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顾言吃泡面的第三年,我在卡地亚的专柜,成了他给白富美试钻戒的乞丐。
就她,过来。一道娇纵的女声响起,涂着亮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蔑地指向了我。
我刚送完今天最后一份外卖,还没来得及脱下那件印着速达字样的黄色工服,就被奢侈品店里璀璨的光芒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而那光芒的中心,站着我谈了三年的男朋友,顾言。
他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阿玛尼高定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表,闪烁着我数十年工资都买不起的光。他正小心翼翼地,为他身边那个珠光宝气的女人,挑选着一枚鸽子蛋大的粉钻。
那个女人,叫白薇薇,我们大学的校花,也是本市有名的白氏集团的千金。
言哥哥,你看这枚怎么样白薇薇捏着嗓子,声音甜得发腻,可是我的手指太细了,戴不出它的效果。不如……找个手粗的,帮我试试
她的目光,像锁定一只肮脏的老鼠一样,落在了我那双因为常年搬运外卖箱而有些粗糙变形的手上。
我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结了。
顾言终于看见了我。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仅仅一秒,就恢复了冰冷的镇定。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闯入他世界的垃圾。
听见没有他对我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高高在上的厌恶,白小姐让你过去试戴一下,是你的荣幸。
荣幸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三个小时前,还在微信上对我说:念念,我又没钱吃饭了,能不能先转我五十块等我发了工资,一定加倍还你。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昨天晚上,还在我们那个月租八百块的出租屋里,抱着我信誓旦旦地说:念念,你等我,等我成功了,我一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在过去的一千多个日夜里,心安理得地花着我送外卖、做兼职、甚至去工地搬砖赚来的每一分钱。我为了省钱给他买一个两百块的二手键盘,自己可以连续一个月只吃馒头和咸菜。
而现在,他用我给他买的二手键盘敲出来的代码,换来了这身西装,这块名表,和身边这位白富美吗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送外卖的,耽误了白小姐的时间,你赔得起吗专柜的经理也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眼中却满是对我的鄙夷。
我笑了。
我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白薇薇嫌恶地皱了皱眉,仿佛我身上的廉价洗衣粉味道,玷污了这里的空气。她将那枚价值千万的粉钻,像丢垃圾一样,扔到了丝绒托盘上。
戴上,让我看看。她命令道。
我没有看她,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顾言的脸上。我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一丝一毫的不忍。
但我只看到了不耐烦。
我拿起那枚钻戒,冰冷的触感刺痛了我的皮肤。我缓缓地,将它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很合适,不大不小,仿佛天生就该属于我。
是啊,怎么会不合适呢
三年前,我离家出走,拒绝了家族安排的、与顾家的商业联姻。我藏起所有身份,只为了找一个不看重我家庭背景,真心爱我的人。
我找到了顾言。我以为我找到了。
我甚至都计划好了,等他向我求婚的那一天,我就告诉他一切。告诉他,他不需要再奋斗了,我的整个商业帝国,都可以是他的。
现在想来,我这三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嗯,还行。白薇薇端详着我手上的戒指,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催促道,好了好了,快摘下来!别把我的戒指弄脏了!一个乞丐,也配碰这么贵的东西
乞丐
我看着顾言,轻声问道:顾言,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顾言终于不敢再与我对视,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冷冷地说:苏念,我们已经结束了。你和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认清现实吧。
现实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然后,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用了三年,屏幕都裂了的旧手机。我没有摘下那枚戒指,而是直接拨通了一个我三年没有打过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那头传来一个苍老、恭敬、又带着一丝激动到颤抖的声音。
小姐!您终于肯给我打电话了!
我擦干眼泪,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看着周围所有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的人,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专柜。
王叔,给你十分钟。
把这家星辰商场,给我买下来。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卡地亚专柜,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我。
白薇薇最先反应过来,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捧腹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言哥哥,你听到了吗她说要买下星辰商场!一个送外卖的,口气倒是不小!她是不是送外卖把脑子送坏了
专柜经理的脸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这位小姐,如果您是来捣乱的,我只能叫保安了。星辰商场是我们白小姐家里持股的产业,您说买就买
顾言的脸色,则变得极其难看。他觉得我是在故意捣乱,让他当众出丑。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威胁的口吻对我说:苏念,你闹够了没有赶紧滚!别逼我动手!
