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了陆君行白月光十年的替身。
>他娶我只是因为我侧脸像她。
>结婚三周年那天,我撞见他在珠宝店为苏清漪试戴婚戒。
>她回来了,你该让位了。他漫不经心甩给我离婚协议。
>我签好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他翻遍全城,在我遗留的素描本里看到泛黄的纸页——
>十岁那年火灾中救他的女孩,侧脸烧伤的疤痕和我一模一样。
>暴雨夜他跪碎玻璃找我:晚晚,你才是我的光!
>我笑着展开新画展海报,挽住身侧温柔策展人:
>陆总认错人了,我的疤是画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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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到期后,霸总哭碎离婚证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骨滑落,砸在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洇湿了林晚秋米白色羊绒大衣的下摆。寒意针一样刺进脚踝,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更紧地攥住了手里那个小小的、包装精致的盒子。盒子上系着深蓝色的丝带,打成一个笨拙却认真的蝴蝶结。里面是一块手工蛋糕,是她对着教程,在厨房里忙碌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成果,雪白的奶油上,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写着君行生日快乐。
今天是陆君行的生日,也是他们结婚三周年的日子。这个念头在她心里滚过,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期盼。
街道对面,灯火通明的恒久珠宝橱窗,像一块巨大的、流光溢彩的水晶,倒映着这个城市的繁华与冰冷。林晚秋的目光习惯性地掠过那些璀璨的陈列,却猛地钉在了一处。
橱窗内侧,那个颀长挺拔、熟悉到刻入骨髓的身影,不是陆君行是谁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英挺。然而此刻,那线条里浸透的,是林晚秋从未见过的、几乎能融化钻石的专注与温柔。
他的对面,站着一个女人。苏清漪。
林晚秋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在胸腔里擂鼓。苏清漪回来了什么时候陆君行……他知道吗
不,他当然知道。他就在她身边。
苏清漪正微微扬起右手,纤细白皙的无名指上,一枚钻戒正折射着令人心碎的华光。陆君行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枚更大的钻戒,轻轻往她的指尖套去。他的唇角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女人。
林晚秋隔着冰冷的橱窗玻璃,隔着喧嚣的雨幕,仿佛都能感受到那指尖传递的温度。那是她三年来,从未在陆君行身上感受过的温度。
雨水顺着伞沿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恒久珠宝的招牌霓虹,在泪水和雨水的双重折射下,晕染成一片光怪陆离、令人眩晕的色块。橱窗里那对璧人,在璀璨光芒的映衬下,美好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广告大片。
而她,林晚秋,是这幅画外,一个浑身湿冷、格格不入的闯入者。
手里的蛋糕盒子忽然变得沉重无比,湿滑冰冷。她下意识地低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承载了她一下午笨拙心意的盒子上。雨水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包装盒的一角,深蓝色的丝带吸饱了水,颜色变得沉甸甸的。那行用巧克力酱写上去的君行生日快乐,字迹边缘开始模糊、晕染,深褐色的污渍在雪白的奶油底色上慢慢洇开,像一道道绝望的泪痕。
林晚秋的手指痉挛般收紧,指甲深深陷入蛋糕盒柔软的包装纸里,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一股浓重的、带着甜腻气息的奶油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猛地冲入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橱窗里,陆君行似乎终于选定了戒指,他微微侧过身,对着苏清漪说了句什么。苏清漪仰起脸看他,笑容明媚,眼波流转,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甜蜜。陆君行也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的疏离和冷漠,是纯粹的、只为一个人绽放的暖意。
林晚秋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被抽空了所有情绪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她转过身,没有再看那刺眼的一幕。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发出空洞而规律的声响。她握着那把滴水的伞,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个开始变形的蛋糕盒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无边的雨幕深处。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冰冷的液体顺着发梢滑过脸颊,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身后,珠宝店璀璨的光芒被雨帘切割得支离破碎,最终彻底消失在街角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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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那扇厚重的、价值不菲的黄花梨木门,扑面而来的是别墅里恒温空调送出的暖风。然而这暖风拂过林晚秋湿透的、冰冷的身躯,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激得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客厅里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的光。陆君行已经回来了,比她早一步。他脱了那件在珠宝店里显得格外优雅合身的大衣,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羊绒衫。他坐在宽大的沙发里,长腿交叠,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在看,姿态是惯有的疏离与矜贵。
听到开门声,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昂贵的木质香氛味道,是他惯用的,此刻却让林晚秋感到一阵窒息。她湿透的大衣还在往下滴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站在玄关,像一尊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雕塑,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已经彻底湿透变形、散发着微弱甜腻气息的蛋糕盒子。
回来了陆君行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终于从文件上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玄关处狼狈的女人身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不甚满意的物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尘埃落定后的漠然。
