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晚晚,是林氏集团的独女,也是亲手将丈夫陆沉推进地狱的刽子手。
此刻,我站在VIP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手里端着一杯冷透的咖啡。
窗外是滨海市繁华的夜景,霓虹闪烁,像无数双嘲讽的眼睛。
而我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陆沉就躺在那张昂贵冰冷的病床上。
他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连接着各种仪器,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
氧气面罩覆盖着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薄唇。
曾经清俊温润的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突出,像一尊了无生气的白玉雕像。
他已经在这里躺了整整一年。
一个被我亲手制造出来的植物人。
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地点,是我们那栋位于半山、奢华却冷得彻骨的别墅书房。
导火索,是一份他偷偷拟好的、准备提交的离婚协议书。
陆沉,你算什么东西
我记得自己当时的声音,尖锐得像淬了毒的玻璃,狠狠砸向他,一个靠我林家施舍才能活着的废物赘婿,也配提离婚
他站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昏黄的台灯光勾勒出他清瘦却倔强的轮廓。
那双总是盛满温和与包容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沉寂的灰烬。
晚晚,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到极点的沙哑,这三年,我受够了。
受够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几步冲到他面前,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几乎戳到他鼻尖,没有我林家,你和你那个躺在ICU等死的妈,早就烂在臭水沟里了!现在跟我说受够了陆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向他最痛的软肋。
我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那枚为了救我留下的、狰狞的烫伤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但他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沉寂的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这沉默彻底激怒了我。
被宠坏的骄纵,对他不识抬举的愤怒,还有内心深处那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即将失控的恐慌,混合成毁灭性的毒液。
我抓起书桌上那个沉重的黄铜镇纸——那是他父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他视若珍宝。
想走好啊!
我嘴角扯出一个恶毒至极的笑,将镇纸狠狠摔在他脚边!
砰——!
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
黄铜镇纸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瞬间变形,滚落在他脚边。
也砸碎了他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扭曲变形的遗物,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捡起来。
我的声音淬着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像条狗一样,给我捡起来!
空气凝固了。
窗外的雨声骤然变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像一场失控的悲鸣。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终于动了。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挺直的脊梁。
像一个被无形绳索操控的木偶,朝着那枚扭曲的镇纸,伸出了颤抖的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的那一刻——
不够!
我心中的恶魔在疯狂叫嚣,快感混合着扭曲的占有欲冲昏了头脑,跪下!陆沉,我要你跪下求我!求我别让你滚!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看见他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看见他弯下的脊背,瞬间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被绝望和死寂覆盖的眼眸,此刻竟燃起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毁灭的火焰!
那火焰烧得我心惊肉跳!
林晚晚…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字一句,带着刻骨的寒意,你、休、想!
话音未落!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猛地朝我冲来!
不是攻击我。
而是冲向那扇巨大的、被暴雨疯狂敲打的落地窗!
陆沉!你干什么!
我惊恐地尖叫起来,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晚了。
一切都晚了。
他的身体,带着一种决绝的、玉石俱焚的惨烈,狠狠撞向了那厚厚的钢化玻璃!
轰——哗啦——!!!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在刺目的灯光和窗外惨白的闪电映照下,四散飞溅!
他的身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漫天碎玻璃中,直直地、毫无停顿地,坠入了楼下那片漆黑的、被暴雨吞噬的悬崖!
不——!!!