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然后,重新变得坚硬。
三年前,我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了公主的身份,心甘情愿地走进泥潭,以为能找到一颗真心。
三年后,我才发现,泥潭里,只有蛆虫。
那就,回到我的王座上吧。
时间,过去了八分钟。
就在专柜经理拿起对讲机,准备叫保安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带着十几个同样着装的保镖,以一种雷霆万钧之势,走进了卡地亚专柜。
闲杂人等,全部清场!为首的保镖声音洪亮,气势逼人。
专柜经理愣住了,他刚想上前询问,就被一个保镖毫不客气地推到了一边。
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则穿过人群,径直走到我的面前。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对着我,这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乞丐,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
小姐,幸不辱命。他的声音,依旧恭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哽咽,星辰商场,以及其母公司‘星辰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已经在三分钟前,全部转入您的私人名下。这是收购合同。
说着,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双手奉上。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白薇薇的笑声,僵在了脸上。
专柜经理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而顾言,他那张英俊的脸,瞬间血色尽失,变得比纸还要白。他死死地盯着我面前那个被称为王叔的老者,又看了看那份合同,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恐。
王……王董顾言的声音,在发抖。
他认识王叔。王叔,苏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福布斯富豪榜上的常客,一个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商界抖三抖的传奇人物。
而现在,这个传奇人物,正像一个最谦卑的仆人一样,站在我的面前。
小姐,这些人,该如何处理王叔直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顾言和白薇薇,那眼神,像在看两只随时可以被碾死的蚂蚁。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缓缓地,抬起了我那只戴着千万粉钻的手。
我走到白薇薇面前,她已经被吓傻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白小姐,我微笑着,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现在,这家商场是我的了。也就是说,这家店,也是我的。这枚戒指,自然,也是我的。
然后,我的目光,转向了顾言。
而你,我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连同你的‘主子’,现在,立刻,从我的地方,滚出去。
顾言和白薇薇,是被保安请出去的。
他们走的时候,白薇薇还在歇斯底里地尖叫: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个送外卖的怎么可能……爸!我要给我爸打电话!
而顾言,则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双眼空洞,失魂落魄。他不敢相信,那个被他鄙夷、被他抛弃、被他当成乞丐一样羞辱了三年的女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连他都需要仰望的存在。
整个商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陷入了一片混乱。王叔早已安排好的人,正在有条不紊地接管着一切。
我脱下了那件穿了三年的、黄色的外卖服,随手扔进了垃圾桶。仿佛扔掉的,是那段愚蠢、可笑的过去。
小姐,车在外面等您。王叔恭敬地站在我身后。
不急。我转过身,看着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专柜经理,刚才,你说要叫保安把我赶出去
经理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苏……苏董!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次吧!
王叔,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淡淡地吩咐道,把他,还有刚才所有嘲笑过我的人,全部辞退。我不想在我的商场里,看到任何一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是,小姐。
处理完这一切,我才在王叔和保镖的簇拥下,走出了商场。一辆黑色的、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正静静地停在门口。车门打开,露出了里面奢华的、仿佛宫殿般的内饰。
我坐进车里,柔软的真皮座椅包裹着我,与我那间月租八百块的出租屋里的硬板床,恍如隔世。
小姐,这三年,您受苦了。王叔坐在我对面,老眼中满是心疼。
不苦。我摇了摇头,王叔,这三年,是我自己选的路。虽然蠢了点,但也让我看清了一些人,一些事。值了。
那……老爷那边……王叔欲言又止。
我暂时还不想见他。我打断了他,王叔,帮我办几件事。第一,立刻冻结我名下所有的副卡,尤其是顾言正在用的那张。
三年来,我虽然装穷,但为了不让顾言起疑,我偶尔也会用我以前的一张副卡,给他买一些超出我能力范围的礼物,比如那块百达翡丽。我骗他说,那是我花光了所有积蓄,买的高仿A货。他信了,并且心安理得地戴着。
第二,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要顾氏集团,还有白氏集团,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小姐,您是想……
他们让我痛苦了三年,我总得,回敬点什么,不是吗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前。这是我离家出走前,住的地方。
管家、佣人、园丁……所有的人,都恭敬地站在门口,迎接我的归来。
欢迎回家,小姐。
我走下车,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这里很美,很奢华,但也很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尖锐、刻薄的女声。
苏念你这个小贱人!你以为你耍了点手段,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
是顾言的母亲,李兰。
我儿子顾言,马上就要和薇薇订婚了!你这种穷酸的、送外賣的货色,连给我们家提鞋都不配!我警告你,离我儿子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静静地听着她在那边破口大骂,没有说话。
等她骂累了,我才缓缓地开口,只说了一句话。
哦是吗。那祝你们,订婚愉快。
挂掉电话,我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是我的闺蜜,林溪。她是唯一一个知道我身份,并且这三年来,一直默默支持我、帮助我的人。
溪溪,是我。
念念!你终于想通了你现在在哪电话那头,传来林溪兴奋的声音。
我回家了。溪溪,帮我个忙。顾言的母亲李兰,可能会去找你的麻烦。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林溪的一声惊叫,随即,是手机掉落在地上的、刺耳的撞击声。
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立刻用另一部手机,拨通了王叔的电话,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王叔!马上给我查!林溪的位置!快!
