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把最后一只纸箱搬上车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搬家公司打包带的塑料碎屑。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楼道,她抬头望了眼六楼那扇紧闭的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像陈默这半年来对她的态度,密不透风地裹着层寒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默的消息:今晚部门聚餐,晚点回。
苏晚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我们分手吧,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她突然松了口气,像是卸下了背了很久的重担。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这栋楼下,看着陈默穿着白衬衫从出租车里下来,手里攥着给她买的糖炒栗子。那时他眼睛亮得像星星,把栗子剥好塞进她嘴里:等我在公司站稳脚跟,就求婚。
如今栗子摊还在街角,只是陈默的应酬越来越多,回来时身上的酒气盖过了她熟悉的雪松味,手机里开始出现备注为林助理的消息,凌晨两点的未接来电里,夹杂着KTV包厢的喧嚣。
苏晚发动汽车时,后视镜里映出六楼窗户突然拉开的缝隙。她没回头,踩着油门汇入车流,车载音响里刚好响起那首《晚婚》,李宗盛的嗓音沙哑地唱: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她曾以为陈默是那个灵魂,直到上周在医院走廊,撞见他搂着林薇的腰,轻声说:晚晚那边我会处理,你别多想。
林薇的指甲涂着正红色,轻轻划过高定西装的纽扣:陈哥,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苏晚当时手里攥着体检单,乳腺结节4A级的诊断书被指腹捏出褶皱。她没上前质问,只是默默转身,走廊消毒水的味道刺得鼻腔发酸——原来她熬夜给他做的标书、痛经时强撑着煲的汤、发现他衬衫上口红印时强装的镇定,在他眼里,都只是需要处理的麻烦。
江屹的诊所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门口爬满了爬山虎。苏晚停好车时,正看见他蹲在台阶上喂猫,白大褂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
苏小姐他抬头时,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双清澈的杏眼,好久不见。
江医生。苏晚把体检单递过去,指尖微颤,上周的报告,想请你再看看。
江屹是她大学时的校医,后来自己开了家全科诊所。当年她急性肠胃炎晕倒在图书馆,是他背着她跑了两公里去医院,白大褂后襟被汗水浸透,却还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他翻报告的动作很轻,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需要做个钼靶进一步检查,他抬眸时语气温和,别太担心,良性可能性很大。
嗯。苏晚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你这里能预约吗
我帮你安排明天上午,江屹在便签上写着什么,检查完一起吃午饭巷尾新开了家面馆,阳春面做得很地道。
苏晚愣住时,他已经把便签递过来,字迹清隽有力:这是我的私人号码,有任何不适随时打给我。
第二天检查结束,江屹果然在诊所门口等她。他换了件浅灰色卫衣,背着帆布包,像个刚下课的大学生。面馆里飘着葱花的香气,他把自己碗里的溏心蛋夹给她:多吃点,看你瘦的。
苏晚咬着蛋,突然想起陈默总嫌她吃饭慢,每次聚餐都催促:快点,大家都等着呢。
在想什么江屹递来纸巾。
没什么,她擦掉嘴角的蛋黄,谢谢你。
不用谢。他笑起来时眼角有细纹,其实我一直想联系你,又怕打扰。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想起毕业那年,他在同学录上写前程似锦,江湖再见,却在她朋友圈每条动态下都点了赞,包括那条吐槽陈默忘记纪念日的碎碎念。
陈默发现苏晚搬空了家,是在三天后。
他应酬到凌晨回家,推开门时客厅一片漆黑,往常留着的玄关灯灭了,冰箱里没了给他准备的醒酒汤,衣帽间属于她的那半边,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架。
手机里晚晚的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他那句部门聚餐石沉大海。他突然慌了,疯狂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却只有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薇的电话恰在此时打来,娇滴滴的声音带着酒气:陈哥,我在你家楼下,忘带钥匙了。
陈默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刺耳,他对着电话吼:别来烦我!