我撕心裂肺的尖叫,被淹没在狂暴的雷声和玻璃破碎的余音里。
我连滚爬爬地扑到那破碎的窗口。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玻璃碎片,瞬间打湿了我的脸和昂贵的丝绒睡衣。
悬崖下,是无边的黑暗和汹涌的海浪。
只有狂风卷着冰冷的雨点,狠狠抽打在我脸上。
像无数个耳光。
陆沉没死。
但比死更可怕。
他被悬崖下突出的礁石挂住,捡回了一条命。
代价是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最致命的是后脑遭受重击,造成不可逆的脑干损伤。
医生面无表情地递给我那份冰冷的诊断书:持续性植物状态。
醒来的几率,无限接近于零。
他可能就这样躺一辈子。
医生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残酷,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器官衰竭或并发症,安静地离开。
我捏着那份薄薄的纸,指尖冰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林氏集团的公关机器开动。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被炮制出来:陆沉先生深夜工作疲惫,不慎失足坠楼。
完美的意外。
掩盖了所有不堪的真相。
我成了痛失爱夫、需要静养的可怜妻子。
无数同情的目光,虚伪的慰问,潮水般涌来。
而我,被巨大的、冰冷的、名为悔恨的怪物,日夜啃噬。
我把他安置在林家产业下最好的私立医院,最顶级的VIP病房,用最昂贵的药物和仪器维持着他的生命。
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丝我的罪孽。
可每次走进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看到他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听着那些冰冷的仪器声,我就感觉像被扔进了油锅,反复煎熬。
我一遍遍抚摸着他苍白消瘦的脸颊,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陆沉…你醒过来…
我伏在他耳边,声音哽咽,卑微地祈求,你醒过来,打我骂我,怎么报复我都行…求你醒过来…
回应我的,只有呼吸机单调的嘶嘶声。
我推掉所有工作,像个赎罪的囚徒,日夜守在他身边。
亲自给他擦洗身体,按摩肌肉防止萎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着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不那么糟糕的回忆。
尽管大部分回忆里,都是我刻薄的嘴脸。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我迅速憔悴下去。
曾经张扬跋扈的林家大小姐,如今像个苍白的幽灵。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无望的守候和自责彻底压垮时,一个晴天霹雳狠狠砸下!
林氏集团的核心技术被窃取!资金链瞬间断裂!
竞争对手趁机疯狂打压!
父亲急火攻心,突发脑溢血入院,虽保住性命,但半边瘫痪,口不能言。
林家,这座我赖以生存、曾经将陆沉踩在脚下的庞然大物,一夜之间,风雨飘摇,濒临破产!
我被迫从陆沉的病床边离开,回到那个冰冷残酷的战场。
没有陆沉在背后默默帮我处理那些繁杂的文件,没有他在我冲动时冷静的提醒,我才发现自己像个被拔掉利齿和爪子的纸老虎,不堪一击。
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神秘而强大的资本——磐燚资本,向濒死的林氏伸出了橄榄枝。
条件苛刻得近乎掠夺,但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别无选择。
签字仪式在磐燚资本位于滨海市新地标顶层的、极尽奢华的会议室举行。
巨大的环形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在脚下的景色。
我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套装,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内心却疲惫而麻木。
对方代表尚未露面。
会议室沉重的双开门被无声推开。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逆着门外走廊的光,走了进来。
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发出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
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当那人走到巨大的会议桌前,光影在他脸上清晰起来时——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张脸!
那张刻在我骨子里、日夜折磨我的脸!
清俊依旧,却褪去了所有的温润,只剩下刀锋般的冷冽和深不见底的寒意!
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没有一丝波澜地落在我身上,像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陆沉!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明明还躺在病床上,是个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我猛地站起来,身后的真皮座椅因为剧烈的动作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指死死抠住冰凉的桌面,指甲几乎要折断!
你…你是谁!
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那弧度,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林总,久仰。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陌生而疏离,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磐燚资本’的执行总裁,也是你即将签署的这份收购协议的乙方代表。
他顿了顿,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如同精准的狙击镜,牢牢锁定我瞬间惨白的脸。
薄唇轻启,吐出那个让我魂飞魄散的名字:
陆沉。
陆沉!
真的是他!
那个被我逼得跳窗、变成植物人的陆沉!
此刻,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
西装革履,气度迫人,眼神冰冷锐利如出鞘的寒刃!
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那个隐忍沉默、任我践踏的赘婿影子!
巨大的冲击和灭顶的恐惧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不…不可能…
我失神地喃喃自语,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将我淹没,你明明…明明还在医院…
医院
陆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嗤笑一声。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阳光透过玻璃,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
一年前,你亲手签署的那份死亡通知书和火化同意书,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烧掉的,不过是一个精心准备的替身演员罢了。
轰——!
