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老字号茶馆“一品轩”，清晨。
窗外是刚苏醒的城市，车流声隔着雕花木窗，变得模糊而遥远。
茶馆里，伙计提着长嘴铜壶，在桌间穿梭，热气腾腾的水柱精准地冲入盖碗，激起一阵清冽的茶香。
韩萧面前的碧螺春，叶片在水中缓缓舒展，他却没有动。
一个穿着洗得发旧的夹克衫，头发花白，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在他对面坐下，随意地拿起桌上的茶碗闻了闻。
“这年头，还肯花心思在这种老茶馆喝茶的年轻人，不多了。”男人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被烟熏过。
他就是马东，省报那支最不好惹的笔。
“马老师见笑了。”韩萧把茶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只是觉得，有些事，得在安静点的地方谈。”
马东没有喝茶，一双镜片后的眼睛，像鹰一样审视着韩萧。
“赵市长跟我打过招呼了。说吧，什么事，值得你一个大忙人，专门把我从省城请过来。”
韩萧没有直接回答，他换了个话题。
“马老师，您来云州，去古城片区看过吗？”
马东皱了皱眉。
“听过，不就是个棚户区改造项目吗？这种事，全省到处都在搞，大同小异。”
“我们这个，有点不一样。”韩萧的声音很平缓，像在讲述一个故事，“我们没打算把原住民都迁走，而是让他们用补偿款入股，变成新古城的主人，未来的分红股东。”
马东端茶的动作停住了，他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了几分。
“让老百姓当股东？这倒是新鲜。想法不错，不过，阻力肯定也不小吧？”
“您是行家。”韩萧点头，“动了别人的蛋糕，自然有人不高兴。”
他把手机拿出来，没有播放任何录音，只是调出了几张照片。
被砸碎的奠基石，被泼上红油漆的大门，还有魏老三那张布满恐惧和愤怒的脸。
“就在前天晚上，一群人冲进工地，砸了我们的奠基石。十几户带头签约的居民，家门口被泼了油漆，写满了恐吓的话，门缝里还塞了死猫。”
马东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这是黑社会行径。”
“背后的人，是本地一家叫环球集团的开发商，老板叫金彪。”韩萧平静地陈述事实，“他想独吞这个项目，我们没同意。于是，他就用了这种方式，想把项目搅黄，把居民吓跑。”
马东的职业嗅觉被彻底激活了。
他追问道：“报警了吗？警方怎么说？”
“报了。但金彪在云州经营多年，关系网很深。这种事，最后大概率就是抓几个小混混顶罪，定性为普通的寻衅滋事，不痛不痒。”
韩萧看着马东，语气里透出一丝“无奈”。
“我们人微言轻，斗不过地头蛇。”
马东沉默了，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他知道，韩萧说的都是实情。
这种事，如果仅限于地方公安处理，很容易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我需要证据。”马东一针见血，“光有照片和你的陈述，扳不倒他。”
韩萧似乎就等他这句话。
他收起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像是有些疲惫。
“居民们都很害怕，没人敢站出来作证。”
他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我听说那天晚上一片混乱，有个居民胆子小，躲在屋里没敢出来，慌乱中手机好像开着录像功能”
“他可能，录下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马东的眼睛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