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夜，不像安平县那般宁静。
即便是午夜，城市的血脉里依旧流淌着不息的车流和霓虹。
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像一滴不起眼的污水，悄无声息地汇入了这片光怪陆离的海洋。
车窗摇下一半，露出张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他深深吸了一口混合着尾气和潮湿空气的味道，咧嘴一笑。
“妈的，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连空气闻起来都比咱们县里贵。”
他身后，挤着四个精壮的汉子，一个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满是油污的工装裤，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们是安平县刑侦队里最能打、最会伪装的几个硬茬，是张猛一手带出来的尖刀。
开车的是个瘦高个，外号“猴子”，他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队长。
“猛哥，咱们这身打扮，混进工地是没问题，可这车也太扎眼了，一看就是拉黑活的。”
张猛满不在乎地拍了拍副驾的座椅。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咱们是来‘学习先进打黑经验’的，又不是来旅游观光的，得有学习的样子。”
车里的几个人都嘿嘿笑了起来，那笑声里，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野性。
五菱宏光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了云州市公安局的后门。
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在那里，看到张猛下车，快步迎了上来，紧紧握住他的手。
“张队长，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李峰。”
“一路辛苦了。”
张猛打量着对方，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李峰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好奇和审视，显然，他就是那个知道内情的少数人之一。
“李支队客气了。”张猛的笑容很爽朗，“赵市长都安排好了？”
李峰点点头，声音压得很低。
“安排好了。你们的档案已经入库，身份是安平县公安局派来交流学习的优秀干警，手续齐全，合规合法。”
他顿了顿，补充道。
“赵市长交代了，这次行动，代号‘扫尘’，你们拥有独立行动权，市局这边只负责提供一切必要的后勤和情报支持。”
“我们的人，绝不插手，也绝不干预。”
张猛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是干活的样子。
他最烦的就是外行指挥内行，一群坐办公室的对一线行动指手画脚。
“谢了。”张猛拍了拍李峰的肩膀，“有需要，我会给你打电话。”
李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年轻不少的县城刑警队长，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自信，那是一种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悍勇之气。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市长会亲自协调，把这几只“猛虎”从安平县借调过来。
云州这潭水，太深了。
有时候，就需要这样不讲规矩的猛虎，才能把藏在水底的王八给搅出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滑到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韩萧那张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清明的脸。
张猛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动作够快的啊。”韩萧递过来一瓶水。
“你一句话，我还能磨蹭？”张猛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说吧，什么情况？那帮不开眼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韩萧的眼神冷了下来。
“金彪，环球集团的老板，云州地界上的一条地头蛇。”
“钱副市长是他背后的靠山。”
“他想吞下古城项目，被我搅了局，现在输急眼了，开始玩阴的。”
韩萧把魏老三家门口被泼油漆的照片调出来，递给张猛看。
“他找了一伙叫‘刀疤强’的本地混混，昨晚干的。”
张猛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红油漆和用黑字写的恶毒诅咒，眼睛眯了起来。
那里面透出的杀气，让车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欺负老百姓？”
“他妈的，长本事了。”
张猛把手机还给韩萧，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活儿，我接了。”
“你打算怎么干？”韩萧问。
“对付这种藏在阴沟里的老鼠，不能用警车，得用捕鼠夹。”张猛指了指外面那辆破旧的五菱宏光，“我这几个兄弟，往工地的工棚里一钻，谁看得出来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