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焰入赘江家时,管家乔梧给了他一本《豪门生存手册》。
第一条:别碰钢琴。第二条:周三别穿灰西装。第三条…千万别爱上她。
他笑着把手册扔进泳池:小说看多了
江家那扇厚重的雕花铜门打开的瞬间,许焰感觉自己像一颗误入珠宝盒的廉价螺丝钉。水晶吊灯的光芒太盛,几乎要刺伤眼睛,空气里浮动着一种用金钱精心熏染过的冷香,昂贵,疏离。他手里拎着的半旧帆布行李箱,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是这片流光溢彩里唯一的异色。
许先生。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侧面传来。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烟灰色套装的年轻女人已经站到了光影的交界处,安静得像一尊凝固的石膏像。她胸口别着小小的银质名牌:管家乔梧。
她递过来一本深蓝色绒面手册,厚度堪比大学教材:欢迎礼物。建议通读。
许焰随意一瞥,烫金的标题刺入眼帘——《豪门生存指南》。他喉咙里滚出一声短促的嗤笑,随手一扬。那本厚重的手册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弧线,噗通一声栽进旁边波光粼粼的无边泳池,慢悠悠地沉向池底,气泡咕嘟咕嘟地冒上来。
小说看多了吧他挑眉,带着点刻意的挑衅,故意把行李箱往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板上蹭出一道湿漉漉的泥痕,我和晚晴是自由恋爱。
乔梧的目光甚至没有追随那本沉没的手册,只在他帆布鞋边缘溅上的几个细小泥点上停留了半秒。第一条,她的声音平直得像被尺子量过,没有任何起伏,别碰大小姐客厅里的施坦威钢琴。那是已故夫人的遗物。
第二条,周三不要穿灰色西装。董事长厌恶这个颜色。
第三条——她终于抬起眼,瞳仁颜色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看得人心底无端发慌,千万别爱上她。
楼梯上突然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和裙摆摩擦的窸窣声。
阿焰!
江晚晴像一只轻盈的鸟儿,提着裙摆从旋转楼梯上冲下来,耳垂上硕大的钻石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剧烈晃动,将满室灯光切割成无数跳跃的碎片。
她乳燕投林般撞进许焰怀里,馥郁的玫瑰香气瞬间强势地冲散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冷香。她回头,朝着乔梧娇俏地皱了皱鼻子:乔姐!别吓唬我老公呀!
许焰抱着妻子温软馨香的身体,胸腔里涌动着一种初战告捷的满足感,他朝着乔梧的方向,毫不掩饰地投去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乔梧微微躬身,影子在昂贵冰冷的意大利地砖上折成一个无比谦恭的直角。
那架钢琴是许焰踏入豪门后遇到的第一个无形陷阱。
它就立在巨大的落地窗边,乌木琴身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下流淌着蜜糖般温润诱人的光泽。许焰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好奇,悬停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方。
保洁刚上过蜡。乔梧的声音如同幽灵般在他身后响起,不高,却足够清晰。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
回头时,只来得及捕捉到她制服裙摆消失在门廊拐角处划出的一道利落弧线。
江晚晴赤着脚,像只慵懒的猫,蜷在旁边的真皮沙发里,纤细的手指正拈着一颗饱满的葡萄送入口中,紫红的汁水染红了她娇嫩的唇瓣。
别理乔姐,她含糊不清地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她跟着我爸十几年了,看谁都像要偷江家银器的贼。
又一颗剥好的葡萄不由分说地塞进许焰嘴里,甜得发腻。
喏,晚上慈善拍卖,戴这个。
一个沉甸甸的丝绒盒子滑到他掌心,打开,铂金腕表盘面镶满了细密的碎钻,冰冷的重量压得他手腕一沉。
拍卖场是另一个不见硝烟的战场。
当岳父江振邦以令人咋舌的价格拍下一尊据说是明代官窑的古董花瓶时,周围瞬间涌起潮水般虚伪而热烈的掌声。许焰被安排在第三排的边缘位置,视线前方,是小姨子江晚云精心打理过的栗色卷发,散发着昂贵发油的香气。
姐夫觉得这花瓶值多少
江晚云突然毫无预兆地转过头,声音甜得像裹了蜜糖,眼神却淬着毒,听说你公司上个项目烧了三千万够买十个这种瓶子了吧
刺目的镁光灯就在这时咔嚓咔嚓地炸开,白光晃得许焰眼前发花。他捏紧了拳头,腕表坚硬的棱角狠狠硌着掌骨,带来尖锐的痛感。
那些镜头,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等着捕捉他一丝一毫的失态。