他在空房子里翻箱倒柜,想找到苏晚可能留下的痕迹,却只在床头柜抽屉深处,发现了那个他从未打开过的铁盒——里面是三年来的电影票根、他随口说喜欢的球星海报、还有一本产检手册。
手册翻开在最后一页,日期是上周
早孕6周,建议定期产检。
陈默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铁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他蹲下去捡,指尖触到那张轻飘飘的B超单时,却感觉有千斤重。
原来她那天在公司楼下等他,不是无理取闹,是想告诉他这个消息。
他想起自己当时的不耐烦,想起林薇在副驾上娇笑着说陈哥你对她也太凶了,想起苏晚站在雨里单薄的身影,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胃里突然翻江倒海,他冲进卫生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镜子里的男人眼窝深陷,胡茬青黑,西装皱得像团咸菜——这就是他费尽心机想要的成功踩着苏晚的真心换来的晋升
手机屏幕亮着,林薇又发来消息:陈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苏晚跟你闹脾气了她就是这样,小家子气。
陈默盯着那行字,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他以前怎么会觉得林薇善解人意她的每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苏晚,也扎向他自己。
他颤抖着手拉黑了林薇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疯了一样冲出家门。他去了苏晚父母家,被阿姨红着眼赶出来:你还有脸来晚晚为了你,连结节恶化都不敢说!他去了他们常去的公园,长椅上空空如也,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苏晚以前总在他耳边絮叨的家常。
最后,他在江屹的诊所门口停住了脚步。
玻璃窗里,苏晚正低头喝着什么,江屹坐在她对面,手里拿着本画册,耐心地跟她讲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岁月静好的画。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到江屹自然地接过苏晚手里的空杯,起身去接水,看到苏晚望着江屹的背影时,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只是她的笑,不再为他而绽放。
苏晚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江屹的存在。
他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点外卖都特意备注;会在她复查的前一晚发消息说别紧张,我明天早点去等你;会在她因为结节疼痛皱眉时,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含着,甜的能缓解痛感。
这天傍晚,江屹约她去江边散步。秋风吹起她的长发,他很自然地伸手帮她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轻轻擦过耳廓,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晚晚,他突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早,但我……
话没说完,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陈默喘着气站在他们面前,西装湿透了,额前的碎发黏在脸上,眼睛红得吓人。
晚晚,你跟我回去。他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晚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躲到江屹身后。这个动作像把刀,狠狠扎进陈默的心脏。
陈默,你冷静点。江屹不动声色地护住苏晚,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晚晚现在不想见你。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跟你没关系!陈默红着眼吼道,伸手就要去拉苏晚。
江屹稳稳地挡住他: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苏晚惊讶地抬头看他,江屹回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陈默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目光死死地盯着苏晚的小腹: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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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沉默了很久,久到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才轻轻开口:陈默,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他几乎是哀求,晚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把工作辞了,我们回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
太晚了。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敲在陈默心上,在你选择林薇的那一刻,在你对我说出‘没空’的那一刻,在我一个人拿着体检单掉眼泪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她顿了顿,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平静的荒芜。我曾经很爱你,爱到愿意为你放弃很多东西。但现在,我只想爱自己,爱身边这个珍惜我的人。
江屹握紧她的手,对陈默说:请你离开,不要打扰她。
陈默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看着苏晚眼里再也没有一丝对他的眷恋,终于明白,他彻底失去了这个女孩。那个在雨天给他送伞、在深夜等他回家、把他随口说的话都记在心上的苏晚,被他亲手弄丢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佝偻着,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可怜虫。风吹过江面,带着潮湿的寒意,吹得他眼睛生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眼角滑落,砸在地上,碎成了再也拼不起来的后悔。
三个月后,苏晚的结节复查结果出来了,良性。
江屹拿着报告,在诊所门口原地蹦了三下,像个拿到满分试卷的孩子。苏晚笑着看他,阳光落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折射出温暖的光。
庆祝一下江屹牵起她的手,我订了餐厅。
好啊。苏晚点头,指尖划过他的掌心,不过得先去趟超市,我想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们并肩走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想起陈默,不是因为还在意,只是觉得像做了场漫长的梦。梦里有过甜蜜,有过委屈,但醒来时,身边有更值得珍惜的人。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听筒里传来陈默的声音,很疲惫,带着浓重的酒气:晚晚,我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你……孩子还好吗
