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我的婚房过户给舅舅,只因舅舅是她娘家唯一男根。
我抗议,她就说做人要感恩。
直到我知道了真相,我亲手设局,将他们打入深渊。
后来,他们全家都跪在了我面前。
1
微微,这房子,就过户给你舅舅吧。
母亲坐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刚下班,高跟鞋还没来得及换下。
妈,你说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把你这套婚房,给你舅舅。
她重复了一遍,指了指我脚下的地板。
这套房子,是我和老公张明奋斗了五年,掏空了六个钱包才买下的。
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
为什么
我的声音在发抖。
你舅舅不容易。
母亲叹了口气,眼圈开始泛红。
他为了我,一辈子都毁了。
坐在一旁的舅舅刘强,适时地把那条残疾的腿抬起来,搁在茶几上。
裤管空荡荡的,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当初要不是我救了你妈,哪有你今天站在这儿说话的份。
他敲了敲那条假肢,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套说辞,我从记事起就听着。
母亲是娘家唯一的女儿,舅舅是唯一的根。
母亲小时候落水,是舅舅救了她,自己却被卷来的木头砸断了腿。
从此,报恩成了我妈人生的主旋律,也成了我人生的紧箍咒。
我的学费分了一半给舅舅。
我的第一笔工资全给了舅舅。
我工作后每个月都要补贴舅舅一家。
他老家盖房子,我出的钱。
他娶媳妇,我出的彩礼。
他儿子上学,我出的学费。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我和我母亲的一切。
我老公张明站在我身后,握紧了我的手。
妈,这房子是我和微微的婚后财产,也是我和她未来的家。
你们怎么住得下去微微,你忍心看着你舅舅一家三口还挤在乡下那个破房子里吗
那乡下的房子也是我花钱盖的!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你那点钱算什么!母亲也拔高了声音,你舅舅的腿值多少钱我这条命值多少钱做人要感恩!
我这些年给他的还不够吗金山银山也该填平了!
你这是什么话!忘恩负义的东西!母亲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张明去开了门。
是他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了茶几上那条刺眼的假肢,和我妈通红的眼睛。
婆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亲家母,我们刚在楼道里听说,你们要把微微的房子过户
这是我们的家事。我妈冷冷地说。
微微嫁给了我们家张明,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事了。
公公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房子,谁也别想动。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舅舅把腿从茶几上放了下来,脸色很难看。
那场闹剧,在公婆的强势介入下,暂时收了场。
母亲和舅舅摔门而去。
我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
张明抱着我。
别怕,有我呢。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2
果然,第二天,舅舅就把他十岁的儿子刘宝送了过来。
美其名曰,让他来城里见见世面,跟我培养感情。
母亲打来电话,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微微,你舅舅身体不方便,宝儿就先在你那住下。
你这个做表姐的,要照顾好他。
刘宝像一头闯入瓷器店的公牛。
他穿着带泥的鞋子踩在我的羊毛地毯上。
他用我限量的钢笔在墙上画画。
他把我珍藏的绝版书撕得粉碎。
当我试图阻止他时,他朝我吐口水。
我爸说了,这房子以后就是我家的,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
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电话就打给我妈。
妈!你马上把刘宝接走!我管不了他!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疲惫的声音。
他还是个孩子,你多担待点。
你舅舅就这么一个儿子,你不疼他谁疼他
他把我刚买的香水倒进了马桶!那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倒了就再买一瓶,你跟你弟弟计较什么
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表弟!
有什么区别!你舅舅救了我,就是救了你,我们全家都欠他的!
又是这套话术。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张明下班回来,看到家里一片狼藉,脸色铁青。
他一言不发地开始收拾。
刘宝则像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用我的平板电脑玩游戏,声音开到最大。
晚上,张明想跟刘宝谈谈规矩。
刘宝直接把平板电脑朝张明扔了过去。
你算老几敢管我我爸说了,你就是个吃软饭的,住我表姐的房子!
张明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一个口子,鲜血流了下来。
我尖叫起来,冲过去抱住张明。
刘宝吓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打电话给我妈,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你儿子把张明砸伤了,现在流血了,你们马上过来!