又是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
死亡通知书火化同意书
我想起来了!
在陆沉意外坠楼后不久,医院确实通知过我,说因为内部管理失误,导致陆沉的遗体被提前火化了!
当时我沉浸在巨大的悲痛和自责中,根本没有精力去深究这诡异的失误!
原来…原来从那时起,我就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个躺在病床上,让你日夜‘忏悔’的植物人,
陆沉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我摇摇欲坠的防线,不过是我送给你的一份小礼物,一个…让你日夜不得安宁的‘赎罪玩偶’。
他微微歪头,嘴角那抹残忍的弧度加深:怎么样林大小姐,这出‘替身植物人’的戏码,看着你像个傻瓜一样对着一个假货哭诉衷肠,表演得还精彩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的灵魂上!
原来我这一年来的痛苦、忏悔、日夜守护…在他眼里,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供他欣赏的滑稽戏!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让我浑身发抖,但更多的,是灭顶的恐惧和冰冷刺骨的绝望!
为什么…
我听到自己干涩嘶哑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
陆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让我几乎窒息。
直到近在咫尺,他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我的耳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
因为,林晚晚。
你当年逼我跳下去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林家,你父亲,还有你…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如同九幽寒冰,带着毁灭一切的森然: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要你们林家,从云端跌落泥潭,一无所有!
我要你父亲,看着他一生的心血被碾碎!
我要你…
他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的信子,轻轻抚过我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颊。
…亲身体验一遍,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冰冷的触感,让我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中,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
他不再是那个任我欺凌的陆沉。
他是从地狱归来的复仇修罗!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我无法醒来的噩梦。
磐燚资本对林氏的收购,根本不是什么救赎,而是最彻底的掠夺和肢解!
陆沉的手段冷酷精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
林氏集团的核心资产被迅速剥离、贱卖。
父亲一辈子的心血,在短短几个月内,分崩离析,化为乌有。
父亲在疗养院得知消息,病情急剧恶化,几次病危。
而我,从高高在上的林家大小姐,变成了整个滨海市最大的笑话。
曾经巴结我的人,如今对我避之不及,甚至落井下石。
我变卖了所有首饰、包包、房产…只为了支付父亲高昂的医药费和维持陆沉那个替身植物人的医疗开销——这成了陆沉对我最残忍的讽刺。
我必须每天去医院,面对那个冰冷的赎罪玩偶,提醒我自己犯下的罪孽。
而陆沉,他成了滨海市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身边开始出现形形色色的女人,每一个都光鲜亮丽,带着仰慕。
八卦小报上,他和名媛的绯闻照片,像一把把盐,狠狠洒在我溃烂的伤口上。
我像一只过街老鼠,在城市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巨大的落差和日复一日的煎熬,几乎将我逼疯。
但我不能疯。
父亲还需要我。
还有…那个沉睡的他。
一天深夜,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来到陆沉的病房。
空无一人。
只有冰冷的仪器和空荡荡的病床。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
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
我颤抖着手,打开文件袋。
里面只有一张纸。
一张…死亡证明。
姓名:陆沉(替身演员编号:007)
死亡原因:器官衰竭
死亡时间:今天下午15:27分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被我赎罪了一年,寄托了我所有扭曲情感和卑微希望的赎罪玩偶…死了
陆沉连这最后一点虚幻的念想,都彻底掐灭了!
他是在告诉我,连赎罪的资格,他都要收回!
我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
巨大的空洞和绝望将我吞噬。
陆沉…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陆沉的报复,远未结束。
林家彻底破产清算。
父亲最终没能熬过去,在一个飘雪的清晨,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屈辱,永远闭上了眼睛。
葬礼很冷清。
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我穿着黑色的丧服,跪在父亲的灵前,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眼泪早已流干。
就在仪式即将结束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殡仪馆外。
车门打开。
陆沉走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在无数道惊疑、畏惧、探究的目光中,他一步步走向灵堂。
走向跪在地上的我。
强大的气场让原本就压抑的空气几乎凝固。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只能看到他锃亮的黑色皮鞋尖。
节哀。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他弯下腰,将一束洁白的雏菊,轻轻放在父亲的遗像前。
这个动作,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了我麻木的心脏。
就在他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的瞬间。
一股积压了太久太久的、混杂着绝望、愤怒、痛苦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猛地冲垮了我所有的理智!
