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基那日,亲手废了影七的武功。
>她曾为我挡下九支毒箭,如今却因贵妃一句这影卫看陛下的眼神不清白,被挑断手筋脚筋。
>后来叛军围城,她爬过满地血污替我取来佩剑。
>剑柄暗格里掉出支裂玉簪,是我当年随手赏的。
>簪身刻着岁岁安——我的小字。
>原来她爬过十里宫阶,只为祝我一句生辰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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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殿的九龙金漆宝座硌得人脊骨生寒。新帝登基,万国来朝,山呼海啸的万岁声浪撞在描金蟠龙的殿柱上,嗡嗡回响,震得人耳膜发麻。我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赤金冕旒垂下的玉藻,冰凉滑腻,像握住了一条僵死的蛇。
阶下,丹陛尽头,影七跪在那里。
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墨色的夜行衣,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插进金砖缝隙里的标枪。只是那挺直,此刻透着一股强弩之末的僵硬。血,暗红的、粘稠的血,从她被反剪捆缚在身后的双臂处,沿着破碎的袖口,一滴、一滴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那细微的声响,竟奇异地穿透了鼎沸的朝贺,一下下凿在我心口。
陛下身侧传来一声娇柔的低唤,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惑。新晋的贵妃沈氏,云鬓高耸,步摇轻颤,依偎过来,温热的吐息拂过我耳际,甜腻得发齁。您看呀,这贱婢……眼神还是这般不知收敛,直勾勾盯着龙椅呢,怕不是心里还存着大不敬的念头臣妾方才可是亲眼瞧见,她在殿外当值,那目光……啧啧,真真是污了陛下的圣目。
她葱白的指尖,涂着艳红的蔻丹,轻轻点向阶下那抹孤影。那姿态,像在指点一件碍眼的陈设。
我顺着那指尖望去。影七的头微微垂着,散落的几缕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我知道,沈贵妃没有说谎。影七的眼睛……那双眼睛,曾经在尸山血海里为我撕开生路,曾经在寒夜孤灯下沉默地守护,那双眼睛里盛过太多东西——忠诚、坚定,或许……也曾有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不该有的温度。
可如今,那温度成了催命的符咒。
不过是个影子,不听话了,废了便是。我开口,声音沉缓,带着新君初立的威压,碾过空旷的大殿。方才还喧嚣的贺声,瞬间死寂下去,落针可闻。贵妃既嫌污了眼,便依宫规处置。挑断手筋脚筋,扔去浣衣局,自生自灭。
陛下圣明!沈贵妃的声音立刻染上欢欣,如同出谷黄莺。
命令出口的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影七一直紧绷的肩线,几不可查地塌陷了一分。像一根被骤然抽去了所有力道的弦。她依旧没有抬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被判决的不是她自己,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只有那砸落在地的金砖上的血滴,陡然变得密集了些,洇开一小片暗沉的湿痕。
几个面无表情、穿着内廷慎刑司服饰的太监幽灵般上前,动作迅捷而熟练。冰冷的铁钩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破碎的衣袖,勾住双臂。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影七的身体被粗暴地拖拽起来,像拖一条破麻袋,在地上留下两道蜿蜒刺目的血痕,一路拖向殿外刺目的阳光里。那阳光照在她身上,竟显出几分残忍的暖意。
陛下……沈贵妃又娇柔地唤了一声,柔若无骨地靠得更紧,馥郁的暖香几乎将我包裹。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金砖上刺目的血色和那无声拖曳的痕迹强行从脑海中抹去。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深潭般的平静。抬手,端起九龙金樽,冰冷的酒液滑入喉中,辛辣一路烧灼至胃底。
诸卿,共饮。
大殿内,山呼万岁之声复起,排山倒海,将那殿外无声的血腥彻底淹没。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金碧辉煌的承天殿,重新织就一张名为盛世的锦绣华章。
***
龙涎香在寝殿内无声地氤氲,明黄的帐幔低垂,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我斜倚在宽大的龙床上,指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登基大典的喧嚣早已散去,留下的是深水般的死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沈贵妃半倚在旁,纤纤玉指捻着一颗剥好的水晶葡萄,正要递到我唇边。她身上甜腻的暖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带着邀功的意味。
陛下今日真是威风呢,她声音又软又媚,那贱婢,仗着从前那点微末功劳,就敢存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不知死活。如今成了个废人,看她还怎么……
够了。我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沈贵妃递葡萄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娇媚的笑容也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作更浓的委屈。
陛下……
我挥了挥手,没再看她。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掌上。这双手,刚刚握住了天下至高的权柄,却也刚刚签下了一道残忍的旨意。影七那双沉默的眼睛,那双曾在无数个生死关头护在我身前的眼睛,又固执地浮现在眼前。还有那金砖上,一滴一滴,无声滴落的血……
贵妃早些安歇吧。我淡淡道,语气里的疏离已不容错辨。
沈贵妃咬了咬下唇,终究没敢再多言,带着几分不甘和幽怨,起身告退。寝殿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更漏单调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是某种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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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殿外,极远处,先是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声响,隐隐约约,仿佛大地在不安地悸动。紧接着,那声响迅速变得清晰、尖锐,混杂着金属碰撞的铿锵、战马的嘶鸣,以及……一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的、如同潮水拍岸般的喧嚣!