半个小时后,王叔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
小姐,查到了。林小姐半个小时前,在市中心的咖啡馆,被人强行带走了。带走她的人,车牌号显示,是顾家的车。
她们把她带去哪了
根据交通监控的最后影像显示,车子,开往了城郊的……废弃工厂。
我的眼前,瞬间一片血红。
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因为我,被那对恶毒的母子,绑架了。
王叔,我的声音,冷得像来自地狱,备车。另外,通知我们苏家所有的律师团,还有,报警。
小姐,顾家在警局那边,有人。
我知道。我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们那点可怜的人脉,到底有多么不堪一击。
还有,给我接通顾言的电话。
欢迎回家,苏小姐,您的三百亿零花钱已到账。
当我踏入那栋阔别三年的别墅时,智能管家柔和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短信,那一长串的零,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眩晕。
但这三百亿,此刻在我眼中,却不如林溪的一根头发重要。
车子在夜色中风驰电掣,窗外的霓虹被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带。我坐在后座,面无表情,但紧握的双拳,指甲早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王叔坐在我对面,正在有条不紊地打着电话,调动着苏家庞大的资源网络。
……对,封锁所有通往城郊的道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联系市局张局长,告诉他,苏家欠他一个人情。
……让‘暗影’小组出动,五分钟内,我要废弃工厂所有的内部结构图和实时监控。
这就是苏家的力量。一张无形的、可以覆盖整座城市的天罗地网,在短短几分钟内,迅速张开。
我的手机响了,是顾言。
我按下了免提键。
苏念!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最好的朋友现在在我手上!你要是敢乱来,我保证你连她的尸体都见不到!顾言的声音,因为色厉内荏而显得有些尖利。
顾言,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放了她。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放了她哈哈哈!顾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苏念,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要求我!立刻!让你的人撤走!并且,把你今天从白家拿走的所有东西,全部还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我打断了他,顾言,你真的以为,你手里那点可怜的筹码,能威胁到我吗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在你打电话威胁我的这三十秒里,你母亲李兰,常去的那家美容会所,已经被查封了。理由是,涉嫌非法洗钱。
你……!
在你骂我‘混蛋’的那五秒里,你父亲的公司,最大的三个原材料供应商,单方面撕毁了合同。顾氏的股价,在刚才,已经跌停了。
在你威胁要撕票的那十秒里,你引以为傲的、在常青藤大学的学历,已经被证实是伪造的。你的母校,刚刚发布了公告,撤销了你的学位,并将你永久列入了学术黑名单。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清晰地听到顾言那因为恐惧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顾言,我的声音,像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了林溪。否则,下一个消失的,就不是你的学位,或者你家的公司了。
你……你这个疯子!顾言终于崩溃了,他在电话那头咆哮着,你以为我不敢吗我现在就……
在你动手之前,我冷冷地说道,不妨看看你手机上,刚刚收到的视频。
王叔适时地,将一段视频,发送到了顾言的手机上。
视频里,是顾言的母亲李兰,被几个穿着制服的经侦警察,从那家豪华的美容会所里,戴上手铐,狼狈地押了出来。她披头散发,妆都哭花了,嘴里还在不停地尖叫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儿子是顾言!我儿媳是白薇薇!
电话那头,传来了顾言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苏念!我杀了你!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我叹了口气,对着王叔,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王叔,通知‘暗影’小组,可以行动了。记住,我只要林溪安然无恙。至于其他人……死活不论。
废弃工厂里,弥漫着铁锈和灰尘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溪被绑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她漂亮的脸上,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倔强,毫无惧色。
顾言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他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林溪的脖子上。
都别过来!他对着门口嘶吼着。
工厂的大门,早已被撞开。十几个身穿黑色作战服,脸上戴着战术面罩的暗影小组成员,呈战斗队形,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烁着冰冷的、死亡的光泽。
我从人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顾言,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游戏结束了。
结束不!还没结束!顾言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苏念,你这个贱人!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让你也尝尝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
说着,他手中的匕首,就要划向林溪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
不是暗影小组的人开的枪。
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顾言持刀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顾言发出一声惨叫,手腕上血流如注。
所有人,都循着枪声的方向望去。
只见工厂二楼的平台上,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他身形挺拔,面容冷峻,手中还举着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正冒着一丝青烟。
抱歉,苏小姐,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路上堵车,来晚了。
我看着他,有些意外。
你是
我叫秦漠,男人收起枪,从二楼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我面前,受您父亲之命,从今天起,担任您的贴身保镖。
我父亲的人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派人过来了。
顾言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暗影小组的人一拥而上,将他彻底制服。我快步走到林溪身边,撕掉她嘴上的胶带,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溪溪,你怎么样我抱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没事,念念。林溪的脸色虽然苍白,却对我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看着她脸上的伤,心中的愧疚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顾言,我转过身,看着那个像死狗一样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你错过的,不是一个富家女,也不是一笔钱。
你错过的,是能救你全家的神。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那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眼睛。
知道吗三年前,我父亲,本来是打算把苏氏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当做我的嫁妆,送给顾家。有了这笔股份,你们顾家,不仅能度过危机,甚至可以一跃成为本市的顶级豪门。
顾言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他脸上,露出了比死亡还要难看的表情。
我给了你三年的机会,顾言。我像个傻子一样,陪你吃糠咽菜,为你洗衣做饭,我把我的真心,捧到你的面前。结果呢
