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冬,天津《大公报》刊登一则奇闻:苏州望族苏府昨夜突发大火,百年宅院尽成焦土。
有目击者称见红衣女子立于火场中央,怀中似抱玉石灵牌。
更奇者,苏家祖坟次日清晨被发现遍布焦黑手印,状若百人扒坟而出......
1
木门吱呀作响的瞬间,我闻到了浓重的檀香。
手腕被麻绳勒得生疼,大红盖头下的视野一片猩红。耳边传来纸钱燃烧的噼啪声,混杂着铜铃摇晃的脆响。我试图扭动身体,才发现自己正跪坐在一具黑檀木棺材前。
吉时已到——
尖细的唱喏声刺破耳膜。盖头突然被掀起,我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青灰色的脸。那人穿着藏蓝寿衣,两颊涂着夸张的胭脂,嘴角用墨线缝出诡异的弧度。他手中铜盆盛着暗红的液体,在摇曳的烛光里泛着油光。
新妇饮合卺酒。
冰冷的手指掐住我的下颌,腐臭味扑面而来。我这才看清所谓的酒竟是凝固的血块,盆底沉着几片指甲。胃部剧烈抽搐的瞬间,棺材里传来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
明诚少爷等不及了。喜婆裂开的嘴唇淌下黑血,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暴长,直插我的咽喉,喝了这交杯酒,你就能去地下伺候——
砰!
供桌上的龙凤烛突然炸开火星。喜婆尖叫着缩回手,指节冒出缕缕青烟。我趁机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的刹那,腕间祖母留下的玉镯突然发烫。
棺材盖轰然掀飞。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棺中男子脸上。他穿着与我同款的喜服,面容清俊如生,若不是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伤,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更诡异的是,他的右手小指缠着红线,另一端赫然系在我的左手腕上。
少奶奶该更衣了。
翠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然回头,这个从小伺候我的丫鬟此刻面色惨白,嘴角挂着与喜婆如出一辙的古怪笑容。她手中托盘上,整整齐齐叠着一套纸扎的嫁衣。
冷汗浸透后背。三天前的记忆突然清晰——父亲说带我去天津看西洋景,马车却在半途被蒙面人劫持。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翠珠袖口露出的翡翠镯子,那本该在她去年失足落井时就跟着陪葬了。
棺材里的刮擦声越来越急。翠珠向前逼近,纸嫁衣无风自动,袖口伸出的却不是手指,而是森森白骨。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供桌,打翻的香炉里滚出半截焦黑的手指。
你们苏家女儿生来就是祭品。翠珠的声线突然变成男声,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十六年前你娘拼死送你出府,可惜血脉里的诅咒......
窗外惊雷炸响。借着刹那的电光,我看见祠堂横梁上悬着十二具穿着嫁衣的尸骨,她们脚腕都系着褪色的红绳,另一端消失在墙壁里。那些红绳的走向,分明与苏府地下传闻中的风水大阵完全重合。
棺中男子突然睁开双眼。
2
苏明诚的手掌穿透翠珠胸腔时,带出一团蠕动的黑色发丝。那些发丝落地即化作灰烬,翠珠的躯体顿时塌陷成纸人模样。我贴着冰凉的棺木后退,后颈突然触到一片温热——那具本该躺在棺中的尸体,此刻正站在我身后。
别碰墙上的符咒。他的声音像是隔着水波传来,苍白手指凌空画符。供桌上的烛火陡然变成幽绿色,照亮墙壁上密密麻麻的血字。那些扭曲的符文竟是用不同字迹写成,最下方赫然是我母亲的笔迹。
棺材突然剧烈震颤。十二具悬尸齐刷刷转头,空洞的眼窝里爬出蜈蚣状的黑气。苏明诚将我拽进怀中,衣袖翻飞间,我看到他手腕内侧的朱砂胎记——与我在镜中见过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
这是子午锁魂印。他带着我跃上房梁,下方地板正在渗出粘稠的血浆,苏家每代诞生的双生子都会被炼成阴阳傀儡,姐姐镇宅,弟弟守墓。
瓦片在此时簌簌震动。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祠堂天井中的古槐树正在疯狂生长,枝干间浮现出数十张扭曲的人脸。那些都是被古树吞噬的苏家女儿,她们的发丝与根系纠缠,在月光下织成巨大的茧。
3
地砖轰然炸裂时,苏明诚将我推向东侧耳房。他半透明的身躯撞上突然显现的金色咒网,后背顿时皮开肉绽。我腕间的玉镯在此刻迸发青光,照出耳房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里父亲身旁站着个与我容貌相同的少女,而她脚边蹲着的男孩,分明是少年模样的苏明诚。
你才是被选中的祭品。父亲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八仙桌下的青砖翻起,露出他布满树根状血管的脸,十六年前就该把你和明诚一起埋进养尸地......