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忽然伸过来,极其自然地替他调整了一下微微歪斜的领带结。
第二排靠右的徐总,从开场就在看您,乔梧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侧后方的过道阴影里,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能听清,他去年那个并购案栽的跟头,可比您大三倍不止。
许焰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昂贵香水味的空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挂起一个无懈可击、温文尔雅的微笑。他朝着镜头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钻石表盘在聚光灯下反射出冰冷而耀眼的弧光,像一层坚硬的铠甲。
周三的早晨,空气里仿佛都飘着看不见的硝烟。
许焰故意挑了衣柜里那套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电梯光洁如镜的金属门映出他紧抿的嘴角——带着一丝刻意为之、近乎少年气的挑衅。
餐厅的气压果然骤降。
长桌尽头,江振邦手中的刀叉当啷一声重重砸在细腻的骨瓷餐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缭绕的雪茄烟雾后,他阴鸷的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直直刺向许焰。
晦气。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两块沉重的冰坨砸进凝滞的空气里,砸得满室死寂。身旁的江晚晴在桌下猛地掐住许焰的手背,指甲几乎要陷进他的皮肉里,带着无声的警告和恐慌。
乔梧端着沉重的银质咖啡壶走过来,步履依旧沉稳。
非常抱歉,董事长,她的手腕在靠近许焰时似乎不经意地一倾,滚烫深褐色的液体如同小型瀑布般精准地泼洒在许焰挺括的灰色西装肩头,我这就带许先生去处理。她的动作快而有力,几乎是不由分说地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拉向洗手间的方向。
你故意的!
许焰在洗手间里甩开她的手,湿透的西装沉甸甸地紧贴着他的皮肤,灼热感还未散去,咖啡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乔梧反手咔哒一声锁上门,拧开镀金的水龙头。
哗哗的水流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巧妙地掩盖了她接下来的话语:被当众赶出去你就痛快了看看这个!
她的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许焰眼前。
照片上,江晚晴正和一个穿着考究、气质矜贵的年轻男子头碰头地欣赏着同一份画册,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他们身上,画册烫金的框边折射出细小的彩虹光晕。
两人脸上轻松的笑意,刺痛了许焰的眼。
林家独子,林哲远,昨天刚回国。
水声持续地哗哗作响,乔梧的声音在水流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在苏富比当过五年顾问,是老爷子很看好的联姻对象。
许焰死死盯着照片里妻子唇角那抹他无比熟悉的梨涡,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水龙头被乔梧啪地一声用力关上,突如其来的寂静如同冰冷的潮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灰色显旧。
她突然开口,动作利落地抽走他沾满咖啡污渍的昂贵西装外套,同时将一套熨烫妥帖的深蓝色羊绒西装塞进他怀里,穿这个。
许焰第一次见到江晚晴,是在那个汇集了科技新贵的行业峰会上。
他作为新锐游戏公司的年轻CEO上台演讲,当PPT翻到最后一页,屏幕上巨大的焰火升腾而起,炸开逆风执炬四个张扬的大字时,台下掌声雷动。
就在那片掌声的海洋里,他看见了前排那个穿着仿佛缀满星辰的深蓝长裙的姑娘,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入了整条银河,直直地望向他。
你的火会烧到自己手的哦。
散场后,她在走廊尽头堵住了他,指尖夹着一张鎏金暗纹的精致请柬,笑容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来我家下个月的科技新品发布会吧,我教你用防火手套。
爱情来得迅猛如同一次精准的劫掠。
江晚晴是撞进他贫瘠奋斗生涯里最耀眼的那颗流星,带着漫天的玫瑰花瓣、冰镇香槟的泡沫和她不顾一切、足以灼伤人的炽热。
结婚时,她包下整个私人小岛,在漫天星斗下放飞了一千只莹绿色的萤火虫,那些微弱却执着的生命之光在夜空中盘旋、汇聚,最终竟神奇地拼凑出一个巨大的焰字。
我爸那边你不用担心!
