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我盯着手机到账提醒,手指在屏幕上抠出个洞。
爷爷把老湘阁抵押给顾昭换的五百万,现在要我当助理抵债
第一天上班,顾昭的咖啡杯重重磕在我面前:37度,误差不能超过0.5。我扫了眼他身后整墙的恒温展柜——最里面那只碎成十八瓣的玉簪,是他妈妈留的吧
当晚,我把他的蓝山咖啡换成了爷爷私藏的老普洱。
他捏着马克杯挑眉:林助理,你是想把我供成老茶饼
第二天,我蹲在展柜前拼玉簪,他抱着手臂冷笑:这簪子碎了三年,修复费够再买十间古玩店。
我头也不抬:那顾总不如直接扣我工资反正我要还的债,也不差这一笔。
当最后一片玉片严丝合缝卡进槽里时,他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修...修好了
我直起酸麻的腰:修好了。不过顾总,您这强迫症比碎玉簪难搞多了——比如现在,您是不是想把我刚泡的普洱茶换成37度咖啡
他耳尖泛红,突然把一沓文件拍我怀里:去把王浩送来的‘元青花’砸了,赝品。
我捏着文件笑:顾总,您这是公报私仇毕竟我昨天换了您的咖啡。
他别过脸:那是因为...那茶比咖啡贵。
哦,原来龟毛总裁的嘴硬,比青花瓷片还容易碎。
第1章
债主上门,古董变助理
林湘的镊子悬在半空,放大镜后的睫毛颤了颤。
青花瓷碗的碎片在台灯下泛着幽光,十八瓣瓷片像被揉碎的月光,她得在今天把这只康熙年间的缠枝莲纹碗拼完——爷爷说有大主顾要来,修好了能抵半个月房租。
手机在木桌上震动,屏幕亮得刺眼。
湘湘,快来市一医院。爷爷的声音发颤,背景里有金属碰撞声,债主堵着不让走......
镊子当地掉在修复台上。
林湘扯下橡胶手套,白大褂下摆扫落半瓶金漆,在檀木桌上晕开个黄点。
她抓起帆布包往外冲,玻璃门撞得风铃叮当响,路过老湘阁褪色的招牌时,指甲掐进掌心——这铺子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可不能没了。
医院走廊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子发酸。
林湘跑过导诊台时,护士喊姑娘慢点儿,她充耳不闻,直到看见走廊尽头那抹藏青西装。
男人背对着她,肩线挺得像把尺子。
两个黑衣保镖守在病房门口,爷爷缩在轮椅里,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借条。
顾总,再宽限三个月......爷爷声音发哑,老湘阁的地契押给您,我这把老骨头......
林师傅。男人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手术刀,三个月前说宽限,两个月前说抵押,上周说卖传家宝。他指尖敲了敲借条,五百万,利滚利到现在,您拿什么还
林湘顿住脚步。
顾昭——这名字她听过,昭远集团总裁,收藏圈里出了名的毒舌,上个月刚花八百万拍走件明代鎏金佛像。
此刻他西装袖扣闪着冷光,连领带结都系得方方正正,活像尊会移动的古董柜。
我还。林湘往前一步,鞋跟磕在瓷砖上,多少钱
顾昭挑眉:林小姐他扫过她沾着金漆的白大褂,老湘阁的修复师
我爷爷治病要钱,铺子不能卖。林湘咬着后槽牙,您开条件。
顾昭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纸,推到她面前。
林湘低头,私人助理聘用合同几个字刺得眼睛疼。
月薪八千,包食宿。他指尖点着最后一条,除了处理公司事务,还要打理我的古董藏品。
当牛做马林湘冷笑。
总比卖铺子强。顾昭推了推眼镜,或者现在就跟法院的人去办过户
病房里传来仪器的滴答声。
爷爷攥着她的手,掌心全是汗:湘湘,爷爷对不住你......
林湘喉头发紧。
她蹲下来,替爷爷理了理病号服的领口——老人鬓角全白了,上个月还能蹲在修复台前修铜器,现在连坐轮椅都发抖。
我签。她抓起笔,墨水在纸上洇开个小团,但说好了,债清合同止。
顾昭笑了,那笑像片薄冰:林小姐爽快。他看了眼手表,明天九点,昭远大厦28楼。
迟到一分钟,扣一百。
昭远大厦的玻璃幕墙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湘站在28楼前台,白大褂换成了李姐塞给她的职业装——尺码大了两号,肩线垮得像块抹布。
顾总办公室在最里面。李姐推了推她,这位四十来岁的秘书涂着正红指甲,记住,咖啡要37度,误差不超过0.5度。
文件分类按朝代,商周的放左一,唐宋的左二......
等等。林湘按住太阳穴,文件分类跟朝代有什么关系
李姐压低声音:顾总说,商的龟甲、唐的绢帛、明的宣纸,材质不同保存方式不同。她摊手,我跟了他十年,刚开始也觉得疯。
办公室门咔地开了。
顾昭抱着一摞文件出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湘的肩膀:新助理他皱眉,衣服不合身
林湘刚要说话,他已经绕过她:李姐,让行政部重新量尺寸。又转头看她,咖啡。
37度。林湘咬着后槽牙,知道。
二十分钟后,她端着马克杯推门。
顾昭正在看财报,抬头时眉峰一挑:温度
林湘把温度计伸进去:37.2。
重泡。
37度!她拔高声音,我用恒温杯捂了十分钟!
37.2就是不合格。顾昭没抬头,你修瓷器时,釉色差0.1度都要重烧,不是吗
林湘攥紧杯柄。
上个月修明代霁蓝釉瓶,她调了七次釉水,就因为客户说不够蓝。
此刻这道理从顾昭嘴里说出来,竟让她没法反驳。
还有。顾昭指了指她的椅子,换左边第三个位置。
为什么
风水吉位。他推了推眼镜,我找人算过,助理坐那里,文件出错率降低30%。
林湘在心里骂了句龟毛,但还是搬了椅子。
中午茶水间,林湘捧着普洱茶发怔。
李姐端着咖啡凑过来:顾总昨天让我把藏品清单给你
看了。林湘翻着手机里的PDF,成化斗彩鸡缸杯、元青花鬼谷子下山罐......她顿了顿,这些他都不让人碰
李姐喝了口咖啡:三年前有个助理擦展柜,碰了他妈妈的玉簪。她压低声音,那助理现在在分公司扫厕所。
林湘手一抖,茶水溅在手机屏上。
她赶紧抹干净,想起清单最后那条——晚清翡翠缠枝玉簪(破损)。
所以他找助理,其实是找能修古董的她突然反应过来,我爷爷欠的钱,是不是故意......
