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领口做得多挺括,供销社里卖的那些成衣,我看都没这个精神头儿。”
这话可算说到妇人们心坎里了,几个手快的针脚都密了几分。
李嫂更是乐得把针在头皮上蹭了蹭,嘴上就没闲下来。
“我这一路过来,就听人说这片儿有户人家日子越过越好,又是盖新院子又是请客吃饭的,原来就是大姐你们家啊?真是叫人羡慕。”
姑把嗑完的瓜子壳在手心,眼珠子一转:“我听我们村里人说,城南这片儿出了个能人,带着大伙儿挣钱,说的就是你们吧?”
李嫂一脸骄傲:“那可不!我们这都是托了知意的福!”
乔姑嗑瓜子地动作一顿:“知意?”
“对,刚干没多久,就在市中心买了房了嘞。”王婶拿胳膊肘碰了碰她,朝小洋楼二楼方向努了努嘴。
“那可是我们这儿的财神爷!人好,心善,脑子又活络。”
“昨天那百货公司的什么主任,都上门来请她呢!”
“百货公司的主任?”乔姑的声音拔高了半度,随即又赶紧压了下去,“哎哟,那可是大贵人啊!来找沈同志做啥呀?”
“那我们哪知道。”李嫂撇撇嘴,突然压低了声音,“就听见说什么港城的料子,什么新款式反正是大生意!”
港城的料子。
对了!就是这个!
“那这个港城”乔姑刚想顺着话头再探问几句,就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立马警惕地停住了话头。
沈知意拿着画好的图纸下来,准备去后院的厨房倒杯水。
她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
“这位是?”沈知意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落在乔姑身上。
“哦,知意啊,”王婶连忙介绍,“这是来找亲戚的,叫小乔。亲戚没找着,先在我们这儿歇歇脚。”
“沈同志好。”乔姑连忙站起来,脸上堆着局促又讨好的笑,那双眼睛却飞快地从沈知意手里的图纸上瞟过。
沈知意不动声色地将图纸卷了起来,朝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厨房。
半个钟头后,乔姑推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拐进了市中心条僻静的巷子。
她在一栋带独立院落的二层小楼前停下,收起了脸上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收拾得窗明几净,地上铺着水磨石,擦得能映出人影。
空气里没有饭菜的油烟味,只有股地板蜡和雪花膏混合的气味。
一个穿着藏青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用根小银签挑着指甲缝。
“打听清楚了?”女人头也没抬,声音懒洋洋的。
“都清楚了,芬姐。”乔姑弓着身子,站到她面前,把在沈家小院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学了遍。
“那个陈主任,确实是去找她了,说是要给她批港城那边的料子。”
被称为“芬姐”的女人,柳玉芬,挑指甲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精明又刻薄的脸。
她的眉毛修得又细又长,眼角微微吊着。
“港城的料子?”柳玉芬冷笑声,“陈主任可真是会做人情。我托了多少关系,她都说要按规矩走,怎么到了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这儿,就破例了?”
她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脚下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她那些衣服,我也派人去看过。花里胡哨的,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陈主任是老糊涂了,还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