她醉醺醺地挂在他的脖子上,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带着香槟的甜腻,你只要爱我就够了,阿焰,只爱我一个就好!
那时的许焰,信了。
信得全心全意,信得奋不顾身。
直到搬进江家顶层那间能俯瞰大半个城市的奢华公寓的第三个月,他在恒温酒窖最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支只剩半瓶的1982年玛歌红酒。
酒标华丽的背后,一行娟秀的小字如同隐秘的刺,扎进了他的眼底:致云航,愿岁岁欢愉。落款的日期,赫然是去年江晚晴的生日。
段云航啊。
彼时的江晚晴正对着梳妆台上那面巨大的古董镜,慢条斯理地摘着耳朵上那对价值不菲的钻石耳钉,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谈论天气,我爸以前中意的联姻对象呗。
耳钉被随意地丢进首饰盒,发出叮一声脆响,早去大不列颠那个鬼地方发霉啦。
许焰捏着那冰凉的酒瓶,瓶身凝出的细小水珠沿着他的指缝滑落。酒瓶光洁的玻璃表面,清晰地倒映出他瞬间裂成蛛网般的脸。
江振邦的考验,如同淬毒的冷箭,猝不及防地射来。
他把许焰叫进那间弥漫着雪茄和权力气息的书房,红木桌上那把沉重的雪茄剪咔哒一声脆响,剪断了一切故作和睦的假象,也剪得许焰心头一颤。
晚晴名下的那只家族信托基金,账面上亏空了。
浓重的烟雾后,岳父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开许焰强装的镇定。
你去填上。
三亿。
这个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许焰后背瞬间沁出冰凉的冷汗。
把他全身骨头碾碎,也榨不出这个天文数字的零头。
爸,那个基金一直是王经理在负责,我……
填不上
江振邦打断他,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一份文件被两根手指推着,无声地滑过光滑如镜的红木桌面,停在许焰眼前。
离婚协议。
末尾处,江晚晴的签名墨迹簇新,新鲜得刺眼。
她今天早上还赖在他怀里,撒娇要他喂她吃沾着露水的草莓。
许焰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窗外传来嚣张的跑车引擎轰鸣声,江晚晴新买的那辆火红色法拉利正嚣张地驶向地下车库入口,像一团流动的火焰。
三天内捞回两个亿,一个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书房令人窒息的死寂,剩下的缺口,用江家在海外离岸公司持有的暗股抵押填平。
许焰猛地抬头,乔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书房的阴影里,如同一个没有脚步声的幽灵。她端着一个空托盘,仿佛只是路过。
违法的事我不做。
许焰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骨气,将那几页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文件推了回去。
乔梧眼中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闪了一下,但瞬间就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那就等着净身出户。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说完便转身,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只留下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深夜,城市在脚下铺开一片璀璨却冰冷的灯海,像撒落了满地的碎钻。
许焰独自站在公寓巨大的观景阳台上,指间夹着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尼古丁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寒意和那沉重的、几乎将他压垮的三亿巨债。
江晚晴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暖香和慵懒从身后抱住了他,体温透过丝质的薄薄睡衣传递过来。想什么呢她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鼻音。
许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他掐灭烟头,猛地转身,将她用力地搂进怀里,低头狠狠吻住她娇艳的红唇。
唇舌激烈地交缠,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就在这亲密的厮磨间,酒窖里那半瓶玛歌酒标上娟秀的岁岁欢愉四个字,如同淬毒的针,猛地刺穿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接下来的日子,许焰感觉自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上了高速旋转的陀螺。
在乔梧精准如同手术刀般的指令下,一场针对某家竞争公司股票的做空行动在隐秘中悄然展开。
每一次利用江家内幕消息的精准打击,都伴随着K线图上惊心动魄的绿色数字疯狂跳动,如同垂死挣扎的心电图。
乔梧就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手指在多个键盘上飞舞,每一次点击都冷静得可怕,每一次回车键的落下,都像是在执行一次冷酷的收割。
空单平仓。
乔梧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在充斥着紧张气氛的临时操作室里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键盘敲击声,现在。