母亲和舅舅很快就赶来了。
一进门,舅舅看到哭泣的儿子,立刻冲过去抱住他。
宝儿别怕,谁欺负你了
我妈则看到了张明额头上的伤口,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
你问你的好侄子!我指着刘宝。
刘宝躲在舅舅怀里,指着张明。
他骂我!他要打我!
你胡说!我气得想冲过去。
张明拉住了我。
舅舅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
好啊!你们大人欺负小孩!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他完全不问青红皂白。
我妈也皱着眉头看着我。
微微,张明一个大男人,跟孩子计较什么
是他先动手的!
他还是个孩子懂什么!你们是大人,就不能让着他点吗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颠倒黑白的人,心脏一寸寸变冷。
这就是我用半生去报恩的家人。
他们眼里没有是非,只有他们自己。
那天晚上,张M明带着伤,跟我说。
微微,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是啊,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3
转机发生在一个很偶然的下午。
公司放假,我一个人去逛超市。
结账的时候,排在我前面的阿姨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叫我。
你是……刘芬的女儿,微微吧
我愣了一下,才认出她是我妈的老邻居,王阿姨。
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
王阿姨,是我。
哎呀,真是你啊,长这么大了,越来越漂亮了。王阿姨很热情。
我们一起走出超市,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聊了会儿天。
她问起了我妈的近况。
我敷衍着说挺好的。
她叹了口气。
你妈啊,就是心太软,一辈子都被她那个弟弟给拖累了。
我心里一动。
王阿姨,我妈她……是不是特别感激我舅舅
感激是啊,感激了一辈子。王阿姨撇了撇嘴。
当年你舅舅那腿,唉,也是可怜。
王阿姨,您还记得当年的事吗我舅舅救我妈的事。
我状似无意地问道。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当时闹得可大了。
王阿姨陷入了回忆。
那天河边好多孩子在玩,你妈失足掉下去了。
当时乱成一团,你舅舅也吓傻了,站在岸上不敢动。
后来还是隔壁村的老陈家那小子,叫陈建军的,二话不说跳下去把你妈捞上来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谁陈建军
是啊,陈建军,多好的一个后生,可惜后来去外地打工,出意外死了。
那我舅舅……他的腿……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王阿姨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他是在岸边看热闹,自己脚下打滑,摔到石头上把腿给摔断的。
跟救你妈那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当时人多手杂的,你妈也吓晕了,醒来第一眼看到你舅舅躺在旁边哼哼,就以为是他救的。
你外公外婆也是,就那么一个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将错就错,硬是把这救命之恩安在了你舅舅头上。
陈建军家当时穷,得了你外公给的二十块钱,也就没再声张。
后来他们一家就搬走了。
我们这些老邻居啊,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就是没人去说破。
毕竟是你家的家事。
王阿姨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见了。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三十年。
整整三十年的愧疚和感恩。
我妈搭上了一辈子的幸福。
我搭上了我的童年,我的青春,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钱。
到头来,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那个被我们一家当成恩人供奉起来的男人,只是一个踩着真正英雄的尸骨,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骗子。
而我的母亲,是这场骗局最愚蠢的受害者,也是最可悲的帮凶。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王阿姨告别的。
我只知道,当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张明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
微微,你怎么了
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
我把王阿姨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张明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良久,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
微微,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擦干眼泪。
我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和清醒。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欠我的,欠陈建军的,我要让他们,加倍还回来。
4
我没有立刻去质问他们。
那样太便宜他们了。
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除了让我妈再次用感恩来绑架我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我要的,是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开始了我漫长的布局。
