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沈知瑶不耐烦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沈知意抬头，只见她一脸厌恶地冲进屋。
沈知瑶的声音还没散尽，一个捏着鼻子满脸嫌恶的萧美荷就站在了门口。
她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沈知意那条已经拆了大部分绷带的腿上，撇了撇嘴。
“沈知意，你腿都好了还不回家，我你是不是存心想偷懒？！”
萧美荷杵在门口，连门槛都懒得跨进来。
她捏着鼻子，颐指气使地冲着屋里喊：“我妈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浑身不得劲，你这个做儿媳的，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去照顾她。”
沈知意坐在小马扎上，头都没抬。
她吹了吹布料上的线头，不咸不淡回道：“她有儿子有女儿，轮不到我这个外人。”
“再说了，我腿伤没好利索，医生让静养。”
一句话，直接把萧美荷给堵了回去。
萧美荷瞬间就炸了毛，声音陡然拔高：“沈知意！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一脚跨进了门，指着沈知意的鼻子骂：“她是你婆婆！伺候婆婆是你的本分！你还想不想在我们萧家过了？信不信我让我哥休了你！”
沈知意总算抬起了眼皮，往她身后瞅了瞅。
“萧和安没来？”
萧美荷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哥忙着呢，哪有空？”
“哦。”沈知意点了点头，“他忙，我也忙。他妈是他妈，不是我妈。伺候婆婆是本分，那孝顺亲妈是不是更是本分？你这个亲闺女四肢健全地站在这儿，倒有脸来使唤我这个腿脚不便的嫂子。”
“你！”萧美荷气得脸颊涨红。
沈知意拿起旁边的搪瓷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杯子磕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至于休了我，你大可以去跟你哥说。”
“正好，把当初没给全的彩礼钱补上，还有他从我这儿拿走的那一千块，一分不少的还回来。我立刻就走，绝不耽误你哥再娶一个上赶着去给你家当牛做马的好媳妇！”
一千块钱，是父亲抚恤金的最后一笔，母亲当时害怕她高嫁被人看不起，几乎把所有的钱都给了她当压箱底的钱。
但萧和安呢，不仅拖欠彩礼，婚后还花言巧语地把她的嫁妆钱全都哄了过去。
她当时昏了头，真以为他有什么急事，现在想来，怕是都填补给他那个小青梅了！
萧美荷听到一千这个数字，先是一瞪眼，随即发出嘲笑：“一千块？沈知意你穷疯了吧！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就凭你一个初中都没念完的文盲？你哪来的一千块？去偷去抢的吗？”
这年头，普通工人一个月累死累活才挣三四十块，三百块，那得是不吃不喝大半年的工资！
沈知意对她的羞辱充耳不闻，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有没有，你去问你哥。白纸黑字，他亲手写的欠条。”
幸而萧和安要面子，当时见她犹豫，直接提议写下了欠条。
彩礼她可以不要，但她爸的抚恤金，她一分都不能少！
萧美荷嗤笑一声，显然认为他在胡说八道。
眼看着今天沈知意是带不回去了，她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她突然转身冲出屋子，跑到楼道上就扯开嗓子嚎了起来。
“大家快来看啊！黑心肠的儿媳妇沈知意啊！婆婆病倒在床，她却躲在娘家享福，不忠不孝啊！”
这一嗓子，像是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了块大石头。
左右邻舍的房门一扇扇打开，探出无数颗好奇的脑袋。
在“孝道大过天”的铁律下，几个不明真相的老大爷老大妈已经开始对着沈家门口指指点点，脸上满是不赞同。
“这媳妇怎么回事？婆婆病了是该回去看看。”
“就是啊，再怎么说也是长辈，哪能这么犟。”
沈知瑶气得脸都白了，撸起袖子就要冲出去理论，却被沈知意一把拉住。
沈知意在妹妹的搀扶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门口。
她就那么站着，脸色虽然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萧美荷，你说妈病了，是我哥萧和安诊断的，还是你诊断的？”
萧美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给噎住了，梗着脖子支吾：“我妈我妈她就是不舒服！”
沈知意扯了下嘴角，那笑意却冷得像冰。
她转向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各位叔叔阿姨，大家给我评评理。”
“她嘴里的‘病’，就是家里没人做饭，没人洗衣，没人给她端茶倒水了。请问，这叫病，还是叫懒？”
这话一出，人群里起了小小的骚动。
沈知意没停，继续往下说：“我在萧家的时候，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家里所有的活儿都是我一个人包揽。我那个婆婆，我这个小姑子，别说搭把手，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一下。”
“现在我被火烧伤了腿，回娘家休养几天，她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就跑到我娘家来闹。”
“大家评评理，这到底是谁的错？”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条理分明。
众人一听，望向萧美荷的眼神，也渐渐带上了鄙夷。
沈知意最后看向萧美荷：“你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姑娘，有时间跑到这儿来撒泼打滚，就没时间回家给你亲妈烧一碗面条？还是说，你们萧家缺的根本就不是儿媳妇，而是个不用给工钱的保姆？”
原来是这样，邻居们纷纷嫌恶地看了这个小姑子一眼。
“知意说得对啊！哪有这样的！”
“就是，萧家这闺女懒是出了名的！以前常见知意一个人在院子里洗一大盆衣服，她倒好，在旁边嗑瓜子！”
“自己亲妈自己不照顾，跑来为难一个伤员，真不像话！”
楼梯拐角处，顾南川和张明志正准备上楼走访，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张明志咋舌，悄声对旁边的男人说：“队长，这姑娘这嘴皮子，比咱们所里的喇叭还能说！战斗力真强啊。”
顾南川面无表情，只看着那个在人群中挺直了背脊的身影，深邃的眼底，划过一丝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