屏幕上疯狂跳动的数字终于定格:盈利1.8亿。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攫住了许焰,他瘫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冷汗已经彻底湿透了衬衫的后背,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乔梧关掉电脑主机刺眼的蓝光,递过来一条温热的毛巾:洗把脸,整理一下,晚上还有董事长在私人会所举办的庆功晚宴。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金融绞杀只是处理了一份日常文件。
许焰接过毛巾,温热的湿气扑面而来,却无法驱散他心底的寒意。
你为什么帮我
他盯着她低垂的眼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乔梧整理着散落在桌面上的机密文件,动作一丝不苟,没有抬头:我的核心工作是维护江家的稳定。您是大小姐法定的丈夫。
她的回答标准得像背诵员工守则。
仅仅如此
许焰追问,他不信。
她整理文件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几秒,声音轻得像一声飘散在空气中的叹息:规矩就是规矩。
晚宴在金碧辉煌的私人会所举办。
水晶吊灯的光芒流泻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空气中混杂着顶级雪茄、陈年佳酿和名贵香水的复杂气味。
许焰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潮水般的奉承声几乎将他淹没。
许总果然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这次操作堪称教科书级别,干净利落!
辛辣的酒精烧灼着他的喉咙,那些虚伪的赞誉像虫子一样钻进他的耳膜,带来一阵阵烦躁的嗡鸣。
满面红光、志得意满的江振邦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手劲重得像铁钳:好!好女婿!我没看错人!
那亲热劲仿佛之前的逼迫从未发生。
许焰借口透气,躲进了洗手间。
冰凉的水泼在脸上,稍稍浇熄了心头的烦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门外传来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乔梧推门而入,反手利落地将门锁死,然后迅速退到远离门口的墙边阴影里。
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已经盯上江氏了。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在空旷的洗手间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响,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监听设备,有人匿名举报了这次内幕交易。
许焰的手猛地一抖,冰冷的水珠四溅:什么意思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意思是,乔梧迅速从贴身西装内袋里摸出一个用特殊材料密封好的小袋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黑色U盘,她毫不犹豫地将它塞进许焰还有些湿漉的手里。
您需要这个。立刻。
里面是什么
许焰盯着掌心那枚小小的、冰冷的金属物件,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江氏集团过去五年所有重大违规操作的核心证据备份。包括,乔梧的语速极快,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我们刚刚完成的这次。
许焰难以置信地抬头盯着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你想干什么乔梧!他试图从她深潭般的眼睛里找出答案。
乔梧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许焰无法解读的情绪——决绝、悲悯,还有一丝……孤注一掷
她猛地拉开洗手间的门,闪身而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急促地响起,渐行渐远,如同敲响的丧钟。
凌晨三点,正是城市沉睡最深沉的时刻。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瞬间撕裂了江家豪宅上空寂静的夜幕。数辆印着FBI醒目字母的黑色防弹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蛮横地堵死了江家气势恢宏的雕花大门。
刺眼的探照灯束像一把把巨大的光剑,将精心布置的花园景观和精心维持的体面无情地撕成碎片。
许焰被粗暴地从床上拽了起来,冰凉、沉重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上他的手腕,那金属的寒意瞬间刺入骨髓。
许焰先生,为首的FBI探员面无表情,声音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您因涉嫌证券欺诈和内幕交易,现被正式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
阿焰!江晚晴穿着昂贵的真丝睡袍,脸色惨白如纸,赤着脚从卧室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惊恐地尖叫出声。她不顾一切地想要扑过来抱住许焰,却被两名高大的探员面无表情地拦住。
没事的,晚晴,别怕!
