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机老公待机中
>我1200度近视,摘下眼镜世界就是一团马赛克。
>在验光室遇见他时,他正用机器般的语调念:请直视红点。
>后来这个人机验光师成了我老公。
>他每天准时六点问我:需要切换框架眼镜模式吗
>直到那晚我故意弄丢眼镜,摸索着吻他。
>他呼吸骤乱:错误指令…无法识别…
>我咬他耳朵:现在,切换成人模式。
1.
清晨七点零三分,闹钟的嗡鸣像个没睡醒的老头在哼哼。我闭着眼,手臂在床头柜上一通盲人摸象,指尖终于碰到那两片冰凉又沉重的救赎——我的眼镜架。摸索着戴上,世界如同沉船被打捞出水,轮廓逐渐清晰。1200度的镜片像两个厚实的啤酒瓶底,硬生生把眼前那团混沌、模糊、毫无安全感的马赛克世界,给强行掰回了正轨。衣柜门板上的木纹、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惨白晨光,还有床头柜上那个丑萌丑萌的陶瓷招财猫,终于有了它们该有的形状和位置。
我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搁浅的鱼重新回到了水里。高度近视的每一天,都是从一场失而复得的视觉仪式开始的。没有这两片玻璃,我连自己的脚趾头都找不到。
趿拉着拖鞋,我把自己挪到客厅。厨房那边传来稳定、规律的声响,嗒,嗒,嗒……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在运作。走过去,果然是他——我的合法丈夫,周循。他背对着我,站在灶台前,一手稳稳拿着平底锅的把手,另一只手腕关节以一种精确到毫米的幅度轻轻一抖,锅里的煎蛋便听话地翻了个身,边缘焦黄得恰到好处,是我喜欢的程度。
醒了他没有回头,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新闻播报里的标准男声,早餐预计完成时间:七点十五分。包含煎蛋两枚,全麦吐司两片,脱脂牛奶三百毫升。
嗯。我应了一声,拉开餐桌边的椅子坐下,冰凉的塑料椅面激得我一哆嗦。目光落在他宽阔的背上。周循,我的验光师老公。当初在明视界那间小小的验光室里,他用这副仿佛内置了AI芯片的腔调对我说请直视前方红点,不要眨眼时,我就鬼使神差地觉得,这声音,这腔调,这精确到刻板的操作流程,该死的令人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我那脆弱得像玻璃渣一样的视力,就永远不会出乱子。然后,我就把他这个人机给拐回了家。
2.
婚后的日子,跟验光室里的初遇没什么本质区别。他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仪器,准时、高效、一丝不苟。说话永远用陈述句,语调平稳无波,仿佛字典里压根没有抑扬顿挫四个字。除了……某些特定时刻,他身体里那台沉寂的引擎会突然轰鸣起来,滚烫的气息会灼烧我的皮肤,提醒我他确实是个血肉之躯。
吐司烘烤程度设定为‘中度焦脆’,是否确认他端着盘子走过来,动作标准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服务生。
确认。我拿起一片,咔嚓一声咬下去,酥脆得掉渣。
他坐在我对面,腰背挺得笔直,拿起他那片吐司,一口下去,边缘整齐得如同用尺子量过。他细嚼慢咽,喉结规律地上下滑动,眼神平静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在进行某种日常扫描。
今日天气:晴间多云,气温范围摄氏20至28度。紫外线指数:中等。建议:外出佩戴防紫外线镜片。他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准确报时,当前时间:七点二十三分。距离你上班出发合理时间,剩余二十七分钟。
我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的,正好入口。知道啦,周老师。
我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揶揄。
他对我这个称呼似乎毫无反应,只是站起身,开始收拾我俩的空盘。动作流畅,效率极高,碗碟碰撞的声音都带着一种冷静的节奏感。水龙头打开,水流稳定地冲刷着盘子,他洗得很认真,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冷硬。我看着他,心里那点小小的、恶作剧的念头又冒了出来。这日子,精确得像瑞士钟表,安全是安全,可……是不是太安静了点
我起身去卧室换衣服。出来时,他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深灰色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口紧贴着喉结下方。他正微微低头,调整手腕上那块黑色表带的腕表,表盘反射着冷冽的光。
