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粮草?”
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那双环眼瞪得溜圆,看着院子里那堆发霉的破烂,又看看成才那张平静的脸。
“怎么搞?”
他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土匪下山前的兴奋劲儿。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总不能让老子去抢旅部吧?”
他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真把他逼急了,带人去后勤部仓库“借”点东西,也不是干不出来。
成才摇了摇头。
“叔,抢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他的声音很冷静,像是在分析一个战术难题。
“我们抢一次,能抢多少?能用几天?”
“抢完之后呢?旅长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那你说怎么办?”
李云龙也知道这个道理,就是心里憋着火。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空有一身力气,却只能绕着圈子干着急。
“任何物资,都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凭空消失。”
成才的目光,越过被服厂低矮的围墙,望向了远处的镇子方向。
“它只会在不同的人手里流动。”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抢,而是去找到这个流动的渠道。”
李云龙听得一知半解,皱着眉头:“说人话!”
“我们得出去摸情况。”
成才解释道。
“这个被服厂,总得有个供应来源吧?”
“就算刘兴再浑蛋,他也要从外面进货。”
“布料、针线、棉花,这些东西总不能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成才的思路清晰无比。
“我们要找到给他供货的人,或者,找到其他能供货的人。”
“我们要搞清楚,这附近的物资,都掌握在谁的手里?”
“价格是多少?交易的规矩是什么?”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
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他光想着怎么把厂子里的工人管好,怎么收拾刘兴那个王八蛋。
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原材料!
“可是我们俩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摸情况去?”
李云龙又犯了难。
他现在身份敏感,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报告到旅部去。
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跑到镇上去跟人打听吧?
“叔,你不能去。”
成才直接说道。
“你目标太大。这件事,我来办。”
“你?”
李云龙上下打量着成才。
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嘴上还没毛呢。
“对,我。”
成才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
“我年轻,脸生,没人认识我。”
“就算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我是厂里新来的学徒。”
“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李云龙沉默了。
他看着成才那张年轻但异常沉稳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曾几何时,他李云龙也是这样。
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都敢往前冲。
可现在,他却要靠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侄子去抛头露面。
“行!”
李云龙最终一拍大腿。
“你去!需要什么,跟老子说!”
“我需要钱。”
成才毫不客气。
“钱?”
李云龙一愣,随即老脸一红。
他把浑身上下的口袋都翻了一遍。
最后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边区票,还有几块碎银子。
加起来,估计连买几斤白面的钱都不够。
“他娘的!”
李云龙低声骂了一句。
这辈子就没这么穷过!
成才看着那点钱,也没嫌弃,伸手接了过来。
“够了。我不是去买东西,只是去探探路。”
说完,他便脱下了身上的八路军军装。
换上了一套从仓库里找出来的、半新不旧的粗布短打。
又用锅底灰在脸上抹了两把。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常年在外面跑生活的穷小子。
“叔,厂子里的事情你先稳住。”
成才叮嘱道。
“告诉工人们,原材料的问题,我们正在想办法。”
“计件的规矩不变,等料子到了,立刻兑现。”
“千万不能让她们刚提起来的心气儿,又泄了。”
“放心吧!老子知道怎么干!”
李云龙重重地点头。
成才不再多言,转身就朝被服厂大门走去。
他的背影,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却又异常坚定。
一个小时后,成才出现在了十几里外的阳村镇。
这里是附近最大的一个集镇。
南来北往的客商都会在这里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