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房的后墙阴影里,苏棠站在巷口中,指尖攥着围巾边角。
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苏棠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云层压得很低,像是随时会再落一场大雪。
三天前和林卫东约定了交易后,谁也没料到黑市突然遭查。
黑市这个据点估计被端了。
今天是约好的交易时间,她不清楚林卫东会不会出现。
苏棠没抱多大希望,她摸了摸棉袄内袋,那里揣着这几天攒下的九块八毛钱。
竹篮里垫着层粗布,底层藏了好几个油纸包,里面还剩一小半的红薯饼和甜糕。
要不是被抓,这点东西应该能卖完
如果林卫东出现了,她身上这点钱,估计也买不了多少布
苏棠正盘算着,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旁边矮墙的侧门忽然开了道缝,露出半张黑黄的脸。
一个戴蓝布帽的老头,也是之前守在老愧树底下坐着的那个老头。
他眼神警惕地扫过苏棠,压低声音:“是找林卫东的吧!他还以为你不敢来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苏棠眼神闪了闪。
她没说话,跟着老头,侧身挤进门缝。
门在身后迅速关上,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老头没多问,指了指东厢房的方向:“林小子在里头等着,手脚麻利点,这几天风声紧。”
东厢房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一股混杂着煤烟和布料气息的暖意在扑面而来。
屋里没点灯,只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光看清陈设——
靠墙堆着半人高的柴火,中间摆着张破木桌,林卫东正背对着门站在桌前,肩膀绷得很紧。
听见动静,他猛地转身,手里的火柴“擦”地一声划亮,昏黄的火苗映出他眼底的红血丝。
“你可算来了!”他把火柴凑到煤油灯上,灯芯“噼啪”爆了个火星,
“我还以为你几天前被堵在里面了。”
苏棠放下竹篮,目光落在桌角那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上。
麻袋口用麻绳捆着,却挡不住里面露出来的水红色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像团跳动的火苗。
她声音很轻,带着点刚从外面进来的寒气,“听说最近查得严?”
林卫东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星子溅出来落在地上,很快熄灭。
“可不是嘛,”他搓着手往炉边凑了凑,“这几天都严,尤其是昨个儿后半夜动静大得很。”
“听说抓了七八个,连带着城南那几个倒腾粮票的都跑了。我这麻袋都藏在柴火堆里,才算没被搜走。”
他说着,眼神往苏棠身上瞟了瞟,带着点试探:“你带钱来了吗?打算要多少布?”
苏棠摸着怀里的钱袋,反问:“钱带来了,货呢?”
林卫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喉结动了动,忽然笑了:“苏同志,真是个痛快人。”
他蹲下身解开麻袋绳,把布料一股脑倒在桌上,“你自己挑,都是按你说的,鲜亮颜色。”
布料散开的瞬间,苏棠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水红色的细棉布上织着暗纹、天蓝色的卡其布泛着细腻的光泽,还有块印着牡丹花纹的花布
将近七八块不同颜色的布料,颜料鲜亮,全是她想要的。
“这花布是上海货,”林卫东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供销社凭票都抢不到,我托了三个人才弄来这些。”
他说着,眼神却暗了暗。
这货在他手上半年了,也就出手了几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