准备出发他侧过头问。
嗯。我走过去换鞋。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动作标准得像个递接物品的机器人。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把我那个沉重得像块板砖的眼镜盒放在他手上。他合拢手指,稳稳握住,然后转身,打开了入户门。
走吧。他说。
我坐在副驾上,车窗外的世界因为玻璃的折射和飞驰的速度而微微扭曲变形。周循开车的样子,跟他做任何事一样,精确得令人发指。双手永远保持在方向盘九点十五分的位置,变道必打灯三秒以上,与前车保持着教科书般的安全距离,车速稳定地卡在限速的下限。车里安静得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送风声和他手腕上那块表指针走动的、几乎听不见的滴答声。
前方八百米,预计两分钟后到达目的地。他目视前方,平稳地报出信息。
嗯。我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色块,心不在焉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车门内侧的软包皮革。脑子里像卡了碟,反复回放的都是昨晚那个失败的测试。
昨晚洗完澡出来,卧室只开了盏昏暗的床头灯。我故意没戴眼镜,像个真正的瞎子一样,伸着两只手,在弥漫着水汽的、模糊一片的空间里摸索着向前。凭着记忆和对家具位置的熟悉,我磕磕绊绊地挪到床边,然后,壮着胆子,朝着那个坐在床边看平板电脑的、模糊成一团深灰色人影的方向,扑了过去。
嘴唇触碰到一片温热的、带着点刚刮过胡茬微刺感的皮肤,大概是脸颊的位置。我听到平板电脑被迅速放到床头柜上的轻微磕碰声。紧接着,一双手臂稳稳地扶住了我因为失去平衡而晃悠的身体。动作很标准,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支撑力。
头顶传来他平稳无波的声音,比平时似乎快了一丁点,但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调子:视觉辅助设备缺失。当前行为模式:低效且存在安全风险。建议:立即启用备用框架眼镜。位置:床头柜上层抽屉左侧。
语气平静得像在念用户手册里关于安全操作的章节。
我:……
满腔的旖旎心思瞬间碎成了渣渣。我挫败地一把推开他,摸索着拉开抽屉,精准地找到了我的眼镜盒(毕竟这地方我熟),戴上眼镜。世界清晰了,他脸上那副不明所以但保持职业性关注的表情也清晰了。
测试失败。我嘟囔着倒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什么测试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带着点真实的困惑。
……没什么!睡觉!我闷闷地吼回去。
现在回想起来,脸还有点发烫。我一定是被那1200度的近视度数搞坏了脑子,才会试图去撩拨一台人形自走验光仪!指望他能瞬间切换成什么热男模式简直是痴心妄想!
目的地已到达。周循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车子稳稳地停在我公司楼下。
哦,好。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视觉辅助设备。他提醒道,同时伸出手。我习惯性地把眼镜盒递给他。他接过去,动作流畅自然。
我推开车门下去,关门前习惯性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微微侧过身,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停顿了大概有两秒钟。镜片后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读取某种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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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部识别完成。状态:正常。祝你工作顺利。他清晰地说道。
……谢谢。我憋出两个字,关上车门,看着他平稳地将车汇入车流。那句面部识别完成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行吧,至少他识别到我了。我一边腹诽着这个人机老公,一边认命地走进写字楼旋转门里那片模糊的光影中。
3.