许焰挣扎着回头,声音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等我回来!等我解释!他看着妻子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江振邦穿着睡袍,脸色铁青地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眼神阴鸷地盯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像一尊愤怒的雕像。
佣人们瑟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大气不敢出。
只有乔梧,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烟灰色管家制服,静静地站在大厅最不起眼的阴影角落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如同风暴中心的礁石。
在许焰被强行带出大门的那一刻,他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江振邦压抑着狂怒的低吼,那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都是你害的!
这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许焰的背脊。他不知道这是对他说的,还是对阴影里那个沉默的女人。
拘留所里,冰冷的铁窗将窗外仅有的月光切割成一块块惨白的格子,投射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许焰躺在狭窄冰冷的硬板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低矮的天花板,脑子里像坏掉的放映机,反复播放着那个混乱夜晚的每一个细节:乔梧在洗手间强塞给他U盘时那复杂得如同深潭的眼神,她转身离去时那决绝的背影……
为什么
他对着空气,对着那惨白的月光格子,无声地问。
这个问题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第二天,江家重金聘请的顶级律师团队来了。
他们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昂贵的公文包里似乎装满了希望。然而,他们带来的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许焰仅存的侥幸劈得粉碎:
许先生,情况非常不乐观。江家……已经对外发布了正式声明,撇清了所有关系。他们声称这次股票操作完全是您的个人行为,与江氏集团及江家其他成员无关。所有资金流向都指向您个人控制的账户……
许焰猛地闭上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掏空,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空洞。
江晚晴没有来。连一个电话,一条短信都没有。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保释听证会的气氛肃杀而压抑。
许焰穿着橙色的囚服,站在被告席上,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
当法官冰冷地宣布拒绝保释申请时,他木然地听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就在法警准备将他带离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旁听席最后一排的角落——乔梧坐在那里,依旧穿着那身熟悉的烟灰色套装,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在法官宣判的那一刻,她紧握成拳的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散庭后,人群嘈杂地涌向出口。乔梧逆着人流,穿过混乱的大厅,走到被法警控制着的许焰面前。短短几步路,她走得异常艰难。
您还记得那本手册吗她仰起头,声音嘶哑得厉害,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有水光在剧烈地闪烁。
许焰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三年前被他嗤笑着随手扔进江家泳池的那本深蓝色绒面《豪门生存指南》,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第三条,千万别爱上她。他自嘲地重复着这条荒谬的规则。
其实……还有第四条。乔梧的声音哽咽了,眼中的水光终于凝聚成泪珠,倔强地在眼眶边缘打转,却固执地不肯落下,您……没看到。
第四条是什么许焰急切地追问,仿佛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乔梧没有回答。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如同包含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片破碎的绝望。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那哒、哒、哒的声响,在空旷的法庭走廊里回荡,敲打出令人心碎的绝望节拍。
审判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如同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公开处刑。媒体不遗余力地将许焰描绘成一个贪婪、卑劣、处心积虑骗取富家女感情的金融诈骗犯,而江家则被塑造成了完美无瑕的受害者。
镜头前,江晚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每一滴眼泪都精准地落在公众的同情点上:我也是受害者,他骗了我的感情,更欺骗了我们整个江家的信任……
最终判决书落下的那一刻:有期徒刑八年。许焰面无表情地听着法官宣读,心里反而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八年,足够漫长。至少,他不用再戴着面具,在这座金玉其外的鳄鱼潭里演戏了。
