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级雇佣兵陆骁退役回国,只想接点简单活儿,混口饭吃。
老板点名要他保护刚从国外回来的小千金姜晚晚。
放心,我妹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乖巧安静,特别好带。
暴雨前的空气沉甸甸地压着,黏腻的水汽混着昂贵的皮革味,闷在高定婚纱店里。陆骁像一尊冷硬的石像,杵在巨大的落地玻璃门外。烟灰从指间簌簌抖落,又被一股湿热的怪风卷走,砸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他对里面那场已经持续了四十分钟的私人高定婚纱鉴赏没半分兴趣。保护目标人物一份任务而已。情报说目标性格柔顺,温良,社恐,极易受到惊吓。
老板姜远山拍着胸脯的保证言犹在耳:陆老弟,放心!我妹晚晚就是只无害的小白兔,胆儿小,不爱出门,说话都不会大声,安安静静在家画画那种,特别好带!要不是这婚约……他顿了顿,搓着手,你看着点就行,让她婚前安安稳稳的,别磕着碰着,躲着记者就成。简单!
简单的活儿。
玻璃门内隐约传来导购小姐快绷不住礼貌的声音:……姜小姐,这件‘星海梦境’您穿着真的很……
滋啦——!
一道尖锐刺耳的撕裂声猛地穿透玻璃门,像指甲刮过黑板芯。陆骁眼皮都没抬一下。
哗啦!!哐当——!!!
连锁反应般的巨响终于轰然炸开!像一整列失控的火车撞进了瓷器店!无数水晶吊坠相互撞击、破碎倾泻的尖啸,混合着金属支架扭曲变形的呻吟,还有重物轰然拍地的巨响。
陆骁拧灭烟头,抬脚,钢化的玻璃感应门无声滑开。一股浓郁的新布匹气味混合着碎裂水晶的粉尘味扑面而来。
店内一片狼藉。
世界顶级的巨型水晶吊灯此刻扭曲得像被巨兽踩过的蛛网,整个砸落在一排摆放着铂金包和钻石项链的玻璃展柜上。七彩的水晶碎片铺了一地,反射着屋顶射灯惨白的光,像撒了满地的昂贵泪珠。玻璃展柜彻底粉碎,里面的手袋、珠宝像被暴风席卷过,滚落在地面上,蹭满了灰尘和水晶粉末。整个店堂的中心区域如同被投掷过炸弹。
一个店员捂住了嘴,浑身抖得筛糠。店长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像是想喊什么又彻底被这景象夺去了声音。
废墟中央,赫然挺立着一个始作俑者。
一袭刚刚上身的纯白缎面鱼尾婚纱。裙摆上繁复钉珠的枝蔓,在射灯下划出细碎凌乱的光,一直拖到满地的碎片里,吸饱了尘埃和亮晶晶的粉末。她头上罩着一层尚未整理好的纯白头纱,精致的蕾丝边缘还夹着几枚固定发型的细钻发卡。
视线顺着婚纱往上爬。
一张小脸从半遮半掩的朦胧头纱后探了出来。肌肤莹白胜雪,杏眼又圆又亮,瞳仁清澈得像初春刚解冻的溪水,此刻却燃着两簇跳动的焰火,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和歉意,只有纯粹的、野性张扬的兴奋和某种不顾一切的狡黠。小巧挺直的鼻尖下,微张的唇瓣红得灼目。她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天使新娘,只是这个天使,刚从地狱拆家训练营毕业。
她甚至还踮着一只缀满水钻的高跟鞋尖,踩在一块塌下来的巨大灯臂上,歪着头,看了看被婚纱裙摆和尖锐碎片封锁的出口方向。
下一秒,她毫不犹豫地弯腰——双手猛地揪住那沉重的、满是钉珠的洁白裙摆两侧,嘶啦——!又是布料豁开的声音!
