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界之门
冰冷刺骨的寒意,像一条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死死缠绕住我的心脏。
眼前是一片混沌粘稠的黑暗,浓得化不开,连一丝光都吝于施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混杂着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脚下触感粘腻湿滑,如同踩在腐烂多时的苔藓上。我猛地缩回脚,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粗糙的砖墙上,激得我一个激灵。冷汗瞬间浸透了廉价T恤的后背。
这鬼地方……真是游戏
几个小时前,我,陈默,一个卡在交稿死线上、连下月房租都悬在刀尖的扑街写手,正对着空荡荡的文档和干瘪的钱包愁肠百结。就在那时,一条短信突兀地闯了进来,屏幕亮得刺眼:
**【暗界之门】内测邀请函**
**玩家:陈默(ID:CM001)**
**您已获得全球首款深度沉浸式恐怖生存游戏《暗界之门》独家内测资格!**
**首通奖励:¥100,000.00**
**倒计时:23:59:59…**
**链接:[点击接入]**
十万块!
那串零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瞬间烧光了所有犹豫。房租、债务、泡面……通通被这赤裸裸的数字砸得粉碎。手指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戳中了那个链接。
然后……就是现在。
黑暗深处,一点幽幽的光晕悄然浮现,如同垂死萤火虫的微光。那光晕缓缓扩张,勾勒出一扇古老木门的轮廓。门上斑驳的朱漆大片剥落,露出底下朽烂发黑的木头,两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门环,在微光下泛着阴冷的绿芒。
门楣上,四个暗红色、仿佛用凝固血液写就的大字,在黑暗中无声地燃烧着:
**午夜校园。**
咕咚。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痛。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理智的堤岸。十万块的诱惑在真实的、几乎能攥住灵魂的阴冷面前,开始摇摇欲坠。
2
午夜校园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用脏话给自己壮胆。来都来了!钱不钱另说,总不能被这破门吓回去!我深吸一口气——尽管那腐臭的空气差点让我窒息——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向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炸开,仿佛千百年来从未开启。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股更加阴寒、带着浓重灰尘和纸张霉烂气味的风猛地从门缝里涌出,吹得我一个趔趄。
门开了。
眼前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惨绿色的应急灯管挂在极高的天花板上,光线微弱得可怜,忽明忽灭,将走廊切割成一段段扭曲的光影牢笼。墙壁是那种老式的、刷着惨白涂料的粗糙墙面,此刻却布满了大片大片狰狞的、形态诡异的污渍。有的像喷溅的墨汁,有的则像干涸发黑的血迹,在摇晃的灯光下如同活物般蠕动。
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木门。门牌号在绿光下模糊不清。空气死寂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和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轰鸣。脚下是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每一步落下,都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不啻于惊雷。
午夜校园……我低声念叨着副本名字,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每一扇紧闭的门后,似乎都潜伏着难以言喻的恶意。
就在这时——
滴答…滴答…滴答…
细微的水滴声,毫无预兆地钻入耳朵。声音来自前方走廊的尽头,那片最为浓重的黑暗区域。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这声音太清晰了,清晰得盖过了我的心跳。它带着一种诡异的粘稠感,不像是水滴落在瓷砖上清脆的碎裂,更像是某种浓稠液体……滴落在什么柔软物体表面的闷响。
去不去
一个念头在脑中疯狂拉扯。十万块!那鲜红的数字再次灼痛我的神经。妈的,富贵险中求!我咬紧后槽牙,强迫自己抬起灌了铅似的腿,一步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去。
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越靠近尽头,那滴答声就越响,空气也越发阴冷刺骨。墙壁上的污渍颜色更深,形态也更像……扭曲的人影
终于,我走到了尽头。
那里没有门,只有一片更加深邃、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声音就是从这黑暗的中心传出的。
我屏住呼吸,摸出手机——万幸,游戏内置的手电筒功能还在。颤抖的手指划过屏幕,一道惨白的光柱猛地刺入黑暗!
光柱照亮了地面。
地上,是一大滩粘稠、暗红、几乎发黑的血泊!
血泊中心,一个小小的、不断扩大的涟漪正在扩散。
血!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猛地冲进鼻腔!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下意识地顺着血滴落的方向猛地抬起手电光柱——
一张惨白如纸的女人脸,倒悬着,骤然出现在光柱中央!距离我的鼻尖,不到半米!
