙慧似乎看穿了周启明的想法。
“老于被带走的前一天晚上，他回家了一趟。”
她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像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
“他什么都没说，只把一个笔记本交给我。他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管好它。”
“他说，那是我们母子俩最后的护身符。”
孙慧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自嘲的弧度。
“护身符？我看是催命符才对。”
她看着周启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准备放手一搏的商人。
“周书记，我知道那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我也知道，那东西一旦交出去，会牵扯到多少人。”
“其中，甚至有一些你们也惹不起的人。”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周启明最紧绷的那根神经。
“我的条件很简单。”孙慧收回目光，重新落回自己交叠的双手上。
“第一，保我儿子在国外的平安，让他顺利完成学业，拿到身份，永远不被牵连。”
“第二，”她抬起头，再次迎上周启明的视线，“这件事，到我为止。账本给你们，但你们不能再顺着账本往下查，尤其不能牵扯到我。”
“我只想带着剩下的钱，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启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不是在求情，她是在交易。
用一个能掀翻鲁东官场的终极武器，来换取她和儿子的未来。
保她儿子平安，不难。
难的是第二个条件。
到她为止。
这意味着，要对账本上可能存在的、比于正林级别更高的“大鱼”视而不见。
这意味着，这次行动的目标，将从“连根拔起”，变成“断尾求生”。
这违背了他掀开盖子的初衷，也违背了秦老的期望。
可如果不同意
周启明看着孙慧那双决绝的眼睛。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拒绝，这本账本将永远消失。
孙慧会带着这个秘密，沉入海底。
而那些隐藏在幕后的“灰袍”们，会安然无恙，甚至会嘲笑他这次行动的无能和失败。
得到一本打了折扣的账本，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这是一个魔鬼的选择题。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场斗争的核心，并非简单的黑白对错。
它充满了人性的算计、亲情的捆绑和生存的本能。
这些灰色的地带，比那些赤裸裸的罪恶，更让人感到棘手和无力。
长久的沉默后，周启明停止了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站起身。
“你的条件，我不能马上答复你。”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需要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