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离开以后,小乞儿由下人帮着换了一身厚实的棉衣,那孩子原本冻得发青的脸色,也在慢慢缓和了过来,只是一直在迷迷糊糊的低语。
“姑娘,那孩子身上全是冻疮,一双手上连块好皮都没有,看的真让奴婢心惊。”
云清到了孟丹若面前,轻声汇报。
刚刚大夫走的时候,还给那孩子摸过骨龄,已经十二岁的女孩,也算大姑娘了,偏偏瘦弱的跟猫崽一样,还不如七八岁的孩子看着壮实。
“穷人家的孩子,历来如此。”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
孟丹若因为有一对从老不重男轻女的好父母,所以并没有遭遇过来自亲人的恶意,可同村中与她和妹妹同龄的其他姑娘在家里是什么待遇,她有目共睹。
“等下,那个是什么?”
孟丹若本想转身了离开的,可转眼就看见了刚刚小乞丐换下来的那堆稻草衣裳里掉出来的一片干花。
云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的将东西捡起来放在了孟丹若面前。
“是千丝子,这东西是城西郊特有的野花,说来也起来,在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只有西郊会长,有人曾经往东郊移栽过,根本不能活。”
云清还以为孟丹若是小女孩心性,又是从边疆来的不认识这野花也正常,于是低声解释。
孟丹若把玩着这枝干花,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她当然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当初她家正是住在西郊,漫山遍野的千丝子,秋日开花的时候,姹紫嫣红别提多么好看,妹妹最喜欢给她编花环。
只是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再遇见。
“那就证明这个小乞丐是从西郊来的。”
孟丹若语气里带着笃定。
西郊那边的田地大半都被权贵瓜分了,偶有的一些百姓私产,后来也被世家逼着贱卖。
这个小乞丐出现在这里本就不正常,而且最重要的是程家在京城的田产大部分也在西郊,也许这二者之间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关系?
眼下只能等小乞丐醒了再问问了。
“等她醒来先给她喂些清淡米粥吧,饿了那么久,还在雪地里跑了那么久,猛然见了荤腥是受不住的。”孟丹若又吩咐了两句,却听见外面传来宋濯锦已经回府的消息。
她收敛了一下因为那个孩子出现而变得有些莫名的情绪,换了一副往日里见到宋濯锦的时候,惯用的表情,然后才一步步的朝着外头走去。
“将军回来了。”
才走到长廊,男人的身影已经撞入眼中。
孟丹若脚步轻快的上前去,下一秒便被男人握住了手:“怎么会这么凉?可是一直在外面等着了?”
已经有下人将小乞丐的事情告诉了宋濯锦,可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问,显然是等着孟丹若开口。
“妾身在将军离开以后,在门口捡了个冻昏过去的孩子,寒冬腊月的那孩子连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一层薄薄的布料里面裹的全是稻草。”
孟丹若不动声色的将情况告诉给了宋濯锦。
拉着她的手,宋濯锦沉吟了片刻才道:“那就等那孩子醒了再说别的。”
他虽然一直在外面奔波,但是掌心的温度却异常高,甚至说的上有些烫人。
“我已经将我们的婚事汇报给陛下,到时候证婚人这页上,会直接标注皇后娘娘。”
这是他能想到,给她撑腰最好的办法。
不管日后再有谁提起来这件事情,有皇后娘娘的大名在前面撑着,谁也不敢真正的轻慢了她。
“将军”
孟丹若一双水盈盈的眼睛,说着就要哭。
却被宋濯锦用手搂住了单薄的肩膀:“我说过的,所有一切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两个人才说了一会子话,那厢丫鬟来报,说那个小乞丐如今已经醒了。
走在长廊上,看着漫天大雪,孟丹若愣怔了一瞬间,有些出神的看向宋濯锦。
“今年冬日的大雪下的格外大,恐怕那些生活艰难的百姓,过不下去日子,就该卖儿卖女了。”
宋濯锦知道她向来多愁善感,恐怕也是因为今日那个小乞丐出现的缘故,又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艰难困苦,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道:“改些日子雪停了以后,我带你去城郊施粥,能帮一些,就尽量帮一些吧。”
“啪!”
“刺啦——”
行至门口,孟丹若和宋濯锦还没有进门去,就先听见了一到十分刺耳的瓷碗破碎声音。
紧接着是布帛被扯坏,丫鬟的惊呼。
若不是宋濯锦在关键时候将孟丹若护在了自己怀里,那些打碎瓷碗溅出来的碎片,就要有一些都溅在孟丹若的身上了。
“怎么回事?”
男人的脸色漆黑如墨,看上去已经开始生气了。
他最怕的就是麻烦,如今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对那个小乞丐的第一印象就已经差了下去。
“回将军的话,那孩子醒了,我们原本想喂她一些米粥,可她防备的紧,想必是把我们都当成坏人了,所以才这样狂躁。”
一个小丫鬟明明都已经被瓷片划伤了脸,咕咕的鲜血一个劲的往外冒,但还是强撑着到了宋濯锦面前,轻声回应眼下的一切。
“将军,我去瞧瞧。”
孟丹若眸光微动,早在看见那片干花的时候,她就已经对那孩子的身份起了疑心,怎么就会那么巧,她才到了京城几日,一个来自西郊的孩子就晕倒在了将军府面前。
“阿若”
宋濯锦明显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去。
只是阻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原本在他身后的女子,已经迈着小步朝屋内走去。
宋濯锦没有办法了,只能跟着进去。
“你们都是什么人!”
“谁派你们来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若是想从我嘴巴里套什么消息,那你们还真是找错人了。”
床上已经缩到角落里的小乞丐,满目愤恨的看着在场所有人,她警惕用枕头挡在自己前面,仿佛是在警惕所有人只要谁敢靠近她半步,她便要自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