昂贵的婚纱被她像撕废纸一样,粗暴地撕开一道高至大腿的裂口!露出里面一段纤细柔韧的小腿,线条紧致流畅,瞬间打破了新娘子的所有典雅幻想。
在满店惊呆的目光和凝固的空气中,这小小的、穿着残破婚纱的身影,利落地往下一跳,稳稳落地,踩着满地尖锐的碎屑和水晶,如同一只被惹恼又找到出路的漂亮小猫崽,目标明确地朝着唯一没有被杂物彻底封锁的侧门——那道虚掩着的员工通道——像道白色的闪电,疾冲过去!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和空气中被带起的细小尘埃。
陆骁动了。几乎是在那道白影冲进侧门通道的瞬间,他高大精悍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了进去。
员工通道狭窄,堆放着杂物,散发着清洁剂和布料边角料的混浊气味。尽头是通往后面街道的一扇防火铁门。姜晚晚正奋力踮着脚去够门上的横栓,婚纱那沉重的拖尾碍事地缠在她小腿上。她的动作急躁,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蛮劲儿。
陆骁的脚步落地无声,迅捷得如同猎豹扑击的最后一程。在姜晚晚几乎要拉开铁门闩的刹那,一只布满枪茧、骨节分明的大手,像精准捕猎的鹰爪,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钢铁般的力量,猛地擒住了她的后衣领!
手指的力道透过柔软的衣料和头纱,瞬间锁住了她的动作与重心。
姜晚晚的动作骤然僵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她被迫踮起的脚尖微微发抖,却不再挣扎反抗。
幽暗狭窄的通道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她身上水晶碎屑滚落的细碎声响。
一股混合着男性汗水、硝烟和冷冽雪松的强硬气息,如同铁壁,沉沉地从背后迫近,将她牢牢笼罩。那是历经无数血腥战场才能淬炼出的压迫感,无声地碾碎了狭窄通道里所有的空气。
出乎意料地,被揪住命运后颈的小祖宗,丝毫没有想象中的尖叫或服软。那紧绷的纤细身躯奇异地放松了一瞬。
紧接着,陆骁感觉一双冰凉柔滑的小手快得惊人,如同游鱼般滑进了他敞开的西装外套内里!贴着他薄薄衬衫下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精准地探向他腋下枪套的位置!这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和摸索的痕迹。
咔嚓!
金属部件干脆利落的摩擦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枪套的战术插扣被瞬间解开!
陆骁眼神骤然一厉!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攥向那只胆大包天的手腕!指下的皮肤温软滑腻得不可思议,却透着一种韧性的力量。
几乎在同一毫秒,姜晚晚被他攥住手腕的手竟然顺势一带!陆骁那支沉甸甸的定制款HK45半自动手枪,竟已经被她从枪套里抽了出来!在被他攥住手腕的前一秒,她手指拂过枪身——陆骁清晰地感到那冰凉的金属部件在她指间极其轻微地、精准地滑动了一下!
咔嗒!
微小却清脆的上膛声!在这通仄的空间里如同惊雷!
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结结实实地抵在了陆骁左侧腹部,被西装衬衫包裹着的、坚硬如铁的腹肌之上!
