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惹了一个最不该惹的人。
可他是我卧底两年,要抓获的倒卖文物的交易头目。
搞笑的是,
一个通缉犯,竟然向我求婚了两次!
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犯人。
他可是我做卧底时期,第一个抓到的倒卖文物的交易头目。
我作为文物保护警察,卧底在非法文物交易头目段席文身边两年。
只为给他,亲手扣上手铐。
他是我办案期间,最得意的作品。
1
段席文逆着光站在鎏金佛像前,指尖还沾着刚开箱的朱砂。
乔天,这就是你说的买家
怎么我不能做你的买家吗
他忽然低笑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擦过我制服上的警号。
乔警官啊
我拍开他的手,厌恶的后退一大步。
他只是看着我的动作,眯起的眼睛从我的脚移到我的脸:你说,把你的脚砍了,你还会退后这么远吗
我蹙眉,把枪从腰间拿了出来。
瞧你,不经吓。乔天,你说这尊北魏佛头,会不会记得我们曾一起为它描过金线他逼近我。
我还是后退,却只退了半步避开他的触碰,掌心的枪沉甸甸的。
我冷嘲:段席文,非法倒卖文物涉案金额过亿,足够你把牢底坐穿。
他忽然倾身贴近,温热的呼吸扫过我耳垂。
你没回答我呢,乔天,昨天我跟你求婚,你还没说你的答案。你爱我吗
我故意吊他胃口:你真想知道…
我慢慢走向他的身后,不动声色看向隐蔽起来的同事们,轻轻点头,便转身假意干扰他的视线。
又一个急刹,用枪柄砸他的后脖,枪一瞬间上膛抵在他的胸口。
我劝你最好别动。
同事里应外合,冲出来将他扣住。
我只是得意的吹了下睫上的一缕头发,觉得自己帅炸了。
小林佩服的对我比个手势:乔姐!厉害!
小儿科。
只是在警笛中,看着他被押走的背影,有些喉间发紧。
2
求婚就在昨天。
仓库的排风扇咔嗒作响,把潮湿的霉味混着青铜器的锈气灌进鼻腔。
我蹲在木箱旁清点刚到的唐三彩,指尖抚过马首脖颈处的鬃毛纹路。
那是段席文教我的,说唐代工匠爱在这种细节处藏暗记。
乔天。
他的声音裹着夜风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时正撞见他反手带上门。仓库顶灯接触不良,昏黄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衬得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
这批货清关用的是你给的路子。我低头继续登记,钢笔在纸页上划出沙沙声。缅甸那边反馈,买家要见你本人。
他没接话。
直到阴影覆上我的笔记本,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蹲在了对面。膝盖几乎相抵的距离让我心跳漏了半拍,指尖的钢笔突然打滑。
明天去敦煌。他忽然说,掌心摊开,躺着枚月牙形的玉佩,莹白的玉面上刻着缠枝纹。
上次你说莫高窟的飞天壁画,少了块唐代的供养人玉佩。
我盯着那玉佩喉头发紧。去年深秋在沙漠里,我不过随口提了句壁画残缺的事,他却记到现在。
段席文,你真无聊。我猛地合上册子,金属搭扣撞出脆响,谈生意就谈生意,挨这么近干什么。
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泛起细纹,像被岁月磨软的玉。
可我想跟你谈点别的。他把玉佩塞进我掌心,温度烫得我几乎要甩开,下月初三是我生日,也是...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两年前我们刚认识的日子。
仓库外突然炸响一串鞭炮,大概是附近村民在祭祖。
火光透过门缝窜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芒。
乔天。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力道不重却挣不开,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铜锈味,干完最近的工作,我就带你走,好不好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钢笔啪地掉在地上。
他却像没看见我的僵硬,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个丝绒盒子。
打开的瞬间,月光恰好从气窗漏进来,火彩在那枚钻戒指上流转。
真漂亮啊。
可是,别妄想收买我。
戒指上是名贵的钻石,戒指圈上刻着极小的缠枝纹,和他给我的那块玉佩如出一辙。
我在黑市上翻了三个月。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腕骨处的旧伤,那是去年,为了让他信任我,替他挡刀时留下的疤,才找到能刻这种纹样的老匠人。
鞭炮声还在继续,震得木箱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我看着他眼里的认真,突然想起真正卧底到他身边的日子。
也是在这样的仓库里,他蹲在一堆碎瓷片旁,小心翼翼地拼凑着北宋的瓷枕,他说:每片碎瓷都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
你不用回答我。他把戒指放在我摊开的手心,玉佩的凉意和戒指的温润交织在一起,但我得将心意告诉你。
他倾身靠近时,我闻到他身上惯有的松木香,混着淡淡的硝烟味。那是今早处理残次品时沾上的。
乔天,我不是要你跟我一辈子窝在这些旧物里。他的呼吸落在我眉心,我是想...