叮的一声,手机震动。是顾昭的消息:下班后来我办公室。
夕阳把办公室染成蜜色。
顾昭站在展柜前,手里捧着个锦盒。
林湘凑近,看见盒底躺着支玉簪——翡翠底子发着幽光,裂纹像蛛网般爬满全身。
我妈留给我的。顾昭声音轻得像叹息,她走那年我七岁,簪子掉地上碎了。他抬头看她,能修吗
林湘屏住呼吸。
她凑近观察,玉簪内侧有细如发丝的刻痕——是昭字,用晚清老工的阴刻技法,刀工顿挫有力,绝非现代机器能仿。
能。她伸手要接,又顿住,但您得保证......
我不碰。顾昭后退半步,你拿回家修,明天给我进度。
林湘把锦盒揣进帆布包时,触到盒底有块凸起。
她没在意,只盯着玉簪上的裂纹——那些裂痕走向奇怪,像被刻意砸成某种形状。
出大厦时,晚风掀起她的衣角。
林湘摸了摸包里的锦盒,突然想起爷爷说过,有些古董藏着秘密,得修到最深处才能看见。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十七分。
明天要给顾昭看修复方案,得先查晚清翡翠的矿口......等等,盒底的凸起
她蹲在台阶上,小心打开锦盒。
玉簪下面垫着块丝绒,丝绒底下,有个极小的铜片——上面刻着些模糊的纹路,像某种标记。
林湘眯起眼。这铜片,怎么看着像......
林小姐
她猛地抬头。
顾昭站在大厦门口,西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举着个保温袋:咖啡37度,给你带的。他别过脸,修玉簪费神,别饿肚子。
林湘捏着铜片的手紧了紧。
她把铜片塞回锦盒,冲顾昭挥了挥手:知道了!
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她脚边。
林湘抱着锦盒往家走,心里像揣了只扑棱棱的鸟——这玉簪,怕不只是晚清的老物件。
第2章
玉簪修复,初现锋芒
林湘到家时,玄关灯啪地亮了。
她把帆布包往桌上一甩,锦盒咚地砸在木纹里。
先看铜片还是玉簪她搓了搓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上午擦办公桌时蹭的灰尘。
锦盒打开的瞬间,翡翠幽光漫出来。
她抄起放大镜,顺着裂纹一寸寸挪——在簪首缠枝纹的最深处,有抹靛蓝。
苏麻离青她手一抖,放大镜当地掉在桌上。
这种钴料只在元明青花瓷里见过,怎么会嵌在晚清翡翠簪子上
手机嗡嗡震动。
是小桃发来的消息:老规矩,带了卤鸭脖和酸梅汤,五分钟到。
林湘刚把玉簪重新放回丝绒垫,门铃就响了。
小桃举着塑料袋挤进来,眼睛直接黏在桌上的锦盒上:我就说你今天神神秘秘的,顾大总裁给你塞了什么宝贝
晚清翡翠簪子,碎成网了。林湘把放大镜推过去,你看这靛蓝,苏麻离青。
小桃凑过去,睫毛扫得镜片直晃:我去!这料子比我奶奶的银镯子金贵多了!你要修好了,顾昭不得把你当活菩萨供着
供着林湘扯下一根鸭脖,他供的是古董,我供的是他的债。修不好,老湘阁明天就得改姓顾。
小桃咬着鸭脖突然顿住:哎你爷爷那五百万,会不会根本就是顾昭设的局我昨天查了,昭远集团账上趴了八个亿,缺你那点
林湘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想起今早顾昭办公室展柜里的汝窑天青釉笔洗——那东西单卖都够买三栋老湘阁。
先修簪子。她把小桃推出工作台,金缮材料在抽屉,帮我拿点生漆。
台灯调到最亮,林湘捏着镊子,顺着裂纹滴金漆。
翡翠凉得刺骨,像冰碴子扎进指腹。
她想起顾昭说我妈走那年我七岁时,喉结动了动的模样——那是她第一次见他不毒舌。
咔嗒。镊子尖挑起最后一片碎玉。
金漆在裂纹里拉出细金线,像给破碎的蛛网镀了层阳光。
小桃趴在她肩膀上看:这哪是修,分明是给玉簪戴了金镯子。
金缮不只是补,是让伤痕成为故事。林湘吹了吹未干的金漆,顾昭他妈要是看见,该高兴。
次日清晨,林湘站在顾昭办公室门口,掌心沁出薄汗。
她捏着锦盒的手紧了又松,直到李姐从旁边冒出来:顾总在里面,进去吧。
门开的瞬间,咖啡香裹着檀木味涌出来。
顾昭坐在办公桌后,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翻着本《古玉修复图鉴》。
修好了他没抬头。
林湘把锦盒推过去。盒盖掀开的刹那,他钢笔啪地掉在文件上。
翡翠簪子静卧在丝绒里,裂纹被金线织成缠枝纹,比原本更添几分贵气。
簪首的苏麻离青在晨光里泛着幽蓝,像块凝固的夜空。
顾昭的手指悬在簪子上方,又缓缓收回。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还算你有点本事。
林湘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晚在铜片上看到的模糊纹路——和老湘阁地下室里,爷爷藏的那本《清宫造办处密档》里的标记,像极了。
李姐。顾昭突然开口,下午三点,把林助理的日程改成私人鉴赏会。
李姐冲林湘挤了挤眼:知道了顾总,是浩宇集团王总那档子事吧
林湘心一沉。
王浩的名字她听过,昭远的死对头,上个月刚在拍卖会上截胡了顾昭的成化斗彩杯。
考验你眼力。顾昭扯了扯领带,要是看走眼......