她的脸被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黑发完全覆盖,只露出下半张脸。嘴角以一个极其诡异、撕裂般的弧度向上弯起,形成一个僵硬而怨毒的笑容。猩红的、粘稠的血液,正从她散乱的黑发发梢,一滴、一滴、一滴……沉重地砸落在下面的血泊里。
滴答…滴答…
正是这声音!
呃啊——!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把所有的尖叫都堵了回去,只发出一声短促扭曲的抽气。巨大的冲击力让我整个人向后猛仰,后背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手电筒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光柱疯狂地旋转、跳跃,将倒吊女尸、血泊、墙壁上扭曲的污痕……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地狱绘卷!
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我手脚并用,甚至顾不上捡手机,只想远离那张倒悬的笑脸和那滩不断蔓延的污血!
3
红衣学姐
嘻嘻嘻……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一个冰冷、空洞、带着无尽怨毒的女声笑声,如同附骨之蛆,清晰地、直接地钻进我的耳朵里!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颅腔内响起!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纯粹的恶意和戏谑,如同猫爪在刮擦着玻璃。
我亡魂大冒,肾上腺素飙升到顶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来路没命地狂奔!
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如同丧钟。
跑!跑!跑!
周围的景象在狂奔中扭曲变形,那些紧闭的门扉仿佛都变成了择人而噬的巨口。身后,那滴答声和若有若无的嘻嘻笑声,如同附骨之蛆,紧紧咬着,越来越近!冰冷的空气刮过脸颊,像刀子一样,肺里火烧火燎。
前方,一个拐角!
我几乎是扑过去的,身体在惯性下狠狠撞在拐角另一侧的墙壁上,肩膀传来一阵剧痛。
然而,预想中紧追不舍的恐怖感并未如期而至。
身后……空了
那附骨之蛆般的滴答声和笑声,竟然诡异地消失了。只有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怎么回事
我惊魂未定地扶着墙壁,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朝刚才狂奔而来的走廊望去。
惨绿的灯光依旧忽明忽灭。
空无一人。
没有倒吊的女尸,没有蔓延的血泊,只有冰冷的墙壁和紧闭的门。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但空气中残留的那股浓重血腥味和腐臭味,以及肩膀上清晰的撞痛感,都在提醒我,那绝非幻觉。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气,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了上来,双腿发软。
叮铃铃铃——!!!
一阵尖锐、急促、仿佛要刺穿耳膜的老式电铃声,毫无预兆地在整个空间里轰然炸响!声音之大,震得我头皮发麻!
铃声在空旷的走廊里疯狂回荡,形成一种令人极度烦躁和恐慌的声浪。
紧接着,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走廊两侧那些原本死寂紧闭的木门,猛地被从里面拉开!
哐当!哐当!哐当!
一扇接着一扇!
门轴剧烈摩擦的声音刺耳无比。
更恐怖的是门后的景象——
没有活人!
只有一个个僵硬、扭曲、姿势怪诞的人形!它们穿着破旧肮脏、款式各异的校服,肢体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它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的空白,或者干脆就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阴影。
它们……或者说它们,迈着完全同步、如同机械设定好的步伐,从各自的门内涌出,汇入走廊,朝着铃声传来的方向——走廊的另一端,沉默而迅速地移动。动作整齐划一,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下课了放学的学生
这诡异的景象让我浑身发冷。我死死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尽量把自己缩进墙壁的阴影里,祈祷这些东西不要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活人。
就在我精神紧绷到极点,死死盯着那些沉默涌动的学生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从我的左肩浸透下来!
那寒意如此真切,穿透了我单薄的T恤,直接刺入皮肤,冻得我半边身体都麻了!
我头皮瞬间炸开!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我猛地扭头向左肩看去!
空无一物。
肩膀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墙壁。
难道是墙壁太冷了不可能!那种寒意,带着强烈的、指向性的恶意!
就在我惊疑不定,目光下意识扫过前方那些移动的学生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被某种东西死死盯住的毛骨悚然感,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猛地扎遍全身!
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极其僵硬地,慢慢转向我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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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群沉默涌动的、死气沉沉的学生中间,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突兀地钉在原地。
她背对着我。
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着,几乎垂到腰际。
一身鲜艳如血、红得刺目的长裙,在周围灰暗破败的校服背景中,如同一滴凝固的鲜血。
周围的学生木然地绕过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她就是静止的焦点,是这片死寂中唯一鲜明的存在。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坟土的气息,正从她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冰冷地包裹住我。
是她!