下午三点刚过,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交织成一片令人昏昏欲睡的白噪音。我正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眼睛又干又涩,像被砂纸磨过。这副隐形眼镜戴了快十个小时,极限快到了。我揉了揉眉心,烦躁地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戳开置顶那个备注为周老师(人机版)的联系人。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抱怨好像没什么用。他只会用他那套光学理论来回应。最终,我言简意赅地敲了几个字发过去:【眼睛干。】
发送成功。我把手机丢回桌面,身体往后一靠,闭上酸胀的眼睛。指望着他能隔着屏幕递瓶人工泪液过来别做梦了。他大概只会回复一个标准的护眼建议文档。
然而,手机屏幕几乎在我放下的瞬间就亮了起来。
嗡嗡。
不是文档,也不是长篇大论的护眼指南。屏幕上简洁地躺着一行字:
【错误代码:Eyes-Overwork-003。解决方案:立即切换至框架眼镜模式。预计送达时间:16:00。】
送达时间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电脑屏幕右下角。15:01。
他……这是要送过来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混着点哭笑不得的荒谬感,猛地撞了一下心口。这指令下达得,比他叫我直视红点还要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系统强制执行力。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变得有点难熬。眼睛依旧干涩,但心底那点烦躁莫名被熨平了大半。我时不时瞟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看着数字慢吞吞地跳到15:55。起身,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
刚回到工位坐下没两分钟,前台的电话就转了过来:林姐,楼下有人找,说是送东西的。
心猛地跳快了一拍。我抓起手机,几乎是跑着冲向电梯。电梯门在一楼叮咚打开,隔着写字楼光洁明亮的大堂玻璃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边缘,像一根定海神针。他穿着早上那件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衬衫,身姿笔挺,手里稳稳地拿着我那副熟悉的、深红色边框的眼镜盒。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斜射进来,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微暖的金边。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观察大堂里悬挂的一幅抽象画或者只是在待机
我推开玻璃门,快步走过去,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大堂里回响。他似乎被这声音激活了,准确地转过头,视线精准地捕捉到我。没有微笑,没有挥手,只是在我走到他面前大约一步距离时,抬起了拿着眼镜盒的那只手。
动作精准,如同机械臂完成一次设定好的传递。
您的视觉辅助设备。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清晰,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我听清,又不会引起周围人过多的注意。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真的只是个跑腿送货的。
我接过还带着他掌心一点微温的眼镜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的指尖很干燥,微凉。我飞快地抬眼看他,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没有一丝涟漪。
谢谢。我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眼镜盒光滑的表面。
角膜当前处于过度疲劳状态,建议立即切换设备并保持后续观察。如持续干涩、畏光,请及时反馈。他语速平稳地补充着医嘱,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进行初步的视诊。
知道了,周老师。我有点无奈,又有点想笑。他这副专业验光师附体的样子,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反差萌
任务完成。是否还有其他指令他看着我问,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没了。你快回去吧。我赶紧说,生怕他下一句蹦出是否需要检查眼底之类的。
他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好的。再见。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步伐稳定地朝着大门走去,背影很快融入外面街道流动的光影里,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眼镜盒,盒子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大堂里人来人往,喧嚣依旧,可刚才那短短的几十秒,那个刻板的身影递来眼镜的瞬间,却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清晰地烙印在脑子里。一种奇异的、被精密照顾到的感觉,像一颗温热的种子,悄然落在心湖,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回到工位,我打开眼镜盒,取出那副框架眼镜,沉甸甸地架在鼻梁上。世界瞬间被拉回高清模式,连同事脸上熬夜的痘痘都清晰可见。眼睛的干涩感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我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他那条带着错误代码的指令,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弯。
这个人机,好像……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至少,他的指令,执行得又快又准,还附带上门服务。这该死的、精准的安全感。
4.
周末,市中心最大的购物中心。空气里混杂着香水、爆米花和无数种食物的味道,嘈杂的人声和背景音乐像无形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耳膜。我被闺蜜小雅挽着胳膊,像条缺氧的鱼,艰难地在汹涌的人潮里随波逐流。巨大的广告牌在头顶闪烁,斑斓刺眼的光晕在高度近视的视野里扩散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晃得人头晕眼花。
快快快!那边打折!限时抢购!小雅兴奋地尖叫着,拽着我就要往人群最密集的化妆品柜台冲锋。
我被她拖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知被谁绊了一下,重心瞬间不稳。哎!惊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视野里全是晃动的人腿和模糊扭曲的地砖图案,绝望感瞬间攫住了我。
就在我以为要跟冰冷的地砖来个亲密接触的瞬间,一条坚实的手臂如同精准计算的保险杠,猛地从侧后方横拦过来,稳稳地箍住了我的腰。一股熟悉的、带着清爽皂角气息的力量将我猛地拉回。后背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硬邦邦的,撞得我肩膀生疼。