你把它,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现在,游戏结束了。你,还有你的顾家,都将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
王叔,我吩咐道,把他,送去该去的地方。绑架,故意伤害,再加上商业欺诈,我想,足够他在里面,待上大半辈子了。
是,小姐。
看着顾言被拖走时那绝望的、如同死灰般的眼神,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复仇的快感。
只有一片,无尽的悲凉。
顾家的倒台,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快。
在苏家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面前,顾氏那点可怜的家底,就像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三天之内,顾氏集团宣布破产清算。顾言的父亲,因为涉嫌多项金融犯罪,被检察院正式批捕。顾家的所有资产,包括那栋他们引以为傲的半山别墅,都被法院查封,即将进入司法拍卖程序。
而白家,也没能幸免。
星辰集团的易主,让白家的现金流,瞬间断裂。再加上我暗中授意王叔,收购了他们最重要的几个合作伙伴,白氏集团的股价,一泻千里,短短几天,就蒸发了近百亿。
白薇薇的父亲,一夜白头。
整个上流社会,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霆万钧的商战,而噤若寒蝉。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消失了三年的苏家大小姐,回来了。而且,是以一种女王般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宣告了她的回归。
而我,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林溪上。
我把她接到了我的别墅,请了最好的医生和护工。她的伤,在顶级的医疗资源下,很快就痊愈了。但那段被绑架的经历,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心理阴影。
我推掉了所有的应酬,每天陪着她,看电影,逛花园,给她讲我这三年的傻事。
念念,你真傻。林溪靠在我的肩膀上,叹了口气,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值得吗
不值得。我摇了摇头,但我现在想通了。那三年,不算是浪费。至少,它让我看清了谁才是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溪溪,谢谢你。
林溪笑了,捏了捏我的脸:跟我还客气什么。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赶尽杀绝吗
我本来不想。我的眼神,冷了下来,但他们动了你。这是我不能容忍的底线。
一周后,顾家祖宅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我去了。
我坐在第一排,看着拍卖师在台上,唾沫横飞地介绍着那栋豪宅的历史和价值。
白薇薇和她的父亲,也来了。他们看起来憔悴了很多,昔日的光彩,荡然无存。他们显然是想在最后关头,把这栋对顾家有着非凡意义的祖宅,给拍回来,算是对顾家最后的补偿和示好。
拍卖开始,白家和另外几个想捡漏的富商,开始激烈地竞价。
我始终没有举牌。
直到价格,被抬到了一个亿,白家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时。
我才缓缓地,举起了我的号牌。
五亿。
我淡淡地报出了一个让全场瞬间鸦雀无声的数字。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用五亿,买一栋市场价最多一个亿的房子这已经不是竞拍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白薇薇的父亲,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跟,但他所有的资金,都已经被套牢在了股市里,根本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白薇薇则用一种怨毒的、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我。
五亿,一次。
五亿,两次。
五亿,三次。
砰!
拍卖槌落下。
成交!恭喜苏小姐!
在全场复杂的目光中,我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脸色惨白的白薇薇面前。
白小姐,我微笑着,将那张象征着房屋所有权的合同,在她面前晃了晃,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这栋房子,我本来是打算,在我结婚的时候,从顾家手里买下来,当做我和顾言的婚房的。
现在看来,也用不上了。
我顿了顿,当着她的面,将那份价值五亿的合同,一点一点地,撕成了碎片。
我不喜欢的东西,宁愿毁掉,也不会留给别人。
说完,我将纸屑,随手一扬。
漫天的碎纸,像一场白色的雪,缓缓落下,盖住了白薇薇那张因为极致的屈辱和愤怒,而彻底扭曲的脸。
那场极具羞辱性的拍卖会之后,顾言,终于忍不住了。
他通过各种渠道,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但我一个都没接,一条都没回。
他开始用最原始、最愚蠢的方式,试图见到我。
他每天都守在我家别墅的大门口。
第一天,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看起来还想维持他最后的体面。他被我的保镖,毫不客气地拦在了百米之外。
第二天,天开始下雨。他没有伞,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雨里,从清晨,站到深夜。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
第三天,他似乎是发烧了,脸色惨白,嘴唇干裂,靠在别墅冰冷的铁门上,摇摇欲坠。
林溪看着窗外那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身影,有些不忍。
念念,要不……就见他一面吧。把话说清楚,也算是,给这三年一个了断。
我摇了摇头。
溪溪,你以为他是在忏悔吗我冷笑着说,他不是。他只是在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错过了天大的富贵,不甘心从云端跌落泥潭。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用苦肉计,来博取我最后一丝的同情,看看有没有翻盘的机会罢了。
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我让管家,将别墅所有的窗帘,都拉了起来。我不想再看到那张让我恶心的脸。
然而,我低估了顾言的无耻。
第四天,他竟然带着记者,来到了我家门口。
他当着所有媒体的面,跪在了雨中。
念念!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对着别墅的方向,声泪俱下地哭喊着,那三年,我是真心爱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念念!你出来见我一面!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着,记录下这戏剧性的一幕。
很快,豪门痴情阔少跪求复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戏码,就传遍了全城。舆-论的风向,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甚至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圣母,开始在网上指责我,说我太过绝情,不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笑了。
顾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擅长利用舆论,扮演弱者。
可惜,这一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我没有出去,也没有做任何回应。我只是让王叔,将一份东西,发给了在场的所有记者。
那是一份详细的财务流水单。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这三年来,顾言从我这里,拿走的每一分钱。小到五十块的饭钱,大到几十万的名表。每一笔,都有转账记录和消费凭证。
流水单的最后,是一个汇总的数字。
三年,三百七十二万。
一个穷学生,三年的时间,心安理得地花掉了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这还不够。
流水单的后面,还附上了一段音频。
音频里,是顾言和白薇薇的对话。
言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跟那个穷鬼分手啊我看到她就恶心。
快了,宝贝。等我爸公司的危机一过,我就把她甩了。她这种女人,也就只配给我提鞋。不过,她虽然穷,但在床上,倒是比谁都会伺候人……
后面,是更加污秽不堪的、不堪入耳的对话。
当这份流水单和这段音频,被公之于众时。
整个舆-论,瞬间引爆。
之前所有同情顾言的人,都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痴情阔少不,这分明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吃软饭、还把女人当玩物的世纪渣男!
