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陈添祥:片场遇故人 > 第一章

>我靠演无脑甜宠剧爆红,被全网嘲笑是AI演技。
>新剧扮演地下党货郎陈添祥,导演说这角色我撑不起来。
>直到我在六盘山体验生活时遇见九十岁的李大爷。
>他颤巍巍抓住我的手:陈货郎,四十年了,你咋一点没老
>剧组当他是群众演员,我却在他家发现1946年的结拜帖。
>上面八个名字里,赫然写着我现代本名陈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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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寒风像裹了砂纸,一下下刮着陈添祥裸露的脖颈。他缩了缩肩膀,拨浪鼓的木柄硌着掌心,货担另一头的针头线脑在粗布里发出细碎碰撞。前面就是山河镇土灰色的城门楼子,几个灰布军装的保安团丁拄着老套筒,呵出的白气混着劣质烟草味飘过来。
盘查来得猝不及防。
路证!一只生满冻疮的手蛮横地伸到鼻子底下。
陈添祥——此刻他是走乡串户的货郎陈兴荣——赶紧放下担子,脸上堆起老实巴交的憨笑,手指头却微微发僵。他摸出那张小心藏在夹层里的通行证,纸张边缘已经被汗水浸得有些软塌。仿制的平凉县花所镇第五保通行证,上面墨字清晰:货郎陈兴荣,前往固原、环县等地转乡卖货。
环县团丁三角眼斜睨着路证,又上上下下扫视他单薄的旧棉袄和磨得起毛的裤腿,声音陡然拔高,环县是红区!你从那儿过来
长……长官明鉴,陈添祥努力让舌头显得不那么利索,结结巴巴地说,小……小的只在外围村子转……转悠,讨口饭吃,哪敢……哪敢往里走啊!他故意把腰弯得更低,货担里廉价的颜料和线轴气味混合着尘土,钻进鼻腔。
团丁把路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把纸戳破,最终狐疑地挥挥手。陈添祥如蒙大赦,挑起担子快步混进赶集的人流,背上那三道黏着的、刀子似的目光,过了城门洞子才感觉稍微松脱。不能住县城。昨夜在罗家小店,警察像嗅到血腥味的狼,一晚上盘查了三次,次次都绕着环县打转。他得找个更僻静的地方生根。
夕阳把六盘山支脉的褶皱染成一片暗金时,他跟着同行赵正录,深一脚浅一脚拐进了李家沟。土路两旁的窑洞像嵌在山坡上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个陌生的货郎。赵正录把他领到沟底一户土墙低矮的人家。有录哥,来客了!南边过来的陈货郎,找个落脚地儿!
门吱呀一声开了。油灯昏黄的光晕里,站着一个精瘦的汉子,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亮。他叫黄有录。目光在陈添祥脸上停顿片刻,没多问,侧身让开:进来吧,外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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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陈添祥!眼神!我要的是那种扎根的劲儿!不是让你演下乡知青体验生活!重来!
导演的吼声透过高音喇叭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焦躁,在空旷的影视基地明清街回荡。群演们停下脚步,目光或同情或看好戏地投向街心。
陈添祥(演员)站在原地,身上那件造价不菲、做旧却显得刻意的粗布褂子被汗水粘在背上。他手里还捏着那个道具拨浪鼓,塑料做的,轻飘飘的,鼓面红漆亮得扎眼。助理小跑着递上冰水和纸巾,他机械地接过,指尖冰凉。
导演,对不起,我再找找感觉。他声音有些干涩。
找感觉留着大胡子的王导几步跨过来,手里卷成筒的剧本几乎戳到他鼻子,开机三天了!你那感觉还在无脑甜宠剧里没出来是吧‘冷面王爷爱上我’那套收一收!这是陈添祥!地下党!是要在敌人眼皮底下点火的!眼神要有东西!有分量!压得住!
