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云龙和赵刚一脚深一脚浅地赶到山谷底部时,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打扫战场的流程,已然过半。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与硝烟味交织在一起,霸道地钻进鼻腔。
这是一种独属于战争的气息。
令人作呕,又莫名地,让人的血液微微发烫。
成才正站在一辆侧翻的马车旁。
他手里拿着一个日军的军用水壶,面无表情,视线聚焦在水壶表面那个光滑的弹孔上,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魏和尚和王喜带着人,正将缴获的武器弹药分门别类。
三八大盖、南部十四式手枪、九二式重机枪的子弹、掷弹筒榴弹
一堆堆码放得整整齐齐,精准得像是出自一个强迫症患者之手。
所有“幽灵”队员,动作麻利,配合默契。
没有人喧哗,没有人庆祝。
整个山谷,只有武器碰撞和搬运物资时,才发出的单调金属摩擦声。
这里不像是一个刚刚打了大胜仗的战场。
更像一个高效运转的屠宰场。
“大侄子!”
李云龙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水,瞬间撕裂了这片冰冷的宁静。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成才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壶。
看着上面那个精准的弹孔,再扫视一圈散落满地的鬼子尸体,李云龙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干得漂亮!”
“真他娘的给老子长脸!”
李云龙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成才的肩膀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这一仗,打出了咱独立团的威风!不伤一人,就端掉鬼子一个加强小队!这战绩传出去,整个晋西北的同行都的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成才被他拍得身子微微一晃,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躲开。
“团长,这只是开始。”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深秋的寒水。
“这次的敌人,只是运输部队,警戒松懈,战斗意志也差。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嘿!你小子,还跟老子玩儿上深沉了!”李云龙不以为意地咧嘴大笑,“管他什么硬仗软仗,有你这把尖刀在,来多少鬼子,老子都给他捅个透明窟窿!”
赵刚跟在后面,全程沉默。
他走到一具鬼子机枪手的尸体旁,缓缓蹲下身。
子弹是从侧前方射入,精准地贯穿了心脏。
一击毙命。
甚至没给这个鬼子扣动扳机的机会。
他又站起身,走向另一具尸体,又一具
无一例外,全都是一枪毙命,直击要害。
这已经不是枪法好不好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对战场的绝对掌控!
赵刚可以想象,在战斗打响前的某一刻,成才就已经在脑中,规划好了每一个目标的死亡顺序和死亡方式。
指挥官、重火力手、通讯兵
他就像一个冷酷的棋手,在棋盘上,从容不迫地移走对方最重要的棋子,让整个棋局瞬间崩盘。
赵刚站直了身体,再次看向成才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看待“未知”,看待“强大”,看待“新世界”的眼神。
“成才同志。”
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一些。
“我有一个问题。”
“政委请讲。”成才微微颔首,目光迎了上来。
“你是如何做到,让所有队员在同一时间,攻击不同目标的?”赵刚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困惑,“并且,还能保证如此恐怖的命中率?”
这才是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地方。
单兵枪法精准,可以靠天赋和苦练。
但这种堪称完美的协同射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战术”二字的理解范畴。
成才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吐出十二个字。
“战前规划,分组协同,统一指令,重复训练。”
这十二个字,像十二颗钉子,狠狠钉进了赵刚的心里。
他说得简单,但赵刚知道,这背后所代表的,是一套完整、严密、甚至可以说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军事理论体系。
这套体系,他闻所未闻。
“你的这套战术是谁教你的?”赵刚忍不住追问,这个问题,像一根刺,已经在他心里扎了很久。
成才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在战场上,活下来的人,教的。”
这个回答,模棱两可。
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反驳的,血腥的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