顾言,彻底地,身败名裂。
他跪在雨中,看着周围那些记者,从同情、到鄙夷、再到唾弃的眼神变化,他知道,他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了冰冷的雨水里。
顾言的彻底出局,并没有让白薇薇感到丝毫的快慰。因为她的家族,也正在被我一步一步地,逼入绝境。
白氏集团,主营的是奢侈品代理和高端商场运营。而我,先是釜底抽薪,买下了他们最重要的利润来源——星辰集团。然后,我又让王叔,动用苏家在全球时尚界的人脉,截胡了他们好几个即将谈成的顶级品牌代理权。
内忧外患之下,白氏的资金链,已经濒临断裂。
白薇薇的父亲,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界大鳄,如今为了求爷爷告奶奶地拉投资,头发都白了一半。
而白薇薇,也从一个众星捧月的名媛千金,变成了一个被昔日姐妹们疏远和嘲笑的对象。
我知道,对于白薇薇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人来说,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终于,在她和顾言原定的订婚宴那天,白家,迎来了最后的审判。
那场订婚宴,本来是在本市最豪华的六星级酒店举行。但因为白家资金紧张,最后只能无奈地,改在了自家旗下一个半死不活的会所里。
即便如此,白家还是打肿脸充胖子,邀请了全城的名流。他们想利用这次机会,对外营造一种我们还很好的假象,稳定军心。
我当然也收到了请柬。
我不仅去了,还带了一份大礼。
我到的时候,宴会厅里,气氛有些尴尬。来的人,比预想的,少了一半。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笑话的。
白薇薇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婚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但依旧掩盖不住她的憔悴和怨毒。当她看到我出现时,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顾言没有来。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资格来了。
宴会开始,白薇薇的父亲,强撑着笑脸,上台致辞。他还在那里描绘着白氏集团美好的未来,鼓吹着和顾家联姻的强强联合。
台下,是一片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嘲笑。
就在他讲到最激昂处时,宴会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群穿着法院制服的法警,在几个银行高管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为首的法官,面无表情地走上台,从白薇薇父亲的手中,拿过话筒。
抱歉,打扰一下。法官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本人,市中级人民法院执行庭庭长。现在,我正式宣布:因白氏集团及其法人代表白振雄先生,拖欠银行及多家供应商巨额贷款,无力偿还,现已正式进入破产清算程序。
从现在开始,白氏集团名下所有资产,包括各位现在所在的这家会所,都将被依法查封。请各位,立刻离开。
整个宴会厅,瞬间炸开了锅。
白振雄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了台上。
而白薇薇,则像疯了一样,冲到我面前。
苏念!是你!都是你干的!你这个贱人!她扬起手,就要向我打来。
我的保镖秦漠,上前一步,轻易地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疯狂而扭曲的脸,微笑着,从我的手包里,拿出了我准备的贺礼。
那是一份报纸。
报纸的头版头条,用加粗的黑体字,印着一个巨大的标题。
《顾氏集团前总裁顾兆龙,于今日凌晨,在狱中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
白薇薇的目光,落在了那行字上。
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指望——那个她以为还有可能东山再起的顾家,彻底,完了。
她看着我,眼神中的疯狂,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死寂的绝望。
噗通一声。
她双腿一软,跪在了我的面前。
白薇薇的订婚宴,成了她家破产的发布会。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了整个上流社会。
白家,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家族,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我看着跪在我面前,失魂落魄的白薇薇,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我只是觉得,很无趣。
这就是我曾经视为情敌,甚至一度让我感到自卑的女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苏念,白薇薇抬起头,眼中没有了怨毒,只剩下一种动物般的、乞求的眼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放过我爸,放过我们白家。只要你肯放过我们,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我挑了挑眉,包括,去给我最好的朋友,下跪道歉吗
白薇薇的身体,僵了一下。让她去给一个她曾经连正眼都懒得瞧的平民下跪,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她最终,还是屈服了。
好,我跪。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第二天,我让人把白薇薇,带到了林溪的面前。
林溪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不停磕头的白薇薇,眼神很复杂。
念念,算了吧。林溪拉了拉我的衣角,她已经够惨了。