最后一声鞭炮炸响时,他轻轻吻了吻的唇。
想让你,也成为我记一辈子的事。
四天后,
市博物馆特展的安防系统被黑客侵入,监控画面全被替换成空白。
我知道,是段席文身后的势力,还在暗自运作。
我的任务,并没有完全结束。
3
古籍修复室的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
我展开那幅《百里雪山图》残片时,金箔补过的地方正泛着细碎的光,一如揉碎的星子撒在靛青的江面上。
段先生说,这里缺了只渡船。老掌柜用竹刀轻轻刮着绢本。
他蹲在这儿补了三个通宵,说要让画里的人能过江。
我指尖抚过那片新补的山水,忽然想起段席文书房里的青铜灯。
他总爱在深夜点起灯盏,说这样看拓片才不会伤眼睛。
那时我假装困倦靠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松烟墨与他身上檀木的气息。
若不是时刻警惕身上带的针孔摄像头有没有拍清楚,差点就信了这片刻的安稳。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监狱打来的电话。
乔警官,段席文绝食第五天了。
探视窗后的男人瘦得脱了形,囚服领口空荡荡地晃着。他看见我手里的画筒,忽然笑了,颧骨凸起的弧度让人心惊。
呵,咳咳...补得不好。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那艘船该画成乌篷的,你说过喜欢戴望舒的诗。
我将画筒推过去,金属网片挡住绢本的一角。
为什么突然绝食
想看看你会不会来。他指尖按在玻璃上,顺着我的轮廓描摹,乔天,你知道《楚茨》里的那句吗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低低念出来: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古人多贪心!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血丝,冷笑道:以为能把东西永远传下去。
我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话,对旁边的警员吼道:为什么不给他找医生
乔队,他嘴太严了,什么都不说。局长发话的,我们哪敢啊。
我攥紧公文包,里面是刚截获的加密信件。
技术科破译出的内容显示,段席文的残余势力正计划在拍卖会上截走归国的文物,并联系了国外的卖家。
而信尾那句以玉为信,与他送我的那枚和田玉佩纹路完全吻合。
乔天!你紧张我啊
我笑的比他还坏:是啊!我紧张你呢。你可是我功勋呢,我的得意作品。
段席文,下周有场拍卖会。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就是要把他看透。你的人会来吗。
他咳得更厉害了,肩膀剧烈地起伏着:乔天,你父亲的墓前,我种了株玉兰。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
父亲的骨灰安葬在仙鹤公墓,除了家人没人知道具体位置。
他...
果然是我的仇人。
清明去看看吧。他笑得像尊易碎的瓷像,花开得很好。
他是在威胁我吗
4
离开监狱时,小林在警戒线外递来杯热咖啡。
乔队,技术科在玉杯里发现了这个。
是卷裹在棉絮里的发丝,用红绳系成同心结的模样。
忽然想起某个雪夜,被安排成卧底接近到段席文期间。冬日里,他替我暖手时,说要把我们的头发编在一起埋进土里。
这样下辈子就能凭着根须找到彼此。
有够恶心的。
我随手扔进脚边垃圾桶。
欸干嘛扔了呀,小乔姐。小林不解。
脏。我拍拍手,莞尔一笑:臭丫头!你不会真以为我像局里说的,卧底二十多月,真爱上他了吧别开玩笑了。
欸欸欸!我没这么说小乔姐!
坏丫头。
我捏了下小林的脸,走出很远,才敢回头去看,监狱二字。
别开玩笑了。
拍卖会当天飘着细雨。
我穿着旗袍站在展厅角落,领口别着那枚和田玉佩。当兽首铜像被推上台时,二楼包厢的窗帘忽然动了动,露出双熟悉的眼睛。
是段席文的副手老唐,他正朝我举杯,嘴角噙着诡异的笑。
警笛声响起的瞬间,老唐突然砸碎酒杯。藏在假花里的烟雾弹炸开时,我被人猛地拽进安全通道。
乔警官好兴致。老唐用枪抵住我的太阳穴,线人说的果然没错,你肯定会戴这枚玉佩。
他扯断红绳拿出玉佩,突然狠狠砸在地上。玉石裂开的刹那,我看见里面嵌着的微型芯片——竟然是我们一直寻找的,段席文这条线上,整个走私网络的核心数据。
段席文早就想自首了是不是!老唐在看到芯片时,枪抖得厉害,他故意让你截获信件,是不是就是要引我们出来。
手机不合时宜响起来。
接!老唐的枪戳在我的太阳穴,告诉你们的人,让我走,不然我就开枪打爆你的脑袋!
