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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包里掏出一沓现金,放在台上。
纸币碰撞的声音在安静的会场里格外清脆。
都是提前换好的零钱,一张张理得齐整,用橡皮筋捆着,边角都被我摩挲得发暖。
“这些年你们记在小本子上的账,12年加起来不到两万,想必前七年也不会花多少。”
“这里面一共是三万,足够了。”
我看着台下的父母。
这些账单是他们自己记下来的,大到学费,小到一支铅笔,一块橡皮。
里面清晰的记录了我花的每一笔钱。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以为我是男孩才会生下我,却没想到我是个姑娘。
赵秀莲怀里的男孩不知怎的,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她胸前的金项链。
“现在还不到你们养老的年纪。”
我的声音很稳,透过麦克风传出去,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等你们六十岁,我会每月打两百块,按法律最低标准。”
“至于他”
我瞥了眼那个婴儿,他正被母亲抱着,啃着金手镯的链子,口水沾了一圈,亮晶晶的。
“你们生的,自己养。”
“你们现在还有劳动力,我没有任何义务去抚养他。”
“你们要是打着让我养二胎的主意,我劝你们趁早死心,想都别想!”
林国栋突然冲上来,被保安拦住时,他的吼声像被掐住的野兽。
“林燕!你就不怕遭报应吗?你这么对我们,老天爷都看着呢!”
我看着他,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我新买的西装上,暖烘烘的。
这是我第一次给自己买这么贵的衣服,面料挺括,穿在身上,很舒服,很暖和。
把那些年的冷风、冷遇、冷馒头的寒气,都挡在了外面。
“你们用二十年‘穷养’试探我。”
我轻声说,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每个字都带着气,却不抖。
“才是最大的报应。”
台下突然响起掌声,先是零星的,像雨点打在地上。
后来越来越密,像潮水漫过来,漫过脚背,漫过膝盖,把那些年憋在心里的委屈,轻轻托了起来。
我看见外公坐在第一排,肩膀轻轻耸着,他抬手抹了把脸,又赶紧放下,怕人看见。
随后又看着我笑了笑,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看着外公的脸,心里突然满满当当的。
曾经无数次渴望的东西,在这一刻好像已经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