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攥着退婚书,妹妹咳血的帕子被泥水冲走。
>全村都在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连王员外都来落井下石。
>跳崖时我摸到块玉佩,华佗的声音在脑海炸响:枯骨生肉,起死回生!
>治好县令千金的怪病,她拉着我手按在胸口:恩公,这里跳得好快。
>县令却翻脸:抓住他!这医术只能是苏家的!
>怀中玉佩突然发烫,浮现出华佗亲笔:欺吾传人者,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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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疯了似的往下倒,砸在破庙朽烂的瓦片上,噼啪乱响,像是无数只冰冷的手在拼命撕扯这最后的庇护所。风从四面八方残缺的窗洞里灌进来,带着初春刺骨的寒意,卷着水汽和泥土的腥气,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我蜷在角落一堆勉强还算干燥的茅草上,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土墙,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手里死死攥着那张纸,薄薄的一张,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整个手掌都在疼。上面张员外的印泥殷红刺眼,墨字却冰冷得如同毒蛇的信子:李青岩无才无德,家业凋零,实非良配。小女婉容,不敢以蒲柳之姿误其终身。今特此退婚,两不相干,立此为据。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窝里,再用力搅动几下。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一股腥甜的味道直冲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咽下去的,是血,更是这操蛋世道强塞给我的无边屈辱。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破庙另一角响起,微弱,破碎,却像重锤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是小妹青禾。我猛地抬头望去,微弱摇曳的油灯光晕里,她小小的身子蜷缩在更薄的一层烂草上,小脸煞白,嘴唇泛着不祥的青紫色。每一次咳嗽,她那瘦弱的肩膀都剧烈地耸动,仿佛要把单薄的胸腔都咳出来。
青禾!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喉咙干涩得发疼。
她似乎想回应我,努力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嘴角却先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她下意识地想去擦,小小的手刚从破被子里伸出来,手里攥着的那块旧帕子就掉落在积了薄薄一层泥水的地面上。浑浊的泥水立刻贪婪地涌上去,将那抹刺眼的暗红迅速晕染、吞噬,转眼就只剩下一片肮脏的褐色。
那块帕子,是娘生前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上面还有她绣的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此刻,它和那点带着小妹体温的鲜血一起,被冰冷的泥水无情地卷走,消失在地面蜿蜒的水痕里。
我的心,也跟着那块帕子一起沉了下去,沉进了这无边无际的冰冷雨夜里。
哥…青禾终于睁开眼,眼神涣散,声音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游丝,冷…好冷…
我把身上那件早已湿透、硬邦邦的破棉袄脱下来,裹粽子似的紧紧裹在她身上,只留下单薄的中衣。刺骨的寒气瞬间穿透布料,针扎一样刺进骨头缝里。我紧紧抱着她,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她,可我自己也冷得像块冰。她的身体在我怀里轻飘飘的,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那份脆弱让我恐惧得浑身发抖。
别怕,青禾,哥在呢,哥在…我一遍遍重复着,声音嘶哑,像是在安慰她,更像是在给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支撑寻找支点。
就在这时,破庙那扇歪斜、几乎要散架的木门,被一股大力哐当一声粗暴地踹开了!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像鞭子一样狠狠抽了进来,瞬间打灭了我们面前那盏如豆的油灯。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明消失了,整个破庙彻底沉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凄风冷雨之中。
几个模糊的黑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那点灰蒙蒙的天光。即使看不清脸,那熟悉的、带着浓重乡音的张狂笑声也像毒蛇一样钻进耳朵。
哈哈哈!看看这是谁啊这不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读书人李青岩嘛!为首那人声音尖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咋地缩在这破庙里当耗子呢听说张家大小姐把你给踹啦啧啧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穷酸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活该!
是村西头的李二狗,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跟着哄笑起来,污言秽语像污水一样泼过来:
就是!连自己妹子都快病死了,还有脸惦记人家员外家的小姐
张家小姐那是凤凰!你李青岩算个什么东西烂泥里的臭虫!
退了也好,省得张家小姐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牛粪上!哈哈哈!
黑暗中,那些恶毒的笑声、肆意的嘲弄,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进我的心脏。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抱着青禾的手臂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抠进了自己胳膊的肉里,用那点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屈辱和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愤怒。我恨不得扑上去撕烂那些恶毒的嘴,可怀里青禾滚烫的额头和微弱的气息,像沉重的枷锁,将我死死钉在原地。
不能动!青禾还在发高烧!不能动!