陆骁的动作停顿了。
他擒住她后领的手没松,攥住她腕骨的手更重一分,指节微微泛白,像要捏碎那纤细的腕子。可枪口已经在那了,冰冷的金属压着薄薄的织物,精准地传递着毁灭性的威胁。
通道昏暗的光线下,姜晚晚略略侧过头,试图看清身后保镖的表情。她白皙的脸颊擦过陆骁质地冷硬的西装肩线,头纱因剧烈的跑动已歪斜半落,几缕微卷的黑发汗湿地贴在耳边和颈侧。那双清澈的圆眼睛微微眯起,像只终于亮出爪子的小兽,眼波流转间,那股伪装的无害褪得一干二净,露出纯粹的、带着笑意的疯狂。
那红唇向上勾起一个极度挑战的弧度。
我爸请你花了多少钱她问,声音不大,甚至带着点刚剧烈奔跑后的微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算计,枪口在他腹部肌肉轮廓上微微碾了碾,似乎要丈量这堵肉墙的厚度,我出双倍,你帮我逃婚
空气凝滞如铅块。外面街上传来模糊的车流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陆骁低垂着眼睑,看向抵在自己腹部的枪口,然后缓缓抬起视线,与那双亮得惊人的杏眼对上。
那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惊涛骇浪,没有一丝被胁迫的慌乱,只有一种纯粹冰冷的计算和评估。
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
他开口,嗓音是长年烟酒浸淫过的低沉沙哑,像粗糙的砂纸刮过硬木,每一个字都砸得空气嗡嗡作响,不带一丝情绪的波纹:
两千万。
他另一只钳制着她纤细手腕的大手猛地一动!不是要夺枪,而是以一种超出常人反应极限的速度和精准度,扣住了姜晚晚持枪那只手的虎口和食指外侧,拇指快如闪电地拂过保险拨片!同时,小指如同毒蛇,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钻进扳机环内侧,死死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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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之间,枪械内部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姜晚晚瞳孔一缩!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她指骨剧痛,扣动扳机的力量被瞬间截断!她清晰感觉到那冰冷的扳机再也无法被压下哪怕一丝一毫!
在虎口和食指被强力扣住的瞬间,一股更大的、排山倒海的力量顺着陆骁的胳膊传来!
噗嗤!
握着枪的手臂被他那只手不容抗拒地向下、向外狠狠一压!枪管猛地离开了他的腹部,转而重重砸在她自己大腿外侧的婚纱布料上!沉闷的撞击声让人心脏一揪。
力量悬殊到令人绝望!
现金。他维持着这个压制她手臂、迫使枪口低垂指向她自身大腿的姿势,补充道,语调毫无起伏,谢绝还价。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晚晚那双杏眼里闪烁的疯狂和狡黠凝固了,像精致的玻璃蒙上了一层霜。她被迫半侧着头,脸颊压在他胸前坚硬挺括的西装布料上,昂贵的毛呢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冷硬的硝烟和铁锈气味。后颈上那只大手如鹰爪铁箍,而被他反压在自己大腿上的手枪,冰冷的金属硌得骨头生疼。刚才的挣扎仿佛抽空了她大部分力气,那件沉重的、撕裂的婚纱像一具华美的桎梏,将她往下拖拽。
她沉默了几秒,急促的呼吸在幽闭通道里异常清晰,然后,极其轻微地,又带着某种尘埃落定般的放松,从鼻子里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
哼。
不是愤怒的咆哮,更像一种……认命的、又极度不服气的嘟囔。浑身炸开的刺猬般的气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塌下去,只剩下一小团倔强的、强撑着的疲惫。
僵持结束的信号。
陆骁手上的力道并未全撤,但钳制稍缓。他保持着对那把枪的绝对控制,如同推着一个极其珍贵又极其危险的易爆品,半拢半推地将她往通道另一端、通往正常店铺区域的侧门引去。那扇门之前被追过来的店员象征性地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灯光大亮,喧闹的人声和倒抽冷气的声音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了进来。破碎的灯光和漫天星点般的水晶碎屑映入眼帘。姜家两个姗姗来迟的保镖这才赶到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狼藉和从员工通道里推出来的两个人——尊贵的小姐一身圣洁的婚纱如今狼狈不堪,裙摆撕裂,沾满污迹和水晶渣,像是刚从灾祸现场爬出来;而她身后那位新上任、传说中贵得离谱的陆先生,一手仍紧扣着她持枪的手腕,另一只手稳稳压着那把枪的枪身,姿态强硬,不容置喙,如同在押解一个极度危险的逃犯。气氛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店长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陆骁没看他,目光一扫店里混乱的场面和远处角落里两个扛着摄像机试图往里窥探却被店员拦住的狗仔身影,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损失记姜总账上。把门关上。