我抓起供桌上的犀角烛台砸向照片。玻璃碎裂的瞬间,整面墙皮簌簌脱落,露出嵌在墙中的青铜八卦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我,而是一个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女子,她脖颈处缠绕的正是我腕间的红线。
阿姐...苏明诚的声音突然哽咽。他掌心覆上我握烛台的手,带起刺骨的寒意,当年你为我挡下镇魂钉,现在该我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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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血同时滴入八卦阵眼时,整座宅院响起千万人的哀嚎。那些悬尸纷纷坠落,在触地瞬间化作翩翩纸钱。父亲的身躯被地下涌出的黑发缠住,我这才看清那些发丝源头竟是母亲墓前的白玉兰树。
苏明诚的身体开始透明,他笑着将红线系上我的无名指:太阴历每甲子重启,苏家用女儿精血滋养的从来不是家运......他指向坍塌的地面,裂缝中升起的青铜棺椁上,盘踞着长满人脸的太岁。
瓦当上的镇兽接连爆裂。在最后一根房梁砸下前,苏明诚将我推出即将闭合的生门。他消散前的口型在说:等百年后太岁成熟,记得烧了苏家祖坟......
5
指尖触到井沿青苔时,腕间红线突然绷直。我望着幽深的井口,水面上浮着的却不是我的倒影——穿月白衫子的少女正在水下仰头微笑,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与我颈后的印记完全相同。
小妹终于来了。无数个声音在井壁回荡。井水开始沸腾,蒸腾的水雾里浮现出走马灯般的画面:十五岁的姐姐被铁链锁在祭坛,父亲用铜盆接住她腕间滴落的血,而棺中的苏明诚正在疯狂撞击青铜椁......
当年他用我的心头血喂饱太岁。姐姐的指尖穿透水面,轻轻点在我眉心,现在该你做出选择了。
脑后突然袭来劲风。我本能地偏头,管家福伯的烟袋锅擦着耳际砸在井栏,溅起的碎石在脸颊划出血痕。这个看着我和姐姐长大的老人,此刻右眼窝里钻出藤蔓状的肉芽,嘴角裂到耳根:二小姐不该打扰大小姐清修。
井水在此刻暴涨。苍白的手臂缠上福伯脖颈时,我听见骨骼碎裂的脆响。姐姐湿淋淋地从井中升起,发间缠绕的水草里裹着细小的指骨,她周身萦绕的黑气与苏明诚消散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快走!她突然将我推向月亮门。我回头望去,只见她心口插着半截桃木钉,那些黑气正顺着钉子疯狂外泄。福伯残破的躯体在地上爬行,手中举着的正是当年钉死母亲的镇魂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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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轰然倒塌时,我循着记忆冲进母亲生前的佛堂。供桌上的观音像早已蛛网密结,裂开的莲花座里露出一角羊皮。当玉镯磕碎莲花座的瞬间,我终于看清羊皮上暗褐色的苗疆文字——那是用巫血写就的换命咒。
窗外传来树干爆裂的声响。人脸太岁已经挣脱青铜椁,它周身浮动的面孔正在融合,渐渐显出祖父的模样。那些曾悬挂在祠堂的女尸此刻嵌在太岁躯体里,像一串诡异的人体念珠。
用犀角粉混合你的血!苏明诚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玉镯应声而碎,藏在夹层里的赭色粉末与掌心血混合的刹那,整座宅院的时空开始扭曲。
我看到七岁的自己躲在柜中,母亲正用朱砂在我后背绘制符咒;看到暴雨夜姐姐被拖向祠堂时,苏明诚的魂魄在雷光中徒劳地撕扯符网;最后看到三百年前的道士将婴儿放入青铜椁,那孩子心口的人面疮与太岁如出一辙。
燃烧的横梁砸落前,我蘸血在羊皮卷按下手印。太岁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那些嵌在它体内的女尸突然齐声尖啸。姐姐的魂魄在火光中对我颔首,化作流光钻进我颈后的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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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岁躯体上的面孔开始簌簌脱落,每张脸坠地都化作血水。我踩着满地粘稠的液体奔向古槐,怀中羊皮卷正在发烫,那些苗疆文字仿佛活过来般钻入皮肤。姐姐的声音在胎记里震动:剖开树心!