我咽了下口水,克制自己不要慌。
喂。
乔队!段席文跑了!是小林。
5
烟雾中突然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段席文穿着囚服站在楼梯口,手里握着把沾血的匕首,身后躺着几个倒地的保镖。
老唐啊。我说过的,不能伤害我的乔天的。不然,我会亲手送你们进去。他的囚服被血浸透,却笑得轻松,乔天,接住。
芯片被抛过来的瞬间,我立刻用手机砸向老唐的太阳穴,挣扎中他的枪响了。
好在,打偏了。
警员扑过去摁住老唐。
我按住段席文的伤口,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用力吻我。
桎梏间,我用力压住他的伤口。
段席文后背猛的僵直,汗流进眼里视线开始模糊,他在我耳边轻笑:怎么不问我怎么越狱的
闭嘴,我早晚会把你扣死在监狱!
抢救室外,我坐在长椅上翻看那枚裂开的玉佩,忽然发现内侧刻着行极小的字:三生石上旧精魂。
晨光漫进走廊时,医生摘下口罩:子弹避开了要害,但他拒绝输血。
他拒绝输血,你们就不输了吗!这一刻我只觉得方寸大乱。
乔队!
我被同事斥责声骂醒,真的是,我在干什么。
抱歉,我是说,他是我们抓获的犯人,后续工作还有这个犯人的作用。医生,你尽力就好。
好在,刚刚他痛昏过去了,手术已经做好了。
小林跑过来:刚局里打来电话。说唐明杰交代了,他们早就替换了今天拍卖会的文物。而这波文物,今晚就会被偷渡送去泰国。
来不及去看段席文,我立刻赶回了局里开会。
等我再回去医院,进到病房时,段席文正盯着窗外的玉兰树。乔天,我没骗你,花开得很好。
他的手指抚过我旗袍上的蟠螭纹,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只玉杯...你好好收着。
你还没告诉我,你爱不爱我。我的求婚,你不喜欢吗
我答非所问:段席文,你说过要教我拓甲骨文的。
他看我的眼神很温柔,真像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
下辈子吧,乔天,我一定做个正经的古董商。
你觉得自己能那么容易死吗偷渡文物的罪还没赎呢。
我靠过去:老唐说,今天的文物会被偷渡到泰国,你知道接应人是谁吧
他眼睛黯淡下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爱工作。以前不是很爱粘着我吗
我突然就很想在他脆弱的时候,落井下石,嘴角都是对自己演技的肯定的坏笑:现在知道了吧,那都是我装的。
是啊,你很厉害,乔警官。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跟他闲聊的,聊的这些没用的东西,让我很没有耐心。
演技在这两年里达到了最佳巅峰,耐心也在一次次危险卧底时,消耗殆尽。
我真的很想像以前给他一拳:你知道的,这些文物都是我们国家的,你们就那么喜欢倒卖自己家的东西吗有本事你们去抢他们的啊,这才显得你们厉害!
段席文闭上眼侧了过去。
我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
没一点大哥大的样子。
以前我哪敢这么说话,他一边说着爱我,一遍能吓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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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席文道:我们聊点别的不好吗你不喜欢我的求婚吗
见从他口中套不出什么话,我夺门而出。
乔天!是段席文在病房里喊我,你还没回答我!