林溪就是这样,永远那么善良。
我点了点头。
白薇薇,我看着她,淡淡地说道,你可以滚了。记住,这是溪溪替你求的情。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白薇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但我没想到,顾言,那个我已经快要忘记的人,竟然还能给我惊喜。
顾家破产,父亲猝死,母亲被捕,未婚妻家也完了。顾言,这个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变得比流浪汉还不如。他所有的银行卡都被冻结,身无分文,只能靠捡垃圾,睡天桥度日。
我本来已经懒得再去理会这只臭虫。
但他,却把最后的怨恨,发泄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王叔。
那个一直对我忠心耿耿,像亲人一样照顾我的老管家。
那天,王叔像往常一样,去给我买我最喜欢吃的一家老字号的生煎包。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个偏僻的小巷时,他被一个疯子,用一根钢管,从背后袭击了。
那个疯子,就是顾言。
他把对我的所有仇恨,都转移到了我最亲近的人身上。他打断了王叔的腿,并且,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着王叔,辱骂着我,辱骂着整个苏家。
当秦漠带着人赶到时,王叔已经昏迷了过去,血流了一地。
而顾言,则像一条疯狗,被当场制服。
我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王叔刚刚从抢救室里被推出来。
小姐……王叔看着我,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对不起……您的生煎包……弄脏了……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握着王叔那只布满皱纹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王叔,您放心。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沙哑、冰冷。
这一次,我不会再有任何的仁慈。
我要他,还有他最后的家人,生不如死。
王叔的腿,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就算痊愈,以后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我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窗外,看着里面那个为苏家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却因为我而躺在病床上的老人,我的心,像被一把钝刀,反复地切割着。
秦漠站在我身后,递给我一份资料。
苏小姐,查清楚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顾言,还有一个亲人。他的亲妹妹,顾思思。三年前,因为一场车祸,变成了植物人,一直住在城南的私人疗养院里。这笔高昂的医疗费,是顾家动用最后的信托基金,在支付。
车祸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是的。秦漠点了点头,很巧合。那场车祸发生的时间,和您离家出走,只隔了不到一周。
我的脑子里,像有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三年前,我为什么会和家里闹翻,选择离家出走
因为我父亲,突然强硬地,要让我和顾家联姻。他说,顾家对他有恩,他必须报答。我当时觉得荒谬,苏家是什么地位顾家,凭什么能对苏家有恩
我以为这只是父亲逼我就范的借口,一气之下,选择了最叛逆的方式来反抗。
现在想来,那场车...祸,和我父亲突然改变的态度,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秦漠,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动用一切力量,去查三年前那场车祸。我要知道,所有的细节。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是。
秦漠离开后,我一个人,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站了很久。
一个可怕的、但我又不敢去深想的猜测,在我心中,慢慢成形。
如果……如果那场车祸,不是意外呢
如果,那场车祸,是顾家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呢
他们故意制造一场事故,让顾思思重伤,然后,以此为要挟,或者说,以此来卖恩,向我父亲逼婚。我父亲,或许是出于道义,或许是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答应了。
而我,这个棋盘上最关键的棋子,却因为叛逆,跳出了他们的算计。
所以,顾言才会那么巧合地,出现在我打工的餐厅里。所以,他才会对我展开那么猛烈的、看似真诚的追求。
他不是在追我,他是在执行一个任务。一个把他妹妹用半条命换来的联姻机会,重新夺回去的任务。
而我,像个傻子一样,陪他演了三年。
我越想,心就越冷。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顾言,这个男人,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他竟然可以,用自己亲妹妹的命,来做赌注
两天后,秦漠,给了我最终的答案。
他拿来了一份厚厚的调查报告,和一段模糊的、但足以说明一切的监控录像。
苏小姐,您猜的没错。秦漠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那场车祸,是人为的。肇事司机,在事后拿到了一大笔钱,偷渡出了国。而给他钱的那个账户,最终的资金来源,指向了顾言的父亲,顾兆龙。
另外,秦漠顿了顿,我们还找到了当时负责抢救顾思思小姐的主治医生。他说,顾思思小姐的伤,本来不至于变成植物人。但在手术后,有人,偷偷换掉了她的药。
是谁我的声音,在发抖。
是顾言。
轰!