他的视线在她湿漉漉的头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以及那个还在滴水的蛋糕盒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仿佛那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林晚秋没有回答。她沉默地脱掉湿透的大衣,挂好,然后弯腰换鞋。动作机械而僵硬,每一个细微的牵动都让湿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拎着那个沉甸甸、黏糊糊的蛋糕盒子,一步步走到客厅中央,停在陆君行对面的沙发前。她没有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隔着昂贵的波斯地毯,隔着水晶灯投下的光晕,隔着这三年来累积的无数个沉默而冰冷的日夜,看着他。
我看到了。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板,打破了客厅里令人窒息的寂静。每一个字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陆君行翻动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起眼,正眼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湖。
哦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漠。
在恒久珠宝。林晚秋补充道,声音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我看到你,和苏清漪。她顿了顿,目光死死锁住他的脸,捕捉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在给她试戒指。
陆君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他甚至微微向后靠进沙发柔软的靠背里,姿态更加放松,仿佛只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姿态随意地朝林晚秋的方向推了过来。
文件袋在光滑的玻璃茶几上滑过一小段距离,停在了边缘。
既然你看到了,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没有丝毫温度,也好,省得我再多费口舌。
林晚秋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袋上。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那是什么。一种冰冷的、早已预料到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暗流,瞬间将她淹没。她甚至能闻到文件袋上散发出的、新纸张特有的、带着点冷漠的油墨气息。
陆君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停留在她左侧脸颊靠近下颌线的位置。那里,有一道很淡很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旧疤痕,像一道被岁月模糊的白色细线。
清漪回来了。他陈述着这个事实,声音依旧平稳,你也知道,当初娶你,是因为这个。他的视线在那道疤痕上短暂地停留,像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标识,你的侧脸,有几分像她。仅此而已。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给予最后的、微不足道的怜悯。
现在,正主回来了。他摊开手,做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仿佛在展示一个既成的事实,林晚秋,你该让位了。
让位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两把淬了冰的钝刀,狠狠地捅进了林晚秋的心脏,缓慢而沉重地搅动着。她站在那里,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瞬间凝固、冻结,然后又被那尖锐的疼痛刺得重新奔涌起来,冲击着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她看着茶几上那份代表着终结的文件袋,又缓缓抬起眼,看向沙发里那个主宰了她十年悲喜的男人。他英俊的脸庞在水晶灯下显得无比清晰,也无比遥远。那双曾让她沉溺过无数次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冰封的荒原,映不出她一丝一毫的影子。
空气死寂。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巨大的落地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
林晚秋忽然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肌肉的痉挛。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茶几。湿透的鞋子踩在昂贵的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带着水汽的脚印。
她弯下腰,伸出同样冰冷而湿漉漉的手,拿起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指尖传来纸张特有的、干燥而粗糙的触感,与她的湿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没有看里面的内容。不需要看。
她抬起头,目光再次对上陆君行的眼睛。这一次,她的眼底没有了任何水光,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后的灰烬般的死寂和平静。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冰凌落在地面,碎裂开来。
陆君行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恢复成一贯的漠然。他大概以为她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就像过去偶尔爆发争吵时那样。他早已准备好了应对那种场面的冷漠和不耐烦。
但林晚秋没有。她只是拿着那份文件袋,转身,一步一步,无比平稳地走向楼梯。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单薄得近乎伶仃的背影。水珠顺着她的发梢和裤管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的、蜿蜒的水痕,像一条通往终结的、无声的河。
她没有回头。
---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了雨声。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小小的台灯亮着,在深色的实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林晚秋坐在光晕里,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剪影。她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本。纸张已经有些泛黄卷边,透出岁月的痕迹。她手里拿着一支削得很尖的铅笔,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着。
昏黄的灯光下,她左侧脸颊靠近下颌线的那道旧疤痕,似乎比平时更清晰了一些,像一道凝固的、苍白的泪痕。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素描本上,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侧脸肖像。线条冷峻而流畅,每一根都透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那是陆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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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画了他十年。从情窦初开的少女时代,画到成为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紧抿的薄唇,他下颌线坚毅的弧度……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成了她生命里无法剥离的印记。
铅笔的笔尖最终没有落下。它在半空中凝滞了片刻,然后颓然移开。
林晚秋的目光从画纸上移开,落在桌角。那里安静地躺着一张边缘已经磨损的打印纸。上面是打印的宋体字,条目清晰,冰冷得如同法律条文:
【林晚秋行为规范(陆君行版)】
1.