那是无数人汇聚在一起的呐喊!是兵戈的撞击!是死亡的咆哮!
杀——!
昏君无道!清君侧!
声音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撕裂了皇宫深夜的宁静,排山倒海般撞在厚重的宫门上,连带着整座寝殿都在微微震颤!窗棂上的雕花在烛火映照下投下狂乱跳跃的影子。
我猛地从龙床上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叛军!怎么可能这么快!
护驾!护驾——!殿外,值夜太监凄厉变调的嘶喊声划破夜空,随即被淹没在更汹涌的喊杀声浪中。沉重的殿门被撞得砰砰作响,木屑簌簌落下。刀剑劈砍在门栓上的刺耳锐响,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心头。
完了!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四肢百骸。登基不过数日,根基未稳,禁卫军……能挡得住蓄谋已久的叛军吗我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袍,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寒意直透骨髓。目光慌乱地扫过空旷的寝殿,最终死死钉在悬挂在龙床一侧的佩剑上——那把象征天子权柄的九龙天子剑。
剑!至少……至少不能束手就擒!
就在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即将被彻底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寝殿角落,那扇通往宫女值夜小间的、毫不起眼的窄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顶开了。
一道影子,匍匐着,蠕动着,从那门后的黑暗中爬了出来。
是影七。
她身上那件破烂的夜行衣几乎被暗褐色的血污完全浸透,凝结成块。挑断手筋脚筋的伤口,因这剧烈的爬行而再次撕裂,新鲜的、刺目的猩红正从那些破布条般的衣物下不断渗出,在她爬过的金砖上拖曳出长长短短、断断续续的、粘稠而狰狞的血痕。她的双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向前挪动,都只能依靠腰腹和肩膀一点一点地蹭、拖。
她的头低垂着,散乱肮脏的头发完全遮住了脸,只能看到那紧咬的下唇,已经咬破,血丝混着污泥,蜿蜒而下。没有声音,只有沉重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伴随着身体摩擦冰冷地砖的沙沙声,在这充斥着死亡喧嚣的寝殿里,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她像一条被打断了所有骨头的蛇,在属于自己的血污里,朝着龙床的方向,朝着那柄悬挂的九龙天子剑,一寸、一寸地蠕动、爬行。
沈贵妃的尖叫几乎刺穿我的耳膜:鬼!是那个废人!她怎么爬到这里来了!陛下!陛下快杀了她!她一定是叛军的内应!来害陛下的!她惊恐万状地缩到床榻最深处,瑟瑟发抖。
我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看着她爬过那些刺目的血痕,看着她扭曲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地拖行,看着她离那柄剑越来越近……一股巨大的、难以名状的冲击力狠狠撞在胸口,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叛军撞门的巨响,沈贵妃歇斯底里的尖叫,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模糊。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一道在血污中缓慢而执拗爬行的影子。
她终于爬到了剑下。
剑悬挂的位置很高。她试图抬起那被废掉的手臂,却只是徒劳地牵动伤口,引来一阵剧烈的颤抖。她仰起头,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第一次暴露在烛光下。那张脸苍白得如同金箔,毫无生气,只有那双眼睛——那双我曾以为永远沉寂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骇人的光!那光芒锐利、执拗,带着一种不惜燃尽生命最后一点残焰也要达成目标的疯狂!