挺好的。苏晚语气平淡,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我……陈默顿了很久,才艰难地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辞职了,林薇也走了……我经常会想起我们以前的日子,想起你做的红烧肉,想起你笑起来的样子……
陈默,苏晚打断他,活在回忆里没用的。你该往前走了。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顺手拉黑了这个号码。
江屹看她一眼,没多问,只是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苏晚抬头对他笑,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今天的糖醋排骨,要多放些糖。
江屹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里盛满了温柔:都听你的。
巷尾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他们。远处传来小贩的叫卖声,近处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两颗心,在慢慢靠近,发出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苏晚的肚子渐渐显怀,江屹把诊所下午的班次调得宽松了些,每天雷打不动地陪她散步。老城区的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墙角的月季开了又谢,他们的影子从并肩齐长,慢慢变成一个在前头稳稳牵着,一个在后头被护着腰,步子迈得慢悠悠。
今天陈默又来诊所了。江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没进来,就在门口站了会儿,烟抽了半盒。
苏晚低头踢着脚下的小石子,鞋尖蹭过路面的青苔:他总这样,也不怕被病人看见笑话。
大概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江屹弯腰替她系好松开的鞋带,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微肿的脚踝,上周他托人送来一篮草莓,说是你以前爱吃的,我让护士分给候诊的小朋友了。
苏晚嗯了一声,心里没什么波澜。陈默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感动的循环——他会在雨天开车绕到她住的小区外,却不联系;会匿名给她的孕妇账号寄来婴儿用品,地址写得歪歪扭扭;甚至托苏晚的老同学传话,说自己在她公司附近租了房子,就想离她近点,远远看着就行。
其实他该明白,江屹牵着她往回走,路过那家阳春面馆时,特意指了指靠窗的位置,有些伤害不是靠‘看着’就能弥补的。
苏晚想起昨天产检,B超单上能清晰地看到胎儿的小手。江屹当时激动得把报告单折了又折,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像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而陈默呢他连她怀孕的消息,都是从一张被丢弃的体检单上得知的。
晚饭时,江屹炖了鸽子汤,撇去浮油才给她盛上:书上说这个补气血,不过别多喝,当心上火。他说着,自己拿起个玉米啃起来,下午诊所来了个小姑娘,哭着说男朋友劈腿,跟你以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懊恼地拍了下额头,我不该提这个。
苏晚笑着舀了勺汤:没事,早就过去了。她看着江屹紧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安心——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她的情绪放在第一位,连一句可能引起不适的话都小心翼翼。
夜里躺在床上,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江屹察觉到她的动静,开了床头灯:是不是腿又酸了我给你揉揉。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刚好,顺着小腿轻轻往上推。苏晚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说:其实我今天看到他了,在超市停车场。
江屹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揉着:然后呢
他好像瘦了挺多,穿着件旧夹克,站在车边抽烟,眼睛一直盯着超市入口。苏晚声音很轻,我跟你逛母婴区的时候,从玻璃反光里看到他还在那儿。
江屹沉默了会儿,关掉灯,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别怕,有我在。
黑暗里,苏晚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她突然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陈默的后悔,而是怕那份后悔会像根刺,扎进她现在安稳的生活里。
陈默确实瘦了。
他站在小区对面的公交站牌下,看着江屹牵着苏晚的手慢慢走出来。苏晚穿着宽松的孕妇裙,脸上带着柔和的光晕,江屹手里拎着个婴儿摇篮,时不时低头跟她说着什么,逗得她笑出浅浅的梨涡。
那笑容,陈默曾经拥有过无数次。在他第一次发工资带她吃火锅时,在他笨拙地给她编辫子时,在他们挤在出租屋里畅想未来时……可现在,那笑容属于别人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母亲打来的:小默,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你爸这几天老咳嗽,总念叨你。
快了,妈。陈默掐灭烟头,声音沙哑,等我……等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
他所谓的处理,其实只是日复一日地看着苏晚的生活。他辞掉了高薪的工作,卖掉了市中心的公寓,搬到了这个老旧的小区,租了间能看到苏晚家阳台的房子。每天清晨看江屹去诊所,中午看苏晚在阳台晒太阳,傍晚看他们一起散步,像个虔诚的信徒,守着一场与自己无关的仪式。
上周他去医院复查胃,医生说他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情绪郁结,胃黏膜已经严重受损。他拿着报告单坐在医院长椅上,突然想起以前苏晚总逼着他吃早餐,每天早上六点就爬起来给他煎蛋,说胃是要养的,你总这样拼命,以后会垮掉。
那时他总嫌她啰嗦,现在才知道,那些被他不耐烦推开的关心,是多么珍贵。
手机里还存着苏晚的照片,是三年前在海边拍的。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赤脚踩在沙滩上,笑得像个孩子。陈默手指划过屏幕,突然发现自己连她现在长什么样都快记不清了——记忆里的苏晚,永远停留在那个对他笑眼弯弯的夏天。
孩子出生那天,是个晴朗的春日。
护士把襁褓里的婴儿抱给苏晚看时,小家伙正闭着眼睛吮手指,眉眼像极了江屹。江屹站在床边,眼眶通红,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孩子的小脸,又赶紧缩回手,像是怕碰碎了什么。
像你。苏晚轻声说。
像你才好。江屹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汗,辛苦你了。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探进头来:苏小姐,外面有位姓陈的先生,说给您送了束花,放前台了。
苏晚和江屹对视一眼,江屹说:我去处理吧。
他回来时,手里没拿花,只带回个小小的礼盒。他没进来,江屹把礼盒放在床头柜上,说是给孩子的,从国外托人带的银锁。
苏晚打开礼盒,银锁上刻着平安喜乐四个字,工艺很精致。她沉默了会儿,把礼盒合上:明天让护士捐给福利院吧。
江屹点点头,替她掖了掖被角:别想了,好好休息。
夜里,孩子哭了,江屹笨手笨脚地学着换尿布,被小家伙的哭声吓得手忙脚乱。苏晚躺在床上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江屹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无奈:你还笑,快来帮忙!
