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中的进攻持续了整整半日,瓦剌士兵在城下丢下数千具尸体,云梯、冲车尽数被毁,却连城墙的一角都未能攻破。也先在远处望见这一幕,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大同的防守如此坚固,更没想到明军会用铜水、开水这些“奇招”。
仅仅一天的进攻,不过两个时辰的厮杀,就让也先付出了一千五百多人的伤亡代价。瓦剌士兵的尸体在大同城下堆成了小山,云梯的残骸与断裂的兵器散落一地,雪水混着血水在沟壑里结冰,反射着惨淡的光。也先望着城头上依旧飘扬的大明旗帜,终于咬牙下令退兵,大军后撤至城外二十里扎营,营帐连绵却死气沉沉,再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营中很快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博罗纳哈勒的支持者拍着案几怒吼:“早说过要攻宣府、大同!分兵只会被汉人各个击破,如今大同攻不下,再拖下去粮草耗尽,大家都要饿死在塞北!”主张回师陕甘的将领则反驳:“宣府有朱瞻基坐镇,二十万精锐严阵以待,去了就是送死!不如退回西北,从陕甘边境找机会,至少那里还有牧场能过冬!”两派各执一词,唾沫星子溅在地图上,把“大同”“宣府”的标记都晕开了墨痕。也先坐在帅帐中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狼头刀柄,眉头拧成个疙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战略产生了动摇。
十一月初二,一封加急密报从开平以东送来,是次子阿失帖木儿派人星夜传送的。密报上的字迹潦草,却字字如惊雷:“汉人皇帝已遣使者入兀良哈境界,兀良哈首领愿为汉家断我们后路。”也先看完密报,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兀良哈部这些年早已臣服大明,部落贵族与汉人通婚者比比皆是,每年从大明获得的赏赐比朝贡还多,早成了大明安插在漠北的“眼线”。若是他们从东北突袭,不出三日就能杀到瓦剌大军后方,甚至可能直捣和林老巢,把他的妻儿族人一锅端了。
那天夜里,也先走出帅帐夜观星象。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夜空的星辰稀疏,唯有东北方向几颗星星忽明忽暗,恰似兀良哈部落的方位。“星象不利啊”他喃喃自语,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若被前后包抄,我军便成了瓮中鳖,插翅难飞!”
接下来的几日,也先茶饭不思,帐内的羊皮地图被他戳得全是破洞。大同攻不下,宣府不敢去,陕甘路途遥远,后方又有兀良哈的威胁,每一条路都像是死胡同。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野心,他狠狠一跺脚:“撤!回漠北!”
撤退前,也先下令焚烧剩余的粮草。干燥的麦秸与马粪混在一燃,浓烟中立刻腾起诡异的绿色烟柱,直冲云霄,在塞北的天空下格外醒目。瓦剌士兵们赶着牛羊、拖着伤兵,沿着来时的路匆忙北撤,马后都拖着树枝,刻意扫去蹄印与车辙,试图掩盖退兵的痕迹。
明军斥候很快将消息传回大同:“瓦剌退军了!他们马后拖树枝扫去足迹,只留绿色烟柱冲天,看着像是慌不择路!”将领们纷纷请战,要求追击歼敌,朱瞻基却站在城头,望着那道绿色烟柱沉默良久。
“不对劲。”他转身对张辅道,“也先狡猾如狐,怎会如此轻易暴露行踪?这烟柱来得蹊跷,怕是有诈。”张辅也点头附和:“瓦剌虽败,主力未损,五万精锐仍在,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烧粮草、扫足迹,或许是想麻痹我们,趁机绕道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