临被押送进重刑犯监狱的前一天,他收到了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包裹。拆开层层包装,里面赫然是那本他以为早已化为池底淤泥的《豪门生存指南》!深蓝色的绒面封皮早已褪色发白,边缘卷曲磨损,内页被池水浸泡得发皱、粘连,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裂,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属于池水的陈旧气味。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翻到最后一页。被水洇开的模糊墨迹间,一行用黑色钢笔工整写下的字迹,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刺破了他心中厚重的绝望:
如果前面三条都破了,记住——我会救你。
落款:乔梧。
许焰紧紧捧着这本湿漉漉、皱巴巴、承载着过往所有轻慢与此刻全部救赎的手册,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发皱发脆的纸页上。
字迹在泪水的浸润下晕染开来,如同在绝望的废墟上,悄然盛开了朵朵名为希望的花。
监狱里的日子,沉重而缓慢,像拖着锈蚀镣铐的蜗牛在爬行。许焰被安排在监狱图书馆整理书籍,这是他唯一的喘息之地。
透过图书馆那扇小小的、装着铁栅栏的高窗,他能偶尔瞥见外面世界的一角碎片。
新闻里,江氏集团的股票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一路狂跌;江振邦被接连爆出多项严重违法行为,昔日风光无限的商业帝国摇摇欲坠;而江晚晴……她在铺天盖地的八卦头条里,风光无限地嫁给了那个远赴大不列颠的段云航,婚礼奢华至极,地点选在了阳光灿烂的马尔代夫。
照片上她依偎在新郎身边,笑容灿烂,仿佛从未经历风雨。
两年后,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一封由律师寄来的信件被送到了许焰手中。
信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电流,让他枯死的心重新剧烈跳动起来:有新证据出现,足以推翻他当年的判决!
是谁是谁提供的证据
在监狱的探视室里,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许焰抓着话筒,声音因激动而嘶哑,急切地追问对面西装革履的律师。
律师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隔着玻璃,他的口型清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女士。她只让我转告您一句话:她欠你一个道歉。
证据链完整、确凿,足以洗清许焰身上所有的罪名。
当法官最终敲下法槌,宣布他无罪释放的那一刻,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了他。走出那座吞噬了他两年多光阴的沉重监狱大门,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就在他茫然四顾时,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不起眼的树荫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乔梧清瘦得几乎脱形的侧脸。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曾经清亮的眼眸里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唯有看向他的那一刻,才燃起一点微弱却执着的光。
上车。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木头。
许焰只犹豫了一瞬,便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药味。
乔梧没有立刻启动车子,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车子驶上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为什么许焰终于问出了这个在他心头翻滚、灼烧了整整两年的问题,声音干涩。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乔梧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起来,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目视着前方笔直延伸的公路,嘴唇翕动了几下。
其实所有规矩都是假的——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他们。
接着她,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沉重的三个字吐出口,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砸在许焰心上:
因为我爱你。
车子猛地一震,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在空旷的高速路紧急停车带上刹住。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两个人,在狭小的车厢里,隔着两年多的分离、无数的阴谋与牺牲,终于四目相对。
彼此的眼中,都倒映着对方破碎不堪却又燃烧着复杂光芒的影子。
第三条,千万别爱上她。乔梧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度自嘲的弧度,苦涩在苍白的脸上弥漫开来,我也没做到。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滑过她瘦削的脸颊。
许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痛。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轻轻抚摸上她冰冷如瓷的脸颊,拭去那滚烫的泪痕。
你为什么不早说
他的声音带着痛楚和不解,为什么……
说了又怎样她猛地偏过头,躲开他手指的温度,更多的泪水汹涌滑落,砸在她的手背上,你是大小姐名正言顺、众人仰望的丈夫。而我……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破碎不堪,我只是江家一个沉默的影子,一个……管家。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几天后,城市的边缘,巨大的邮轮码头。
