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古城项目指挥部的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烟味,混杂着清晨微凉的湿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人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打火机声,和压抑的咳嗽。
赵立德坐在韩萧身边,眼圈发黑,面前的茶杯一口未动。
林悦则抱着双臂,靠在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八点整。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韩萧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简单的便服,神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熬夜的疲惫。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主位的空椅子上。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
“情况我都知道了。”
他的开场白简单得像一句陈述。
“今天开会,不是为了抱怨,是为了解决问题。”
“谁先说?”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愿意当第一个倒苦水的人。
最终,财务主管老张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
他摊开一本账簿,声音沙哑。
“韩书记,我先说资金。建行那边,王行长彻底不露面了,电话转接到了秘书台。我们账上的可用资金,撑到月底发完工资,就见底了。”
“下游一百多家供应商,三十七家已经发来律师函催款。钢材、水泥这些大头,已经明确表示,不见款,不发货。”
老张每说一句,会议室里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坐在会议桌末尾的男人立刻接了上去。
正是昨晚韩萧注意到的那两张陌生面孔之一。
他胸前别着个临时工作牌,写着:顾问,孙鹏。
“韩书记,赵市长。”孙鹏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摆出一副恳切的姿态。
“我觉得老张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问题的根子,在省里。”
“省里一句‘缓一缓’,就是天。咱们云州,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他叹了口气,环视众人。
“我这不是长他人志气,是实事求是。现在这个局面,已经不是我们努努力就能解决的了。我建议,是不是先主动收缩战线?把二期、三期的摊子停一停,保住核心的一期工程,这样就算最后有什么变故,烂摊子也不至于太大,不好收拾。”
这话一出,好几个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悲观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开始在空气中蔓延。
赵立德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刚要开口反驳,却被韩萧一个眼神制止了。
韩萧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朝孙鹏的方向点了点头。
“老孙的顾虑,有道理。”
他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了下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下,都敲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还有谁有类似的想法?或者,还有什么更坏的情况,都摆在桌面上,一次性说透。”
他非但没有压制,反而鼓励众人畅所欲言。
“大家别有顾虑,现在是神仙难救的局面,说什么都不会有人怪罪。”
林悦和赵立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焦灼与不解。
他们不明白,韩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种时候,不应该是一鼓作气,提振士气吗?怎么反而开始听这些泄气话了。
有了韩萧的“鼓励”,那个叫孙鹏的顾问,胆子明显大了起来。
“韩书记,既然您让说,那我就再说几句不中听的。”
他站起身,声音也高了八度。
“这个项目,从立项开始就争议不断。现在省里叫停,等于是把所有潜在的风险都引爆了。银行抽贷,供应商逼债,工人闹事这都是连锁反应!”
“一旦处理不好,别说古城改造了,整个云州的财政都要被拖垮!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