老湘阁归你。林湘接口,我知道。
她转身要走,李姐追出来塞给她颗糖:顾总母亲的遗物,连我都没碰过。你是第一个。
林湘捏着糖纸站在电梯里,镜子映出她发红的耳尖。
电梯叮地一声开了,手机弹出小桃的消息:刚刷到王浩朋友圈,他说要带‘家传元青花’去鉴赏会!
元青花
林湘捏紧糖纸,糖块硌得手心发疼。
她想起顾昭办公室展柜最里层的空位置——那是他上个月拍回来的元青花梅瓶,被王浩找人撞碎了。
叮。电梯到一楼。
林湘望着玻璃门外的阳光,突然觉得今天的风,有点腥。
第3章
鉴宝会上,真假对决
下午三点,鉴宝会大厅水晶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王浩穿着墨绿唐装站在展柜前,指尖敲了敲玻璃罩:各位,这是我太爷爷从元大都旧宅墙里抠出来的元青花缠枝莲纹梅瓶,今天头回见光。
顾昭靠在真皮沙发上转钢笔,余光扫过林湘。
她站在人群最前排,白衬衫下摆被攥出褶皱——那是他今早特意让李姐给助理室添的新制服。
顾总不给点意见王浩笑着招手,您可是行家,来掌掌眼
顾昭把钢笔往桌上一扔:我助理看就行。
林湘喉结动了动。
展柜缓缓打开,梅瓶裹着的红绸被掀开时,她闻到股若有若无的化学胶味——和老湘阁地下室里爷爷烧仿古瓷时的气味一模一样。
白手套戴上的瞬间,她摸到瓶身釉面太滑。
元青花用的是麻仓土,釉水该带着粗粝的岁月感,这只却像刚出窑的新瓷,凉得扎手。
林助理发什么呆王浩笑出声,不敢认就直说——
青花发色不对。林湘打断他,指尖抚过瓶身的蓝。
苏麻离青料烧出来的青花该有铁锈斑,这抹蓝却均匀得像染缸里泡出来的,元青花用的是进口钴料,会在釉下形成凹陷,您这只......她托起瓶底,胎土倒是仿得像,可瓶口内侧呢
众人挤过来看。瓶口内侧有圈淡褐色痕迹,在射灯下泛着贼光。
现代气窑烧瓷,温度控制太精准,窑温过高时釉面会氧化,就会留下这种印子。林湘松手后退半步,王总说这是家传的您太爷爷要是真从元大都旧宅挖出来,这瓶子早该在地下埋六百年了,怎么会有气窑的新伤
大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风声。
王浩的唐装领子浸出汗,他扯了扯领口:你个小助理懂什么——
我懂老湘阁修过三百件元青花。林湘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出爷爷修复记录的照片,您看这只故宫藏的,釉面开片是自然老化,和您这只的人工做旧完全不一样。
王浩的脸涨成猪肝色。
顾昭慢悠悠站起来,整理袖扣的动作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林助理的眼光,比某些所谓‘收藏家’强多了。
顾昭你——王浩抓起展柜布甩在地上,摔门出去时撞翻了茶桌,瓷杯碎了一地。
人群散得差不多时,顾昭弯腰捡起块碎瓷片,对着光看:怎么看出来的
林湘把白手套塞进包里:火眼金睛是基本功。
基本功顾昭笑了,指节敲了敲梅瓶底座,老湘阁地下室那本《清宫造办处密档》,你爷爷是不是也教过你看钴料配比
林湘顿住。
昨晚修复玉簪时在铜片上看到的模糊纹路,突然和顾昭这句话对上了。
她刚要开口,手机在兜里震得发烫。
是小桃的语音,炸得她耳膜疼:湘湘!我刚听古玩城老张说,你今天在鉴宝会上把王浩怼得下不了台顾昭是不是要给你减债了
林湘捏着手机往外走,经过顾昭办公室时,余光瞥见他站在落地窗前,西装被夕阳染成蜜色。
他低头看表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数秒。
叮——手机弹出新消息。
顾昭:明天开始,你负责我所有藏品的修复。
林湘盯着屏幕,耳尖慢慢红了。
她没注意到,顾昭望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那里装着今早她留在办公室的金漆笔,笔杆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金粉。
电梯叮地开了。
林湘走进去,看见镜子里自己发颤的睫毛。
她想起顾昭看表时的模样,突然记起李姐说过:顾总每天下午四点准点喝咖啡,温度必须37度,糖放半勺,多一粒少一粒都要重泡。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摸了摸兜里的金漆笔。
明天,该给那位龟毛总裁的咖啡,加点修复古董的耐心了。
第4章
古董咖啡,毒舌变甜心
林湘蹲在老湘阁地下室翻了半小时木箱。
爷爷总说老物件要藏在旧棉布里养着,她扒开第三层蓝印花布时,终于摸到个凉丝丝的瓷盒。
掀开盒盖,一对晚清青花瓷咖啡杯静静躺着,釉面润得能照见人影,杯身绘着缠枝莲,连杯底同治年制的款识都没半分磨损。
就它了。她把杯子塞进帆布袋,手机屏幕亮起——顾昭的日程提醒:下午三点整,咖啡。
李姐昨天特意敲她工位:顾总咖啡要现磨耶加雪菲,水温92度,奶泡打15秒,糖必须是太古方糖,半勺,多一粒少一粒都要重泡。上个月实习生多放半粒,被他当场倒进盆栽。
林湘把杯子搁在咖啡机旁时,顾昭的脚步声已经在走廊响起。
她手速极快地换了普洱——爷爷囤的90年代熟普,茶汤红得像化了的琥珀,正好配青花杯。
门咔嗒开。
顾昭脱了西装搭在椅背上,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
他习惯性扫了眼咖啡杯——今天不是白瓷马克杯,是对蓝花小杯。
这是他端起杯子,指腹蹭过杯身缠枝莲。
古董级咖啡。林湘靠在门边,您不是总说‘用老物件才衬老味道’我翻出爷爷藏的同治青花杯,配他当年在云南收的熟普,比咖啡养人。
顾昭抿了一口。喉结动了动:你这是把我当老茶饼吗
林湘憋笑憋得肩膀抖:配合您的品位嘛——昨天鉴宝会,王浩那假元青花您都没摔,可见是个有耐心的。
顾昭没接话。
他盯着杯底同治年制的款识,指节无意识敲了敲杯沿。
林湘以为要挨骂,却见他又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说:以后下午三点,改喝茶。
她愣在原地。
发什么呆顾昭抽了抽文件,去把赵工接上来,他说有要紧事。
赵工抱着个红布包的木盒进来时,林湘正给顾昭续茶。