周围隐隐传来几声压抑的嗤笑。陈添祥垂下眼。他知道网上怎么说他。靠一部狗血甜宠短剧《厉总,你找错夫人了》一夜爆红,空降榜单第一,被戏称为AI演技——程序设定好的苏、撩、深情,唯独缺了活人气儿。
这次公司撕下这个正剧资源,本意是抬咖,业内却一片唱衰,等着看他笑话。
王导,再给我一次机会。他抬起头,努力忽略四周的视线。
下午别拍了!王导烦躁地挥手,去!把人物小传抄十遍!琢磨不明白明天也别来了!
保姆车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窥探。经纪人林姐把平板电脑塞到他面前,屏幕上是刺目的娱乐头条推送:短剧顶流陈添祥遭遇滑铁卢《红色货郎》片场状态低迷,导演暴怒!配图是他刚才在片场垂头挨训的抓拍,狼狈又茫然。评论区更是狂欢现场:AI离开绿幕和特效就现原形了求资本别糟蹋英雄人物他那张脸就只适合演霸总,演地下党笑死人了。
林姐的手指敲着屏幕,哒哒作响:看见没全网等着你扑!公司是花了大力气才把你塞进这剧组的!‘陈添祥演陈添祥’,多好的噱头!历史原型是庄浪的‘红色教父’,真正的传奇!演好了,你能把‘AI’的帽子甩进太平洋!演砸了……她没说完,重重哼了一声。
陈添祥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平板屏幕上,那张1945年的黑白老照片被放大——真正的陈添祥,年轻的脸庞在长衫布帽下显得清癯,眼神平静,却像蕴着将熄未熄的炭火,穿透近八十年的时光,落在他身上。那是他必须成为的人。可他连拨浪鼓都摇不像样。
我要去六盘山。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林姐愣了一下:什么
去隆德。李家沟。他看着照片里那双眼睛,他当年落脚的地方。不去那里,我永远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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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沟的夜,沉得早,也沉得透。山风顺着沟壑灌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腥气。一盏如豆的油灯搁在土炕沿上,火苗被门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暗,在黄泥墙上投下几个晃动变形的巨大黑影。
炕上挤坐着五六个汉子。粗粝的手指夹着呛人的旱烟,劣质的烟草味混着汗味、牲口棚隐约飘来的粪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陈添祥盘腿坐在炕中间,货担就放在脚边。他拿起拨浪鼓,没摇,只用指腹摩挲着鼓柄上细微的木纹。
今儿个,给老哥们讲段‘官逼民反’的古话吧,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带着点走乡串户的沙哑,话说那水泊梁山……
他讲林冲风雪山神庙,讲杨志卖刀,讲吴用智取生辰纲。讲得慢,用的是最土的词儿,时不时还故意卡个壳,像个肚子里有点墨水又不太多的货郎。油灯的光晕里,汉子们叼着烟忘了吸,眼神随着他的讲述一点点变了。愤怒、憋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在那些被生活压弯的脊背下悄然滋长。讲到武松血溅鸳鸯楼时,角落里一个闷头抽烟的汉子猛地一拍大腿:杀得好!那些狗日的,就该这么收拾!
他叫李炳焯,庄浪人,在这李家沟给人扛活坐山庄。是陈添祥最早结交的朋友。李炳焯话不多,力气大得惊人,眉宇间总锁着一股化不开的愁苦。陈添祥的目光掠过他攥紧的拳头和那双因常年劳损而骨节粗大的手,心里有了盘算。
夜深人散,窑洞里只剩下陈添祥和李炳焯收拾炕桌。
炳焯哥,陈添祥舀起一瓢凉水,递给李炳焯,状似无意地问,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专门替咱穷苦人说话、撑腰的队伍
李炳焯接过水瓢的手顿了一下,没喝,浑浊的眼珠在油灯下看向陈添祥:有吧听说早些年过六盘山的红军,不抢粮,不拉夫,还给穷人分盐巴
对喽!陈添祥压低声音,凑近了些,那就是共产党的队伍。跟梁山好汉不一样,人家是真有章程,要替咱穷人打天下、翻身的!他观察着李炳焯的反应,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里那点微弱的火苗似乎跳了跳。
时机在1946年1月一个滴水成冰的清晨到来。李炳焯来找陈添祥,眼窝深陷,声音嘶哑,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兴荣兄弟!那帮催粮的狗腿子……把我娘……唯一那口过冬的粮种……给抢走了!那是命啊!他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砸在土墙上,簌簌落下灰尘。
陈添祥没说话,默默递过自己的水碗。等李炳焯粗重地喘着气,稍微平静下来,他才直视着对方通红的眼睛,一字一句:炳焯哥,我有个朋友,就是共产党。你……敢不敢见
窑洞里死一般寂静。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李炳焯死死盯着陈添祥,胸膛剧烈起伏。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他猛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铁锈味:敢!我李炳焯烂命一条!我要是出卖你朋友,天打五雷轰!