保持侧脸角度(尤其左下颌区域)清洁,避免遮挡疤痕。
2.
不得主动联系。
3.
公共场合保持距离,禁止亲密举动。
4.
禁止询问苏清漪相关事宜。
5.
卧室分居。
6.
衣着风格参照附件照片(苏清漪风格)。
……
林林总总,十几条。这是三年前,她满心欢喜又忐忑不安地搬进这栋别墅的第一晚,陆君行亲手交给她的。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这张纸,和一句简短的通知:签了它,或者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那时,她看着纸上那一条条冰冷刺目的条款,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和审视,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揉碎。她以为,只要足够努力,足够像她,总有一天能融化他眼里的冰。她颤抖着,在纸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三个字,像三把刀,刻在了她卑微的起点上。
多么可笑。十年暗恋,三年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角色扮演。她是替身,是赝品,是正主归来时必须立刻退场的临时演员。陆君行在珠宝店里为苏清漪戴上戒指时那专注温柔的眼神,此刻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像慢放的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残存的幻想。
清漪回来了…你该让位了。
他漫不经心的话语再次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
林晚秋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伸出手,指尖冰冷而稳定,拿起桌面上那支铅笔。不再是悬停,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道,将笔尖重重地落在那张打印出来的、写着行为规范的纸上。
就在最后一条的下方,她一笔一划,用铅笔用力地写下了一行新的字迹:
**7.
期限已到。**
铅笔的铅芯在用力之下啪地折断,黑色的碎屑溅落在纸面上。
她放下断笔,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然后,她拿起了那份从客厅带上来的牛皮纸文件袋。里面的离婚协议已经打印好,条款清晰,财产分割那栏简单粗暴地写着:林晚秋,净身出户。陆君行那龙飞凤舞的签名已经赫然在目,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
林晚秋拿起桌上一支普通的黑色签字笔,拧开笔帽。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轮廓显得异常清晰,那道疤痕也异常清晰。她的目光扫过协议上陆君行三个字,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
她找到乙方签名处。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些冰冷的条款。她俯下身,黑色的笔尖落在洁白的纸张上,流畅而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秋。
三个字,签得工整、清晰、一丝不苟,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平静。签完最后一笔,她将笔帽轻轻扣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站起身,环顾这个她住了三年、却从未真正属于过她的房间。衣帽间里挂满了符合苏清漪风格的衣物,梳妆台上是他助理定期送来的、指定品牌的护肤品。这里的一切,都打着别人的烙印。
她没有去动那些东西。只是走到床边,拖出了她当初搬进来时带来的那个旧行李箱。箱子不大,深蓝色,边角有些磨损。
她只收拾了几件自己婚前买的、早已过时却穿着舒服的旧衣服,几本翻得起了毛边的画册,还有那本厚厚的、画满了陆君行侧影的素描本。动作迅速而安静,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那张写着行为规范并被她亲手添上期限已到的打印纸,被她小心地折好。还有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她将这两张纸叠在一起,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正对着房门。确保任何人一进来,第一眼就能看到。
