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里,瓦剌人的队伍像一群丧家之犬,在黄河岸边漫无目的地徘徊,曾经的彪悍荡然无存,只剩下麻木和绝望。明军的士兵们趴在山坡的草丛里,看着这副景象,个个摩拳擦掌,只等老将军一声令下,就能冲下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再等等。”张辅放下望远镜,目光深邃,“他们的骨头还没彻底散架,再磨一磨。”他知道,对付这种已经濒临崩溃的敌人,不需要急着动手——饥饿、绝望和迷失方向,会比刀枪更有效。只要再等一等,等到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等到最后一丝斗志被消磨殆尽,那时再出手,才能不费吹灰之力。
山风卷着雨丝掠过山坡,明军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张辅望着黄河岸边那片混乱的身影,缓缓拔出腰间的佩剑。剑身在雨雾中闪着冷光,像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终结。而瓦剌人对此一无所知,他们还在黄河岸边挣扎,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瓮中之鳖,只待最后一刻的收网。
洪熙十二年九月下旬的黄河岸边,浊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轰鸣。赛罕王站在崖边,望着暴涨的河水——那黄水裹挟着泥沙与浮尸,奔涌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湍急,像一条愤怒的黄龙,彻底断绝了北归的念想。连日来的饥饿、疾病与绝望终于压垮了他,这位瓦剌王爷猛地跪倒在地,对着北岸的方向嚎啕大哭:“也先!你害死我们了!”
他连“大汗”的尊称都抛了,直呼其名的咒骂里满是血泪。身后的瓦剌士卒们早已没了章法,有人瘫坐在泥地里发呆,有人对着河水磕头,还有人互相撕扯着抢夺最后一点干粮,队伍彻底成了一盘散沙。活下去——这个最简单的念头,此刻成了所有人唯一的执念。
山头上的张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缓缓举起令旗,向下一挥:“围起来。”
早已埋伏在四周的明军如潮水般涌出,盾牌手结成密不透风的人墙,长矛手的枪尖在雨雾中闪着寒光,将瓦剌人的退路彻底封死。但张辅没有下令进攻,只是让士兵们列阵对峙,战鼓敲得缓慢而沉重,每一声都像砸在瓦剌人的心坎上。
这种“围而不攻”的威慑,比刀枪更让人胆寒。瓦剌士兵们看着周围密不透风的明军方阵,看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明军士卒,终于彻底崩溃。先是一小队士兵扔掉了弯刀,高举双手走出队列;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效仿,整队整队的瓦剌人放下武器,跪在泥地里投降,连曾经凶悍的百夫长们都垂着头,不敢看明军的眼睛。
赛罕王望着这一幕,突然凄然一笑。他想起祖辈流传的故事,想起大元齐王王保保曾独木渡黄河脱险,可他不是王保保,身边没有渡船,没有援军,只有一群饿得站不稳的残兵。
“昔大元齐王曾独木渡黄河摆脱明军,可我不是王保保,我又有什么办法能够渡河呢?”他瘫坐在地上,哭声嘶哑,这番话被远处的明军斥候一字不落地记下,后来收录于《塞上闻见录》。
哭够了,赛罕王挣扎着站起来,解下腰间的狼头令牌,扔在地上:“都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