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一屁股坐在门槛上，从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叶，卷了一根，夹在指间，却半天没有点着。
他的脑子，比院子里的血迹还乱。
是耻辱，是愤怒，是后怕。
更有一丝对闻所未闻的战法的巨大迷茫。
成才没有坐。
他像一头勘察领地的孤狼，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那双眼睛，扫过每一处弹痕，每一块爆炸的碎片，不放过任何细节。
“才子。”
李云龙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你刚才说的那个特种作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鬼子不都是拉开架势，用大炮轰，用机枪扫吗？什么时候学会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了？”
成才停下脚步，走到他面前，摊开了手掌。
手心里，静静躺着那颗被他从墙里抠出来的、已经变形的9毫米弹头。
“叔，时代变了。”
成才的语气很平静，却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辩驳的真理。
“大规模冲锋，阵地对轰，那是正规军的打法。但现在，出现了一种新的东西。”
他指着手里的弹头。
“这种子弹，射程近，穿透力不强，但停止作用好，而且可以连发。它不是为五百米外的阵地准备的，就是为了在五十米内，高效地射杀人命。”
他又指了指墙角那片被熏黑的痕迹。
“还有这种手榴弹，威力不大，但引信时间极短，爆炸范围精准可控，专门用来清理我们这样的屋子。”
“你看，”成才的目光扫过整个院子，声音冰冷，“鬼子攻击的重点，全是指挥部、机枪阵地、还有通讯室。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跟我们团的主力硬拼。”
李云龙的眉头，死死地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是个天生的战术家，成才一点，他就通了。
“你的意思是这伙狗娘养的，是专门冲着咱们的脑袋来的？”
“对。”
成才点头，吐出了一个让李云龙浑身一震的词汇。
“斩首。”
“他们的目的，不是消灭你的士兵，而是打掉你的指挥系统，让你变成没头的苍蝇，变成瞎子和聋子。一支部队，一旦失去了指挥，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任人宰割。”
李云龙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回想起孔捷描述的战斗经过，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神出鬼没的袭击，在成才的分析下，瞬间变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冰冷、恶毒，且高效到令人发指的算计！
这他娘的，哪是打仗！
这是屠夫在解牛！刀刀都捅在关节和要害上！
“这伙鬼子，有多少人？”李云龙的声音有些发干。
“不会超过一个排。”
成才给出的答案，让李云龙几乎从门槛上跳了起来。
“一个排？！”
李云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他娘的三十来号人，就把我一个主力团打成这个熊样？！”
“这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吼道，“就算他们是铜浇铁铸的，一人一口唾沫也把他们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