做完这一切,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轮子滑过地板,发出轻微的轱辘声。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然后,她关掉了桌上那盏唯一的台灯。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像一个无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下楼梯,穿过冰冷奢华却空无一人的客厅,推开那扇沉重的、象征着囚笼的大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彻底融入了门外无边无际的夜色和雨幕之中。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除了书桌上那两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纸。
---
三天。
整整七十二个小时,陆君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晚秋真的消失了。不是负气回娘家,不是躲去哪里疗伤,而是彻彻底底、不留一丝痕迹地从这个城市蒸发了。
最初的两天,他完全沉浸在公司一个重要的并购案里,几乎忘了家里还有一个需要处理的人。那份签好的离婚协议安静地躺在他书房的保险柜里,代表着麻烦的终结。他甚至感到一丝轻松。清漪很快会正式住进来,这里将不再需要那个拙劣的影子。
直到第三天晚上,他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别墅。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玄关感应灯亮起,照亮空荡的鞋柜——属于林晚秋的那几双风格迥异的鞋子都不见了。客厅依旧奢华,却少了点什么,冷清得像一座精装修的坟墓。
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头。他皱了皱眉,大步走上楼。
主卧的门虚掩着。他推开,按亮顶灯。房间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整洁到一丝不苟,符合他苛刻的要求。然而,衣帽间里,那些他助理定期添置的、属于苏清漪风格的昂贵衣物,整整齐齐地挂着,一件不少。梳妆台上,瓶瓶罐罐也都在原位。
陆君行的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书桌上。
那里,一叠文件静静地躺在台灯下。最上面是一张打印纸,他一眼就认出来,是他三年前给林晚秋的行为规范。只是,在最后一条的下方,多了一行用铅笔用力写下的字迹:
**7.
期限已到。**
铅笔的字迹有些深,甚至划破了纸张的纤维,透着一股压抑到极点后爆发的决绝。
陆君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伸出手,拿起那张纸。指尖拂过那四个字,仿佛能感受到书写者落笔时冰冷的力度。
纸的下面,是那份离婚协议。他翻到最后一页,乙方的签名处,林晚秋三个字清晰地印入眼帘。字迹工整,力透纸背,没有一丝颤抖,干脆利落得……像是在告别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陌生人。
心头那点异样感瞬间膨胀,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一把抓起那两份纸,快步走向林晚秋平时存放私人物品的那个小储物间。门没锁,里面空了大半。她那个旧行李箱果然不见了。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晚秋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而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关机她敢关机
他又拨通了她父母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她母亲,声音带着一丝茫然和小心翼翼:晚秋她没回来啊。君行啊,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陆君行没回答,直接挂了电话。他打给她的闺蜜、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得到的回复都是统一的:没联系过,不知道。
一种失控的感觉,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缠上他的心脏。
他回到书房,打开电脑,试图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定位林晚秋的手机。然而,信号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别墅附近。之后,再无任何踪迹。她的身份证、银行卡,所有能追踪的痕迹,都停留在三天前。她像是从这个世界被精准地抹去了。
陆君行猛地一拳砸在昂贵的红木书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水晶镇纸被震得跳了一下。
林晚秋!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暴怒和一丝……恐慌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恐慌一个替身而已,走了就走了!