我对门口的警员道:盯紧点,别再让他跑了。
6
半年前,他也求过一次婚。
比昨天的求婚,正式一点。
那是卧底在他身边,为了拿到证据,想求他带我一起去交易。
他没同意,只说会给我带礼物回来。
那时候,段席文带回来一个锦盒,放在书房的紫檀木桌上。
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只有书桌上那盏青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正在假装整理那些拓片,眼角的余光瞥见他打开锦盒时,里面闪过一道温润的光。
乔天,过来。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认真。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了顿,还是装作好奇的样子走过去:什么好东西啊又淘到什么宝贝了
走近了才看清,锦盒里躺着的不是什么文物,而是一枚玉戒指,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细密的蟠螭纹,正是我之前随口提过喜欢的纹样。
我的呼吸瞬间滞住,大脑一片空白,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他这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又在玩什么新的把戏
段席文拿起那枚戒指,转身面对我,灯光落在他眼里,漾着细碎的光。
乔天,我们认识快一年半了。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耳边突然响起师傅的话:乔天,每个犯人的手段都不一样,有的察觉出对方身份,会直接杀了卧底警察。也有犯人对卧底警察动心了,用感情将她捆绑。乔天,这一路艰难,你要擦亮眼睛。
是啊,我是警察,他是罪犯!我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情实感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想用这种方式来牵制我。
可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在叫嚣,想起这两年他深夜陪我看拓片的耐心,想起他在我假装生病时,为了钓大鱼时,跑遍全城找大夫的焦急。
想起他在古墓里把我护在身后的坚定。那些瞬间的温暖,难道都是假的吗
两种情绪在心里反复拉扯,让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知道我做的事情,在你眼里可能并不光彩。段席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执起我的手,将那枚戒指轻轻放在我的掌心。
但我想给你一个家。乔天,嫁给我,好吗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戒指掉落在锦盒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个天真又带着点紧张的笑容,就像一个突然被求婚的普通女孩该有的样子:段总,你...你这太突然了。我...我还没准备好。
他眼里的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下,却还是温柔地看着我:没关系,我可以等,但你只能是我的女朋友。他的手很用力的摁住我的后脑勺。
给我时间考虑考虑好吗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羞涩,我...我需要想想。
他沉默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声,把锦盒盖好,放在了书架最高层。
好,我等你的答案。
这一等,就是半年后。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坐在窗边看着月亮升了又落。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不断告诉自己,不能动摇,他是罪犯,这是我的任务。
可那句嫁给我,却像一颗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我卧底的时间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几个倒卖文物的团伙,他的线人,在短短两年内,被警方抓获十六人。
还都是在我出现他身边以后,我想他没那么傻,不可能一直都没发现。
卧底期间,我每时每刻都抱着因公殉职的想法。
老天保佑,我的命生来就是为了完成更伟大的事情。
不是来谈情说爱,摇摆不定的。
7
段席文被他们团伙,又救走了。
这个消息像块冰砖砸进刑侦队会议室,我捏着那份还没签字的结案报告,指节泛白。
为什么他又这样。
重新来过不好吗。
押送车在博物馆后门被撞,三名警员重伤。队长把现场照片推到我面前,他手下的人故意引我们调走大部分警力,就为了趁虚而入。
照片里的押运车翻倒在青铜鼎雕塑旁,轮胎还在冒烟。最刺眼的是副驾驶座上的染血玉佩——
那是我卧底时送他的生日礼物,和田玉的料子,被他贴身戴了整整一年。
乔队...新来的实习生欲言又止。
段席文越狱前,托人转来这个。是支录音笔。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段席文低沉的嗓音漫出来,混着细微的摩擦声:乔天,我猜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昨天不逃走。因为...
我想见你。还记得你说最喜欢良渚玉琮的纹路吗我在博物馆夹层藏了块原石,密码是你生日。
会议室里的目光齐刷刷扎过来。
我惊恐的关掉录音笔,金属外壳烫得像块烙铁。
这算什么事儿。
作为潜伏在他身边二十个月的文物保护警察,我比谁都清楚段席文的手段。
这人表面是风雅的古董商,实则是华东地区最大的文物走私链头目,经他手的青铜器能摆满半个博物馆。
那个经常这个把君子不夺人所好挂在嘴边的伪君子,正把我当成下一个猎物。
段席文一次次的越狱,导致局长发怒。
你们干什么吃的在你们手里,他跑了两次
乔天,还有你。身为警察要明确自己的责任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吗警察不能对犯人动心!
我猛地站起来:我没有!
无论如何!要在一周内逮捕段席文!
是!
散会后,师傅叫住我:乔天,你已经暴露了。去博物馆的事情,我让别人去。
不,我要亲自去!
师傅咬牙切齿:我们已经拿到芯片了,我们根据他们核心数据,捕获了人员名单。只用跟海关和国外联合就可以收网了,你不用在这个关头冒风险!
可是我有我的责任,师傅。
现在他们那波人,一定都知道是你出卖了段席文,你身边现在时时刻刻都风吹草动的。
没事师傅,我会保护好自己。我可以做到的!