老人掀开红布的瞬间,顾昭握杯的手顿了顿——木盒里躺着把紫砂壶,壶身包浆浑厚,壶钮雕着松枝,和顾昭书房里那张老照片上,他父亲手里的壶一模一样。
顾总,这是令尊生前最爱的明代时大彬款紫砂壶。赵工拍了拍盒盖,前阵子在拍卖会上见到,我替您拍下来了。
顾昭没说话。
林湘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鬼使神差凑过去,指尖刚要碰壶身,赵工啪地合上盒盖:小助理懂什么这壶我找三位专家看过,绝对真——
我就看看包浆。林湘缩回手,顾总,我能借去鉴定吗
顾昭抬眼。他盯着林湘的眼睛看了两秒,点头:半小时。
鉴定室里,林湘把壶翻过来。
壶底时大彬制的款识刻得很深,可凑近看,刻痕边缘有细密的锯齿纹——现代电动工具才会有的痕迹。
她又摸壶身,包浆滑得像涂了层蜡,不似自然氧化的温润。
最关键的是,壶内残留的茶渍泛着不自然的亮黄,分明是用茶水浸泡速成的。
她抱着壶回办公室时,赵工正端着那杯普洱皱眉:顾总,您怎么喝起茶来了
林助理说的,老物件配老味道。顾昭把文件推到一边,鉴定结果
假的。林湘把壶搁在桌上,壶底是电动工具刻款,包浆是人工做旧,茶渍是泡出来的。明代时大彬的壶,泥料用的是黄龙山老紫泥,这把泥料发灰,是现代矿。
赵工脸涨成猪肝色:你一个助理也敢质疑我我玩了三十年古董——
她说的,我信。顾昭突然敲了敲桌面。
他垂眼盯着壶,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赵工,这壶退了吧。
赵工张了张嘴,最终抱起木盒摔门出去。
林湘站在原地,看顾昭伸手摸壶身,指腹在时大彬制的款识上轻轻蹭,像在摸什么极珍贵的东西。
顾总她轻声叫。
我爸走的时候,手里就攥着这把壶。顾昭突然开口,他说壶里装着他和我妈的定情茶。后来我找了十年,都没找到。
林湘喉咙发紧。
她想起昨晚修复顾昭母亲玉簪时,在铜托里发现的极小刻字——昭昭,等你长大,拿这簪子换壶茶。
原来玉簪和紫砂壶,都是顾昭父母的信物。
你爷爷当年,是怎么救我的顾昭突然抬头。
林湘愣住。
她只知道爷爷十年前在古玩城救过个被混混追的小孩,却不知道那小孩是顾昭。
我没问过爷爷。她如实说。
顾昭沉默片刻,起身从抽屉里拿了罐咖啡:今晚加班,我请你喝咖啡。这次不挑温度,你泡什么我喝什么。
林湘接过咖啡罐时,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有点凉,像冬天的玉。
凌晨一点,林湘抱着文件去顾昭办公室签字。
他趴在桌上睡着了,西装外套滑到地上,露出内袋里半支金漆笔——是她修玉簪时落在他办公室的,笔杆上的金粉还没擦干净。
她弯腰捡外套,突然瞥见桌上压着张便签:明天让林湘去老宅取文件,注意别进藏品室。
藏品室她嘀咕了一句,把外套轻轻盖在顾昭身上。
出门时,她没注意到顾昭睫毛颤了颤。
他闭着眼,嘴角却悄悄勾了勾。
第二天早晨,李姐递给她一串钥匙:顾总让你去老宅取财务文件,记住啊,二楼最里面那间别进,他说——
知道了,别进藏品室。林湘把钥匙塞进兜里,转身时撞翻了李姐的马克杯。
咖啡溅在地上,她蹲下去擦,却看见钥匙串最里面,还挂着枚铜钥匙,钥匙齿上沾着点金粉——和她那支金漆笔上的,一模一样。
她捏着钥匙站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上面,钥匙齿缝里隐约刻着几个小字。
凑近看,是昭远两个字,和顾昭西装内袋里的金漆笔杆,刻着同样的纹路。
老宅的门吱呀开了。
林湘握着钥匙串往里走,二楼最里面那间房的门缝里,漏出点幽蓝的光——像是展柜里的射灯。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那枚铜钥匙,插进锁孔。
咔嗒一声。
门开了。
第5章
藏品密室,心跳加速
林湘的呼吸顿在喉咙里。
展柜的冷白光裹着满屋子瓷器,最中央玻璃柜里躺着那支她刚修好的玉簪,碎玉拼成的莲花在射灯下泛着暖光。
更让她心跳加速的是墙上那排老照片——第三张照片里,二十来岁的顾昭举着个青釉瓷瓶,背景是老湘阁褪色的招牌。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林师傅修的梅瓶,比新的还结实。
她指尖发颤。那是爷爷的字迹。
咔嚓。
门轴转动声惊得她猛地转身。
顾昭站在门口,西装没系扣子,领带歪在锁骨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软。
你不该进来。他说。
林湘想道歉,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
顾昭一步步走近,停在她身侧,指尖抚过照片边缘:我找了十年,才收齐这些。你爷爷修过的每一件东西,我都想留着。
为什么她声音发哑。
十年前古玩城混混追我,是你爷爷把我塞进装瓷器的木箱。他低头看她,木箱里有半块碎瓷片,刻着‘老湘阁’。后来我查遍所有修复师,只有他的手艺能把碎玉簪拼回原样。
林湘攥紧衣角。
原来那五百万欠款,根本不是爷爷欠的债,是顾昭设的局。
李姐说你今早撞翻她马克杯。顾昭突然笑,她咖啡渍擦了半小时,倒把钥匙串上的铜钥匙露出来了。
林湘耳尖发烫。原来他早知道她会来开这扇门。
午休时李姐端着奶茶凑过来:上个月顾总偷偷往老湘阁账户打了二十万,说是‘修复损耗费’。还有他那间新办公室——她压低声音,就在老湘阁斜对面,能直接看到你擦橱窗。
林湘咬着吸管,甜腻的珍珠堵在嗓子眼里。
原来他总说助理要随传随到,不过是想多看她几眼。
下午三点,王浩带着金丝眼镜晃进办公室,手里捏着封牛皮纸信:顾总,有人举报你私藏一级文物。
顾昭靠在转椅上转笔,钢笔尖敲得桌面哒哒响:王总这么关心我不如关心下你上周拍的元青花
林湘盯着举报信上的字迹——顾昭非法收藏几个字,运笔弧度和王浩刚签的合作协议如出一辙。
她摸出手机假装整理文件,镜头对准信纸悄悄按下快门。
那我先走了。王浩皮笑肉不笑,顾总最好查查自己藏品室,别真让人端了。
门一关,顾昭突然说:你拍了。
林湘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地上。
他却从抽屉里摸出盒润喉糖抛过来:李姐说你修复玉簪时总含这个,我让人买了三盒。