她死死盯着那剑柄。
然后,她开始用头去撞那悬挂宝剑的紫檀木剑架!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额角迅速红肿、破裂,新的鲜血混着旧的血污,沿着她的鬓角流淌下来,滴落在衣襟上,也溅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你……我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想阻止,双脚却像生了根。眼前的景象荒诞而惨烈,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冲击着我所有的认知。
不知撞了多少下,那沉重的紫檀木剑架终于被她这近乎自杀式的撞击撼动了!九龙天子剑猛地一晃,沉重的剑身连同剑鞘一起,直直地坠落下来!
咣当——!
一声巨响,长剑砸落在影七身边的地面上,沉重的金玉剑鞘撞击金砖,发出震耳的嗡鸣。
殿门的撞击声骤然加剧,伴随着木料碎裂的爆响!叛军,要破门而入了!
影七的身体因为剑坠落的震动猛地一弹,随即,她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那双燃烧着骇人光芒的眼睛,死死地、死死地盯住那柄近在咫尺的九龙天子剑的剑柄。剑柄末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的龙睛宝石,华贵威严。
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积蓄着最后一丝回光返照般的力气。她不再爬行,只是极其缓慢地,用下巴、用脸颊,一点一点地蹭着冰冷的地面,挪向那剑柄。额头破裂处流下的血,蹭在地砖上,留下蜿蜒的暗红轨迹。
终于,她的脸,触碰到了那冰冷华贵的剑柄。
然后,她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侧过脸,将那沾满血污和灰尘的下颌骨,狠狠撞向剑柄末端那颗坚硬无比的龙睛宝石!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极其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是剑柄上那颗看似浑然一体的龙睛宝石下,极其隐蔽的暗格机关被这精准而决绝的撞击,硬生生撞开了!
一小块镶嵌宝石的底托弹开。
一样东西,从那个小小的、隐秘的暗格里,掉了出来。
叮铃。
一声极其清脆、微弱的玉器碰撞声,在死寂的寝殿里响起,竟奇异地压过了门外越来越近的喊杀和撞门声。
那东西滚落在影七脸颊旁的血泊里,沾上了几滴刺目的猩红。
是一支簪子。
一支极其朴素、毫无雕饰的白玉簪子。玉质不算顶好,甚至能看到几道天然的、细微的裂纹贯穿簪身。簪头被打磨得圆润光滑,没有任何珠翠点缀,素净得……如同一个影子。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
这支簪……这支玉簪……
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尖锐的碎片,轰然冲垮了所有堤防!那是多久以前是我还是不受宠的皇子,被圈禁在冷僻偏殿的时候一个冬夜,炭火将熄,冻得人骨髓都发冷。影七无声无息地出现,放下一些偷偷弄来的炭块。我心情郁卒,随手从案上一个蒙尘的旧匣子里抽出这支不知哪个宫人遗落、毫不起眼的玉簪,看也没看,就丢给了跪在阴影里的她。
拿去,赏你了。语气是惯有的漫不经心,甚至带着一丝打发下人的不耐。
她当时是什么反应似乎……似乎只是更深的垂下了头,双手极其珍重地捧住了那支簪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然后,她便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退入了黑暗。那支簪子,我再也没有见过。我以为,她早就丢了,或者换成了更实用的东西。
它怎么会在这里藏在我天子剑的暗格里!
巨大的震惊和荒谬感攫住了我。我踉跄着上前一步,几乎是扑跪下去,颤抖的手指不顾那粘稠的血污,一把抓起了那支躺在血泊里的玉簪!