师傅脸色铁青看着我,大约是觉得我恨铁不成钢吧。
8
出发前。
乔队,你真要单独去博物馆小林把防弹衣往我手里塞,段席文在暗我们在明,太危险了。
我扣好防弹衣扣,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他留那块玉琮原石,就是笃定我会去。
博物馆闭馆后的长廊格外幽深,应急灯在地面投下惨白的光。
走到夹层入口时,密码锁突然亮起,输入生日的瞬间,厚重的铁门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
展柜里果然放着块裹着红布的石头,可掀开的刹那,我心脏骤停——红布下是枚微型炸弹,倒计时只剩十一分钟。
喜欢这份惊喜吗
段席文的声音从通风管道传来,我猛地抬头,看见他垂着双腿坐在管道口,指尖转着枚青铜虎符。
你不该来的,乔天。他轻巧地跃下来,黑色风衣扫过地面,我原本想放你一马。
我摸向腰后的枪,却被他攥住手腕按在展柜上。冰凉的玻璃贴着侧脸,能清晰看见展柜里宋代官窑的冰裂纹。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低头吻我的耳垂,你蹲在潘家园的角落里,对着块假甲骨哭鼻子。
我当然记得。
我竟不知,都是你装的。他的眼盯着我的唇,指腹摩挲着。
我不敢乱动,他却笑了。
他摇头:算了,无所谓了。
这上面刻的是雨字,他蹲在我身边,指尖划过甲骨上的凿痕,三千年前的巫师,也像你这样盼着雨停吗
月光透过琉璃瓦落在他睫毛上,失神的片刻,我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
一如同两年前,被他蛊惑的一瞬间。
刚从警校毕业,被安排以考古系研究生的身份接近他。为了演得逼真,我捧着块做旧的甲骨研究了三天,直到他戳穿这是假的,又在我飙演技时,递来块真的商晚期卜骨。
他当时穿着件白衬衣,阳光透过潘家园的棚顶落在他身上,带着种温润的气质,轻声说:你哭什么。这甲骨是新仿的,你看这凿痕,太规整了,少了点古人的随性。
段席文挽起袖子递过来一个东西:诺,你看看这个,这个可是真的,商晚期卜骨。
那一刻,我差点忘了自己的任务,只觉得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坏。
可现在,他禁锢着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玩味,让我瞬间清醒。
我不喜欢你太乖,但你这样我也不好办。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罪犯,那些温柔都是他伪装的面具。
放开我!我低吼道,试图用愤怒掩盖心里的慌乱。
他却笑得更深了:乔天,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放炸弹吗
我对你的阴谋不感兴趣!我挣扎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只剩六分多钟了。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鬓角。
我不是不怕,只是身为警察,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我不会怎么样你,看着我乔天!我没那么混蛋,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那块玉琮原石来冒险。他凑近我,声音压得很低,看来,你对这些老东西,是真的上心。
那是我们的文物,跟你这种倒卖走私的贩子不一样!我怒视着他,心里却在飞速思考着拆弹的办法。
可我对炸弹一窍不通,只能寄希望于同事们能尽快赶到。
你们的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起来,可这些东西,在你眼里是国宝,在有些人眼里,不过是赚钱的工具。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复杂,包括我。
倒计时只剩最后五分钟,炸弹的滴答声仿佛敲在我的心上,每一声都让我心跳加速。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段席文,而是因为这即将到来的爆炸。
我还有任务没完成,还有很多文物等着我去保护,我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段席文,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他掐着我的脸,开始发怒:你不爱我,这两年全是假的吗
段席文,你能不能不要在这时候跟我聊有的没的!你想让我跟你一块死,做梦!
恐吓他不行,我只能来软的,一装眼泪就落在他手背上来:你知道的,我胆小,我害怕的。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办
他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外面突然传出许多急促的脚步声。
段席像是算好了时间,松开了我的手腕:自求多福吧。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通风管道跑去,几个纵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立刻冲到炸弹前,看着那复杂的线路,大脑一片空白。
红色和蓝色的线缠绕在一起,像两条毒蛇。我想起电影里拆弹的场景,可现实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倒计时只剩四分钟了,我的手颤抖着,根本不知道该剪哪一根。
到底是哪一根
该死!