(2)
致命追击与祖传秘方
深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像一艘沉默的重型战舰,切开城市霓虹流淌的夜色。车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寂静。
姜晚晚像个被缴了械的危险洋娃娃,蜷缩在宽敞后座的最角落。陆骁就坐在她对面靠窗的位置,空间足够,他高大的身躯却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撕破的婚纱下摆被她胡乱卷到了膝盖上方,露出两条纤细的小腿,膝盖上蹭破了一点皮,透着粉色血丝。她低垂着头,小半张脸埋在膝盖间,散乱的黑发垂下来挡住神情,只有轻微颤抖的肩膀无声控诉着刚才的屈辱和精疲力尽。那支夺命的手枪,此刻安静地躺在陆骁身侧的真皮座椅上,反射着窗外流动的光,如同一个冰冷的祭品。
陆骁靠坐着,闭着眼,单手支着太阳穴。他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意扔在一边,只穿着解开了两颗扣子的白衬衫。布料下虬结的肌肉轮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显出疲惫的线条。灯光掠过他立体而冷硬的下颌线,眉宇间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如同经历了一场短兵相接的高强度巷战。可即便是闭目养神,他那宽阔肩膀和无声的气息,也像一道铁闸,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的可能。
司机是老赵,姜家的老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两人僵滞的气氛,大气不敢出,默默加大了油门。
嘶……一声极细的抽气声打破了死寂。姜晚晚身体一颤,似乎是碰到了膝上的伤口。她蜷得更紧了些,像只受伤后藏进壳里的小蜗牛,只露出一片莹白又透着擦伤痕迹的皮肤。
陆骁眼皮都没掀,仿佛没有听见。
姜晚晚悄悄抬起头,透过垂落的发丝缝隙,快速瞥了他一眼。昏暗中,他下颌紧绷的线条像刻斧削,阖眼时也没有半分柔和。她的小脸垮了下来,嘴唇紧抿着,眼神里残留着委屈和不甘,混合着一点小兽般的打量。几秒后,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一点点蹭向陆骁放在座椅上的那只枪。指尖偷偷探出,朝着那冰冷的金属摸去,动作轻得如同羽毛拂过。
离那致命的武器还有半尺距离时,一根布满薄茧的食指,精准而冷酷地戳在了她额头的中央!
力道不重,却带着绝对的警告和不容置疑,像颗冰冷的钉子瞬间把她钉在了原地。
坐好。陆骁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甚至连眼都没睁。
姜晚晚猛地缩回手,悻悻地揉着被戳痛的额头,赌气地又往角落蜷了蜷,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不看他了。身体却诚实,只敢小范围地无声蠕动一下,表示抗议。
车子驶过跨江大桥,巨大的钢索结构在窗外飞速掠过,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老赵打着方向盘,驶向幽静的临湖别墅区。
突然!
前方一处匝道口拐下来一辆重型改装皮卡!车尾加高的排气管喷着肉眼可见的淡蓝色火焰,引擎发出炸街般的野兽咆哮。它像一个失控的、蓄谋已久的铁块,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条辅路猛地加速冲了出来!巨大的车头灯如同雪亮的探照灯,瞬间撕裂了库里南车内的相对安宁!
它的目标极其明确——不是撞击,而是带着骇人的声势直冲库里南的前侧方!一个凶悍的野蛮别停姿态!意图将库里南撞向桥墩隔离带!
靠!老赵亡魂大冒,猛地向另一个方向狠打方向盘!轮胎在路面上发出刺耳绝望的摩擦尖叫!
就在这巨兽般的皮卡阴影完全笼罩过来的千钧一发——
砰!
一声沉闷到如同重锤击打在皮鼓上的巨响!
不是撞击!
是陆骁快如鬼魅般从座椅上起身、越过惊慌失措的姜晚晚、一把按下她身体的同时,右手闪电般抄起放在车后窗台储物格里的一枚金属质地的车载保温杯!那杯子像个经过精密计算的炮弹,在陆骁强悍的臂力驱动下,脱手而出!以恐怖的速度撕裂空气,带着令人牙酸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砸向改装皮卡那被刻意切割开部分装饰条的前挡风玻璃!