糖纸窸窣响。林湘剥开一颗含进嘴里,甜得舌尖发麻。
晚上十点,她给小桃发完照片,手机立刻震动起来。
顾昭的名字在屏幕上跳,背景是她今早落在他桌上的金漆笔。
又在查什么他声音低哑,像刚洗过澡。
林湘趴在飘窗上看月亮:查谁想坑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下次别自己查。他说,我办公室抽屉第二层有备用工牌,明天带你去看我新收的唐镜。
挂了电话,林湘盯着手机屏保——爷爷在老湘阁门口的照片。
照片背面是她刚算的账:这个月顾昭发的奖金,加上修复几件古董的外快,离五百万只差十万了。
小桃的消息弹进来:明天老湘阁周年庆,你爷爷说要把店钥匙给你。
林湘捏着手机,突然想起今早藏品室里那支玉簪。
铜托内侧的刻字在射灯下泛着微光:昭昭,等你长大,拿这簪子换壶茶。
而她修玉簪时偷偷添了笔——在莲花花瓣内侧,用极细的金漆描了片茶叶。
第6章
修复爱情,比古董更难搞
林湘把最后一笔转账凭证截图发给顾昭时,手机在掌心震得发麻。
银行短信提示音跟着炸响——她账户里的数字,终于凑够了五百万。
真要交辞职信小桃扒着老湘阁的柜台,指甲盖敲得玻璃叮当响,上回你修他妈妈玉簪,他站在藏品室门口盯了三小时;上周你说咖啡太苦,他第二天就让行政部把全公司速溶换成了手冲。
林湘低头整理展柜里的瓷片,指尖碰到块缺角的宋代影青碗。
那是她刚来顾昭公司时,他故意摔在她脚边的测试题。他说过,只是债主和助理关系。她把瓷片放进修复盒,再说,老湘阁的钥匙,爷爷今晚要给我。
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斜斜的光。
林湘抱着纸箱站在顾昭办公桌前,抽屉里那套晚清青花瓷咖啡杯突然晃进视线——那是她第一天当助理时,他嫌她泡的咖啡太烫,摔碎马克杯后,又黑着脸让人从拍卖会上拍来的。
要带走私人物品顾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湘手一抖,纸箱里的文件散了一地。
他弯腰帮她捡,指尖擦过她手背时,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不用。她蹲在地上快速收拾,余光瞥见他脚边躺着个报纸包。
拆开时,青花杯上的缠枝莲纹在光下流转,底下压着张便签:别带走它,它该和你在一起。
便签边缘有点毛,像是被反复折过又展开。
林湘喉头发紧,顾昭已经转身往门外走:李姐说老湘阁今晚周年庆。他背对着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瓷片上的灰,我让人送了你爷爷最爱喝的普洱。
老湘阁的铜铃在晚风中叮当作响时,林湘跑得直喘气。
朱红门檐下站着道颀长身影,顾昭手里捏着份泛黄的地契,在路灯下泛着暖光。
你爷爷二十年前救我时,把这店押给了地下钱庄。他说,指腹蹭过地契边缘的折痕,我找了十年,上个月才从最后一个债权人手里买回来。
林湘的手指攥住门框。
她想起爷爷总说当年救了个小娃娃,想起顾昭总说老湘阁的修复技术该传承,想起他藏在咖啡杯底的便签,想起玉簪内侧她偷偷描的那片金漆茶叶。
我不是债主。顾昭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我是那个看你蹲在藏品室修玉簪修到凌晨三点,偷偷给你披外套的人;是那个听说你为凑钱接私活,把公司所有需要修复的古董都塞给你的人;是...
顾总好雅兴。王浩的声音像根刺扎进来。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伪造地契可是犯罪,我已经报警了。
林湘看着王浩西装口袋里露出的手机——和上周举报信上的字迹,连抖笔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摸出手机调出照片,举到众人面前:王总,这封‘顾昭非法收藏’的举报信,和您上周签的合作协议,用的是同一款万宝龙钢笔吧
王浩的脸瞬间煞白。
顾昭慢条斯理理着袖扣:王总上次拍的元青花,我让人查了,胎土是用现代工艺调和的。
您连赝品都做不精,倒学会栽赃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王浩被带走的背影撞翻了门口的盆栽。
林湘弯腰捡掉落的枝叶,顾昭的影子笼罩下来:我还没说完。他指尖抚过她耳尖,我是那个,想陪你修复人生的顾昭。
老湘阁的灯笼被风掀起一角,暖黄的光漫过两人交握的手。
林湘望着他眼底的星光,突然笑出声:修复爱情可比修复古董难多了。
难才有意思。顾昭拉着她往店里走,按下墙上的开关。
满柜的古董在射灯下泛起温柔的光,明天有场拍卖会...他侧头看她,说好了,你当修复师,我当助理。
第7章
古玩拍卖,暗流涌动
三天后。
林湘盯着顾昭塞进她手里的请柬,烫金字体刺得人眼疼:不是说还清债就不当助理了
助理合同转顾问。顾昭把西装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腕间那串她亲手修复的老檀木手串,沈墨那小子说要给我看新拍的宝贝,你不去,谁帮我验真假
拍卖厅水晶灯晃得人头晕。
林湘刚在VIP座坐下,主拍台就亮起红光。
宋代定窑白釉孩儿枕,起拍价八百万。
台上罩着玻璃展柜的瓷枕被推出来时,林湘手指突然发紧。
那胖娃娃的眼睛——本该是灵动的杏仁状,此刻却像被胶水粘住的两粒黑豆,釉面反光刺得她眯起眼。
一千万。沈墨举牌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弹钢琴,金丝眼镜滑下鼻梁,这是给顾总的见面礼。
顾昭捏着拍卖手册的指节泛白。
林湘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却只淡淡说了句:沈先生破费。
我去趟洗手间。林湘扯了扯顾昭的袖子。
展柜旁的保安刚转身,她就掏出手机对准瓷枕底部。
款识的官字笔画生硬得像用尺子画的,胎土白得过分——老定窑用的是曲阳土,该泛着点米黄才对。
小桃,查去年秋拍有没有类似的孩儿枕。她压低声音发语音。
手机震动来得很快:查到了!