陈添祥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他伸出手,用力握住李炳焯冰冷粗糙、仍在颤抖的大手。好!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楔进了沉沉的夜幕里。窗外,六盘山连绵的黑影,像蛰伏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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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师,您这……太危险了!这路哪是人走的!助理小张哭丧着脸,死死抓着车门把手,看着眼前那条在黄土坡上蜿蜒、几乎被野草淹没的羊肠小道。越野车像头困兽,咆哮着停在李家沟沟口,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陈添祥没说话,利落地背上那个沉重的登山包。包里塞满了公司准备的体验生活物资——崭新的户外装备、压缩饼干、净水药片,还有一本厚厚的《陇东地下斗争史》。他抬头望向眼前的山沟。七十多年过去,这里通了电,有了零星的砖房,但骨子里的贫瘠和苍凉依旧刻在每一道山梁、每一孔依山而挖的窑洞上。风里带着熟悉的尘土和草木气息,和他想象中无数次出现的画面重叠。
你们在山下等。他语气不容置疑,迈步踏上了那条土路。
没有剧本,没有镜头。他穿着特意找来的粗布衣裤,脚上是磨脚的黄胶鞋。他试着回忆片场那个塑料拨浪鼓的手感,却发现空空如也。真正的货郎陈添祥,当年挑着几十斤重的担子,针线、颜料、袜子……就是靠着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敲开一扇扇紧闭的门,也敲开一颗颗被苦难冻住的心。
他在沟里走。遇到坐在窑洞前晒太阳的老人,就停下来,递上一根从山下带来的廉价纸烟,操着现学的、半生不熟的当地口音搭话: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事。早些年,咱这沟里,是不是来过个摇拨浪鼓的货郎姓陈
大多数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反应,摆摆手,口齿不清地嘟囔着不晓得、记不清喽。山风吹得脸生疼,背包的带子勒进肩膀。陈添祥站在一处断崖边,俯瞰着沟底零散的窑洞,一股强烈的沮丧感攫住了他。他到底在找什么一段早已湮灭的历史还是那个他根本无法企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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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斜,把影子拉得老长。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找个背风处啃压缩饼干时,一个苍老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寻陈货郎
陈添祥猛地回头。一个老人拄着枣木拐,佝偻得几乎成了直角,像一截从黄土里拱出来的老树根。他穿着看不出本色的旧棉袄,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唯独一双眼睛,浑浊却异常专注,死死钉在陈添祥脸上。
您……您知道陈添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老人没回答,拄着拐,颤巍巍地走近几步。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他仰起头,浑浊的眼珠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陈添祥年轻光洁的脸庞、崭新的粗布衣裤、还有那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专业登山包。那目光像探照灯,带着审视,带着疑惑,更带着一种穿越时光的穿透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山风卷起沙尘,迷了陈添祥的眼。就在他以为老人只是好奇或认错人时,老人干瘪的嘴唇哆嗦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那只枯枝般的手猛地抬起,一把抓住了陈添祥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像一把冰冷的铁钳!