咸涩的海风带着浓重的雾气扑面而来,远处海面灰蒙蒙一片,成群的海鸥在低空盘旋,发出清冽而略带凄凉的鸣叫。
乔梧买了两张前往遥远南太平洋小岛的船票,那是两张通往未知、同时也意味着彻底逃离的凭证。
去哪里
许焰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船票,上面印着陌生的岛屿名字和即将起航的时间。
哪里都行。
乔梧紧紧拉着他的手,她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只要离江家,离这座城市,离所有的过去……足够远。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是对未来的全部期冀,尽管那期冀脆弱得像肥皂泡。
低沉而悠长的轮船汽笛声划破浓雾,震动着空气,宣告着离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许焰回头,望向那片被雾气笼罩的、他爱过也恨过的城市轮廓,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所有调料的罐子。
那里埋葬着他燃烧过的青春,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梦想,还有那场绚烂开场最终却一地狼藉的爱情。
走吧。
乔梧轻声说,拉着他微微用力,试图将他带离这片承载着太多沉重回忆的土地。
他们手牵着手,穿过嘈杂拥挤的候船大厅,踏上了通往巨大邮轮甲板的舷梯。
海风吹拂着乔梧散落的发丝,也似乎吹散了一些笼罩在两人心头的沉重阴霾。前方是茫茫大海,是未知的航程,也是……新生的可能。
就在轮船的汽笛发出最后一声长鸣,即将收起舷梯、斩断与陆地最后联系的瞬间,许焰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那铃声在空旷的甲板上显得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江晚晴。
许焰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乔梧,她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比纸还要苍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拉着他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犹豫着,指尖悬在接听键上微微颤抖。最终,他还是按下了接听。
阿焰……话筒里传来江晚晴崩溃般的哭泣声,那哭声支离破碎,充满了绝望和恐惧,我爸……我爸他心脏病突发,快不行了……医生说……医生说就在这两天了……段云航那个混蛋卷了钱跑了!江家……江家全完了!我需要你……阿焰,我需要你回来帮我!求你了!
她的哭求声像无数只冰冷的手,试图将他拖回那片他拼命想要逃离的泥潭。
许焰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边的乔梧。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露出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那双盛满了巨大悲伤却又异常平静的眼睛。
她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挣扎、痛苦和动摇,然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着他的手。
去吧。
乔梧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却清晰地传入许焰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和了然。
有些债,总要还的。
她看着他,嘴角努力地向上弯了弯,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更让人心碎,别担心我。
轮船的汽笛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长鸣,巨大的船体开始缓缓移动,舷梯被彻底收起,斩断了与陆地最后的连接。
许焰几乎是踉跄着冲下最后几级台阶,站在冰冷的水泥码头上。
他眼睁睁看着那艘承载着他唯一希望和身边女人的巨轮,在浓雾中缓缓驶离岸边。
乔梧独自站在高高的甲板栏杆边,海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影,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卷走的叶子。
她的身影在浓雾中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海风中,似乎隐约飘来她最后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烙印在许焰的耳中:
记住,阿焰……所有的规矩都是假的。只有爱……是真的。
轮船巨大的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灰蒙蒙的海天交界处,只留下悠长的汽笛余音在空荡荡的海面上回荡,最终也被无情的海浪声吞没。
许焰独自站在冰冷空旷的码头上,咸涩的海风灌满了他空荡荡的衣袖。
他转身,走向那辆停在路边、象征着无法逃脱过去的出租车,心里无比清晰地知道:这一去,也许就真的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许焰再次踏入江家那座曾象征着无上权势、如今却弥漫着死亡和衰败气息的豪宅时,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和陈腐绝望的味道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曾经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蒙着一层薄灰,昂贵的艺术品被随意地堆放在角落,无人问津。
佣人们脸上写满了惶惑不安,整个宅邸如同一艘正在缓缓沉没的巨轮。
江晚晴扑进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阿焰……你终于回来了!爸爸他……他快不行了……段云航那个畜生,他骗走了我所有的钱!公司……公司也……
她语无伦次,眼泪和鼻涕糊满了她曾经精致无比的脸庞。