去年嘉德拍过同款,专家说是高仿,胎土用了现代增白剂。
林湘攥紧手机往回走,正撞上进后台的顾昭。
他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手里捏着亮屏的手机,屏幕上是条匿名短信:定窑枕有假,小心沈墨。
跟我来。顾昭拽着她往藏品室走,门刚关上就从西装内袋摸出放大镜,验。
林湘的呼吸扫过瓷枕表面。
放大镜下,釉层里的气泡排列得过分整齐——电窑烧制才会有的规律气孔。
她指尖叩了叩枕身,声音脆得像敲玻璃:顾总,这枕头的魂儿,是假的。
沈先生。顾昭推开藏品室的门,声音冷得能结霜,我收礼有规矩,假货...退回去。
沈墨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嘴角还挂着笑,只是那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林小姐好眼力,难怪顾总把老湘阁都交给你。他弯腰抱起瓷枕,经过林湘身边时,袖口飘出股沉水香,不过这礼,我迟早会送到顾总心坎里。
李姐的电话是在回公司的路上打来的。
林湘听着免提里的动静,手指慢慢攥紧安全带。
沈墨是顾董生前资助的学生。李姐的声音带着点压低的急切,最近总往古董部跑,说要‘帮着整理藏品’。
顾昭突然踩了急刹。
林湘额头差点撞上挡风玻璃,抬头正看见他盯着后视镜的眼神——像在看块裂了缝的古玉,危险又冷静。
有些人。他指尖摩挲着方向盘上的昭远集团徽章,连赝品都做不像,也敢惦记真东西。
深夜的藏品室飘着普洱茶香。
林湘踮脚整理顶层的檀木盒,最里面那个红漆匣突然咔嗒掉下来。
泛黄的照片从匣底滑出。
照片里是个穿中山装的老头,怀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孩子的眉眼,和顾昭有七分相似。
林湘刚要捡起照片,身后传来顾昭的声音:那是我爷爷。
她转头时,男人的影子已经笼罩过来。
他弯腰捡起照片,指腹轻轻抚过照片边缘的折痕,声音轻得像落在瓷片上的灰:有些旧物...该见见光了。
第8章
修复记忆,真相浮现
林湘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弯腰捡红漆匣时,第二张照片从夹层滑出来。
照片边角卷着毛边,却清晰印着三个人——穿靛蓝粗布衫的林爷爷,二十来岁穿西装的男人,还有个攥着拨浪鼓的小娃娃。
小娃娃的眉眼,和顾昭书房里那张童年照一模一样。
顾总。她捏着照片转身,喉咙发紧,这是...
顾昭刚端着茶进来,青瓷杯底磕在门框上,溅出几滴琥珀色茶汤。
他盯着照片的眼神突然凝固,像被人抽走了所有温度,半天才说:那是我父亲。
林湘的太阳穴突突跳。
照片里的西装男人她没见过,但林爷爷的模样她再熟悉不过——那是九十年代初,老湘阁刚挂上牌匾时的打扮。
爷爷!她当晚就把林老头从店里拽来。
老人推开门看见顾昭,手里的保温杯当啷掉在地毯上。
他弯腰去捡,背佝偻得像张弓,再抬头时眼眶泛红:小昭都长这么大了。
顾昭没动。
他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声音却轻得像叹息:林爷爷,当年我总偷您柜上的蜜三刀,您拿鸡毛掸子追着我跑的样子,我没忘。
林老头的手在发抖。
他摸出兜里的老花镜,擦了又擦,却始终没看顾昭的眼睛:那都是陈年旧事了...
林湘半夜翻出爷爷的老账本。
檀木匣藏在床底最深处,霉味混着松烟墨香。
她一页页翻,泛黄的纸页发出脆响,直到某页角落的小字刺进眼睛:1989年冬,顾家老宅失火,救遗孤于火场,暂留老湘阁。
墨迹晕开一片,像滴没擦净的泪。
所以顾昭根本不是顾家养子她攥着账本冲进顾昭办公室时,沈墨正站在落地窗前。
男人指尖夹着雪茄,青烟缭绕间笑得斯文:顾总,您父亲当年资助我读鉴宝专业,不就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替您守住昭远
顾昭坐在大班椅上,指节抵着眉心。
他盯着桌上的全家福——顾父顾母中间站着穿小西装的他,背景是顾家老宅的雕花门廊。
沈总倒是记恩。林湘把账本拍在两人中间,复印件上的字被她圈得通红,但有些人的恩,可能从根上就错了。
沈墨的金丝眼镜滑下来。
他扫了眼账本,又看看顾昭发白的指节,突然笑出声:林小姐倒是会挑时候。他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茶盏,深褐色茶渍在账本上晕开,不过顾总该信谁,自有分寸。
门砰地关上。
顾昭盯着茶渍里的字迹,喉结动了动:当年我发高热说胡话,总喊’妈妈‘。
林爷爷煮了三天三夜的姜茶...他突然住嘴,抓起西装外套往外走,跟我去老湘阁。
地下室的锁锈得厉害。
顾昭用钥匙撬了三次,咔嗒一声,霉味混着樟木香涌出来。
最里面的木箱蒙着灰。
他掀开红绸,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件褪色的碎花布衫,半块缺角的长命锁,还有封信。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孩子用铅笔写的:小昭,妈妈走了。
顾叔叔是好人,他会送你去有暖炉的房子。
别怨妈妈没带你走,火场里抱不动两个...