惊魂未定地抬头,鼻梁上的眼镜因为剧烈的晃动滑到了鼻尖。透过厚厚的镜片,我看到的是周循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他微微低头,镜片反射着头顶刺目的灯光,看不清眼神。
检测到突发性失衡风险。他平稳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盖过了周围的嘈杂,环境拥挤指数:高。动态视力负荷:超载。建议:立即脱离当前区域。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利落地帮我扶正滑落的眼镜。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我的耳廓,带来一点微凉的触感。另一只手依旧有力地环在我腰间,像一道稳固的围栏,隔开了周围推搡的人流。
呼……吓死我了!小雅这才反应过来,拍着胸口,周哥你真是神兵天降啊!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周循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扫描了一下,然后转向小雅,语气毫无起伏:通过林薇手机共享的实时位置信息。路径计算显示此处人流密度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七十。风险预警成立。
小雅:……
我默默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腰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臂的力量感。脸有点热,心跳还没完全平复。谢…谢谢。
我低声说,有点不敢看他那过于专业的眼神。
职责范围。他简洁地回应,然后目光扫过周围,最优撤离路线已规划。请跟随。
说完,他微微侧身,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在前面开路。他没有像普通人那样伸手护着或者喊借过,只是以一种稳定、不容置疑的步伐向前,周身自带一种奇异的生人勿近气场。拥挤的人群在他面前,竟真的像摩西分海般,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缝隙。我和小雅紧跟在他身后,像是被一艘破冰船保护着的小艇,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拥挤感瞬间消失了。
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相对空旷的休息区。周循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像是在做最后的检查确认。
安全区域已抵达。是否继续购物行程他问。
小雅立刻抢答:当然继续!周哥一起呗正好帮我们拎包!她冲我挤挤眼。
周循的目光转向我,带着询问。我看着他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想到刚才那坚实的手臂和奇异的开路能力,鬼使神差地点了头:……行吧。
于是,接下来的购物之旅,画风突变。周循成了我们沉默而高效的人形自走购物车兼人形导航仪。
雅雅,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我拿起一条连衣裙。
好看!快去试试!小雅怂恿。
我刚要走向试衣间,周循的声音平稳响起:材质成分:涤纶68%,粘纤32%。透气指数:中等偏下。建议:慎重考虑夏季穿着体感。
我:……
默默把裙子挂了回去。
小雅看中一双高跟鞋,鞋跟细得像锥子。
哇!这跟,绝了!她两眼放光。
周循的声音适时插入:鞋跟高度:9.5厘米。前掌倾斜角度:15度。生物力学模型分析显示,持续穿着超过一小时,足底筋膜及踝关节韧带损伤风险增加85%。建议:仅供短时间展示性穿着。
小雅拿着鞋的手僵在半空,表情像生吞了个鸡蛋。
逛到内衣区,小雅拿起一件设计相当省布料的蕾丝内衣,坏笑着在我面前晃:薇薇,这个!你家周老师肯定……
话没说完,周循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语气是纯粹的学术探讨:罩杯结构支撑力不足,侧比宽度过窄,无法提供有效稳定与承托。长期穿着可能导致胸部软组织下垂及副乳形成。不符合人体工程学设计。
小雅:……
我的脸瞬间爆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家伙,眼睛是带X光扫描的吗还有,他脑子里是不是真的装了个人体工程学数据库!
整个下午,周循就像个行走的避坑指南加产品说明书。他精准地指出衣服的线头、鞋底耐磨度不够、背包缝合处潜在的脱线风险……说话永远直击要害,用词精准得如同实验室报告,毫无人情味可言。小雅从一开始的兴奋,到后来的麻木,最后只剩下嘴角抽搐的份儿。
我错了薇薇,她瘫在咖啡店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搅着面前的冰沙,我不该邀请你家这位‘人形百科’加‘质检总局’来逛街的……太打击购物热情了!感觉在逛科技博览会!
周循坐在我对面,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闻言只是平静地看了小雅一眼,然后目光落回我脸上,像是在等待我的反馈。
我看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又看看小雅生无可恋的表情,再看看脚边他拎着的几个购物袋(里面基本都是他风险评估后勉强通过的实用款),憋了一下午的笑意终于忍不住了。
噗嗤……
我捂着嘴笑出声,肩膀一抖一抖的。这诡异的、令人抓狂又莫名安心的安全感,真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5.
日子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流水线,在周循精准的人机节奏中平稳滑行。每天清晨六点,他会准时出现在床边,用毫无起伏的调子问:需要切换框架眼镜模式吗
晚上十点,他会拿着一台巴掌大的手持验光仪,像个尽职的机场安检员:例行眼球健康扫描,请配合。
冰凉的仪器边缘贴上我的太阳穴,发出细微的嗡嗡声,一道柔和的红光扫过我的瞳孔。他的脸凑得很近,呼吸几乎拂过我的睫毛,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镜片后专注得近乎冷酷的眼神,像是在检查一台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
这种被人机全盘掌控的感觉,安全,省心,但有时也像温水煮青蛙,闷得人透不过气。心底那个想看他宕机的念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日复一日的精准投喂下,像野草一样疯长。那晚失败的测试,成了我心底一根隐秘的刺。
机会在一个周五的晚上不期而至。
晚餐时,周循接了个电话。是他导师打来的,讨论一个光学镜片设计的项目问题。电话打了很久,他坐在餐桌对面,神情是工作状态特有的冷肃,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但依旧条理清晰,全是专业术语和数据。我默默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看他还在专注地通话,便自己回了卧室。
靠在床头刷了会儿手机,眼睛开始发涩。我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指尖却扑了个空。嗯眼镜呢我明明记得睡前放这里的。我坐起身,借着床头灯昏暗的光线在柜子上摸索。没有。又拉开抽屉翻找。还是没有。
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刚才收拾餐桌时顺手放厨房了我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摸索着往卧室门口走。刚走出两步,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身体猛地向前踉跄。
啊!