保温杯沉重的水壶结构在这一刻化身为最原始、最暴力的破窗锤!那厚实的夹层钢化玻璃在接触点瞬间爆裂!像被投入石子的冰面,整片前挡风玻璃在巨响中炸开一圈夸张的、密布蛛网的巨大裂痕!无数细小的玻璃颗粒如同霰弹般喷溅开,部分击打在驾驶员脸上!
吱——嘎——!!!
重型皮卡里传出惊怒交加的吼叫,伴随着失控的急刹!刚才完美别停的轨迹被硬生生打断!车头一歪,沉重的车身擦着库里南惊险万分地冲了过去,斜刺里撞向了旁边的桥墩防护栏!
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火花四溅!
而库里南在老赵极限的转向和陆骁那一砸争取到的毫秒间隙中,车身剧烈晃动甩尾,擦着另一侧的防护栏惊险掠过,将那只变形的恐怖皮卡甩在了后面!
陆先生!老赵声音都变了调,惊魂未定,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姜晚晚被陆骁有力的手臂死死按在身下,脸颊被迫紧贴着他衬衫下坚硬滚烫的胸膛,鼻尖全是强烈的硝烟汗意和一种……冰冷的暴戾气息。剧烈的甩尾让她天旋地转,额角狠狠磕到了门框内侧,火辣辣的疼。世界摇晃颠倒,只有身下这个坚实如磐石的身躯和箍着她肩膀的铁臂是唯一的支点。她吓得一动不敢动,脑子里一片空白,刚才那点小委屈彻底被碾碎,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咚咚作响。
陆骁身体纹丝不动,如同嵌在车座里。在确认甩开威胁的瞬间,他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透过破碎的车窗锁定了那辆撞击桥栏后短暂停滞的改装皮卡。他的视线并非落在驾驶座挣扎的身影,而是死死钉在皮卡那狂野喷漆的、带着明显改装痕迹的车尾!
车尾上涂鸦着一个极其隐蔽的黑色海妖图案——一个半人半蛇、吐着猩红信子的扭曲图腾。图腾下方喷涂的字符像是一个车牌号,却在剧烈撞击下模糊变形,只能勉强看到两个连在一起的字母轮廓——KS
这微末的细节在陆骁脑中瞬间放大!
轰隆——!
皮卡的引擎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嘶吼!它猛地倒车,调转方向,竟然不顾严重损坏的车头,再次凶狠地朝着库里南的车尾猛撞过来!巨大的车头灯如同疯狂的独眼,隔着漫天飞溅的玻璃渣和金属火星再次刺入车内!
坐稳!陆骁低吼一声,一把将蜷缩的姜晚晚推向更安全的角落,同时身体如同紧绷的猎豹般前倾!
老赵早已魂飞魄散,听到指令几乎是本能地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库里南V12引擎爆发出沉闷的野兽咆哮!
就在那钢铁巨爪几乎要撕裂车尾的瞬间——
嗞啦——轰!
一溜刺眼炫目的白火星猛地从皮卡发动机舱下方爆出!紧接着,一股浓黑的烟雾和焦糊味猛然腾起!沉重的皮卡引擎发出几声不甘的破响,骤然失速!
刚才陆骁那精准狠绝的一击,不仅砸碎了玻璃,碎裂的车窗装饰条边缘碎片在巨大动能冲击下,如同致命的刀刃,深深扎进了下方某个重要的引擎线路!此刻终于爆发出恶果!