顾昭的手在抖。
信纸被他捏出褶皱,最后一句被水洇开:要是能活着,妈妈一定...一定...
林湘站在他身后。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见他睫毛上的水光。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不穿西装,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后颈还留着刚才撬锁时蹭的灰。
原来我喊的‘妈妈’,不是顾妈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是她。
第二天赵工就递了辞呈。
林湘翻着交接的藏品目录,越翻越冷。
那几页被撕掉的记录,她在顾家老宅的老照片里见过——翡翠玉镯是顾昭生母的陪嫁,青铜小鼎刻着昭字,是他百日时生母找人打的。
赵工上周陪沈墨去过两次鉴定室。李姐敲了敲她的桌角,压低声音,昨天我听见他在楼梯间打电话,说‘时机快到了’。
林湘的手机突然震动。
是小桃发来的链接,标题刺得她眼睛疼:昭远集团总裁顾昭被曝私藏非法文物
业内专家称部分藏品来源存疑
她点开第一张图,心脏漏跳一拍——照片里的翡翠玉镯,正是顾昭生母遗物箱里的那只。
林小姐。顾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手里捏着那张老照片,照片里的小娃娃正咧着嘴笑,沈墨约我今晚喝茶,说要聊‘当年事’。
林湘把手机扣在桌上。
屏幕还亮着,新闻标题的红光透过磨砂壳,在桌面投下一片血似的影子。
第9章
真假之战,终局对决
顾昭的手指捏得骨节发白。
手机屏幕上,昭远集团非法藏文物的热搜挂在第一,配图里那只翡翠玉镯正泛着冷光——和他生母遗物箱里的那只,连裂纹走向都分毫不差。
顾总,股市开盘跌了8%。李姐抱着笔记本冲进来,公关部说沈墨那边放话,今晚八点要在‘雅集茶社’开记者会,现场展示‘出土记录’。
林湘抓起外套:我跟你去茶社。
顾昭转身时西装扣崩开一颗,却浑不在意:赵工交接的目录少了三页,都是我生母的遗物。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沈墨要的不是股价,是让昭远的古董部彻底失信。
茶社包厢里,沈墨正对着镜头擦眼镜。
他身后的展柜里,一只青花梅瓶泛着幽蓝,瓶底宣德年制的款识在射灯下格外刺眼。
顾总来了沈墨推了推镜框,我这儿有份1989年的出土记录,是老湘阁林师傅盖的章。他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您生母当年留下的梅瓶,本该随葬,怎么会在您私人收藏里
林湘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张记录上的朱砂印,边缘有道月牙形缺口——是爷爷用了三十年的老章,去年修明代铜镜时被铜锈崩的。
可爷爷去年才修那面镜子,1989年的章怎么会有这道缺口
沈先生。她突然开口,能借您的记录看看吗
沈墨挑眉递过去。
林湘翻到背面,果然看见铅笔写的复制品三个字——是爷爷的字迹,专门标在伪造文件上的记号。
这记录是假的。她把纸拍在桌上,老湘阁1989年的章,缺口是去年才有的。
沈墨的笑僵在脸上:你说假就假我还有——
顾总到!
门被推开。
顾昭抱着黑色密码箱,身后跟着三个扛摄像机的记者。
他把箱子往桌上一放,咔嗒打开:真正的宣德梅瓶,在这儿。
满座抽气声。
沈墨身后的梅瓶釉色发贼,顾昭箱里的那只却像浸了月光,釉面细如凝脂。
林湘走过去,指尖点了点沈墨的梅瓶:气泡大小均匀,现代电窑烧的。又指向真瓶,这只气泡有破泡,是柴窑的痕迹。她掏出手机,另外,赵工上周在鉴定室说‘沈总给的钱够我养老’的录音,需要放给大家听听吗
现场炸开锅。
沈墨的镜片滑到鼻尖,他抓起外套要跑,被保安拦住。
顾昭扯了扯袖扣,声音冷得像冰:伪造文物、诽谤商誉,律师函明天送你家。
顾总!
王浩突然挤进来,金丝眼镜闪着光:我代表浩宇集团,愿意以三倍市价收购昭远的古董部——
不必。顾昭打断他,目光转向林湘,我的藏品,只交给懂它的人。
林湘梗了梗脖子:龟毛总裁,终于学会信人了
顾昭低笑,喉结在灯光下动了动:你修好了我妈妈的玉簪,修好了被赵工动过手脚的青铜鼎,甚至...他顿了顿,修好了我十年没暖过的心。
茶社外的梧桐叶沙沙响。
林湘跟着他走到老湘阁门口时,月亮刚爬上屋檐。
顾昭从口袋里摸出串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上个月就把老湘阁的产权转回来了。
你...
爷爷当年救我时说,‘人心比古董金贵’。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钥匙传过来,现在换我,修修你的老湘阁,修修你的心。
林湘的眼睛酸了。
她刚要说话,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陈叔的号码跳出来,声音带着急:小湘啊,你爷爷屋里那口老木箱,今早被人撬了...
顾昭的手紧了紧。
林湘抬头看他,月光落进他眼底,像落进一潭温泉。
不怕。他捏了捏她的指尖,有我在。
第10章
暗潮再起,古玩城惊魂夜
林湘的手机在兜里震得发麻时,她正给顾昭的成化斗彩鸡缸杯贴加固纸。
小湘!
老湘阁后门被撬了!陈叔的大嗓门炸在耳边,你爷爷屋里那尊南宋龙泉窑香炉不见了!
镊子当啷掉在桌上。
林湘猛地站起来,加固纸被带得飘到顾昭脸上。
怎么了顾昭扯下脸上的纸,镜片后的眉峰拧紧。
香炉没了。林湘喉结动了动,我爷爷说那是他二十岁那年,蹲在陕西农村收了三个月旧物才换来的,炉身有冰裂纹,炉底刻着‘吉’字暗记......