陈……陈货郎老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在砂轮上磨过,四……四十年了……你……你咋一点……一点没老啊
陈添祥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僵在原地,手腕被攥得生疼,耳边只剩下山风的呼啸和老人那句石破天惊、带着浓重岁月尘土味的质问,在荒凉的山沟里反复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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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的火苗在李作善阴沉的脸上跳跃。这位李家沟的保长,此刻像一头被侵入了领地的狼。他坐在自家堂屋唯一的破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坑洼的桌面,发出笃笃的闷响。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酒气和山雨欲来的压抑。
陈兴荣,李作善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有人跟我嚼舌根子,说你……说话像红军他刻意顿了顿,鹰隼般的目光刺向站在屋角阴影里的陈添祥,还说你腰里,系着红布带子
陈添祥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惊愕和惶恐,甚至带上了点口吃:保……保长!这……这从何说起啊!我……我就是一个走乡串户、混口饭吃的苦哈哈,红……红军长啥样我都没见过!红……红腰带那是……那是本命年我娘非让系的,早就……早就磨烂丢了啊!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腰,动作笨拙又自然。
哼,李作善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显然没全信,不管真的假的,这李家沟,你是不能住了。天亮就搬走。串乡的路证,也别想我再给你开。
保长……陈添祥还想分辩。
出去!李作善不耐烦地挥手,像赶苍蝇。
陈添祥默默退出堂屋。冰冷的夜风一吹,后背一片冰凉,才惊觉刚才短短片刻,里衣竟已被冷汗浸透。他知道,那个小贼的告密,像一颗火星,已经溅到了干柴堆上。他迅速找到已是地下党员的李炳焯和李贵楠。
这事不能硬顶。李炳焯眉头拧成疙瘩,压低声音,保长疑心重,又怕担干系。
李贵楠年轻气盛些:要不,我去吓唬吓唬那小贼
不行!陈添祥立刻否定,越抹越黑。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解铃还须系铃人。炳焯哥,还得你去说。他附在李炳焯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二天,李炳焯独自找到李作善。他没提小贼诬告,也没替陈添祥喊冤,只皱着眉,忧心忡忡地说:保长,有人嘴碎,说陈货郎像红军,你要往镇公所报,这原本也没错。可您想过没有‘招客有主,拴马有桩’,他陈货郎在咱中社保住了这些日子,谁开的门谁给的路证这要是上头真查起来,顺藤摸瓜……唉,我是替您担心啊!到时候,这‘窝藏’的帽子扣下来,可就不好摘了!
李作善端着水烟袋的手,僵在了半空。李炳焯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他最隐秘的恐惧。他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重重把水烟袋往桌上一顿,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算我倒霉!让他赶紧滚蛋,别住我这儿了!镇公所……老子懒得费那个唾沫星子!
陈添祥当夜就搬到了沟里另一户穷苦人家张海福的窑洞里。危机暂时化解,但路证断了,如同掐断了地下工作的血脉。没有路证,寸步难行,更别提去静宁、庄浪活动。陈添祥的目光,投向了邻近沙塘乡化灵保的保长——王映海。
王映海是个谜。这人几起几落,心思深沉。陈添祥让李炳焯先去试探,带去的口信石沉大海。几天后,王映海却让人捎来话:想开路证让陈货郎自己来一趟。
这是一场明知有诈却不得不赴的约。陈添祥和李炳焯反复推演可能遇到的盘查、扣押甚至更糟的情况,做了最坏的打算。临行前,陈添祥把一份加密的党员名单和仅有的活动经费,悄悄塞进了李炳焯炕席下的一个隐秘墙洞里。
化灵保保公所比李作善家气派些。王映海坐在一张半新的条案后面,四十多岁,脸膛微黑,一双眼睛锐利得能穿透人心。陈添祥刚踏进门,王映海就从条案下的柜子里摸出一支油光锃亮的马拐枪,啪一声拍在桌上。
陈货郎,王映海嘴角噙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手指点了点那支老枪,认得这玩意儿吗
窑洞里的光线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天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纸张陈腐的气味。李大爷——李炳焯的儿子,那个在沟口错认陈添祥的老人——哆哆嗦嗦地从炕头一个同样包了浆的黑漆木匣子里,取出一样东西。
不是照片。
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颜色焦黄发脆的毛边纸。纸张边缘已经磨损残缺,像被岁月啃噬过。老人枯瘦的手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展开它。陈添祥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忙,指尖触碰到那脆弱纸张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感顺着手臂窜了上来,带着某种来自时间深处的战栗。
爹……走前,就指着这个……老人浑浊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来,大颗大颗砸在炕席上,洇开深色的斑点,说……说陈货郎……会回来拿……
纸终于被小心地摊开在炕上。借着昏光,陈添祥看清了上面的字迹。是毛笔写的,墨色因年代久远而微微晕散,但字迹筋骨犹存,清晰可辨。顶端是三个稍大的字:结义帖。
下面,竖排,是一个个人名和生辰八字。排头第一个名字,赫然是:**陈添祥(兴荣),庚申年七月初九**。
陈添祥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他猛地看向身边的老人:您父亲……是李炳焯
老人用袖子抹着泪,用力点头,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结拜帖上紧随陈添祥之后的第二个名字:**李炳焯,丙寅年腊月廿二**。
陈添祥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张承载着生死誓言的黄纸上,顺着名字一个个往下看:李贵楠、谢殿忠、李尧……这些都是他从史料里反复看到过的名字!是当年隆德、庄静地区最早的地下火种!