库利南咆哮着冲过匝道尽头,彻底汇入更宽阔、车流密集的主干道洪流,将那辆瘫痪在后方、如同垂死巨兽般冒烟的改装皮卡远远甩开。
桥面上的惊魂追击暂时落幕。浓重的轮胎焦糊味混杂着硝烟、烧焦的皮具和灰尘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
陆骁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缓缓放松了零点几秒,又重新绷紧。他飞快地扫视着姜晚晚被自己推在角落的状况。混乱的光影中,她半趴在座椅上,小小的身影缩成一团,左额角靠近鬓发的地方红了一大片,明显是刚才剧震中磕到的痕迹,细密的血珠正从擦破的皮肤里渗出来,在她苍白的肌肤上格外刺眼。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只有肩膀在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暴露了她强撑下的极度惊恐和无助。
像个被暴雨淋透、又狠狠摔了一跤的小奶猫。
陆骁的眉头皱起,眉间刻出一道深壑。
他猛地按下隔窗按钮,对着前排喉咙还在颤抖的老赵低吼,嗓音像砂砾摩擦:不去兰苑!去北林路32号!现在!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赵一个激灵,没有丝毫犹豫,方向盘急转,库利南咆哮着拐入另一条路。
车流渐渐平缓下来。陆骁解下束缚得太紧的衬衫领口,让自己稍微能顺畅呼吸。他目光沉沉地落回姜晚晚身上,她那点强装的镇定在脱离生死危机后早已土崩瓦解,只剩下真实的恐惧和额头伤口的灼痛,让她不断吸着凉气,努力想缩成一个更小的点。
想躲起来陆骁冷冷的声音突然在沉默的车厢里响起,像冰锥敲打玻璃。
姜晚晚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身体又是一颤,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他。眼底深处还有一丝未散尽的惊悸余波。
除非你能把自己缩成分子,陆骁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冷酷,否则,在我把你‘完整’——交给你哥之前,别做梦。
他的重音落在完整两个字上,冷得掉渣。
姜晚晚红肿着眼睛瞪着他,几秒后,像被抽光了最后一点力气,彻底垮了下来,瘫在角落里,不动了。额头渗出的血珠缓慢地凝结成一小片红痕,衬着她失血的脸颊,显得触目惊心。
车子最终在北林路尽头停稳。这是一条不起眼的老街,路灯昏暗。一家名为平安骨伤的小诊所玻璃门透着暖黄色的光,在夜色和斑驳树影里像个格格不入的安全港。门脸老旧,门口挂着褪色的木牌。
陆骁像拎一只大型猫包般将蜷着的姜晚晚提出车外。高跟鞋早就不知掉在了哪个角落,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人行道上,单薄的撕裂婚纱拖曳着地面,额头那片刺目的鲜红在门口暖灯照射下更加清晰。
小诊所很小,只摆着两排长椅。角落里的中药柜散发着陈旧木头的辛香。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胖胖老中医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姜晚晚一身破败婚纱和额角的伤,又落在陆骁那张山雨欲来的冰脸上,神情纹丝不动,只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坐那边。指了指一张铺着干净白布的治疗床。
陆骁毫不客气地把姜晚晚按在那张治疗床上坐下。床面很凉,她打了个哆嗦。
老中医慢吞吞地拎着他的医药箱过来,动作利索,用沾了消毒药水的棉签小心清理着姜晚晚额角那道划伤和小腿、膝盖上几处擦伤破皮的地方。姜晚晚咬着嘴唇,药水刺激伤口的疼痛让她小脸都皱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她忍着没哭,只发出几声小动物般的呜咽。
清理完,老中医看了看陆骁,努了努嘴:额角这磕得有点狠,青肿明显,还有点小口子。别的擦伤倒是皮外伤。他又抓起姜晚晚纤细的手腕搭了搭脉,随即摇头,声音平稳得没什么波澜,没事,气血虚点,没内伤,不用缝针。开点药散瘀消肿,自己注意,别沾水,别乱跑。
他转身去药柜抽屉里摸索着什么。
陆骁一直沉默地站在一边,双手抱臂,像堵监视的墙,冷眼看着。直到老中医拿着一个没有任何标签、材质像是油蜡纸折成的小小扁纸包走回来。