9
就在我绝望之际,拆弹专家和同事们来了。
乔队,退后!小林大喊着,冲了过来。
我被同事拉到一边,看着拆弹专家冷静地操作着。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最后一分钟,拆弹专家果断地剪断了红线。
炸弹的倒计时停在了00:00,整个夹层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刚才的恐惧瞬间席卷了我,让我有些虚脱。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勇敢。
段席文,他就是个疯子,竟然用这种方式来恐吓我退出。
我在心里暗骂着。
可脑海里却挥之不去,他刚才复杂的眼神。
我坐在警戒线外的台阶上,心脏还在紧张的搏动。
他想我死吗
我看着段席文留下的玉琮原石,想起他书房里的拓片。
那些深夜里,他总拉着我一起拓青铜器铭文。他的手指很长,握着我的手在宣纸上移动时,呼吸会轻轻扫过我的发顶。
这是《楚茨》。他在我耳边低语,古人希望器物能永远流传,多傻。
当时我以为他在感慨文物易主,直到后来才知道,他走私的文物大多流向境外,有些甚至被切割成碎片售卖。
乔队,查到了!小林举着平板跑过来,脸上带着兴奋,技术科破解了段席文手机里的残留数据,发现他的手下最近频繁与码头仓库的人联系,而且我们还截获了他们的一条加密信息,里面提到了‘唐三彩’‘今夜’‘出海’等字眼,综合分析,他们应该是在码头仓库聚集,准备转移一批唐三彩。
我盯着平板上的仓库地址,忽然想起段席文曾带我去过那里。
他说那是他收藏珍品的地方,还笑着说要把最珍贵的汝窑洗送给我当嫁妆。
现在想来,那不过是他拉拢我的手段罢了。
警灯划破夜空时,仓库里的木箱正被装上货轮。我们提前部署好了警力,分成几队从不同方向包围了仓库。
我踹开后门的瞬间,段席文正站在盏宫灯底下,手里捧着个锦盒。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会来,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你果然来了。他打开锦盒,里面是只宋代玉杯,这是你上次在拍卖会错过的那只,我替你拍下来了。
话音刚落,四周枪声骤然响起,子弹呼啸着朝我们飞来。
他猛地将我拽到货柜后,自己却暴露在了外面。子弹擦过耳际的瞬间,我看见他手臂渗出的血染红了玉杯的锦缎。
他伤势未愈,嘴唇还有些白:你们局里的人,为什么总是慢一截
我情不自禁去触碰他的伤口,他却轻笑一下,吻上我的手。
段席文问道:不怨我吗乔天我想把你炸死呢。
我正要回答,枪声又密集地打在我们脚下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片尘土。
是段席文的死对头,另一伙文物走私团伙,他们不知从哪得到了消息,想来抢这批唐三彩。
跑!他推了我一把,转身朝相反方向跑去,吸引开了对方的火力。
我望着他消失在集装箱阴影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想着引开敌人
乔队,我们冲进去!身边的警员终于靠近我。
我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行动!注意保护文物!
10
我望着他消失在集装箱阴影里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教我辨认青铜器锈色的那个雨天。
他说:真的铜绿是活的,会随着时间呼吸。
就像他看向我时,眼里那些不该存在的温柔。
警员们迅速冲入仓库,与两伙走私分子展开了激烈的枪战。
仓库里一片混乱,枪声、喊叫声、木箱倒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师傅在一边指挥着警员,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寻找着那些唐三彩的踪迹。
我们与走私分子展开了激烈的拉扯,他们为了保住文物,负隅顽抗。
有警员受伤了,我心疼不已,却只能咬紧牙关,继续战斗。
这是我们的职责,绝不能让这些国宝流失海外。
经过一番激战,我们控制了局面,截获了大部分唐三彩,也抓到了不少走私分子。
可段席文,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找不到他的踪迹。
我站在仓库中央,看着那些被小心翼翼搬运出来的唐三彩,心里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段席文又跑了,我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杀父仇人。
11
段席文的通缉令贴满了全城。
我窝在他曾带我去过的古籍修复室,看着窗外的梧桐叶落满青石板。
老板是个戴老花镜的老头,正用金箔修补幅《百里雪山图》的残片。
乔小姐,你要的拓片做好了。
是张西周青铜鼎的拓片,上面刻着子子孙孙,永保民。这是段席文最喜欢的铭文,他说这七个字里藏着中国人最执着的念想。
真不懂,有这样的念想。
却倒卖我们的文物。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明晚子时,西郊古墓见。