冰冷的玉质透过血污传来。我用力地、近乎粗鲁地用袖口擦拭着簪身。那些细微的裂纹在烛光下更加清晰,像一道道无法愈合的伤口。血污被抹开,玉簪的本色显露出来。我的目光死死地、一寸寸地扫过簪身。
然后,在靠近簪尾、一道最深的天然裂纹旁边,我看到了。
三个字。
三个极其细小、用最拙劣的刀工,一笔一划,深深地、几乎是用尽全力刻进去的字。字迹歪歪扭扭,深浅不一,如同初学写字的孩童,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固执和认真。
那三个字是——
**岁岁安**
我的小字。一个只有母后还在世时才会轻唤的名字,一个承载着天下最平凡也最珍贵祝福的名字,一个连我自己在漫长的权力倾轧中都早已遗弃在尘埃里的名字。
岁岁安……
它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死寂的心湖里轰然炸开!瞬间劈开了所有被权力、猜忌、冷酷所蒙蔽的迷雾!
原来那些深夜她无声的守护,不是任务。
原来她身上总添的新伤,并非全是任务失败。
原来她偶尔失神的目光,并非僭越。
原来……原来这支被我随手丢弃的、廉价裂玉簪,竟被她视若珍宝,藏在了离我最近、也最危险的地方!
原来她耗尽最后一丝生命,爬过这漫长的血路,撞开这隐秘的机关,不是为了递给我杀敌的剑……而是为了取出这支簪子!
为了……为了在这地狱降临、叛军破门的绝境里,对我说一句……
呃……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破碎风箱里挤出来的气音,在死寂中响起。
我猛地低头。
影七的脸依旧贴在冰冷的地砖上,沾满了血和灰。她的眼睛,那双曾燃烧着骇人执念的眼睛,此刻光芒正在急速地涣散、黯淡。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每一次微小的开合,都牵动着下巴上撕裂的伤口,涌出更多暗红的血沫。
没有声音发出。
但我看清了她的口型。那口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却带着一种倾尽所有、燃烧殆尽也要完成的执着。
那口型,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重复着三个字:
**生…辰…快…乐…**
轰——!
天旋地转!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碎裂!九龙天子剑冰冷的剑鞘硌着我的膝盖,那支染血的玉簪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我的掌心,滚烫的温度沿着手臂直冲头顶,几乎要将我的颅骨烧穿!
生辰……今天……今天是我的生辰!
是啊……承天殿登基大典……选的就是这个日子……万国来朝,普天同庆,却无人记得,这喧嚣的庆典之下,掩藏的竟是一个帝王的生辰!
而她记得。
她拖着这副被自己亲手废掉的残躯,爬过冰冷漫长的宫阶,爬过满地血污,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撞开这藏着她唯一珍宝的暗格,只为了在这兵临城下、死亡降临的最后一刻,用她早已被毒哑的喉咙,无声地,对我说一句……
生辰……快乐……
砰——!!!
寝殿那两扇沉重的描金殿门,终于被狂暴的力量彻底撞开!碎裂的木块裹挟着烟尘激射而入!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间涌入,照亮了殿内的一片狼藉,也照亮了叛军狰狞的面孔和雪亮的刀锋!
昏君在此!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海啸般扑了进来,冰冷的杀意瞬间将整个寝殿淹没。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支染血的裂玉簪。簪身粗糙的刻痕深深硌进掌心,那三个歪扭的字——岁岁安——如同烧红的钢针,穿透皮肉,狠狠刺进了心脏最深处,带来灭顶的、迟来的剧痛。
影七的脸颊贴在血泊里,涣散的目光似乎越过汹涌而入的叛军,最后,极其微弱地,落在我紧握着玉簪的手上。那眼神空洞得如同枯井,又仿佛带着一丝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叛军的刀锋带着死亡的寒光,已然劈至眼前。那冰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汹涌的刀光,看向那狰狞的面孔,看向这即将终结一切的乱象。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砾和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无声的呐喊在胸腔里疯狂冲撞,撕裂了肺腑,却最终被那排山倒海的喊杀彻底吞噬。只有那支染血的玉簪,冰冷而滚烫地烙印在掌心,刻着岁岁安的裂痕,深深地、永恒地,刻进了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