虽然只看到背影,但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恐怖感,瞬间唤醒了记忆——是那个倒吊在天花板上,滴着血对我笑的学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箍住了我的喉咙,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趁她还没转身!
就在我试图悄悄挪动脚步,寻找退路的瞬间——
4
阴婚仪式
那个红衣背影,动了。
她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一种非人僵硬感的速度,开始……转身。
先是肩膀微微侧转,然后是腰肢……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力量让我猛地一蹬墙壁,不管不顾地朝着与人群流动相反的方向——走廊的另一端,拔腿狂奔!
呼——呼——呼——
风声在耳边呼啸。我不敢回头,用尽吃奶的力气向前冲,只希望能远远甩开那个红色的身影!
前方走廊再次出现一个拐角。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扑过去!
拐角后面,是一段向上的、狭窄的木质楼梯。楼梯扶手油漆剥落,露出底下腐朽的木纹。
上去!离开这条该死的走廊!
我手脚并用地往上爬。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厚重的双开木门。门缝里透出一点昏黄摇曳的光。
礼堂还是什么地方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后面那东西随时可能追上来!我一头撞开那扇虚掩的木门,踉跄着冲了进去。
砰!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入眼是一个巨大的、穹顶高耸的空间。但并非我想象中的礼堂。
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旧式剧院。
高高的穹顶布满灰尘和蛛网,几盏巨大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水晶吊灯悬在半空,只亮着几盏昏暗的白炽灯泡,光线微弱,勉强勾勒出下方层层叠叠、积满灰尘的红色绒布座椅。舞台上,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幕布沉沉垂落,死气沉沉。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霉菌和陈旧木头混合的呛人味道。
舞台两侧,巨大的落地镜框反射着昏黄的光,镜面却一片模糊,像是蒙着水汽,映照出扭曲变形的空间轮廓。
我扶着冰冷的门框,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暂时安全了那个红衣学姐……没跟进来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眼前的景象彻底击碎。
舞台中央,幕布前方的空旷地带,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多出了一张……桌子。
一张老旧、沉重、颜色暗沉的红木八仙桌。
桌子上,两支手臂粗细、惨白如骨的巨大蜡烛正在静静燃烧。烛火是诡异的幽绿色,没有温度,反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跳跃的绿光将周围一小片区域映照得如同鬼域。
桌上铺着一块同样颜色暗沉、仿佛浸透了污秽的红布。
红布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木质牌位。牌位上用惨白的颜料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陈默】!那是我自己的名字!
右边,是一个同样材质的牌位,上面写着【柳如烟】。
牌位前面,是两个小小的、粗劣的泥塑人偶。一个穿着破烂的现代衣服,勉强能看出男性轮廓;另一个则穿着血红色的嫁衣,盖着小小的红盖头。
而在两个牌位和人偶的正前方,赫然放着一只……血淋淋的、被斩断的鸡头!鸡眼圆睁,死不瞑目,断颈处暗红的血已经凝固,在幽绿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阴婚!
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进我的脑海,带来彻骨的寒意!
不……不……我下意识地后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这鬼地方根本就是个陷阱!
吱呀——
身后那扇刚刚被我关上的厚重木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被推开了。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郁血腥和腐败气息的寒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舞台上厚重的幕布都微微晃动。
我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头顶。跑往哪里跑这空旷的剧院,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冰冷的恐惧攥紧心脏,我像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一股无形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力量,缓缓推开。
门缝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抹刺眼到令人心胆俱裂的红。
鲜艳如血的长裙下摆,无声地滑过门槛。
乌黑如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仿佛亘古以来便存在于此。冰冷、死寂、带着毁灭一切的怨毒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废弃剧院。穹顶高悬的昏黄灯泡不安地闪烁了几下,光线变得更加惨淡,将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布满灰尘的墙壁和座椅上,扭曲晃动,如同群魔乱舞。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带着刺骨的痛楚和腐朽的腥气。
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十万块去他妈的吧!现在连命都要交代在这鬼地方了!