我捏着手机挑起一角窗边,看见对面茶馆的二楼,段席文正隔着雨帘看我。他穿着件灰色长衫,像从古籍里走出来的人。
条件反射般想冲出去捉拿犯人,可想到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时刻。
一举一动,最容易惹怒他们。
次日深夜,我提前把计划汇报给警局。便独自走进西郊的古墓,甬道两侧的壁画还留着被盗掘的痕迹,段席文坐在耳室的石台上,手里把玩着枚鎏金带钩。
这是汉代的。
他抛给我看:上面的蟠螭纹,跟你那条围巾上的图案很像。
我握紧口袋里的信号发射器: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忽然笑了,起身走到我面前: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下墓吗你吓得抓住我的衣角,说怕鬼。
当然记得。那是座魏晋时期的砖室墓,他故意关掉手电筒,在黑暗里说:别怕,有我在。
可后来我才知道,那座墓早被他洗劫一空,留给我的只是些不值钱的陶俑。
乔天。他忽然握住我的手按在石壁上。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是文物贩子,你不是警察,我们会怎样
他休想蛊惑我。
我猛地抽回手,指尖触到冰冷的信号发射器。
段席文,你知道吗我比你厉害多了。手机震动一下,我知道是他的手下已经被包围了。
他看着我身后涌进来的警察,忽然低笑出声。
不,是我累了。
12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段席文坐在对面,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渗血。
我不动声色移开目光。
那批唐三彩,我让手下送回博物馆了。
他看着我,竟显得有些可怜。
算我赎罪...行吗
我翻开卷宗,里面是他走私文物的清单。
我连眼皮都没抬:你犯的事情,罄竹难书,赎罪不应该吗
这些年你倒卖的文物,足够判十个死刑。
段席文朝着我歪头笑:可我没让你脏过手,不是吗
我哽塞。
他从不让我碰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甚至在我假装对某件青铜器感兴趣时,会特意找件仿品送给我。
乔天。他忽然前倾身体,压低声音:呵,我...知道你父亲的事。他的眼眸还是一如既往的得意。
我的笔顿在纸上。
你先把这些整理一下,一会拿给我师傅看看。我打发走旁边的警员。
父亲是著名的考古学家,十年前在抢救一座被盗古墓时,与盗墓团伙在古墓相撞,一队人全被盗墓团伙虐待,只有一人逃了出来。
那名考古队员说:乔教授因为不愿意把古墓地图给他们,被敲断手,丢下看悬崖。
当年参与盗墓的,有我父亲的人。段席文的声音很轻,我找到他们了,在你卧底的第三个月。
我猛地抬头,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你什么意思
难道,他不是仇人吗
不可能。
他们现在在缅甸的矿场,活着比死更难受。他看着我: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队长朝我摇头。
我合上卷宗,起身时听见他说:乔天,那只玉杯,记得收好。
13
段席文被判了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我去监狱看他时,他在做古籍修复。玻璃窗里,他穿着囚服,手里拿着支小刷子,小心翼翼地修补着张残破的字画。
这是明代徐渭的草书。他笑着展示给我看,等修好了,捐给博物馆。
我递给他个锦盒,里面是那只宋代玉杯:专家鉴定过了,是真品。
他的手指摩挲着玉杯的纹路,忽然抬头看我。
乔天,你爱过我吗哪怕一秒钟。
我望着窗外的梧桐叶,想起那个在潘家园陪我蹲了一下午的青年,想起那个在古墓里把我护在身后的段席文,想起那个在雨夜里隔着茶馆窗户看我的身影。
不知道。我起身离开。好好改造。
段席文说:那幅《百里雪山图》的残片,我补好了。放在你常去的古籍修复室,记得去拿。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地上,我忽然想起他曾说过的话:真正的文物,是有灵魂的。它们会记得每双手的温度。
也许吧。
就像我会记得,那个曾在深夜里教我辨认甲骨文的段席文,眼里有过的、转瞬即逝的温柔。
补好的《百里雪山图》的残片,被捐给了博物馆。
博物馆的玻璃展柜映出我疲惫的脸。
《百里雪山图》残片旁,新添了个不起眼的展柜,里面摆着片甲骨,旁边标注着私人捐赠。
我心知肚明,算是给他做了一件好事。
闭馆后,我站在这里很久。
月光透过穹顶的玻璃洒下来,落在甲骨上那个歪歪扭扭的雨字上,总让我想起段席文教我辨认甲骨文的样子。
他的指尖划过龟甲的裂痕,说:这些刻痕里藏着古人的呼吸。乔天,四舍五入,我们与古人,在同一时间摸过这个龟甲的裂痕。
乔队,这是刚收到的匿名包裹。小林把个沉甸甸的木盒放在桌上,寄件人地址是仙鹤公墓。