我的大脑,像被一颗炸弹,彻底引爆。
我看着报告上,那一行行冰冷的、触目惊心的文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逆流了。
原来,真相,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还要恶毒一百倍。
他们不仅策划了车祸,甚至,为了让这场苦肉计看起来更逼真,为了让我父亲更内疚,顾言,这个禽兽,竟然亲手,断送了他妹妹醒过来的、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的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无尽的、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焰。
秦漠。
在。
通知疗养院,从今天起,停掉顾思思所有的治疗。
另外,把这份报告,匿名送一份,到监狱里,给李兰。
我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亲眼看看,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渣。
我要让她,在绝望和悔恨中,度过她的余生。
顾氏集团的破产清算,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那栋被我撕掉合同的顾家祖宅,因为无人敢再接手,最终流拍,被银行收回。而顾氏名下最后一点有价值的资产——几块位于新城区的地皮,也即将被公开拍卖。
我知道,这是顾家最后的、也是唯一能给顾思思支付后续治疗费用的指望。
我当然不会让他们如愿。
拍卖会那天,我没有亲自到场。我只是让王叔,代表苏氏集团,去走个过场。
结果,毫无悬念。
在苏氏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没有任何一个公司,敢于出价。
最终,那几块价值数十亿的地皮,被苏氏,以一个近乎羞辱的底价,轻松拿下。
至此,顾家,在商业版图上,被彻底抹去。
消息传到监狱里,正在服刑的李兰,当场就疯了。
她收到了我让人送去的那份调查报告。她终于知道了,她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女儿,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拜她最疼爱的儿子所赐。
这个女人,在得知真相后,精神彻底崩溃。她开始在监狱里,逢人就说,是她儿子害了她全家,是她儿子是个禽兽。
当然,没有人相信一个疯子的话。
她被转入了精神病监区,每天,都在无尽的、清醒的痛苦中,煎熬着。
而我,则亲自去了那家疗养院。
我站在顾思思的病床前,看着这个因为我的一个决定,而被切断了所有生命维持系统的、无辜的女孩。
她很漂亮,即使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依旧能看出昔日的风采。她和顾言,有几分相像,但她的眉宇间,没有顾言的阴鸷,只有一片安详。
我不知道,她这三年,有没有过片刻的清醒。
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她的亲生哥哥,为了荣华富贵,对她做了什么。
我静静地,在她的病床前,站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心软了。
秦漠,我转过身,对身后的保镖说道,以我的私人名义,成立一个信托基金。负责顾思思小姐以后所有的治疗费用。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尽一切可能,让她醒过来。
秦漠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是,小姐。
我不是圣母。
我只是觉得,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由一个无辜的、可怜的女孩,来承担最终的恶果。
让她活着,或许,才是对顾言,最残忍的惩罚。
让他永远都活在,那个可能会醒过来指证他的、亲妹妹的阴影之下。
处理完这一切,我终于,去见了顾言。
在看守所的会面室里。
他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短短几天,已经瘦得脱了相。他看到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怨毒和疯狂,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彻底的绝望。
是你干的,对不对他沙哑地开口,我妹妹……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停了她的药。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苏念!你这个魔鬼!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能……
唯一的亲人我冷笑一声,打断了他,那个被你亲手推向深渊,被你换掉救命药,被你当成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的亲妹妹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将那份调查报告的复印件,扔到了他的面前,顾言,你连禽兽都不如。
他看着那份报告,看着上面那一行行,足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罪证,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苏念!他突然抬起头,叫住了我,我爸的公司……最后那几块地,是你买走的,对不对
是。
那是我家最后的希望了!那笔钱,是留给我妹妹治病的!他歇斯底里地喊道。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所以,我用那几块地,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叫‘思念’。
用你妹妹的名字,和我名字里的一个字。
这个基金会,唯一的用途,就是支付你妹妹以后所有的医疗费用。当然,前提是,你,在里面,好好表现。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震惊而彻底呆滞的脸,缓缓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要你,亲手签下那份地皮转让合同。我要你,用你最后的、仅存的价值,去为你妹妹,赎罪。
顾言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合同。
他签的时候,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知道,签下这个字,就意味着,他,以及整个顾家,将彻底一无所有。而他唯一的、躺在病床上的妹妹的生死,将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
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我拿着那份签好字的合同,走出了看守所。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以为,这场漫长的、充满了背叛与复仇的闹剧,到这里,就该画上一个句号了。
但我没想到,白薇薇,那个我已经快要忘记的女人,又给我上演了最后一出戏。
白家破产后,白振雄因为承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了。白薇薇,这个昔日的千金大小姐,不得不变卖掉自己所有的名牌包包和珠宝,租住在一个破旧的小区里,靠打零工,来支付父亲高昂的医药费。
从云端,跌落泥潭。这种滋味,我知道,不好受。
我本来已经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
但她,却主动找上了我。
那天,我刚从公司出来,她就冲了出来,拦住了我的车。
她看起来憔悴了很多,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脸上脂粉未施,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光彩。
苏念,她拦在我的车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我们谈谈。
我让秦漠停车。
我摇下车窗,冷冷地看着她: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不,有。白薇薇的眼神里,竟然没有了往日的怨毒,反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异样的平静,我知道,你恨我,也恨顾言。但是,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什么事
关于顾言,为什么会那么不顾一切地,想要攀上我家。白薇薇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不仅仅是因为他家公司快破产了。更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来帮他掩盖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三年前,那场车祸的,更深层的秘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白薇薇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场车祸,真正的目标,不是顾思思。
而是你,苏念。
白薇薇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你说什么
我说,那场车祸,本来是冲着你去的。白薇薇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然的苦笑,只是,那天,你因为和我吵架,心情不好,临时改了主意,没有去那个地方。而顾思思,恰好,开着和你同款同色的车,出现在了那里。
她替你,挡了那场灾。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因为,策划那场车祸的人,不仅有顾家,还有……我们白家。白薇薇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三年前,苏家和顾家有意联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圈子。我爸,为了阻止这场联姻,为了让白家能取代顾家,就和顾兆龙,一起,策划了那场‘意外’。
他们的计划是,让你在那场车祸中,受一点‘轻伤’。然后,再由顾言,以一个‘救命恩人’的姿态,出现在你身边,博取你的好感,从而,加速联姻的进程。只是,他们没想到,你会那么刚烈,直接选择了离家出走。更没想到,顾思思会阴差阳错地,成了替罪羊。
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原来,我这三年,我所经历的一切,我所承受的所有背叛和痛苦,都源于一场如此肮脏、如此卑劣的阴谋。
我不是棋子,我从一开始,就是他们棋盘上的猎物。
那……顾言换掉他妹妹的药,这件事……
他也是被逼的。白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爸和顾兆龙,用顾家的存亡来逼他。他们告诉他,只有让顾思思永远醒不过来,这个秘密,才能永远被埋葬。否则,一旦顾思思醒来,指证了肇事司机,我们两家,就都完了。
所以,他就那么做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白薇薇点了点头,他别无选择。
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别无选择
为了他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他家族的苟延残喘,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牺牲掉自己的亲妹妹
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看着白薇薇,冷冷地问道。
因为,我不甘心。白薇薇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怨恨的火焰,我白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顾家,因为顾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凭什么,所有的罪,都让我们白家一个人扛他顾言,也别想好过!