红衣的身影动了。
她没有奔跑,没有疾冲,只是以一种极其缓慢、带着非人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舞台中央,朝着那张燃烧着惨绿烛光的八仙桌,朝着我……走来。
嗒…嗒…嗒…
高跟鞋鞋跟敲击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单调、空洞的回响。每一声,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脏上,让它痛苦地抽搐、紧缩。
距离在无声地缩短。
十米……八米……五米……
我能清晰地看到她裙摆上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如同泼墨的污秽。能闻到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陈旧坟土的死亡气息,冰冷地包裹住我,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结。
三米……
她停住了。
就在八仙桌前,在那幽绿烛光的映照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时发出的、濒临崩溃的轰鸣。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湿漉漉、如同海藻般纠缠的黑发,向两侧滑落。
一张脸。
一张……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脸。
苍白。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极限的、毫无血色的惨白,仿佛在冰水里浸泡了千百年。皮肤光滑细腻得诡异,却透着一种玉石般的死寂光泽。
她的五官……很美。
一种超越了生死界限、带着浓烈邪异感的惊心动魄的美。眉如远黛,眼若寒星,鼻梁挺直,唇色是极淡的、近乎透明的粉。然而,这份美丽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怨毒和死寂彻底扭曲。
最可怕的是她的眼睛。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瞳孔是纯粹的、如同深渊般的墨黑,占据了大半个眼白,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丝人类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冰冷、空洞,以及……一丝凝固的、仿佛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巨大悲恸。被她凝视着,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拖拽,要坠入那永恒的黑暗深渊。
她抬起一只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
那只手,纤细、修长,指甲却是浓重得如同凝固血液的深紫色。它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仪式感,伸向八仙桌上那个穿着破烂现代男装的小泥人偶。
目标……是我的替身!
她要完成这场恐怖的阴婚仪式!
极致的恐惧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
5
厉鬼夫君
滚开!!!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我喉咙里炸开!被逼到绝境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我根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弯腰,抓起脚边一个不知何时遗落在地上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垃圾桶,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着八仙桌,朝着那两根燃烧着惨绿火焰的骨烛,朝着那个红衣厉鬼,狠狠砸了过去!
哐当——!!!
铁皮垃圾桶带着呼啸的风声,精准地砸中了八仙桌!
巨大的冲击力下,沉重的红木桌子猛地一晃!桌上那两只惨白的骨烛被撞倒、翻滚,幽绿的烛火瞬间熄灭了一根!另一根也剧烈摇晃,烛泪飞溅!那个写着【陈默】的黑色牌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穿着现代衣服的小泥人偶也滚落在地,沾满了灰尘。
整个阴森诡异的仪式现场,瞬间一片狼藉!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剧烈颤抖。完了……彻底激怒她了!
我死死盯着那个红衣身影,等待着毁灭性的报复降临。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出现。
那个红衣学姐,她……僵住了。
她保持着伸出手的姿势,动作凝固在半空。那只伸向泥人偶的、带着深紫色指甲的惨白手掌,就那样悬停在狼藉的桌面上方。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废弃剧院里只剩下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以及地上那半截骨烛残余的、微弱的幽绿火苗在风中摇曳发出的噗噗轻响。
然后,她动了。
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她收回了那只伸出的手。
她的头,以一种极其细微的角度,极其缓慢地……转向了我。
那双如同深渊般墨黑、毫无生气的眼眸,穿透了散乱的黑发,精准地、死死地……锁定了我的脸。
我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完了!她看到我了!真正的目标!
恐惧的寒流再次席卷全身,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腿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双黑洞般的眼睛,牢牢地钉在我身上。
她看着我。
用一种极其复杂、极其诡异的目光。
那目光里,似乎有凝固的怨毒,有无尽的冰冷,有深不见底的悲恸……但在这所有的负面情绪之下,在那墨黑的深渊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在挣扎,在苏醒
像是一点微弱的、即将熄灭的火星,在万载寒冰的最底层顽强地闪烁。
她脸上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那原本凝固的、如同完美面具般的怨毒和死寂,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
紧接着,更让我头皮炸裂的事情发生了!
她那毫无血色的、薄薄的、近乎透明的嘴唇,极其轻微地、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
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叹息、如同梦呓般的音节,从那微颤的唇间,艰难地、破碎地飘了出来:
…夫…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质感,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茫然困惑仿佛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灵魂,在试图找回某个早已遗忘的烙印。
我彻底懵了。夫什么夫夫君她叫我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诡异到极点的转折。刚刚还一副要拉我下去配冥婚的厉鬼模样,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词
就在我因这匪夷所思的称呼而僵立当场、大脑彻底宕机的瞬间——
那红衣学姐动了!