当他的视线扫到最后一个名字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冲击着心脏和耳膜!
第八个名字,用一种与前面稍显不同的、更显遒劲的笔锋写着:
**陈兴荣,乙酉年冬月十九**
乙酉年……冬月十九……
陈添祥如同被一道无声的霹雳击中!他僵硬地抬起自己的手腕,目光死死锁在那块闪着幽光的腕表表盘上——公元2025年,农历乙酉年!冬月十九……那正是他陈添祥(演员)真实的、从未对外详细公开过的农历生日!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天灵盖!窑洞里陈腐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泥沼,让他无法呼吸。李大爷还在旁边抹着泪,絮絮叨叨说着他爹李炳焯临终前的执念,说陈货郎一定会回来,说这份当年八个结拜兄弟按了手印的帖子,得替他守着……那些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
陈添祥猛地推开窑洞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几乎是踉跄着冲到院子里。冰冷的山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头的惊涛骇浪和彻骨寒意。他扶着院里一棵表皮粗糙的老槐树,大口喘着气,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巧合荒诞到极致的巧合还是……
陈老师陈老师您怎么了助理小张和剧组派来的生活制片气喘吁吁地从沟底跑上来,正好撞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张眼尖,一眼瞥见陈添祥另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焦黄的纸。哎您拿的什么古董吗
陈添祥触电般把结拜帖藏到身后,动作快得自己都吃惊。他喉咙发干,声音嘶哑:没……没什么。老乡给的老黄历。他不能让他们看到。无法解释!那上面的陈兴荣和生辰,像一个巨大而诡异的漩涡,会把他、甚至整个剧组都卷入无法想象的境地。历史与现实在这一刻,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死死地、诡异地纠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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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保长,陈添祥脸上堆起货郎特有的、带着点讨好和畏惧的笑容,目光却扫过那支马拐枪,您这铁家伙……气派!小的走乡串户,也就认得个秤杆子、拨浪鼓,这喷火的家什……咋个使唤法是不是得用火镰点那个眼儿他故意露出乡下人看稀罕物件的好奇和笨拙。
王映海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保公所里回荡,听不出是畅快还是别的意味。他没回答陈添祥的问题,把枪随手又塞回了柜子。坐。他指了指条案对面一张条凳。
酒是粗劣的苞谷烧,菜是咸菜疙瘩。几杯烈酒下肚,王映海的话匣子开了缝。他没问陈添祥的来历,反而絮絮叨叨讲起了自己。讲他如何被乡绅排挤,如何被上司敲打,这保长的位置如何像烫手的山芋,几上几下。……这世道,手里有点芝麻粒大的权,那就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上头要粮要丁要得狠,下头乡亲揭不开锅骂得凶!里外不是人!他重重放下酒杯,眼神复杂地看向陈添祥,陈货郎,你走的地方多,见识广,你说说,这死局,怎么破
陈添祥心头猛地一跳。这绝非简单的诉苦!他借着低头夹咸菜的动作,掩去眼中的思量,再抬头时,脸上只剩下朴实的同情和无奈:王保长,您这话……可把我问住了。我就是个卖针线的,能有什么见识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老话说,天无绝人之路。这路,或许不在上头,也不在下头,而在……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王映海咀嚼着这四个字,目光锐利如刀,再次刺向陈添祥。
陈添祥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眼神坦荡得像李家沟山涧里的水:是啊,保长。乡亲们求什么不就求个活路有口饭吃,有条命在。谁真能给他们活路,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顿酒喝到月上中天。临走时,王映海什么也没再说,却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盖好鲜红印章的空白路证,推到陈添祥面前。
拿着。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该去哪卖货就去哪。只一条,他盯着陈添祥的眼睛,一字一顿,别贩大烟,别给我惹大麻烦。
陈添祥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强压着激动,双手接过那沓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片,深深弯下腰:谢……谢保长!您是大好人!您放心!小的绝不给您添乱!