喏,他把那包东西直接塞到姜晚晚手里,动作随意得像给块糖,家里有黄酒吧温温烫手,掺一小勺这粉进去,搅匀。用干净纱布沾药汁,敷肿的地方。一晚上能消大半。别碰生水。他声音不高,带着点市井腔调,丫头别哼唧了,这点擦伤死不了人。
姜晚晚捏着那个扁扁的、带着点粉末滑腻触感的纸包,茫然地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陆骁,像只被塞了奇怪毛线团的猫,不知所措。
陆骁没说话,视线在那古怪的药包上停留了一瞬。某种战场急救土方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百元钞票,看都没看就搁在老中医布满木纹、堆满医书的旧木柜台上。动作干脆利落。
老中医哼了一声,也没数,随手扒拉到抽屉里,朝陆骁摆摆手:走吧走吧,别耽误老头子看书。又瞥了一眼懵懂的姜晚晚,小姑娘记住敷药就行,方子我爷爷传下来的,比你命还长,好使得很。
没有一句废话,陆骁再次提起姜晚晚,如同拎一件失而复得但需要谨慎搬运的贵重易碎品,转身就向外走。诊所的玻璃门关上,将那暖黄的光晕和浓郁的药材辛香隔绝在身后。
夜风灌来,带着雨后未尽的湿冷。姜晚晚猛地打了个寒颤,额角的伤口被冷风一激,丝丝缕缕的疼痛再次清晰起来。她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那个小小的、扁平的油蜡纸药包,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
车再次启动,驶向幽静昂贵的兰苑别墅区。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厚重,仿佛压着千斤巨石。刚才街口那场疯狂的追击和冷兵器碰撞般的搏杀,像一场血腥的噩梦,余味还在神经末梢残留着硝烟味和濒死的窒息感。
陆骁靠坐回原位,闭上了眼睛。车内顶灯昏黄的光晕勾勒出他冷峻疲惫的侧脸轮廓。肩背挺直,但脖颈的线条显出强弩之末的僵硬。在诊所里那片刻的紧绷过去后,长时间高度警戒的巨大消耗,加上刚刚骤然爆发的极致肉体爆发力,如同潮水退去后露出的礁石,只剩下刻骨的疲惫一层层覆盖上来。他甚至懒得再去管角落里那个缩成一团的小麻烦精。只要她不碰枪,不死在他车上,怎么都行。
后座的另一边,姜晚晚蜷缩在角落,像一只被风暴摧残过的雏鸟。华丽的婚纱成了破烂的裹尸布,沾满了灰尘和水晶粉末,沉重的裙摆湿冷地堆叠在冰凉的车内地毯上。额角伤口敷了药水后似乎不那么刺痛了,但那被强力撞击的青肿依旧沉甸甸地发着热。
她紧紧攥着那个扁平的油蜡纸包,指甲几乎要抠进脆弱的纸皮里。老头说的话在她脑子里反复回响——黄酒温烫,搅一小勺粉…沾药汁敷……他最后那句方子比你命还长像个魔咒。
车子驶进兰苑,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巨大法式别墅前停稳。这栋奢华、冰冷、如水晶牢笼般的家,在夜色下如同蹲伏的巨兽,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尖锐的抗拒。
陆骁睁开眼,里面没有一丝困倦,只有冰封的警惕。他率先下车,拉开姜晚晚一侧的车门。
阴影笼罩下来。姜晚晚的身体又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带着一丝明显的迟疑。不想踏入那个牢笼的本能盖过了恐惧。
下来。陆骁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足了某种勇气,赤着脚,小心翼翼地挪到车边。没有陆骁的帮助,她笨拙地抱着沉重的破裙子,试图自己爬下来,像一只试图翻身却被龟壳困住的小龟。凉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子又是一抖,额角肿痛的灼热感更加清晰。
陆骁没有丝毫搀扶的意思,只是冷眼看着她笨拙地落脚。那双在店里奔逃时灵动无比的赤足,此刻在微凉的柏油地面上显得格外单薄脆弱,沾染了灰尘。小腿上的擦伤在门口明亮的廊灯照射下,渗出细密的血珠。
终于踩到实地。姜晚晚低着头,抱着胸口,像个等待审判的囚徒,不敢看他。
陆骁却没有立刻押送她进去。他突然上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压迫。姜晚晚吓得猛地一缩脖子,以为他又要像拎小鸡一样抓她。心跳骤然失速。
然而——
一只布满枪茧、温热宽厚的大手极其突兀地探出,快如闪电。目标却是她手里那个紧攥着的油蜡纸药包!
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