斧头劈入树干的刹那,漫天纸钱突然自燃。绿色火焰中,我看见三百年前的苏家祠堂——穿道袍的男人将太岁肉块塞进孕妇腹中,九个月后产下的双胞胎,一个心口长着人面疮,另一个后颈浮现锁魂印。
苏家本就是太岁的容器。苏明诚的身影在火焰中时隐时现,他指尖缠绕的红线已蔓延到我心口,当年你为我剜去人面疮,现在......
剧痛从脊椎炸开。太岁的触手穿透肩胛骨时,我竟在它最新长出的脸上看到母亲的模样。她张合的嘴唇吐出带血的铜钱,那是当年我周岁时她亲手系在我襁褓中的厌胜钱。
跳井!苏明诚突然实体化抱住太岁,他的身体在快速腐烂,用往生引把诅咒......
8
井水淹没头顶的瞬间,无数记忆灌入七窍。三百年前我是道观药人,苏明诚是替我试药的小道士;百年前他是留洋学生,我是被迫献祭的童养媳;这世我们终于同时带着胎记降生,却仍逃不过阴阳相隔。
水底浮现出青铜椁的真正模样——椁内刻满双生咒文,两个孩童的尸骨相互纠缠,他们腕间的红绳与我和苏明诚的一模一样。原来每世轮回,苏家人都会将我们这对药人转世炼成新的太岁容器。
肺叶即将炸裂时,苏明诚的魂魄从后方拥住我。他带着我沉向椁底阵法核心,那里盛开着一朵由血管组成的曼珠沙华。当我们交握的双手同时按上花心时,整个苏府地脉开始崩塌。
这次换我先走。他在我唇间渡来最后一口气,魂体化作万千萤火。那些光点裹着历代苏家女儿的怨气,如同倒流的星河注入太岁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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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焦土上,看着晨曦吞没最后一丝阴气。腕间红线寸寸断裂,化作灰烬随风飘向祖坟方向。废墟中的古槐残骸里,半块翡翠镯子正卡在年轮间泛着微光。
伸手触碰镯子的刹那,尚未散尽的阴气在眼前聚成水镜。穿中山装的苏明诚站在民国年间的苏府门前,正将染血的玉镯戴在哭闹的女婴腕间——那是我第一世的模样。
小姐!有脚步声从官道传来。我迅速将母亲留下的羊皮卷埋进槐树灰烬,转身时已换上惊慌神色。来巡警的灯笼照亮我染血的旗袍下摆,而他们永远看不见,我后背正在浮现完整的太岁纹印。
当夜我在客栈沐浴,水面倒影的锁骨处,姐姐化作的蝴蝶胎记振翅欲飞。窗外忽然飘进燃烧的纸钱,灰烬在妆台排列成苗疆文字:待百年后肉芝熟。
我咬破手指在窗棂画下契约符,远处荒坟突然亮起幽幽绿火。梳妆镜里,穿喜服的苏明诚正在对我微笑,他脖颈的刀伤渗出血珠,在镜面蜿蜒成一行生辰八字——正是下一个甲子年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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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冬至·考古现场
林霁白用毛刷扫去青铜镯上的积土,探照灯下突然爆开的幽绿色反光刺得他眯起眼睛。当他看清镯身阴刻的苗疆符文时,颈后的旧伤疤开始突突跳动——那形状竟与镯内壁的凹痕完全吻合。
小林!快来认认这些符号!