走出保公所,夜风清冷。陈添祥紧紧攥着那沓路证,手心一片汗湿。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更危险、也更关键的开始。王映海这只老狐狸,已经嗅到了什么。他递过来的,不仅是一张护身符,更是一份无声的试探和……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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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巨大的灯光阵列将人造的李家沟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种无形的压抑。这是《红色货郎》最关键的一场戏:身份暴露在即,陈添祥与李炳焯在窑洞里销毁文件,准备撤离。重头戏,长镜头,情绪必须拉到极致。
王导坐在监视器后面,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已经喊了三次咔。
情绪!情绪还是不对!王导的吼声透过喇叭炸开,带着濒临爆发的烦躁,陈添祥!你是在告别!不是让你演便秘!你面前的李老师(扮演李炳焯的老戏骨)才是主角吗你的不舍呢你的决绝呢你的……那种信仰支撑下的痛呢再来!
陈添祥站在窑洞布景中央,人造的土墙和油灯道具散发着化学涂料的味道。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在强光下格外醒目。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无力感,像被罩在玻璃瓶里,看得见角色,却怎么也触摸不到那个炽热的灵魂。周围工作人员的目光,哪怕极力掩饰,也带着无声的叹息和质疑。历史顾问张老坐在王导旁边,微微摇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又一次失败。
导演,陈添祥抹了把汗,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给我十分钟。我……需要独处。
王导不耐烦地挥挥手。
陈添祥没有去休息室。他大步走出摄影棚,走进片场后面堆放杂物和旧道具的黑暗角落。这里远离喧嚣,只有清冷的夜风。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睛,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
结拜帖上那八个名字,尤其是最后那个陈兴荣和刺眼的乙酉年冬月十九,如同烧红的烙铁,日夜灼烫着他的神经。那不是道具,不是剧本。李大爷浑浊的泪眼和那句爹说你会回来拿,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他究竟是谁是2025年一个徒有其表的演员,还是1945年那个在六盘山下点燃星火的货郎抑或……是那个时空错乱、名字出现在结拜帖上的陈兴荣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浆。他猛地睁开眼,手伸进贴身的口袋,紧紧攥住那张被他用塑料膜小心封存起来的焦黄结拜帖。粗糙的塑料边缘硌着掌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名字——陈兴荣。
我该……怎么做他对着无边的黑暗,发出无声的诘问。没有回应。只有片场隐约传来的嘈杂。
就在绝望的阴影即将吞噬他的那一刻,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硝烟和机油混合味道的触感,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意识!
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一种……触觉的记忆!异常清晰!
冰凉的金属枪管,沉重的木质枪托……还有那油光锃亮、带着死亡气息的枪身纹路——王映海拍在桌上的那支马拐枪!
紧接着,是另一种触感:粗糙的、带着毛刺的纸张边缘,盖着鲜红印章的空白路证!王映海推过来时,那纸张擦过他指腹的微痒!
这些细节,从未出现在任何一份史料档案里!也从未被写进《红色货郎》的剧本!
如同电流贯穿全身!陈添祥猛地站直身体,背脊离开冰冷的墙壁。黑暗的角落里,他急促地喘息着,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那不是记忆的回溯。那是……从灵魂深处翻涌而出的、属于另一个陈添祥的、带着硝烟和黄土气息的亲历!