就在这极致的羞辱和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瞬间,破庙门口那片被风雨搅动的、微弱的光影又是一阵晃动。一个更臃肿、穿着绸缎料子、明显与这破庙格格不入的身影,在两个打着灯笼的家丁簇拥下,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灯笼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来人那张保养得油光水滑、此刻却堆满了虚伪笑容的胖脸——王德福,王员外。我们村里最大的地主,也是我爹生前为了给我娘治病,欠下巨额印子钱的债主。他手里常年盘着两个油亮的核桃,此刻也发出嘎啦嘎啦刺耳的摩擦声。
哟,青岩贤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王员外那肥厚的嘴唇咧开,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假惺惺,方才在村口碰见张家管家,听说…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他故作惋惜地摇着头,绿豆般的小眼睛里却闪烁着精明的、令人作呕的贪婪光芒,像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货物般在我和青禾身上扫视着。
贤侄啊,你看,这退婚的事呢,是挺让人难受。可老话说得好,人呐,得往前看!他往前踱了两步,那身绸缎在灯笼光下泛着油腻的光,你爹当年在我这儿借的那笔救命的银子,算上利钱,这拖了也有几年了。本来嘛,看在你爹的份上,我也不好催得太紧。可眼下…贤侄你遭了难,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更深,也更冷:所以呢,我想着,不如这样。你那点薄田,还有这丫头片子,他那戴着金戒指的胖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我怀里昏沉的青禾,抵给我。我王德福也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剩下那点利钱,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就给你抹了!你看如何贤侄,这可是你唯一的路了!不然…嘿嘿…
他最后那两声嘿嘿,像毒蛇吐信,带着赤裸裸的威胁。身后两个家丁配合地挺了挺腰板,手里的灯笼杆子微微晃了晃。
轰!
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所有的忍耐,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彻底烧成了灰烬!田地那是爹娘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青禾那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我宁愿自己死一千次也要护住的妹妹!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他不仅要榨干我们最后一点骨血,还要夺走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夺走我活下去的最后一点念想!
王德福!我猛地抬起头,眼睛死死地、像要滴出血来一样瞪着那张油滑的胖脸,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做梦!田地,休想!青禾,除非我死!
我的声音在破庙里炸开,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和决绝,竟把王员外和他那两个家丁都震得微微一愣。
好!好!好一个硬骨头!王员外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忤逆后的阴鸷和恼怒,他绿豆眼里的凶光再也藏不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李青岩,老子告诉你,这债,你今儿是还也得还,不还也得还!要么交田交人,要么…哼!他重重哼了一声,对身后一挥手,给老子搜!值钱的东西,还有那丫头,一并带走!
两个家丁狞笑着就要上前。
滚开!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将青禾往身后的干草堆深处一推,用身体死死挡在前面,顺手抄起了地上那根用来顶门的、手臂粗细的烂木头,不管不顾地朝着离我最近的一个家丁狠狠抡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那家丁猝不及防,被我砸中了肩膀,踉跄着后退。烂木头也承受不住这力量,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反了你了!敢动手!另一个家丁怒吼着扑上来。
二狗!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往死里打!王员外气急败坏地尖叫。
李二狗那几个泼皮也怪叫着围了上来。
破庙里顿时乱作一团。拳脚像雨点一样落在我的头上、背上、肚子上,木棍砸在骨头上的闷响、粗鄙的咒骂、王员外尖利的呵斥、还有青禾在草堆里惊恐虚弱的哭喊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口沸腾的油锅,将我彻底淹没。疼痛、屈辱、愤怒、还有那无边无际的绝望,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四肢百骸,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护着头,蜷缩着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护着身后的青禾。每一次重击落下,都让我眼前发黑,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不住,一口温热的液体喷了出来,溅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世界在旋转,在崩塌。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忽明忽灭。我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我护不住青禾,护不住爹娘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甚至护不住自己这条贱命。像我们这种挣扎在最底层的蝼蚁,生来就是被人践踏的,连死,都死得如此不堪,如此没有价值!
与其这样像条野狗一样被打死在这破庙里,被王德福抓去当奴隶,看着青禾被卖掉…不如…不如自己选个痛快!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疯狂蔓延,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痛楚和恐惧,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带着毁灭意味的决绝。
滚——!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咆哮,猛地将手里半截断木朝王员外狠狠掷去!
那半截烂木头带着我所有的恨意和绝望,呼啸着飞向王员外那张惊愕的胖脸。他吓得怪叫一声,下意识地抱头往旁边一闪,那截木头哐啷一声砸在了他身后的破供桌上,碎木屑飞溅。
趁着这一瞬间的混乱,趁着李二狗他们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动作一滞,我猛地转身,一把抱起草堆里瑟瑟发抖、几乎失去意识的青禾!
青禾!抱紧哥!
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抱着她轻盈得可怕的身体,像一颗炮弹般,朝着破庙那扇被风雨猛烈拍打的后窗,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
腐朽的窗棂如同朽木般应声碎裂!冰冷的狂风和暴雨瞬间像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灌了进来,扑打在我脸上,生疼。身后是王员外气急败坏的咆哮和李二狗他们的叫骂: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但我已经冲了出去,冲进了屋外那倾盆而下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之中!脚下是泥泞湿滑的山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身后的叫骂声和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索命的恶鬼。
我抱着青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往山里跑!往那传说中摔死过无数人的断魂崖跑!就算死,我也要拉着王德福这畜生一起死!就算死,我也要选个干净的地方死!不能让他们抓住青禾!不能!