短促的惊呼脱口而出。
几乎是同时,客厅里通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快到门口时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极低的、压抑的抽气声。下一秒,卧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发生什么他的声音响起,比平时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几步跨到我面前,模糊的深灰色人影挡住了门口的光线。他的气息有点不稳,胸膛微微起伏,一股淡淡的、属于他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点奔跑后的热意。
他来了!而且,他好像……有点急
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擂动起来。一个大胆又疯狂的念头瞬间攫住了我。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凭着感觉,朝着他气息最浓的方向,摸索着伸出手。指尖先是触碰到他微凉的、带着点汗意的衬衫布料,然后向上,拂过他线条紧绷的下颌,最终捧住了他的脸。
掌心下的皮肤温热,甚至有些发烫。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他胸膛里那颗心脏同样在剧烈地搏动,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撞击着我的指尖。他温热的、带着点急促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头。
就是现在!
我没有丝毫犹豫,踮起脚尖,凭着感觉,朝着那温热气息的源头,吻了上去。
嘴唇触碰到的,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带着微凉金属质感的镜框边缘。但我不管不顾,固执地偏过头,准确地捕捉到了他的嘴唇。
温热,干燥,带着他特有的、干净的气息。起初是柔软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僵硬和微凉。但仅仅一秒钟,那柔软就消失了,变得滚烫而富有弹性。仿佛有什么坚硬的程序外壳被瞬间击碎,露出了底下灼热的内核。
唔……一声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不是平时的平稳,而是被强行压抑的、带着惊愕和某种原始冲动的破碎音节。
我的手臂顺势环上他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指尖插入他后脑勺的短发,发丝粗硬,带着汗意。这个吻笨拙而用力,带着孤注一掷的试探和长久积压的渴望。我甚至报复性地、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电流击中。下一秒,那双一直僵硬垂在身侧的手臂,骤然收紧,如同失控的铁箍,带着惊人的力道,狠狠地将我揉进怀里。力量之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肋骨都隐隐作痛。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距离彻底消失,紧密得没有一丝缝隙。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像擂鼓一样撞击着我的耳膜,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滚烫地传递过来。
混乱而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滚烫的唇舌变得无比强势,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凶狠反客为主,攻城略地。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失控的、充满野性的力量,与他平日里精密冰冷的人机模式判若两人。空气仿佛被点燃,发出无声的爆鸣。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又或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找回一丝控制权,猛地将头向后仰开,结束了这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吻。
黑暗中,他沉重的、混乱的喘息声格外清晰,如同剧烈奔跑后的野兽,灼热的气息一下下喷在我的额发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抱着我的手臂依旧像铁钳般箍着,没有丝毫放松。
寂静在灼热的空气中蔓延,只有彼此失控的心跳和喘息在无声地叫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开了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烧红的金属上刮擦出来,带着一种系统过载后濒临崩溃的断续和迟滞:
错误……错误指令……无法…识别……
这破碎的、带着浓重喘息声的回应,像一颗火星,猛地溅落在我心底那片积压已久的、名为周循的荒原上。
黑暗中,我仰起头,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涛骇浪。我摸索着,指尖抚上他滚烫的耳垂,感受到那薄薄的皮肤下血液的疯狂奔流。然后,我凑近他同样灼热的耳廓,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将我的指令送入他混乱的喘息里:
现在,切换成人模式。
话音落下的瞬间,环抱着我的手臂骤然收得更紧,紧得让我痛哼出声。他滚烫的唇再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凶狠压了下来,彻底淹没了所有的错误指令和无法识别。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失控的心跳和灼热的喘息,宣告着那台精密运行了太久的人机,终于被强行拖入了滚烫的、属于人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