同事在殉葬坑边的喊声带着颤音。林霁白爬出土坑的瞬间,山风裹着纸钱灰扑在防风镜上。等他擦净镜片,发现所谓殉葬坑里整齐摆放的根本不是人骨,而是上百个套着嫁衣的稻草人。
戴着翡翠镯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地伸向稻草人。当指尖触到褪色的红盖头时,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穿月白衫子的少女被铁链锁在井底、民国闺秀在火场怀抱灵牌、还有......他自己穿着藏蓝寿衣给棺材里的新娘点唇胭脂。
等到了。
沙哑的女声在耳后响起。林霁白猛然回头,穿绛红羊绒大衣的女人正举着民国样式的灯笼。火光透过宣纸照亮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那纹路与他今早收到的匿名快递里那幅古画上的完全一致。
11
1936年冬至·苏府废墟
我蹲在焦黑的槐树桩前,看着铜盆里的犀角粉渐渐被血染红。当最后一滴指尖血坠入盆中,埋在灰烬里的翡翠镯突然发出蜂鸣。阴风卷着尚未散尽的纸钱灰在面前聚成旋涡,漩涡中心渐渐浮现出穿奇怪短装的青年身影。
他颈后的胎记正在渗血,手中抓着的正是我当年埋下的青铜镯。当我们隔着八十年的光阴对视时,缠绕三世的红线终于显现——那些鲜红的丝线不仅绑在我们指间,更穿透了悬浮在时光长河中的每个自己。
这次别再剜心头肉了。我笑着点燃准备好的纸轿,火舌舔舐的剪纸在灰烬中化作真正的朱漆轿辇。青年踉跄着从旋涡跌出,他白大褂口袋掉出的证件上写着:林霁白,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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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考古队临时库房
林霁白将青铜镯锁进保险柜时,发现自己的指纹在金属表面熔出焦痕。更诡异的是,那些苗疆符文正像蜈蚣般缓慢爬动。当他打开紫外线灯,镯子内侧竟浮现出极小楷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农历生日。
小林医生,该换药了。
护士的呼唤惊得他碰翻试剂瓶。碘伏泼在腕间那圈红痕上,突然腾起的白烟中浮现出穿嫁衣的女子背影。他鬼使神差地蘸着药水在桌面涂抹,等回过神时,已经画完完整的镇魂符咒。
值夜班的张教授突然推门而入,镜片后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青灰:小林啊,殉葬坑的碳十四检测报告出来了。他递来的文件袋渗出黑血,内页用血写着甲子将至。
13
1936年·姑苏城客栈
我对着菱花镜将朱砂填入胎记,铜镜突然映出未来画面:穿白大褂的青年正在解剖台前颤抖,他手中的心脏标本长着人脸。当我敲击镜面三次,青年颈后的胎记开始流血,滴在心脏标本上化作游动的红线。
小姐要的报纸。
伙计送来《申报》,社会版头条赫然登着《复旦教授离奇猝死
实验室惊现古代嫁衣》。配图里打码的证物,正是我上月烧给阴司的纸扎犀角灯。
窗棂传来叩击声。穿西装的苏明诚坐在墙头,月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将青砖地照出两重影子——一重是长衫马褂的书生,另一重竟是未来那个白大褂青年的轮廓。
这次轮回的钥匙在他手里。明诚的烟斗指向报纸照片中模糊的青铜镯,当现代人挖出我们埋下的因,这个果就会......