不是扑杀,不是攻击。
她猛地向前一步,那双穿着深紫色高跟鞋的脚,直接踩过了地上狼藉的牌位碎片和熄灭的骨烛,仿佛那些东西根本不存在。她的动作依旧带着非人的僵硬,但速度却快得惊人,瞬间便跨越了那短短几米的距离,来到了我的面前!
冰冷的、带着浓重血腥和腐朽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锁冻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惨白、绝美却又怨毒的脸庞在我眼前急速放大!
然后——
噗通!
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我的面前!
冰冷的膝盖砸在同样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太过荒谬!一个刚刚还散发着滔天怨气、要将我拖入冥婚深渊的恐怖厉鬼,此刻却像一个卑微的奴仆,跪倒在我这个她眼中的猎物面前
巨大的反差冲击得我思维一片混乱。
她跪在那里,乌黑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大部分脸庞。但她的脊背挺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虔诚
死寂。
废弃剧院里只剩下那半截骨烛幽绿火苗摇曳的噗噗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几秒钟,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跪在地上的红衣身影,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散乱的黑发再次向两边滑落,露出那张苍白得惊心动魄的脸庞。
这一次,我看清了。
那双深渊般的墨黑眼眸,依旧冰冷,依旧空洞。但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最中心,似乎真的有一点极其微弱、极其黯淡的光点在极其艰难地闪烁。那光点,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执着或者说,是某种跨越了漫长时光、早已被遗忘、却在此刻被强行唤醒的……眷恋
她的嘴唇,再一次轻轻开合。
这一次,声音不再破碎,不再微弱,不再带着试探的茫然。
那冰冷、空洞、如同来自九幽黄泉的女声,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在死寂的剧院穹顶下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确认和归属感:
夫…君…
声音在空旷的剧院里回荡,激起阵阵寒意。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墨黑的、似乎有微弱光点闪烁的眼眸,牢牢地锁定了我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
然后,那冰冷的唇线,极其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
不是怨毒的笑,不是戏谑的笑。
那是一个……极其复杂、极其诡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满足和依赖感的……笑容
终于……
冰冷的声音继续流淌,如同结了冰的溪水。
找到你了。
6
诡异照片
轰——!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我的天灵盖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所有的逻辑、常识、对恐怖游戏的认知,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
夫君找到我了她认识我!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个被十万块奖金骗进来的倒霉蛋!
极致的荒谬感甚至短暂地压过了恐惧。我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自称找到我的红衣厉鬼,保持着跪姿,仰着那张惨白诡异的脸,用那双深渊般的眼睛深情地凝视着我。
时间仿佛凝固了。
废弃的旧剧院,幽绿的残烛,跪地的红衣厉鬼,呆若木鸡的我……构成了一幅足以让任何理智之人崩溃的诡异画面。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如同垂死巨兽呜咽般的汽笛声,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穿透了剧院厚重的墙壁,直接灌入我的脑海!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它并非刺耳,却蕴含着一种强大的、不容抗拒的规则之力!
是游戏的强制登出提示!
【暗界之门】内测版,为防止玩家精神过度负荷,首次体验时间强制锁定为60分钟。时间到,强制断线!
这如同天籁的提示音,瞬间将我濒临崩溃的理智拉回了一丝!
登出!快登出!离开这个鬼地方!管她什么夫君不夫君!
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烈火般燃起!我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疯狂地在意识中默念那个唯一的指令——登出!退出游戏!断开连接!
嗡——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如同被人狠狠在后脑勺砸了一闷棍。眼前的一切——废弃的剧院、幽绿的烛光、跪在面前的红衣身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开始剧烈地扭曲、晃动、碎裂!
视野陷入一片混乱的光影旋涡。
天旋地转。
呃啊!
一声闷哼,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后背汹涌而下,瞬间浸透了身下廉价的床单。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不到十平米、堆满杂物和书籍的出租屋。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空气中弥漫着泡面调料包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回来了!
我真的从那个地狱般的游戏里……回来了!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瞬间淹没了我,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倒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接触到冰冷的、被汗浸湿的床单,带来一种奇异的真实感。
哈……哈……活下来了……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那十万块奖金去他妈的!给老子一百万也不去第二次了!那鬼地方,那红衣学姐……太邪门了!
对了!钱!