他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步,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半旧的纸箱,积着薄薄一层灰。那是林晚秋当初搬进来时带来的杂物箱,他曾瞥见过一眼,里面似乎是一些旧书和画稿。她收拾东西离开时,显然没有带走它。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他。他走过去,有些粗暴地掀开了纸箱的盖子。
里面确实是一些旧书和杂物。他胡乱地翻找着,动作带着发泄般的粗鲁。几本旧画册被拨开,一个硬壳的、封面有些磨损的旧素描本滑落出来,啪地一声掉在地板上。
陆君行不耐烦地弯腰捡起,本想随手扔回箱子里,却在手指触碰到本子边缘时顿住了。本子的封皮很厚实,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他皱着眉,翻开硬壳封面。
里面并不是空白的画纸。在封面内侧一个专门设计的夹层里,塞着一张折叠起来、明显有些年头的旧报纸。纸张发黄变脆,边缘已经磨损。
陆君行的心跳莫名地快了一拍。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旧报纸抽了出来,缓缓展开。
报纸的日期赫然是十五年前。社会新闻版面的头条,一个加粗的黑体标题瞬间攫住了他的全部呼吸:
**【城西老纺织厂突发大火,英勇少女冒死救出被困男孩!】**
配图是一张有些模糊的黑白现场照片。消防水龙喷射,浓烟滚滚的厂房废墟前,一个穿着消防员外套(显然不合身)的瘦小女孩正低着头,被医护人员搀扶着走向救护车。她的头发凌乱,脸上沾满烟灰,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侧脸颊靠近下颌线的位置,被清晰地裹上了厚厚的纱布。照片旁边还有一小段文字说明,提到了女孩在救人过程中被落下的燃烧物灼伤了脸颊。
陆君行拿着报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城西老纺织厂……大火……十五年前……被救的男孩……
尘封了十五年的记忆碎片,带着烧灼般的疼痛和浓烈的烟雾气味,猛地冲破闸门,汹涌地灌入脑海!
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的浓烟!灼热的气浪舔舐着皮肤!倒塌的货架!被压住无法动弹的绝望!还有……还有那个瘦小的、在浓烟和火光中跌跌撞撞冲进来的身影!她用尽全身力气搬开压在他腿上的重物,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拉着他的手往外跑,滚烫的碎屑像雨点一样落下……他记得自己摔倒时,她扑过来护住他……然后是一阵钻心的灼痛和女孩压抑的痛呼……
他一直以为救他的人是苏清漪!因为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是苏清漪担忧的脸!后来苏清漪也默认了,甚至偶尔会提起一些火灾的细节,虽然总是含糊其辞……他从未怀疑过!他感激她,视她为生命里的光,甚至因为这场救命之恩,对她百般纵容呵护!
报纸上的文字还在眼前跳动:……英勇少女……脸颊灼伤……
脸颊灼伤!
陆君行猛地丢开报纸,像被烫到一样,双手颤抖着疯狂地翻开那本素描本!
一页,又一页。
素描本的前半部分,画满了同一个人的侧脸。线条从最初的青涩稚嫩,逐渐变得流畅而富有感情。每一笔,都倾注着画者无尽的注视与……爱恋。那是他,陆君行。从少年到青年,跨越了漫长的时光。
陆君行的心跳如擂鼓,他粗暴地翻动着纸页,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掠过一张张自己的画像。终于,在接近素描本中间的一页,他的手猛地顿住!
这一页没有画人像。画的是一幅场景速写。
画面有些凌乱,线条带着一种压抑的惊惶:扭曲燃烧的厂房轮廓,弥漫的浓烟,散落燃烧的木料和布匹……而在画面的中心,一个瘦小的背影正费力地搀扶着一个明显比她高大许多的、意识模糊的男孩,跌跌撞撞地朝着象征出口的光亮处奔去!
那个男孩的侧脸轮廓……分明是少年时期的他自己!
而在画面右下角,画者用颤抖的笔触,写下了一行小小的、几乎被凌乱线条淹没的字:
【他得救了。真好。只是……我的脸好痛。】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陆君行的脑海中炸开!所有被刻意忽略的细节,所有被救命恩人光环所掩盖的违和感,在这一刻串连成一条冰冷的、指向真相的铁链!
苏清漪的脸是光洁无瑕的!她从未有过任何疤痕!她每次提起火灾,眼神总是闪烁,细节总是模糊不清!她甚至……从未真正靠近过那片火灾废墟!
而林晚秋……林晚秋的侧脸上,那道被他视为替身标识的、淡淡的白色旧疤痕……
陆君行猛地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绞痛,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架上。
他弄错了!他错得离谱!他认错了他的光!他把他真正的救命恩人,那个在火海里拼死救他、为他留下永久伤痕的女孩,当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他践踏了她十年的深情,用一张冰冷的替身守则将她囚禁在身边三年,然后在她的心上,亲手刻下最残忍的一刀!