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山路崎岖湿滑,深一脚浅一脚。怀里的青禾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烫得像一块火炭,她微弱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喷在我的脖颈上,每一次都像在提醒我,我有多无能,多废物!
身后灯笼的光影在风雨中晃动,王员外那破锣嗓子夹杂着李二狗他们的叫骂,穿透雨幕,越来越清晰:
抓住他!别让那小子跑了!
打断他的腿!看他还敢跑!
那小丫头片子值钱!别伤着了!
这些声音像毒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刺激着我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在我胸腔里奔涌、咆哮!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要像蝼蚁一样任人宰割凭什么好人活该受罪,王德福这种畜生就能逍遥快活老天爷!你瞎了眼吗!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和愤怒几乎要将我整个灵魂都点燃、焚毁的瞬间,脚下猛地一滑!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抱着青禾,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朝着旁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直直地栽了下去!
风声在耳边凄厉地呼啸,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失重的恐惧瞬间攥紧了心脏。完了!是断魂崖!
坠落。无休止的、令人窒息的坠落。黑暗如同实质般包裹挤压着我,只有狂风和雨点撕扯着我的身体。怀里的青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发出一声微弱至极的惊叫,小手死死抓住了我胸前的衣襟。
别怕…青禾…哥在…我下意识地收紧手臂,声音被狂风撕扯得破碎不堪。心却沉到了谷底。这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就是我们的结局吗也好…也好…总好过落在王德福手里…只是…只是苦了青禾…她还那么小…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后背就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紧接着是无数细小的、尖锐的刺痛感瞬间从后背蔓延开!是树枝!崖壁上斜伸出来的枯枝!
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喉头又是一甜,差点直接晕死过去。但求生的本能让我在剧痛中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扭动身体,试图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左手胡乱地在冰冷的、湿滑的崖壁和凸起的岩石上抓挠,指甲瞬间翻裂,火辣辣地疼。右手则死死抱着青禾,不敢有丝毫松懈。
身体在嶙峋的岩石和枯枝上猛烈地撞击、翻滚、刮擦,每一次碰撞都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骨头仿佛要散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雨水混合着汗水、还有额角流下的温热液体(大概是血)糊住了眼睛。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被剧痛和黑暗吞噬,抱着青禾的手臂也快要脱力松开的千钧一发之际,胡乱挥舞的左手,猛地按在了一块坚硬冰冷、形状规则的东西上!
那东西不大,约莫半个手掌大小,触感温润,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凉,在这湿冷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它嵌在崖壁一道不起眼的缝隙里,若非我这一路滚落下来,手掌刚好按在那里,根本不可能发现。
什么玩意儿
这个念头刚升起,甚至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去看那是什么,后背又一次重重地砸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噗——!
一大口鲜血再也忍不住,狂喷而出!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颠倒。怀里的青禾似乎也感觉到了这致命的撞击,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痛哼。
完了…真的撑不住了…身体像被彻底碾碎的木偶,所有的力气都随着那口血喷了出去。抱着青禾的手臂再也使不上一点劲,软软地垂了下来。她的身体,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从我怀里滑脱,向下坠去!
青禾——!!!
撕心裂肺的绝望嘶吼冲破喉咙,带着血沫!我眼睁睁看着青禾那小小的身影离我远去,坠向下方更深沉的黑暗,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恨意,在这一刻都被一种灭顶的、无法形容的绝望彻底淹没!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崩碎、沉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我那只刚刚按在那块奇怪硬物上的左手,掌心猛地传来一阵灼热!
那热度来得极其突兀,极其猛烈!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直接烫进了皮肉,烫进了骨头里!剧烈的灼痛感瞬间盖过了全身所有的伤痛,像一道炽烈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我混沌的意识!
紧接着,一个宏大、苍茫、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而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如同九天惊雷般,直接在我的脑海最深处轰然炸响!
枯骨生肉!起死回生!
八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磅礴的生命气息,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那声音古老、厚重,充满了洞悉生死的沧桑,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万物复苏的、近乎神迹般的伟力!
这…这是什么!
我猛地一个激灵,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脑海中的惊雷震得短暂地清醒了一瞬!几乎是本能地,我朝自己的左手看去!
只见左手死死按着的那块缝隙里的东西,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温润而凝实的青白色光芒!光芒并不刺眼,却异常稳定,穿透了冰冷的雨幕和崖壁的黑暗,照亮了我满是血污和污泥的手掌,也照亮了周围一小片湿漉漉的、布满苔藓的崖壁。
光芒的中心,赫然是一块玉佩!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的青玉色泽,在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有清泉在其中缓缓流动。玉佩的形状古朴简洁,大致呈圆形,边缘打磨得十分光滑。而玉佩的中心,在青白色光芒的映衬下,一个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古老篆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佗!
华佗!
这个名字如同第二道惊雷,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神医华佗!
难道是…传说中的传承!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我濒死的意识!枯骨生肉!起死回生!那八个字如同神谕般在脑海中回荡!