灯光下,他额前的碎发垂着,鼻尖上沾了点婴儿爽身粉,样子狼狈又温柔。苏晚突然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没有轰轰烈烈,只有这样琐碎的、真实的温暖。
而陈默呢他就像那把银锁,精致,却不属于这里。
半年后,苏晚带着孩子和江屹去公园散步。小家伙坐在推车里,嘴里咬着个牙胶,咯咯地笑。江屹在旁边给孩子摇拨浪鼓,阳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迎面走来一对老人,是江屹的父母。老太太一看见曾孙,眼睛都笑眯了,接过推车就舍不得撒手:看看这小模样,跟屹儿小时候一个样!
苏晚和江屹跟在后面,听着老人絮叨家常,心里暖洋洋的。走到湖边时,她无意间抬头,看见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陈默穿着件灰色风衣,手里拿着本书,却没看,只是望着湖面发呆。他身边放着个保温杯,头发剪短了,人也胖了点,看起来比以前沉稳了些。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陈默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愣了一下,随即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眼神平静,没有了以前的痛苦和挣扎。
苏晚也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自然地转过头,继续听江屹讲他小时候的糗事。
风吹过湖面,带着荷花的清香。推车里的孩子咿咿呀呀地叫着,伸手去抓江屹手里的拨浪鼓。一切都那么平和,仿佛那个曾经让她撕心裂肺的人,只是公园里一个普通的过客。
走到公园门口时,苏晚回头望了一眼,长椅已经空了。大概是走了吧,她想。
其实她没看到,陈默离开前,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鞠了一躬。不是道歉,也不是告别,只是一种终于放下的释然。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与其困在原地悔恨,不如学着往前走,把那些亏欠和遗憾,化作以后好好生活的勇气。
又过了两年,苏晚的孩子能跑能跳了,小名叫念念,取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之意,只是这回响,早已不是对过去的执念。
江屹的诊所扩大了规模,雇了两个年轻医生,他有了更多时间陪家人。周末他们常去老城区的巷子里散步,念念骑着小三轮车,在前面咯咯地笑,苏晚和江屹跟在后面,手牵着手,脚步从容。
路过那家阳春面馆时,老板娘还认得他们,笑着打招呼:江医生,苏小姐,还是老样子
两碗阳春面,多加个溏心蛋。江屹笑着应道,顺手把苏晚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面端上来时,念念正拿着个小勺子,有模有样地给苏晚喂汤。苏晚笑着躲开,汤洒了点在桌上,江屹抽了纸巾,细心地擦着。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好梦。
苏晚偶尔还是会想起陈默,在看到某个相似的背影时,在听到某首熟悉的歌时,但心里早已没了波澜。她知道,那个曾经让她痛彻心扉的名字,已经变成了生命里一道淡淡的印记,提醒着她曾经的勇敢和如今的幸福。
而陈默,听说后来回了老家,接手了父母的小杂货店,听说他常常给街坊邻居的孩子讲故事,听说他资助了一个和念念差不多大的孤儿,听说他过得平静而安稳。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破镜重圆,更多的是各自安好。那些错过的人,做错的事,最终都会变成成长的勋章,教会我们如何去爱,如何去珍惜眼前人。
阳春面的热气氤氲了玻璃窗,苏晚看着对面江屹温柔的笑脸,看着身边叽叽喳喳的念念,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和转身,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