许焰僵硬地抱着她,曾经熟悉的玫瑰香气被浓烈的泪水和绝望的气息所取代,让他感到一阵阵陌生的疏离。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甲板上乔梧最后那个破碎的笑容,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捏。
江振邦躺在奢华却冰冷的主卧大床上,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巨鳄,如今只是一个插满管子、奄奄一息的枯槁老人。
浑浊的眼睛在看到许焰的那一刻,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骇人亮光,枯瘦如柴的手死死抓住许焰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救……江家……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不甘,只有……你能……乔……乔……
他剧烈地喘息着,瞳孔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放大,死死盯着许焰,仿佛要将未尽的毒咒和秘密一起刻进他的灵魂深处。
最终,那口气没有提上来,他抓着许焰的手猛地一松,头无力地歪向一边,浑浊的眼睛依旧不甘地圆睁着,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心电监护仪上刺耳的直线嗡鸣声,宣告了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江晚晴扑倒在床边,发出凄厉的哭嚎。许焰站在原地,手腕上还残留着老人临死前那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力道。
江振邦最后那个未出口的名字——乔,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进他的脑海。
葬礼在一片愁云惨雾中草草结束。
昔日的宾客门可罗雀,只剩下几个不得不露面的世交,神情也多是疏离和观望。
巨大的债务如同沉重的枷锁,彻底套在了江晚晴和许焰的脖子上。
讨债公司的人开始堂而皇之地进出江宅,评估着每一件还能值点钱的物品,昔日风光无限的豪宅彻底沦为了待价而沽的拍卖场。
江晚晴的精神状态彻底崩溃了。
她时而歇斯底里地咒骂许焰是扫把星、害死父亲的凶手,时而又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缠着他,哭诉着自己的恐惧和无助,甚至试图用旧情来软化他,让他留下一起承担这无底洞般的债务。
阿焰,我知道你还爱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把江家撑起来……
她泪眼婆娑,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指尖用力得发白。
许焰看着她眼中那份熟悉的、曾经让他无比沉溺的依赖和脆弱,心底却是一片荒芜的冰凉。
他想起了泳池里沉没的手册,想起了监狱里那本湿漉漉的救赎,想起了浓雾中消失的轮船和甲板上那个单薄决绝的身影……
他一根根掰开江晚晴紧抓的手指,声音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晚晴,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从你在法庭上说那些话开始。
他顿了顿,看着江晚晴瞬间变得惨白的脸,江家的债,法律上与我无关。我留下来,只是因为……你父亲临终的托付,仅此而已。处理完这些,我会离开。
就在他准备彻底抽身,去寻找那消失在茫茫大海上的唯一牵挂时,一个惊天动地的新闻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全球:一艘从本市出发、驶向南太平洋的豪华邮轮在公海遭遇剧烈爆炸并沉没!
初步调查指向邮轮燃料舱被人为安装了爆炸装置!
新闻画面里,巨大的邮轮断成两截,熊熊烈火在海面上疯狂燃烧,浓烟滚滚直冲天际,海面上漂浮着令人心碎的残骸和救生衣碎片……而邮轮的名字,赫然就是乔梧买下船票的那一艘!
许焰站在江家空旷、狼藉的客厅里,看着电视屏幕上那炼狱般的画面,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巨大的、灭顶般的恐惧和绝望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无法呼吸,眼前阵阵发黑。
他像一尊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灵魂的雕像,僵立在原地,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加密信息。
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里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个孤零零的音频文件附件。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冰冷得如同机器合成、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里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许焰的耳膜:
许焰,江家欠我的,该还了。那老东西死得太便宜,但没关系,他女儿还在。
你以为乔梧真能逃掉那艘船,是我送她上路的礼物。她到死,都以为能和你远走高飞,多天真
现在,轮到你了。游戏,才刚刚开始。
好好看着你心爱的江家大小姐,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音频播放完毕,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狼藉的客厅。
许焰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如同濒死的困兽,死死盯住楼梯口——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江晚晴,她显然也听到了那恐怖的音频,此刻正死死捂着嘴,脸上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枯叶,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窗外,夕阳如血,将江家这栋摇摇欲坠的末日豪宅,涂抹上一层浓重而绝望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