青禾!
求生的本能和对妹妹的执念,爆发出最后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我完全不顾全身骨头仿佛散架般的剧痛,也顾不上左手掌心那玉佩传来的惊人灼热感,借着那玉佩光芒照亮的一小块区域,眼睛死死盯住下方!
青禾小小的身影,就在我下方不到一丈的地方!她刚才似乎被崖壁上横生的一丛茂密荆棘挂住了!那丛荆棘异常坚韧,在狂风中摇曳,却顽强地托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她的衣服被荆棘的尖刺勾住,整个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悬挂在峭壁之上,在风雨中无助地飘荡着,生死一线!
青禾!撑住!哥来了!我嘶吼着,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左手死死攥着那块发烫的玉佩,仿佛它能给我无穷的力量。我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和双脚,在湿滑陡峭的崖壁上艰难地寻找着任何一点可以借力的凸起和缝隙,一点一点,朝着青禾悬挂的位置挪动!
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我眼前发黑,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往下淌。后背被岩石刮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左臂似乎也脱臼了,软绵绵地使不上劲,全靠意志和那只攥着玉佩、越来越烫的左手在支撑。
近了!更近了!
我甚至能借着玉佩散发的青白色光芒,看到青禾苍白如纸的小脸,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她被荆棘刺破的手臂上渗出的细小血珠!
青禾!别怕!哥抓住你了!
终于挪到了那丛荆棘上方!我猛地探出身体,右手不顾一切地穿过尖锐的刺丛,一把抓住了青禾的手臂!
入手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点生气!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左手掌心那块烫得几乎要融化的玉佩,猛地爆发出更强烈的青白色光芒!那光芒不再仅仅是照亮,而是如同实质的暖流,瞬间顺着手臂涌入我的身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而温暖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冲入我干涸、破碎的经脉!这股力量所过之处,那些断裂般的剧痛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脱臼的左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瞬间复位!后背火辣辣的伤口传来一阵奇异的麻痒,仿佛血肉正在飞速地愈合、生长!甚至连失血带来的虚弱和眩晕感,也在几个呼吸间一扫而空!
枯骨生肉!起死回生!
华佗传承!这是真的!
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来不及细想这神迹般的变化,我的全部心神立刻集中到了怀里的青禾身上!
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发烫的玉佩,将它紧紧贴在青禾冰冷的额头上!同时,我调动起那股刚刚涌入体内的、温暖而磅礴的力量,顺着我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如同涓涓细流般,朝着青禾的身体渡去!
青禾!醒醒!哥在!哥救你!
我低声呼唤着,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希冀。
那玉佩的光芒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意念,微微闪烁了一下。涌入青禾体内的那股暖流,仿佛有了灵性,开始在她小小的身体里游走、探寻。
我的意识,似乎也随着那股暖流,沉入了青禾的身体。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无法言说。我看到了她体内一片混乱的寒气,盘踞在肺腑和心脉,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她微弱的生机。那寒气之深重,远超普通的伤寒!
这就是青禾多年病弱的根源好霸道的寒毒!
暖流与那顽固的寒气相遇,立刻发生了激烈的交锋!青禾的身体在我怀里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小脸皱成一团。
坚持住!青禾!我心如刀绞,却不敢有丝毫松懈,拼命催动着玉佩传来的力量,引导着那股暖流,如同最精密的织网,一点点包裹、消融那些顽固的寒毒。
玉佩的光芒稳定地照耀着,那苍茫的声音似乎还在我意识深处回荡,指引着暖流的路径。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而漫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呼吸,也许是一炷香,当青禾体内最后一丝顽固的寒毒被那股暖流彻底驱散、消融的瞬间——
咳…咳咳…
怀里的小人儿猛地咳嗽了几声,不再是之前那种撕心裂肺、带着血沫的咳喘,而是带着一种终于挣脱束缚的、通畅的咳声。
紧接着,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迷茫,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黯淡无光、死气沉沉!里面清晰地映出了我满是血污和泥泞、却写满了狂喜的脸!
哥…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却如同天籁,…好暖和…
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里重新焕发出的、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巨大的喜悦和后怕让我浑身都在颤抖。玉佩的光芒渐渐收敛,重新变回温润内敛的模样,掌心的灼热感也消失了,只留下一片舒适的暖意。
没事了…青禾…没事了…哥在…哥找到办法了…我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我几乎想要仰天长啸!
崖顶上方,隐隐约约还传来王员外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李二狗他们的叫骂,似乎在寻找下来的路径,声音被风雨模糊,显得遥远而可笑。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上方那片被风雨笼罩的黑暗,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王德福…李二狗…你们等着!