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那片刺眼的灯光下,走向那个等待着他的、决定成败的窑洞布景。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起来。风声掠过耳边,吹散了最后一丝迷茫。
导演!陈添祥的声音穿透片场的嘈杂,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力量,我准备好了。再来一次。
王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眼前的演员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额头的汗还在,但眼神深处那层挥之不去的迷雾和游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平静,像深埋地底的炭火被骤然拨亮。
……Action!王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所有灯光、镜头瞬间聚焦。
陈添祥(演员)站在窑洞布景里,手里拿着几张道具文件。但他没有看文件,也没有看对面的李炳焯。他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倾听窗外并不存在的风声。然后,他走到那盏道具油灯旁,拿起灯罩。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他没有用剧本里写的台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浓重的、几乎可以乱真的陇东口音,那是属于货郎陈兴荣的语调:
炳焯哥,东西……都收拾妥了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文件一角凑近跳动的火苗。纸张卷曲、焦黑,火光照亮他沉静的侧脸,眼神里没有戏剧化的悲壮,只有一种近乎凝重的、做好一切准备的决然。沙塘那边……映海兄递了信,保安队……明儿要进沟了。
对面的老戏骨李老师明显怔住了!剧本里根本没有映海兄这个称呼!更没有保安队明儿要进沟的具体信息!但他毕竟是老戏骨,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比真实的细节拽进了情境,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眼中瞬间涌起真实的惊怒和担忧,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快!那……那咱们……
莫慌。陈添祥(演员)轻轻吹熄了油灯。窑洞陷入一片符合剧情的黑暗,只有监视器屏幕幽幽的光映着王导和周围工作人员极度震惊的脸!在完全的黑暗中,他的声音继续传来,平静得像在安排一次普通的走乡:后半夜,从谢家水垴那条老沟走。你前头探路,我……断后。
死寂。
几秒钟后。
咔!王导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甚至破音了,过了!完美!神了!他猛地从导演椅上跳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冲过来用力拍着陈添祥的肩膀,好小子!这感觉对了!太对了!就是这个劲儿!你……你怎么想到加‘映海兄’和保安队的这细节绝了!历史顾问!张老!张老您看……
历史顾问张老早已站了起来,手里那份厚厚的史料笔记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他推了推老花镜,死死盯着监视器上的回放画面,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发出声音:王……王映海!对!沙塘乡化灵保保长!后来成了我们的‘白皮红心’!保安队突袭李家沟的准确时间……地方志里只有月份记载,具体日期根本……他猛地转向陈添祥,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小陈……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走出黑暗布景的陈添祥身上。强光下,他脸上还带着油彩和硝烟(道具)的痕迹,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显得有些狼狈。然而,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不再飘忽闪烁,那里面沉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仿佛刚刚穿越了生死线,带着硝烟散尽的疲惫,以及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的平静。
他没有看张老,也没有看激动不已的王导。他的目光投向片场外无边的黑夜,投向六盘山所在的西北方向,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说出映海兄三个字时,当谢家水垴这个地名无比自然地脱口而出时,一种汹涌的、带着铁锈和黄土气息的情感是如何瞬间淹没了他——那不是演员的体验,那是陈添祥对战友的托付,对那片土地的不舍,和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坦然。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去擦汗,而是下意识地、轻轻地按在了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隔着粗糙的戏服布料,那里,贴身的口袋里,一张焦黄脆弱的毛边纸,正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微微发烫。结拜帖上八个名字的墨迹,仿佛正透过纸张,滚烫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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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青宴的喧嚣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香槟塔折射着水晶吊灯炫目的光,衣香鬓影,恭维与笑声此起彼伏。陈添祥端着酒杯,礼貌地应对着一波又一波的祝贺,心思却早已飘远。西装革履包裹着他,却感觉像一件借来的戏服,远不如李家沟那件磨得起毛的粗布褂子来得真实。
添祥!愣着干嘛王导叫你呢!经纪人林姐红光满面,用力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大好事!平台要追加推广预算!点名要你配合!还有几个高奢代言在谈了,你这把算是彻底翻身了!
