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听着。
“你这次能上去,是赵市长力排众议的结果。你就是他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用来披荆斩棘的快刀。”李建国的眼神锐利起来,“刀是好东西,能开路,也能伤人。但你要记住,刀不能总露着锋芒,大部分时候,得待在刀鞘里。”
“藏锋,守拙。这是你在市里要学的第一课。”
“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有想法,更有冲劲。但到了新地方,先把你的这些东西都收一收。多用眼睛看,多用耳朵听,把嘴巴闭牢了。”
李建国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牢牢记住。”
“你这身本事,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哪个领导恩赐的。”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窗外。
“是从安平这片泥土里,一点一点长出来的。是红山镇的桔子,是石头村的路,是扶贫办那些熬夜的灯光,把你托起来的。”
“无论你将来飞得多高,官做得多大,别忘了你的根在哪里。”
“忘了根,人就飘了。人一飘,离摔下来也就不远了。”
一番话,没有半句提点人脉关系,没有一句教授钻营技巧。
句句都是一个长辈,对一个即将远行晚辈最朴素,也最真挚的嘱托。
韩萧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站起身,对着李建国,深深地鞠了一躬。
“书记,您的话,我记一辈子。”
李建国摆摆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去吧。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以后常回来看看,安平的大门,永远给你敞开着。”
从县委大楼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韩萧没有回家,而是开上了他那辆半旧的桑塔纳,下意识地,就朝着石头村的方向驶去。
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遍。
从最初的坑坑洼洼,到如今的平坦宽阔。
路灯一盏盏亮起,像两条金色的长龙,蜿蜒着伸向大山深处。
车开到村口,他却愣住了。
村口那棵大槐树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看到他的车灯,人群骚动起来。
车还没停稳,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主任!”
“韩主任来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挤到最前面,一把抓住了他刚摇下的车窗。
“娃,俺们都听说了,你要调到市里去当大官了?”老奶奶的眼睛浑浊,却透着一股子急切。
韩萧一怔。
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
他赶紧下车。
“王奶奶,大家这是”
“俺们来送送你!”一个粗壮的汉子,不由分说地往他车里塞进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传来“咯咯哒”的鸡叫声。
“韩主任,你可不能嫌弃,这是俺家养的最好的几只老母鸡,正下蛋呢!”
“还有俺家的!俺家的山核桃!”
“韩主任,这是我自家晒的笋干!”
一时间,村民们蜂拥而上。
这个提着一篮子还沾着泥土的鸡蛋,那个抱着一捆刚砍下来的新鲜竹笋,还有人捧着一包炒得喷香的南瓜子。
他们不给你拒绝的机会,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往车里塞,后备箱,后座,副驾驶,很快就堆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