当第一缕惨淡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雨云,将断魂崖下这片狼藉的谷底勉强照亮时,我已经抱着青禾,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朝着山下那个名叫清水的小镇方向走去。
一夜的剧变,如同脱胎换骨。
身体里那股源自玉佩的暖流虽然平息下去,却仿佛留下了某种烙印。每一次呼吸,都感觉比以往更加悠长、深沉。身上的伤口,除了衣衫破烂处露出的些许结痂的血痕,竟已感觉不到多少疼痛。更奇妙的是,我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山间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泥土的湿润、远处溪流的潺潺声,甚至林间鸟雀细微的振翅声,都清晰得如同在耳边。身体也轻快了许多,抱着青禾走在湿滑的山路上,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吃力。
青禾趴在我的肩头,虽然小脸依旧苍白,气息也弱,但那双大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她偶尔会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湿漉漉的树林,小声问一句:哥,我们去哪
去镇上。我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哥给你找更好的药,也…找条活路。
玉佩就贴在我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湿透的中衣,传来一种温润的踏实感。华佗传承…枯骨生肉,起死回生…这八个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我的灵魂里。它给了我力量,也给了我一个模糊却充满诱惑的方向。这身医术,或许就是打破这操蛋命运的唯一钥匙!
清水镇不大,依着一条还算清澈的河流而建。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被一夜暴雨冲刷得湿漉漉的,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街道两旁低矮的木质房屋。时辰尚早,街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冷清。偶尔有早起的小贩推着吱呀作响的板车经过,好奇地瞥一眼我这个抱着孩子、衣衫褴褛、满身泥泞的不速之客,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这种目光,过去会让我感到刺痛和屈辱。但此刻,我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以及一种急于寻找落脚点和验证医术的迫切。经历了断魂崖下的生死,经历了传承的洗礼,这些世俗的眼光,已经无法再轻易撼动我的心神。
当务之急,是安顿青禾,然后…找机会!
我的目光扫过街道两旁悬挂的招牌。回春堂、济世药铺…一个个药铺的名字映入眼帘。最终,我的脚步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门面稍大、也稍显气派的药铺前——仁和堂。
深吸一口气,我抱着青禾走了进去。
药铺里弥漫着浓重而复杂的草药气味。柜台后面,一个留着山羊胡、穿着青色绸衫、约莫五十岁上下的掌柜正低头拨弄着算盘。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眉头立刻不易察觉地皱了起来,眼神里带着商人惯有的审视和一丝看到麻烦的警惕。
看病还是抓药他的声音平平,没什么温度。
掌柜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舍妹昨夜淋雨受寒,高烧不退,咳得厉害。可否行个方便,借贵宝地一角,容我为她施针驱寒诊金…在下稍后定当奉上。我刻意点出施针二字,既是试探,也是想引起一点重视。
施针山羊胡掌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我一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或者骗子。我这一身破衣烂衫,满脸泥污,抱着个病恹恹的孩子,哪里像个会施针的大夫他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小伙子,人命关天,可不是闹着玩的。看你这样子…还是赶紧抱着你妹子去前街找张瞎子吧,他那便宜。
他挥挥手,像驱赶苍蝇,别在我这耽误工夫!
意料之中的拒绝,甚至带着侮辱。若是以前,我或许会面红耳赤,羞愤难当。但此刻,我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抱着青禾转身就走。
就在我一只脚刚踏出仁和堂门槛时,外面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妇人带着哭腔的尖利呼喊:
让开!快让开!大夫!大夫救命啊!
只见四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抬着一张简易的竹制担架,正急匆匆地朝着仁和堂跑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身着华贵绫罗的少女,看年纪约莫十六七岁,此刻却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一个穿着体面、但此刻发髻散乱、满脸泪痕和惊惶的中年妇人,正踉跄着跟在担架旁,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的婉儿啊!你醒醒啊!大夫!快叫大夫出来!
这阵势立刻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仁和堂里那个山羊胡掌柜也闻声快步跑了出来,一看到担架上的少女和那贵妇人的衣着气度,脸色顿时一变,刚才对我的冷淡和不耐烦瞬间换成了十二分的恭敬和紧张,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
苏夫人!是您!小姐这是怎么了掌柜的连忙迎上去,声音都变了调。
张掌柜!快!快救救我女儿!那被称为苏夫人的妇人一把抓住掌柜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婉儿她…她早上还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怎么叫都不醒!脸都紫了!快!快救她啊!她急得语无伦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张掌柜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这可是清水镇县令苏明堂苏大人的千金苏清婉!要是真在自家药铺门口出了事…他简直不敢想后果!
快!快抬进来!放里间!张掌柜急吼吼地指挥着家丁,又对着店里的小伙计吼,去!快去把后堂坐诊的刘大夫请来!快!
人群一阵骚动,家丁们抬着担架就要往药铺里冲。
就在这混乱的当口,我的目光却死死地锁在担架上那位苏小姐的脸上。玉佩紧贴着我的胸口,一股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热感悄然传来。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仿佛透过那层青紫的面色,我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一股极其阴寒、极其凝滞的气息,如同冰封的毒蛇,正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脉,不断吞噬着她微弱的生机!