木盒上的铜锁刻着蟠螭纹,和我旗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打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檀木香气漫出来,里面是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鼎,鼎腹刻着永宝用享四个字。
鼎底垫着张泛黄的宣纸,上面是段席文的瘦金:乔天,此鼎乃仿品,真器已上交国家。知你喜古物,故仿之相赠。
我摩挲着鼎耳上的纹路,忽然发现内侧刻着行更小的字:丁酉年春,与乔天同游殷墟,见妇好鼎,戏言仿之。
14
丁酉年春,正是我卧底的第二年。
我们假装成游客去殷墟,在妇好墓前,段席文突然说要为我铸尊小鼎:以后放在你书房,就当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当时我只当是他的花言巧语,没想到他真的记了这么久。
乔队,技术科在鼎里发现了这个。
小林递来个证物袋,里面是张褪色的电影票根。
是部老电影的票,日期是我生日那天。
我忽然想起那个生日,段席文带我去看这部电影,散场时他偷偷在我耳边说:乔天,等这件事了解,我们就去南方隐居,我给你修座带院子的房子,种满玉兰。
那时我心里冷笑,只当他又在演戏,也没发现自己红了眼眶。
清明那天,我去看了父亲。
父亲墓前的玉兰开得正盛,洁白的花瓣落在墓碑上,像层薄薄的雪。
我蹲下身,想把那尊青铜小鼎放在墓前,却发现土里埋着个东西。
是个陶瓷罐,罐口用红布封着。
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烧焦的纸片,还有一些被最近的雨水浇灭的小纸条,笔墨被晕染开。
拼凑起来能认出是段席文的字迹,那么多张小纸条。
一张张,都是我不知道时,段席文写的日常琐事:今日乔天做的蛋炒饭太咸了。
乔天说喜欢那只玉杯。
乔天又在假装生气!
乔天坏...
看到了乔天的日记,我是她仇人吗
乔天是卧底,我该怎么办
乔天对我开枪了,她对我是假的吗。
我逃出来了,会对乔天的工作有影响吗
她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了干完这一票就洗手不干了!
乔天你愿意跟我一块死吗
乔天胆小,乔天长命百岁。
乔天...我不想做坏人了。
乔天,我爱你。
乔天,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这些我就不留给你看了,警察不能动心。我应该是你最得意的作品,而不是污渍。
乔天,我不是污渍。我只是在什么都不懂的时候,被人骗去国外,被迫走上这条路的蠢男人。我有良心,我有良心。我以前也是个好人,乔天。
15
最底下压着两张照片,是我们在殷墟的合影。
照片上的段席文笑得灿烂,正搂着我的肩膀,而我嘴角带着不情愿的弧度。
泪水挡住视线,我用另一只手擦泪。猛地看到了什么,抽出第二张照片...
合照里,我的眼里竟然有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真的是我吗...
不可能!我似被电击一下,从头痛到脚,将照片与纸条撕碎,扔在香炉里。
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犯人。
我几乎趴在地上去捡被风吹掉的碎片,将残碎的照片与纸条用力压在香炉里,掏出打火机全部点燃。
心里却不宁静,掏出一支烟,坐在父亲墓碑旁边。看着星星点点的火舌,吞噬干净这些。
我吐出一口烟,仰起头。风将我的发吹到嘴边,我摇了摇头轻笑。
我是警察,不可能爱上犯人。
荒谬。
风拂过玉兰树,花瓣簌簌落下。
我忽然明白,段席文说的从来都不是指那些文物,而是指我们之间这段注定无法长久的时光。
回到博物馆时,已是黄昏。
我站在那片甲骨前,看着上面的雨字,仿佛又听见段席文在我耳边低语:乔天,三千年前的巫师说,雨停了,就该往前走了。
我轻轻抚摸着甲骨,低声说:段席文,我知道了。
我与他,都有这各自身份的底线。动心不可怕,可怕的是越过固有的底线。
那才是真正的错。
转身离开时,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知道,往后的日子里,我会带着这份回忆,继续守护着这些文物,守护着我们共同爱过的这片土地。
而那些关于他的记忆,就像这博物馆里的珍宝,会被我永远珍藏在心底,成为我前行的力量。
16
这两年内,我们抓获倒卖文物犯罪嫌疑人一百多名。
段席文枪决后,接连阴雨连绵的天,竟然放晴了。
我知道,我的任务,结束了。
我把修复好的《百里雪山图》捐给博物馆,旁边摆着那只宋代玉杯。
讲解员说,这是位匿名捐赠者的遗物,杯底刻着行小字:赠吾爱乔天。
去仙鹤公墓的路上,玉兰花瓣落满车窗。
我在父亲墓前放下束白菊,忽然发现石碑后又藏着个锦盒。
里面是片甲骨,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雨字,旁边还有行小字:三千年前的巫师说,该停了。
风穿过松林时,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笑。
回头望去,只见漫山玉兰开得正好,像场永远不会落幕的春天。
可是,春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