陆沉——!!!
我如同濒死的野兽般嘶吼出声,猛地从地上弹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他!
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从祭品台上偷拿的水果刀!
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寒芒!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爸!毁了我的一切!
我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刀尖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我要杀了他!
和他同归于尽!
结束这无休止的痛苦!
周围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
保镖立刻要冲上来!
但陆沉的反应更快!
他眼中寒光一闪,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开!
我的刀,擦着他的西装外套刺空!
巨大的惯性让我身体前扑!
而他的动作快如闪电!
一只手精准地、如同铁钳般狠狠扣住我持刀的手腕!
另一只手,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扼住了我的咽喉!
窒息感瞬间袭来!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扼住我的喉咙,将我整个人死死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后背传来剧烈的撞击痛!
他俯视着我,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想杀我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来自地狱,林晚晚,你果然…死性不改!
他扼住我喉咙的手在收紧!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也好…死在他手里…也算一种解脱…
然而,预料中的窒息和死亡并没有到来。
扼住我喉咙的力量,突然松开了。
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肺部,我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我茫然地抬起头。
陆沉就站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把差点要了他命的水果刀。
冰冷的刀锋,贴上了我满是泪痕的脸颊。
那刺骨的寒意让我浑身一颤。
杀了你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和…嘲弄,太便宜你了。
他用刀尖,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在我脸颊上划下了一道细长的、冰冷的线。
没有破皮,却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耻辱的红痕。
林晚晚,
他俯下身,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耳畔,如同恶魔的低语,死,很容易。
活着,才是你的地狱。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林晚晚。
你是我陆沉的一条狗。
用你的余生,来赎你和你父亲欠下的罪。
直到…我满意为止。
说完,他直起身,将那把水果刀随手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同宣判的钟声。
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灵堂。
留下瘫软在地、如同被抽掉所有骨头的我。
脸颊上那道冰冷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赎罪…狗…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让我活着,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他脚下,用漫长的一生去偿还那永远无法还清的罪孽。
这比死,残酷千倍万倍。
我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了地上那把冰冷的水果刀。
刀身映出我狼狈不堪、布满泪痕的脸。
还有脸颊上那道刺目的红痕。
像个屈辱的烙印。
我闭上眼睛,将刀尖紧紧抵在自己的手腕上。
冰冷的触感刺激着神经。
只需要用力一划…一切就结束了…
可是…
陆沉那双翻涌着杀意和更深沉痛苦的眼睛,父亲临终前浑浊的泪,还有…当年书房里,陆沉撞向玻璃前,那最后一眼刻骨的绝望…交替在我脑中闪现。
我欠他的。
欠父亲的。
死,确实是逃避。
我猛地将刀远远扔开!
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
摇摇晃晃地,朝着陆沉消失的方向。
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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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却挣扎着想要爬回主人脚边的狗。
灵堂外,风雪漫天。
陆沉那辆黑色的幻影,静静地停在风雪中,像一头蛰伏的凶兽。
车门开着。
他坐在后座,侧脸隐在阴影里,指尖夹着一支明明灭灭的烟,没有看我。
风雪灌进我的脖子,冷得刺骨。
我走到车边。
没有犹豫。
双膝一软,直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覆盖着薄雪的柏油路面上。
刺骨的寒意和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我低下头,额头抵在同样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雪花落在我的脖颈,迅速融化,顺着脊背流下,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在呼啸的风雪中微不可闻,却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主人…
求您…收下我…
风雪更大了。
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车内那个冰冷的身影。
时间仿佛凝固。
只有雪花无声飘落。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在了我面前的雪地上。
冰冷的鞋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抬起了我的下巴。
迫使我抬起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温度的黑眸。
他俯视着我,如同神明俯视尘埃。
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