这症状…竟与青禾体内的寒毒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凶险,更加霸道!那个山羊胡掌柜和什么刘大夫,绝对治不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我的脚步顿住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
机遇!这或许就是验证传承、也是改变命运的绝佳机遇!但风险…一旦失手,或者被当成招摇撞骗,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我内心天人交战,脚步迟疑的瞬间,那担架已经抬到了药铺门口,眼看就要进去。那位苏夫人哭得几乎瘫软,被丫鬟搀扶着。
拼了!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华佗传承在身,枯骨生肉,起死回生!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在眼前消逝难道要永远背负着这身医术而碌碌无为不!我李青岩,再也不要像蝼蚁一样活着!
且慢!
一声并不算高亢、却异常清晰冷静的声音,穿透了门口的混乱和哭喊。
所有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抬担架的家丁,哭喊的苏夫人,焦急的张掌柜,还有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这个抱着孩子、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
我能救她。我迎着那些惊愕、怀疑、甚至带着看傻子般的目光,抱着青禾,向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那位泪眼婆娑的苏夫人,声音沉稳得连我自己都有些意外,苏小姐并非寻常急症,乃是寒毒入髓,锁闭心脉。寻常汤药针石,非但无用,反而可能激化寒毒,立时毙命!
这话一出,如同在滚油里滴入冷水!
放肆!张掌柜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山羊胡子直抖,指着我厉声呵斥,哪里来的狂徒!满口胡言!竟敢诅咒苏小姐!还不快滚!
抓住他!别让他在这妖言惑众!几个家丁也反应过来,凶神恶煞地就要上前。
等等!苏夫人却猛地抬手,制止了家丁的动作。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此刻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挣扎,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看着我破烂的衣衫,看着我怀里同样病弱的孩子,又看看担架上气息奄奄的女儿…最终,那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落在我那双异常平静、没有丝毫闪躲的眼睛上。
你…你真能救我女儿她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赌上一切。
夫人!张掌柜急得跺脚,您万万不可听信这乞丐胡言乱语啊!小姐性命攸关,耽误不得!刘大夫马上就到…
闭嘴!苏夫人猛地转头,对着张掌柜发出一声尖利的呵斥,那眼神带着一种母兽护崽般的疯狂和决绝。她再次看向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拿什么救
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了我的左手。掌心摊开,那枚温润的青玉佩静静地躺在那里,在药铺门口透进来的天光下,流转着内敛而神秘的光泽。玉佩中心那个古朴的佗字,清晰可见。
玉佩出现的瞬间,周围似乎安静了一瞬。连张掌柜都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这玉佩的质地和气息,绝非寻常之物!
以此为凭。我收回手,将玉佩紧握,目光再次投向苏夫人,语气斩钉截铁,一炷香。若救不醒苏小姐,在下项上人头,任凭夫人处置!
死寂。
药铺门口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苏夫人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张掌柜脸色铁青,嘴唇翕动着还想说什么,却被苏夫人那决绝的眼神堵了回去。周围的家丁和看客们更是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好!苏夫人猛地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一炷香!你若救不醒我女儿,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把她抬进去!让他治!
夫人!张掌柜还想阻拦。
抬进去!苏夫人几乎是尖叫着重复道,眼神凶狠地扫过张掌柜和那些家丁,都给我听着!他治!出了任何事,我苏家担着!谁再敢聒噪,打断腿扔出去!
家丁们噤若寒蝉,连忙将担架抬进了仁和堂里间。苏夫人紧跟着进去,临进门时,又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绝望,有疯狂,有孤注一掷的赌徒般的狠戾,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渺茫的希冀。
我没有丝毫犹豫,抱着青禾,顶着张掌柜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和周围各种复杂难明的视线,大步走进了里间。
里间陈设简单,一张诊床,几张椅子。苏清婉被小心地安置在诊床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脸色青紫得吓人。苏夫人站在床边,双手紧紧绞着帕子,身体微微发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又时不时惊恐地瞥向我。
我将青禾轻轻放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低声道:青禾乖,坐好别动,哥很快就来。
青禾乖巧地点点头,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担忧和懵懂。
我走到诊床边,目光沉静地落在苏清婉脸上。左手握着玉佩,那股温润的力量再次悄然流转,与我体内的暖流隐隐呼应。我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完全摒除,心神沉静如水。
取银针来!我头也不回,沉声道。
张掌柜站在门口,脸色铁青,闻言冷哼一声,却不敢违逆苏夫人,极不情愿地对旁边的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连忙捧过一个针囊。
我打开针囊,里面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闪着寒光。我的手指拂过那些银针,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我身体延伸的一部分。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对应的经络穴位图,清晰无比。
出手如电!
三根细长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苏清婉头顶百会、额前神庭、以及眉心印堂穴!手法之快,认穴之准,让一旁死死盯着的苏夫人和张掌柜都下意识地瞳孔一缩!这绝非生手!
紧接着,又是七根稍短的银针,如同雨点般落下,分刺她胸前膻中、巨阙,以及双手内关、神门等要穴!每一针落下,都带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暖流,顺着银针渡入她的体内!这正是玉佩赋予我的、源自华佗传承的回春真气!