晚晚……两个字从他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溢出,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灭顶的悔恨和恐慌。
他才是那个瞎了眼的蠢货!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窗外。不知何时,外面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狂暴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像是老天爷也在悲鸣控诉。
不行!他必须找到她!立刻!马上!
陆君行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陷入绝境的困兽,猛地转身冲出了书房,甚至来不及拿一件外套。他冲下楼梯,巨大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他一把拉开沉重的别墅大门,冰冷的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劈头盖脸地砸来!
他毫不在意,一头冲进了外面那片混沌的、冰冷的雨幕之中。
---
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之中。路灯的光晕被雨水切割得支离破碎,街道上车辆稀少,行人绝迹。
陆君行的黑色宾利如同离弦之箭,在空旷湿滑的路面上飞驰。雨刮器开到最大档,疯狂地左右摆动,却依旧难以完全扫清挡风玻璃上瀑布般流下的雨水。视线严重受阻,只能模糊地看到前方车辆尾灯在雨幕中晕开的红色光团。
他的手机被扔在副驾驶座上,屏幕亮着,上面是秘书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陆总,暂时没有林小姐的航班、高铁或长途汽车记录。各大酒店也没有她的入住信息。】
冰冷的文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睛。
没有!哪里都没有!她就像一滴水,彻底融入了这片无边无际的雨海!
找!继续找!翻遍全城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陆君行对着车载蓝牙怒吼,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躁,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她画室的朋友!她常去的书店、咖啡馆!所有!所有地方!
他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划破雨夜的死寂。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疯狂地踩下油门,车子在空旷的街道上横冲直撞,漫无目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找到她!必须找到她!告诉她他错了!错得有多离谱!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湿滑的地面发出尖锐的嘶鸣,停在了城西一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待拆迁的老旧厂区外。这里,正是十五年前那场吞噬一切的大火发生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在暴雨中如同狰狞的怪兽骨架。
陆君行推开车门,狂风暴雨瞬间将他吞没。昂贵的西装顷刻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他踉跄着冲进这片废墟,皮鞋踩在泥泞和破碎的瓦砾上,深一脚浅一脚。
雨水冲刷着焦黑的残垣,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那场大火的烟尘味。他站在废墟中央,茫然四顾,只有无边的雨幕和死寂的黑暗。雨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疯狂地往下淌,模糊了他的视线。
林晚秋——!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暴雨和废墟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瞬间就被风雨吞没,没有激起一丝回响。
回答他的,只有更猛烈的雨声,和一片死寂的废墟。
没有她。这里只有他迟到了十五年的悔恨,像这冰冷的雨水一样,将他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他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泥泞的瓦砾之中。碎石和玻璃碎片刺破了他昂贵的西裤,扎进皮肉,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身体的痛,如何抵得过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的空洞和绝望
晚晚……你在哪里……破碎的声音淹没在雨声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和哀求。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在灭顶的黑暗中,彻底失去了方向。雨水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从他脸上疯狂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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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焦灼和绝望中滑过,像钝刀割肉。三天后,陆君行那双布满红血丝、深陷下去的眼睛里,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他的私人侦探,那个以效率著称、收费高昂的男人,将一个用防水袋仔细包裹着的快递文件袋放到了他凌乱不堪的书桌上。
陆总,侦探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查到了。林小姐最后出现,是在邻省一个叫‘云栖’的海边小镇。她租下了一间临街的铺面,注册了一个小画室,叫‘归岸’。
归岸……陆君行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心脏像是被这两个字狠狠攥住。她找到了她的岸,一个没有他的岸。
这是画室开业宣传单的电子版,我们的人在当地打印出来的。侦探指了指文件袋。
陆君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几乎是撕扯着打开了文件袋。里面是一张设计简约的海报。暖色调的背景,像是黄昏的海滩。海报中央,是几幅风格清新、充满生机的画作局部特写——盛放的向日葵、波光粼粼的海面、慵懒晒太阳的猫咪……充满了与过去那种沉郁模仿截然不同的鲜活气息。
