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大定,韩萧心头那块最大的石头落了地。
刘振华的三板斧,最阴毒、最重民意的一斧,已经被人民的汪洋大海拍得粉碎。
现在,该去解救他那头被关进笼子里的猛虎了。
安平县委党校,秦老那间溢满书香与茶香的书房里,气氛却与往日的闲适截然不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焦躁。
张猛像一头困兽,在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咯吱作响,他身上的警服已经换成了便装,但那股子暴烈的气息,却比穿着警服时更加骇人。
“他妈的!憋屈!老子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
他一拳砸在自己的手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帮孙子,拿着一份狗屁不通的口供,就敢让老子停职!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那张纸塞进他们喉咙里!”
坐在张猛对面沙发上的年轻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叫方哲,是张猛他爸托关系,从市里请来的年轻律师。西装笔挺,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那种专精于法条和程序的学院派。
此刻,他正被张猛身上散发出的煞气搞得坐立不安,手里的文件夹都快被汗水浸湿了。
“张队,您冷静点,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纪委的质询,我们还是要从法律和程序上寻找突破口”
方哲试图用他的专业来安抚这头暴怒的狮子,但收效甚微。
秦老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冲泡着功夫茶,袅袅的茶烟似乎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张猛的焦躁隔绝在外。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仿佛事不关己的韩萧。
“韩小子,你这朋友,火气可比我年轻时候还大。”
韩萧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焦灼。
他冲张猛招了招手。
“猛子,过来,坐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张猛烦躁的步子一顿,喘着粗气,最终还是走到韩萧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重重地坐了下去,沙发发出一声呻吟。
韩萧看向律师方哲。
“方律师,辛苦你跑一趟。案子的卷宗你都看过了,你觉得,胜算几成?”
方哲推了推眼镜,斟酌着开口:“从证据链上看,对我们很不利。对方的核心证据,是那个叫李伟的举报人的口供,他声称张队对他进行了暴力胁迫。虽然没有直接的物证,但在纪委的调查逻辑里,只要口供被采信,就很难翻盘。我们的常规策略,只能是质疑举报人的人品和动机,但这种辩护,效果通常很有限。”
他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这官司,难打。
“狗屁!”张猛又忍不住骂了一句,“那小子就是个滚刀肉!当初偷东西被我抓了,我看他可怜,家里还有个老娘,才从轻处理了!现在反咬我一口!我当时就该把他送进去!”
“你把他送进去,现在就更说不清了。”韩萧淡淡地说了一句,堵住了张大队长的牢骚。
他转头对方哲笑了笑。
“方律师,常规策略,打不赢常规的敌人。可我们的对手,他不常规。”
方哲一愣:“韩主任,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不是来跟你讲道理、讲法律的。”韩萧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他们是来定罪的。所有的程序,都只是为了把‘张猛有罪’这个结果,包装得合法一点而已。”
这话说得太直白,让方哲的眉头紧紧皱起。
“既然如此,那我们”
“所以,我们不能掉进他们的坑里。”韩萧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他们想让我们围绕‘张猛到底有没有打人’这个核心去辩论。我们偏不。我们不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