这真气一入体,立刻如同投入冰湖的火种!苏清婉体内那盘踞在心脉、如同万载玄冰般顽固阴寒的毒气,瞬间被惊动、激怒!
呃…苏清婉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原本就青紫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死灰!胸口起伏几乎停止!
婉儿!苏夫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她猛地扑上来,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住手!快住手!她状若疯虎,就要来抓我的手臂。
拦住她!我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
门口的家丁下意识地冲进来,死死拉住了几乎失控的苏夫人。
毒气反扑!是最后关头!夫人若想小姐活命,就安静看着!我头也不抬,声音冷冽如冰,同时双手动作更快!又是数根银针闪电般刺入苏清婉双足足三里、涌泉等穴!真气如同涓涓暖流,源源不断注入,在玉佩力量的引导下,精准地冲击着那寒毒的核心!
噗——!
苏清婉身体猛地弓起,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刺骨寒气的黑色淤血狂喷而出!那淤血溅在地上,竟隐隐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随着这口淤血的喷出,苏清婉那死灰般的脸色,如同冰雪消融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紫色的嘴唇也迅速恢复了淡淡的血色!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带着通畅感的咳嗽声响起。
在苏夫人、张掌柜以及所有家丁、伙计难以置信、如同见鬼般的目光注视下,苏清婉那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吃力地睁开了!
那双眼睛,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拭去尘埃,清澈、明亮,带着初醒的迷茫,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脆弱。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有些涣散,最终,落在了离她最近、刚刚收回最后一根银针的我脸上。
我…我怎么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沙哑。
死寂!绝对的死寂!
里间内外,所有人仿佛都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有苏清婉微弱的询问在寂静中回荡。
苏夫人脸上的疯狂、愤怒、绝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凝固成一种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惊愕和茫然。她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床上睁开眼的女儿,仿佛不认识了一般。
张掌柜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山羊胡子抖得像风中的枯草,脸色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世界观崩塌般的荒谬感。他看看苏清婉,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口的家丁和伙计们,更是如同泥塑木雕,呆若木鸡。
婉儿!我的婉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短暂的死寂后,苏夫人终于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喊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她猛地挣脱了家丁的搀扶,几乎是扑到了床边,一把将还有些茫然的苏清婉紧紧抱在怀里,放声痛哭,吓死娘了!吓死娘了!我的儿啊!
苏清婉被母亲抱得有些喘不过气,虚弱地挣扎了一下:娘…我喘不过气了…
苏夫人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一些,但双手依旧紧紧抓着女儿的肩膀,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苏清婉的目光,则再次越过母亲的肩头,落在了站在床边、沉默不语的我身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就是这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泞的人…救了自己
娘,她轻轻拉了拉苏夫人的衣袖,声音依旧虚弱,但清晰了许多,是…是这位…恩公救了我吗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我。
对对对!是他!是这位…这位…苏夫人连忙应着,激动地转过头看向我,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与片刻前的疯狂判若两人。她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恩人的姓名。
李青岩。我平静地报上名字,弯腰开始收拾散落的银针。玉佩的力量在刚才的救治中消耗不小,此刻感觉体内那股暖流有些虚浮,精神也涌上一阵疲惫。
李恩公!李恩公!请受我一拜!苏夫人说着,竟真的不顾身份,作势就要跪下行大礼!
我眉头微皱,侧身避开:夫人不必如此。令爱寒毒虽已逼出,但久病伤元,还需静养调理,辅以温补之药固本培元。
是是是!恩公所言极是!苏夫人连连点头,如同聆听了圣旨。她猛地想起什么,对着门口还处于石化状态的家丁厉声吩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备最好的马车!送小姐回府!还有,去府衙禀告老爷!就说小姐得救了!是李恩公妙手回春!快!