走。顾昭扯下袖扣塞进西装内袋,钥匙串在指尖转了个圈,我开车。
老湘阁后门的锁头挂在门框上,金属表面泛着新刮痕。
林湘蹲下身,指尖划过锁眼——没有撬动的毛刺,倒像用专业工具开的。
监控呢顾昭问陈叔。
调出来看了。陈叔抹了把汗,凌晨三点十七分,画面突然卡成雪花,等恢复时玻璃展柜已经空了。他指了指墙角的监控摄像头,更邪门的是,硬盘里那段录像直接被删了,连恢复软件都读不出来。
林湘咬着唇绕着展柜转了两圈。
展柜的钢化玻璃没碎,锁扣却松着——那是她亲手换的C级锁,钥匙只有爷爷、她和陈叔有。
谁知道香炉在这儿顾昭突然问。
上个月我在《藏鉴》杂志写过修复笔记。林湘攥紧衣角,说老湘阁有尊南宋龙泉窑,釉色像雨过天青......
顾昭的手机在这时震动。
他扫了眼屏幕,脸色沉下来:沈墨的新闻发布会,现在直播。
手机屏幕里,沈墨坐在铺着红绒布的桌前,身后玻璃柜里摆着尊青灰色香炉。
昭远集团藏品遭窃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我倒觉得,是顾总为掩盖之前赝品丑闻,自导自演的’失窃戏码‘。
毕竟......他敲了敲身后的香炉,真正的南宋龙泉,怎么会说丢就丢
林湘的指甲掐进掌心。
顾昭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节捏得发白:他身后那尊,是仿的。
我知道。林湘突然扯住他袖子,我修复时在炉底刻了个小‘湘’字,用放大镜才能看见。她翻出自己的工作笔记本,翻到夹着炉底拓印的那页——歪歪扭扭的湘字像只小蜗牛。
顾昭的拇指摩挲着拓印边缘:明天古玩交流会,他肯定要拿这尊出来。
那我们就先找到真的。林湘突然想起什么,昨天整理你书房的旧藏,翻到本《明清民居结构考》,里面夹了张老图纸......
老湘阁后院的梧桐树下,林湘用铁锹敲了敲第三块青石板。咔嚓一声,石板缝里漏出道光。
顾昭蹲下来,指尖抠住石缝里的铁环。
两人合力一拉,半人高的密门吱呀打开,霉味混着泥土味涌出来。
地窖墙上挂着盏煤油灯。
林湘划亮火柴,昏黄的光里,石台上那尊香炉正泛着温润的青。
找到了!她扑过去,却在翻转炉底时顿住——放大镜下,本该是湘字的位置,只有道浅浅的划痕,像用刀尖硬刮的。
调包了。顾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的被拿走了,这里留了个高仿。
林湘捏着放大镜的手发抖。
她想起三天前帮爷爷擦香炉时,炉身冰裂纹里卡着点红漆——那是二十年前爷爷修炉脚时溅上的,仿品再像,也做不出二十年的岁月痕迹。
走。顾昭扯她起来,明天交流会,我倒要看看沈墨能玩出什么花样。
交流会现场的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
沈墨捧着香炉走上台时,金表在灯光下闪得刺眼。
各位藏友,这就是从昭远集团流出的非法文物......
停。林湘挤开人群,指尖敲了敲炉身,沈总这尊,釉面太亮了。她掏出放大镜,真正的南宋龙泉用柴窑烧,气泡有破孔;电窑烧的......她指了指炉壁,气泡圆得像鱼眼。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
沈墨的额头冒出细汗:你说假就假
有证据吗
林湘没说话。
她从随身的帆布袋里捧出那尊从地窖拿的香炉。
冰裂纹在灯光下像碎了的天空,炉底湘字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见。
这是我昨天在老湘阁地窖找到的。她提高声音,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窖......她扫了眼人群里脸色发白的赵工,可能有人以为,藏在地下就查不到了
顾昭走上台,把真香炉放进恒温箱:沈总,伪造文物、诽谤商誉,加上之前的赝品案......他勾了勾唇,律师函我让秘书多印了几份。
沈墨的手死死攥着香炉,仿品在他掌心硌出红印。
他突然松开手,香炉砰地砸在地上,碎成八瓣。
人群哗然。
林湘却在混乱中瞥见赵工缩着脖子往后台走,西装袖口露出截红绳——那是三天前在老湘阁监控里,撬锁人手腕上的红绳。
顾总。她扯了扯他袖子,赵工要跑。
顾昭的目光扫过去。
赵工脚步一顿,转身就往安全通道冲。
顾昭刚要追,林湘拉住他:先处理这边。她指了指台下举着摄像机的记者,证据要留够。
等他们追到安全通道时,楼梯间只剩扇开着的窗户,风灌进来,吹得墙上的消防栓封条哗哗响。
林湘趴在窗沿往下看。
楼下绿化带里,一截红绳缠在灌木枝上,在风里晃啊晃,像团没烧完的火。
他跑不远。顾昭把她拉回来,监控拍到他进了地下车库,车牌已经传给陈队了。
林湘摸出手机,翻到和陈叔的聊天框——半小时前,陈叔发了张照片:老湘阁后门的锁眼里,卡着半截带红漆的铁丝。
那串红绳。她抬头看顾昭,赵工手腕上的,和铁丝上的红漆,是同一种。
顾昭低头用指节蹭了蹭她发顶:明天去局里做笔录。他顿了顿,今晚住我那
老湘阁的锁我让张师傅换了C级的,地窖门也焊死了。
林湘没说话,却把帆布袋往怀里又拢了拢。
布袋里,真香炉的温度透过棉布渗出来,像块捂了二十年的暖玉。
窗外的天慢慢黑下来。
顾昭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眼屏幕,递给林湘:陈队说,赵工在地下车库被截住了,怀里还抱着个锦盒......
林湘点开照片。
锦盒里,那截红绳缠在把青铜钥匙上——和老湘阁地窖密门的钥匙,一模一样。
她抬头时,顾昭正歪头看她,眼里有细碎的光:怎么
没事。林湘笑了,就是觉得......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这局,该我们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