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正厅里只剩下韩萧，和轮椅上的秦玥。
空气仿佛凝固。
韩萧的目光从秦玥清冷的脸上，落到她静置于扶手上的双手。那双手很白，指节分明，透着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书房。”
秦玥开口，声音比她的气质更冷，像冰块敲在玉石上。
她没有寻求帮助，只是操控着轮椅，无声地滑向书房。
韩萧跟在她身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有些突兀。
轮椅的电动机发出细微的电流声，平稳地越过门槛。
书房里，秦老那张宽大的红木书桌依旧，但旁边，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三块巨大的显示器并排立着，屏幕上是幽蓝色的背景，无数条发光的线条和节点交织成一张看不见尽头的巨网。
这套设备，与整个书房的古朴气息格格不入，像未来嵌入了历史。
秦玥将轮椅停在设备前，伸手，一根特制的延长线将她与这台庞大的机器连接起来。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文翰林贪的钱，在他们眼里，只是给这个系统缴纳的管理费。”
秦玥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始终锁定在屏幕上。
随着她的操作，屏幕中央的一个节点被放大。
韩萧看到了一串银行账户，正是他查封的那些。
然后，秦玥的手指轻轻一点。
那几条代表赃款的细线，像小溪汇入大江，瞬间融入了一片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更为深邃浩瀚的洪流之中。
“这是他们的‘黑金池’。”
秦玥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那张巨网随之移动。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跳进韩萧的视野。
开曼群岛的离岸信托，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壳公司，瑞士的匿名账户，新加坡的对冲基金，以及在网络深处，无法追踪的加密货币钱包。
这些钱，像一群受过训练的幽灵，在全世界的金融管道里穿梭、拆分、重组，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萧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沉重。
他在云州扳倒文翰林，靠的是人证，物证，是顺藤摸瓜的传统侦查。
可眼前这张网，没有藤，也没有瓜。
它是一片数字的海洋，任何证据扔进去，都会被瞬间稀释，溶解。
“洗钱，只是这个网络最基础的功能。”
秦玥的声音打断了韩萧的思绪。
她又调出一个界面。
屏幕上出现了一家科技公司的名字，主营业务是社交媒体平台。
“这家公司，去年拿到了三千万美金的c轮融资。”
秦玥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条金色的数据流从“黑金池”里分出，经过十几家离岸公司的辗转，最终注入了这家科技公司的账户。
“他们用这些钱，控制媒体，引导舆论。”
“去年云州港那次不大不小的安全事故，记得吗？网上突然出现大量帖子，把矛头引向了你的一个副手，让他焦头烂额，差点影响了整个港口的整合进度。”
秦玥的目光第一次从屏幕上移开，看向韩萧。
“那些帖子，最早就是从这个平台发出来的。”
韩萧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他一直以为那是竞争对手的商业抹黑，却没想到，背后竟是如此庞大的一只手在操控。
“利益，技术，舆论。”
秦玥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
“他们用贪来的钱，投资未来的技术，再用技术控制的平台，去影响现在和未来的舆论，从而为他们攫取更大的利益铺路。”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她停顿了一下，视线落回自己无法动弹的双腿。
“我当年，只是追踪到一笔从对冲基金流向一家生物制药公司的异常资金。那家公司正在研发一种神经抑制剂。”
“一个星期后，我的车就在盘山路上刹车失灵。”
她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