陈添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王导被一群人簇拥着,正朝他招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赏。历史顾问张老也在旁边,眼神复杂,探究中带着深深的敬佩。
他挤出笑容走过去,恰到好处地谦虚着,应对着。酒过三巡,司仪上台,满面春风地宣布进入今晚最重要的环节——《红色货郎》首支正式预告片全球首播!
宴会厅的灯光暗了下来。巨大的弧形屏幕亮起。雄浑悲壮的交响乐前奏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画面展开:六盘山苍凉雄浑的脊梁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只骨节分明、沾着黄土的手,坚定地摇动着一面旧拨浪鼓;狭窄阴暗的窑洞油灯下,几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凑在一起,眼神灼热;激烈的追逐在黄土沟壑间上演,枪声惊起昏鸦;最后,定格在一双眼睛上——陈添祥的眼睛。那里面有货郎的机敏,有地下工作者的警惕,有信仰的火焰,更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沉重的温柔和难以撼动的坚定。
画面暗下。一行遒劲的毛笔字浮现屏幕中央,墨迹淋漓:**他摇着拨浪鼓,点燃了六盘山下的火。**
几秒钟的绝对寂静。
随即,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经久不息!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惊叹和叫好!
成了!彻底成了!林姐激动地抓住陈添祥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听见没!这掌声!添祥!你成了!
王导用力拍着他的后背,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重重地点头。张老则端起酒杯,郑重地向他示意,一饮而尽。
闪光灯如同密集的暴雨,瞬间将陈添祥淹没。记者们的话筒争先恐后地伸过来:
陈老师!您如何诠释这种脱胎换骨的转变
有评论说您贡献了年度最震撼表演,您怎么看
您和历史上的陈添祥先生,是否觉得有某种超越时空的精神共鸣
最后一个问题,像一根针,轻轻刺破了眼前浮华的泡沫。陈添祥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他抬手示意激动的记者们稍安勿躁。宴会厅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等待新晋实力派演员的感言。
陈添祥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有些刺眼。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期待、或好奇、或兴奋的面孔,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
感谢王导,感谢剧组每一位同仁。能饰演陈添祥先生,是我的荣幸。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这部戏的片酬,我个人部分……他清晰地报出一个足以让全场咋舌的数字,将全部捐出。
台下瞬间一片哗然!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
用于在隆德县山河镇李家沟,陈添祥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压下了所有的嘈杂,建立一座‘货郎精神纪念馆’。纪念馆将永久收藏、展示与陇东地下斗争相关的历史文物和资料,纪念陈添祥先生,纪念李炳焯、王映海……以及所有那些在黎明到来前默默播撒火种的无名英雄。
死寂。随即是比刚才预告片结束时更加热烈、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掌声和惊呼!林姐张大了嘴,像一条离水的鱼。王导先是一愣,随即用力鼓起掌,眼中满是激赏。张老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
陈添祥微微鞠躬致意,准备走下舞台。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他身后那块刚刚播放完预告片的巨大弧形屏幕,毫无征兆地,再次亮了起来!
没有音乐,没有华丽的剪辑。
屏幕中央,静静地呈现出一张放大的、异常清晰的黑白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典型的北方农家土墙。两个年轻人并肩而立。左边那位,身材高大些,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面容质朴憨厚,眼神却带着一股子倔强的光亮——正是年轻时的李炳焯!
而右边那位……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了!
他穿着和陈添祥在剧中一模一样的粗布长衫,肩上搭着那条标志性的褡裢,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深邃,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看透世情的淡然笑意。
是1949年的陈添祥!真正的货郎!地下党的陈添祥!
照片本身已足够震撼。但让所有人,包括台上的陈添祥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冻结的,是照片中地下党陈添祥身上穿着的那件粗布长衫!
那件长衫的右肩胛骨位置,赫然打着一个菱形的、颜色略深的补丁!
聚光灯下,舞台中央,2025年的演员陈添祥身上——为了参加这场杀青宴,他特意穿上了在李家沟体验生活时,向当地一位老裁缝定做的、力求还原剧中人物质感的粗布长衫——在完全相同的右肩胛骨位置,一个一模一样的、菱形的、颜色略深的补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