我要让他,彻底地,身败名裂!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原来,是狗咬狗。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嫉妒和怨恨,而变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同情。
他们这些人,从来,都只爱自己。
我知道了。我摇上车窗,对秦漠说道,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
白薇薇,没有再拦。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我的车,渐行渐远。
我知道,她把这个秘密告诉我,不是为了寻求我的原谅,也不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她只是,想借我的手,去捅死顾言这最后的一刀。
而我,很乐意,成为她手中的这把刀。
几天后,在林溪的康复庆祝派对上。
我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宣布了一件事。
我决定,以苏氏集团的名义,成立一个专项调查组。彻查三年前,发生在我朋友顾思思小姐身上的那起车祸。我承诺,一定会将所有的幕后黑手,都绳之以法,还思思小姐一个公道。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曾经和顾家、白家,都有过或深或浅交集的名流们。
我看到,很多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将会把所有肮脏的、腐烂的、见不得光的东西,都彻底地,掀个底朝天。
我的公开宣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整个上流社会,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知道,苏家大小姐,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那些曾经参与过,或者知晓那场阴谋的人,都开始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白振雄,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晚就因为二次中风,彻底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而顾言,则在看守所里,迎来了他最后的审判。
我没有再去见他。
我只是让秦漠,将那段白薇薇亲口陈述真相的录音,放给了他听。
我不知道,当他听到,自己所做的一切,自己所背负的所有罪孽,都源于一场他自以为是的、可笑的阴谋时,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他就彻底疯了。
他开始在牢里,不停地撞墙,不停地嘶吼,嘴里,反复地,只念叨着三个字。
为什么……
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他将在那里,度过他漫长而又痛苦的余生。每天,都被那个为什么,反复地折磨,直到死亡。
这,或许才是对他,最残忍,也最公平的惩罚。
我让他,尝遍了所有我受过的苦。
我让他,失去了所有他珍视的东西。
我让他,活在了比地狱,还可怕的现实里。
我的复仇,结束了。
几个月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我接到了疗养院打来的电话。
苏小姐,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顾思思小姐,她……有苏醒的迹象了。
我放下电话,心中,五味杂陈。
我去了疗养院。
顾思思,真的醒了。
她还很虚弱,不能说话,但她的眼睛,已经可以,缓缓地,睁开了。
我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干净的、像初生婴儿一样的眼睛,我的心,突然,就那么,平静了下来。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怨念,在这一刻,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我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
思思,欢迎回来。
一年后。
苏氏集团的顶楼,总裁办公室里。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繁华的、车水马龙的城市。
苏总,秦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下个季度的财务报表。
我转过身,接过文件,熟练地翻阅着。
如今的我,已经完全适应了苏氏集团总裁这个身份。我剪掉了长发,换上了干练的职业套装。我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三年前那个,天真、烂漫的苏念的影子。
顾思思小姐那边,恢复得很好。秦漠汇报道,上周,已经可以开口说一些简单的词了。医生说,她很坚强。
嗯。我点了点头,继续用最好的治疗方案。另外,告诉她,她哥哥……出国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有些真相,太过残忍。我希望,她的人生,可以重新开始,在一张干净的、没有仇恨的白纸上。
还有一件事。秦漠顿了顿,说道,白薇薇,昨天,在一家夜总会里,因为吸食过量违禁品,被警方带走了。
我手中的笔,停了一下。
知道了。
我没有再问。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她选择了堕落,谁也救不了她。
苏总,秦漠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您……开心吗
开心吗
我看着窗外,那轮即将落下的夕阳,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一片绚烂的、却又带着一丝悲壮的金色。
我报了仇,我夺回了属于我的一切,我站在了这个城市,权力的最顶端。
可是,我好像,再也找不回,那个可以为了五十块饭钱,而开心一整天的,简单的自己了。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轻声说。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林溪,坐着电动的轮椅,笑着滑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阳光的男人,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念念!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生煎包!林溪举着手里的保温盒,像个献宝的孩子。
王叔的腿,虽然没能完全恢复,但在最顶级的治疗下,已经可以借助轮椅,自由行动了。而那个男人,是王叔的孙子,一个刚刚从海外归来的,优秀的建筑设计师。
他看林溪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我看着他们,笑了。
发自内心的,笑了。
或许,我失去了一些东西。
但,我也得到了,更珍贵的。
我走到他们面前,接过那个还冒着热气的保温盒,打开,咬了一口。
还是那个,熟悉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味道。
再见,顾言。
我在心里,轻轻地,对自己说。
我的世界,你从未真正走进过。
而我的新世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