我猛地想起那条短信,想起那诱人的十万块首通奖励!虽然过程惊悚到差点魂飞魄散,但……我算不算通关了午夜校园副本那钱……
巨大的诱惑暂时压过了残留的恐惧。我挣扎着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在枕头底下摸索。
手机屏幕亮起,幽光照亮了我依旧苍白的脸。
手指颤抖着点开银行APP。
刷新。
余额:**¥1,234.56**
冰冷的数字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侥幸和贪婪。没有十万块。一分钱都没有多。
操!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怒火涌上心头,我狠狠地把手机摔在一边。被骗了!果然是个坑爹的游戏!差点把命搭进去,毛都没捞到一根!
巨大的失望和身体的极度疲惫让我感到一阵眩晕。算了,先缓缓……那鬼游戏的经历,简直像做了一场长达一个世纪的血色噩梦。
我揉着剧痛的太阳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被我摔在床上的手机屏幕。
屏幕还亮着,停留在相册的缩略图界面。
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的瞬间,我的动作……僵住了。
瞳孔骤然收缩!
我的手机相册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张照片
那绝对不是我拍过的任何一张!
缩略图很小,但依然能看清那诡异的画面背景——一座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却又透着一股衰败阴森气息的……戏楼
那戏楼的样式,尤其是戏台两侧那巨大的、蒙着灰尘的朱漆柱子,还有那高高翘起的飞檐……分明就是刚才那个废弃剧院舞台的局部特写!
一股寒气猛地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点开了那张莫名出现的照片。
屏幕瞬间被照片填满。
看清照片全貌的刹那,我的血液仿佛在血管里瞬间冻结!
照片是黑白的,带着明显的、岁月侵蚀留下的泛黄痕迹和霉点,像是一张来自几十年前的老照片。
照片的背景,正是那座阴森的古旧戏楼内部!虽然角度略有不同,但那巨大的、蒙尘的朱漆柱子,高耸的穹顶轮廓,还有舞台边缘模糊可见的墨绿色幕布……正是我刚才经历的那个废弃剧院!
照片的主角,是两个人。
左边,是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
那旗袍是深色的,照片褪色看不出具体颜色,但款式极其考究,勾勒出女子窈窕的身段。她烫着那个年代流行的波浪卷发,面容在泛黄的照片里有些模糊,但依旧能看出五官精致,眉眼间带着一种旧时代歌女特有的、混合着风尘与哀愁的韵味。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笑,但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而她的手臂,正亲昵地……挽着右边那个男人的胳膊!
右边那个男人……
穿着样式老旧的西装,梳着油亮的分头,站姿有些拘谨。
那张脸……
那张脸!!!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全身的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又在下一秒被冻结!
照片上那个穿着老式西装、被旗袍歌女亲昵挽着的男人……
赫然是我自己!陈默!
那张脸,那眉眼,那轮廓……虽然照片老旧模糊,但绝对错不了!那就是我!
可我……我他妈什么时候穿过这种衣服什么时候去过这种鬼地方还挽着一个民国歌女!
一股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彻底绞碎!
废弃剧院里的恐怖经历还历历在目,红衣学姐那声冰冷的夫君还在耳边回响……现在,我的手机里又凭空出现一张泛黄老照片,照片里的我和一个民国歌女姿态亲昵地站在那个闹鬼的戏楼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张诡异的照片,大脑一片混乱,恐惧和荒谬感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瞬间——
7
洞房之夜
叮咚——!
一声清脆、响亮的电子门铃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这间狭小出租屋的门外,骤然响起!
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击中!手机差点脱手飞出去!
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谁!
这么晚了,谁会来按门铃房东催租不可能!他从来都是白天来,而且从不用门铃,只会砸门!
难道是……
一个极其不祥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钻入脑海。废弃剧院里那个红衣学姐的身影,那张惨白怨毒的脸,那声冰冷的夫君……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向出租屋那扇薄薄的、老旧的防盗门。
门外……
门外会是谁
极度的恐惧让我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喉咙发干,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异常艰难。我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却像被冻住一样,无法动弹分毫。
叮咚——!
门铃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似乎更清晰,更近……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感。
紧接着——
一个冰冷、空洞、仿佛没有一丝人类温度的年轻女声,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清晰地、毫无阻碍地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声音……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幽冷笑意,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夫…君…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那冰冷的、带着某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期待和不容抗拒意味的话语,清晰地传来:
…该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