瓦当突然坠落。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城隍庙方向,夜空中的星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连成锁链状——正是苏家古籍记载的天罚将至凶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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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深夜·停尸间
林霁白的手电筒光束在解剖台前颤抖。本该存放张教授遗体的冷藏柜里,蜷缩着穿民国学生装的自己。尸体突然睁眼,被福尔马林泡胀的手指抓住他腕间的红痕:时辰到了。
冷藏柜内壁不知何时爬满血管状纹路,那些脉络正将张教授的验尸报告腐蚀成婚书。林霁白摸到尸体衣袋里的青铜镯,镯身突然灼烧着嵌入皮肉。当惨叫声在停尸间回荡时,顶灯突然变成飘摇的纸灯笼,映出墙面上百个血手印——每个掌纹都与他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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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子夜·乱葬岗
我踩着露水未干的纸钱走向青铜椁,怀中犀角灯照出满地蠕动的太岁肉块。每走七步就有一盏灯笼自燃,火光中显现的却是未来场景:林霁白被藤蔓缠在手术台上,那些血管正往他心口植入人面疮。
你当年亲手埋下的。明诚的鬼魂浮现在碑林间,他手中牵着红线竟穿透时空裂缝,系在现代停尸间尸体的无名指上,现在该由未来的你解开。
当我割破掌心按向椁盖时,地底传来三百个新娘的合吟。青铜椁缝隙渗出黑色脓血,在空中凝结成林霁白的脸。他的瞳孔分裂成双瞳,左眼映着民国月夜,右眼盛着现代白昼。
2023年惊蛰,苏州博物馆。
导游正向游客介绍新出土的青铜镯:这件文物的特别之处在于,X光显示内部封存着两片现代手术刀碎片......
穿绛红风衣的女子在展柜前驻足,她锁骨处的蝴蝶胎记在玻璃反光中振翅欲飞。当保安上前询问时,游客们惊觉展柜内突然多出件民国嫁衣,而监控视频只拍到飘落的纸钱灰。
千里之外的医学院,解剖课讲师林霁白停下讲解。某个学生举起的手腕间,红线系着的正是昨夜出现在他枕边的青铜铃铛。窗外春雨突然裹挟槐花香,像极了某人发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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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惊蛰夜·苏绣博物馆
林霁白站在《百鬼夜行》缂丝屏风前,呼吸间尽是陈年血渍的锈味。解说牌标注这是民国女红大师宁夫人遗作,但在他透过显微镜观察时,丝线里竟蜷缩着无数微小骸骨——那些分明是未足月的胎儿指节。
老师也觉得眼熟吧
学生小周突然出现在身后,腕间的青铜铃铛发出刺耳鸣响。林霁白转头时撞翻展柜,破碎玻璃映出小周脖颈后蠕动的肉芽,那纹路与当年考古队张教授的尸斑如出一辙。
缂丝中的夜叉突然转动眼珠。当林霁白用手机闪光灯直射时,绣品表面浮现出隐藏的苗疆符文,正是他病历本上反复出现的幻觉图形。更诡异的是,夜叉手中的招魂幡分明绣着2023年的日期。
1937年清明·宁氏绣坊
我捻着人发混纺的金线,在绷架上勾勒最后一道符胆。窗外雷雨交加,绣屏上的夜叉在电光中投出活人般的影子。当雨滴砸在青瓦上形成特定频率时,绣线突然自发穿梭,在空白处绣出现代医院的平面图。
叮——
妆奁里的青铜铃无风自动,这是明诚与我约定的凶兆。绣针突然扎破指尖,血珠坠在招魂幡图案上,竟在丝绸背面晕染出小周扭曲的脸。这个未来少女的太阳穴位置,正插着当年我刺入太岁本体的苗银簪。
前厅传来瓷器碎裂声。我藏好淬毒的绣花针,转身时旗袍盘扣已换成微型相机——这是上个月从未来旋涡掉落的柯达牌新奇物件。当我在镜头里看到管家福伯的眼白变成双瞳时,终于确认这场横跨百年的猎杀游戏已然重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