家丁们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应声,乱哄哄地跑出去准备。
恩公!苏夫人又转向我,脸上堆满了极尽讨好的笑容,与之前判若两人,她甚至小心翼翼地想去拉我的衣袖,被我无声地避开,您是我苏家的大恩人!再生父母!请务必移步寒舍!让妾身和苏大人好好答谢恩公救命之恩!还有…还有您这位妹妹,她目光看向安静坐在椅子上的青禾,带着十二分的关切,也一并请到府上,请最好的大夫调养!您看可好
我看了看依旧虚弱的青禾,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状态。苏府,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至少能让青禾得到好的照顾,也能让我喘口气。
也好。我点了点头。
苏府位于清水镇中心,离县衙不远。高门大院,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不彰显着主人家在本地煊赫的地位。
我和青禾被安排住进了府内一个独立的小院——听竹轩。院子不大,却极为雅致,几丛翠竹掩映着白墙灰瓦,环境清幽。房间里的陈设更是与那破庙天壤之别,檀木家具、锦缎被褥、精致的瓷器,处处透着富贵人家的讲究。
苏夫人几乎是立刻请来了镇上最有名的几位大夫给青禾会诊,开了最好的温补方子。府里的丫鬟婆子更是被耳提面命,对我和青禾的照顾无微不至,恭敬得如同对待主子。
青禾喝了药,躺在柔软温暖的锦被里,小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红润,很快便沉沉睡去。看着妹妹安稳的睡颜,我心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放松。胸口那块玉佩,在无人时依旧散发着温润的暖意,滋养着我消耗过度的精神。
傍晚时分,一个丫鬟恭敬地前来通传:李恩公,夫人请您和小姐去花厅用晚膳,老爷也回府了,想当面向恩公道谢。
花厅布置得富丽堂皇,巨大的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香气四溢。苏县令苏明堂端坐主位,约莫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颇有几分文士风范,只是眉宇间带着官场中人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苏夫人坐在他下首,脸上依旧洋溢着感激和热情。
李恩公来了!快请坐!苏夫人一见我抱着青禾进来,立刻热情地招呼。
李公子,快请入座。苏明堂也站起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我拱了拱手,小女清婉,承蒙公子妙手回春,救命大恩,苏某没齿难忘!请受苏某一拜!说着,竟真的深深作揖。
苏大人言重了。我平静地还了一礼,将青禾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坐好,行医救人,本分而已。
好一个‘本分而已’!苏明堂直起身,看向我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和探究,李公子年纪轻轻,却有此等惊世骇俗的医术,实乃奇才!不知公子师承何方高人
山野之人,偶得奇遇,不足挂齿。我含糊地应道,不想多提玉佩之事。
苏明堂眼中精光一闪,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脸上笑容不变:公子过谦了。如此神术,岂是寻常奇遇可得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是暂无去处,不妨就在我苏府住下。一来,清婉还需公子费心调理;二来,苏某也好报答公子大恩。
是啊是啊,恩公!苏夫人也连忙附和,府上虽简陋,但定当竭力让恩公和令妹住得舒心!您就安心住下吧!
我正沉吟着该如何婉拒这过于热情的挽留,一个丫鬟扶着苏清婉走了进来。
她显然精心梳洗过,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软烟罗裙,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只斜插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唇色也淡,却更衬得肌肤如玉,眉眼如画。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同山间最纯净的溪水,此刻带着几分羞怯和好奇,盈盈地望了过来,落在我的身上。那份清丽脱俗的气质,与这富丽堂皇的花厅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婉儿,快来见过李恩公!苏夫人连忙招呼。
苏清婉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我面前,盈盈一礼,声音轻柔婉转:清婉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和真诚的感激,若非恩公,清婉恐怕…恐怕已不在人世了。说着,眼圈微微泛红。
苏小姐不必多礼。我起身还礼,目光与她清澈的眸子一触即分。不得不承认,这苏小姐确实生得极美,那份病弱后的楚楚之态,更是惹人怜惜。
晚膳在苏家夫妇刻意营造的、极其热络的气氛中进行。席间,苏明堂旁敲侧击地打探着我的来历和医术,都被我含糊带过。苏夫人则不停地给我和青禾布菜,嘘寒问暖。苏清婉话不多,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坐着,偶尔会偷偷看我一眼,眼神复杂,带着感激,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和探究。
青禾吃了些软烂的食物,精神好了些,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桌上的珍馐和衣着光鲜的众人。
晚膳过半,苏清婉似乎有些气力不济,脸色又白了几分。苏夫人见状,连忙道:婉儿,是不是累了让李恩公再给你瞧瞧脉象吧说着,不由分说地将苏清婉的手腕拉了过来,递到我面前。
娘…苏清婉有些羞赧地低唤了一声,却没有收回手。
我略一迟疑,出于医者的本分,还是伸出三指,轻轻搭在了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触手一片冰凉滑腻,肌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脉搏依旧有些虚浮,但那股盘踞的阴寒之气确实已荡然无存,只是元气损伤过大。
就在我凝神诊脉,感受着她脉搏细微变化的瞬间——
苏清婉那只被我搭着脉的手,却突然翻转过来,柔弱无骨的小手一下子反握住了我的手腕!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微微一怔。
紧接着,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她拉着我的手,没有松开,反而轻轻一带,将我的手掌…按在了她自己微微起伏的胸口之上!
隔着那层薄薄的、柔软丝滑的月白色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心脏急促而有力的跳动,感受到少女胸脯那惊人的柔软和温热!更要命的是,那柔软的触感正中心脏上方最饱满的位置!
一股难以言喻的电流瞬间从掌心窜遍全身!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花厅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明堂和苏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旁边的丫鬟更是惊得捂住了嘴!
苏清婉似乎也被自己这大胆的举动惊呆了,那张苍白的小脸瞬间飞起两朵极其艳丽的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慌乱、羞赧和无措,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解释什么,又似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发出一声低若蚊呐、带着颤抖和无限娇羞的轻吟:
恩…恩公…你…你摸摸…这里…跳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