而在海报最下方,印着几行小字:
**【归岸画室·首期作品展】**
**主题:新生**
**画者:林晚秋**
**特邀策展顾问:沈屿白**
**地址:云栖镇望海路17号**
沈屿白……陆君行死死盯着这个名字,陌生的名字,却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这个名字和林晚秋并列在一起,刺眼得让他几乎要发狂。一股浓烈的、夹杂着恐慌的怒火瞬间燎原!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寻找和悔恨,此刻被这个名字彻底引爆,转化为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偏执的冲动。
备车!去云栖镇!现在!他的声音嘶哑而暴戾,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四个小时的车程,陆君行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想象那个叫沈屿白的男人是谁他和晚晚是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出现在她的新生活里,和她名字并列
当车子终于驶入那个宁静的、带着咸湿海风气息的临海小镇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望海路是一条安静的、绿树成荫的街道。
远远地,归岸画室的招牌映入眼帘。原木色的招牌,字体温暖圆润,透着一种安定的力量。暖黄色的灯光从宽大的落地玻璃窗里透出来,照亮了布置温馨雅致的内部空间。画室门口,摆放着几幅色彩明快的画作,正是海报上那些。
陆君行的心跳骤然加速,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紧张、恐慌和一种近乎自虐的渴望。他猛地推开车门,甚至等不及司机为他开门,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玻璃门走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门却从里面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米白色亚麻长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林晚秋。
陆君行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呼吸也仿佛停滞了。仅仅几天不见,她似乎……不一样了。海风拂起她耳畔几缕碎发,她的脸颊似乎圆润了一些,不再是那种带着病态的苍白,而是透出一种健康的、被阳光亲吻过的暖意。最让他心头剧震的是,她左侧脸颊靠近下颌线的那道旧疤痕……不见了!那里光洁平滑,仿佛从未有过任何伤痕!
她手里拿着一块小小的营业中的牌子,正准备挂到门外。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她挂牌子的动作顿住了。脸上的表情,从一瞬间的愕然,迅速褪去所有温度,变成一种彻底的、冰封般的平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不,甚至比陌生人更疏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与……淡漠。
陆君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捏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成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痛悔和卑微渴求的低唤:
晚晚……
林晚秋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恋、痛苦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再无波澜。
陆总。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傍晚微凉的风,带着一种不容错认的距离感,您认错人了。
陆君行瞳孔骤缩,仿佛被这三个字狠狠抽了一鞭子。他急切地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臂:晚晚!我知道错了!我全都知道了!当年救我的人是你!是我不对!我瞎了眼!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晚秋在他靠近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一个穿着浅灰色棉麻衬衫、气质温润儒雅的男人从画室里走了出来,极其自然地站到了林晚秋的身侧。他的目光先是温和地落在林晚秋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随即才转向门口的陆君行,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审视和警惕。
这个男人,陆君行在海报上见过他的名字——沈屿白。
沈屿白的手臂,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轻轻环在了林晚秋的腰后。他的动作自然流畅,带着一种无声的亲昵和默契。
林晚秋微微侧过头,看向沈屿白。在陆君行几乎要碎裂的目光注视下,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多么灿烂的笑容,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是在这重逢时刻,她唯一流露出的、真实的情绪波动。
她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目光却依旧平静地落在陆君行那张写满痛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上:
陆总,她的视线掠过陆君行僵硬的、试图伸出的手,最终定格在他那双被悔恨和绝望彻底淹没的眼睛里,语气平淡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尘埃落定的倦意,我的疤,早就画上去了。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卷起她亚麻长裙的裙角。暖黄的灯光勾勒着她光洁的侧脸轮廓。沈屿白落在她腰间的手,坚定而温暖。
陆君行伸出的手,就那么僵硬地、狼狈地停在半空。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沉入海平面,无边的暮色瞬间笼罩下来,将他挺拔的身影吞噬,只剩下一个孤绝的、被世界遗弃的剪影。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濒死的困兽,却一个字也再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