第二天,我对张明说,我想通了。
老公,妈说得对,做人要感恩。
舅舅毕竟是为了我们家才残疾的。
张明看着我,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但很快就变成了然和心疼。
他知道,我的战争开始了。
当着还在我家赖着的刘宝的面,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对不起,前几天是我不懂事。
我想通了,舅舅为我们家付出那么多,我们是该补偿他。
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微微,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舅舅听到了,肯定很高兴。
我甚至能听到旁边舅舅得意的笑声。
挂了电话,我转头对刘宝露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宝儿,之前是表姐不对,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把这里当自己家。
刘宝愣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
我的转变让母亲和舅舅欣喜若狂。
他们以为,我终于被彻底洗脑,屈服了。
我开始变得比以前更加孝顺。
我每个月给舅舅的钱加了倍。
我给舅妈买了金首饰。
我给刘宝报了最贵的补习班。
舅舅来我家,我永远是笑脸相迎,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我还特地去给他定做了一根新的手杖。
上好的红木,雕着福寿的纹路,手柄处还镶嵌了一块小小的玉石。
我把手杖交到舅舅手上的时候,他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微微啊,你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
我就说嘛,我女儿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微笑着看着他们,心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盘算。
这根手杖,不仅仅是手杖。
我在手柄的玉石下面,安装了一个微型录音设备。
从那天起,舅舅每一次来我家的谈话,每一次和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吹嘘,每一次对我妈的索取,都变成了我手机里一个个清晰的音频文件。
你姐那套房子,早晚是我的,她不敢不给。
我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比她那个没用的老公强多了。
你姐就是个提款机,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么地理所当然。
我一边听着录音,一边冷静地做着笔记。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
我像一个最冷静的猎人,耐心地等待着,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
只等时机一到,就将他们一网打尽。
5
我的第一步,是去验证王阿姨的话。
我请了几天年假,借口说想回老家看看,散散心。
张明陪我一起。
母亲很高兴,觉得我是回去感怀舅舅的恩情。
她还特地嘱咐我,给老家的亲戚都带些礼物。
我一一照办。
老家还是那个样子,几十年没什么变化。
我找到了几个还健在的老人,都是看着我妈和我舅舅长大的。
我以修家谱为由,向他们打听当年的旧事。
一开始,他们还都含糊其辞。
但在我塞过去几个厚厚的红包,并一再保证只是为了记录历史,不追究任何人之后,他们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了。
他们说的,和王阿姨说的分毫不差。
救我妈的,就是陈建军。
我舅舅刘强,就是个自己摔断腿的倒霉蛋。
一个大爷还告诉我,当年我外公给了陈建军家二十块钱,还威胁他们,如果敢乱说,就让他们在村里待不下去。
陈家老实巴交,拿了钱,吃了这个哑巴亏,没过两年就举家搬走了。
我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
几个老人的亲口录音,还有他们颤颤巍巍写下的书面证明。
离开老家前,我辗转打听到了陈建军家人的下落。
他们搬到了邻省一个偏远的小县城。
陈建军和他妻子都已过世,留下一个女儿,叫陈雪,日子过得很苦。
我记下了地址和联系方式。
这张牌,我要留到最后再打。
回到城里,我开始了第二步计划。
调查舅舅的财务状况。
这很简单。
他嗜赌成性,狐朋狗友一大堆,稍微花点钱,就能从他那些牌友嘴里套出话来。
我这些年给他的钱,少说也有大几十万。
盖房子的钱,娶媳妇的钱,还有每个月的补贴。
这些钱,全被他输在了牌桌上。
他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想要我的房子,就是因为债主逼得紧,再不还钱就要剁他的手了。
原来如此。
所谓的亲情,所谓的恩情,都只是他用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借口。
我把这些证据,包括他欠债的借条复印件,都一一整理好,放进一个专门的文件夹里。
文件夹的名字,我命名为报恩。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是时候引蛇出洞了。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们彻底暴露,并且无法翻身的契机。
6
我找到舅舅,对他说,我想帮他做点小生意。
舅舅,你总不能一直这么闲着。
我表现得非常诚恳。
宝儿也大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我每个月给你的钱也是有限的,不如自己做点事业,以后也能给宝儿留份家业。
舅舅一开始还有些怀疑。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是做农产品批发的,最近正好有个项目,从乡下收购土特产,再卖到城里来,利润很可观。
我帮你打听好了,启动资金大概需要二十万。
我这里可以先帮你出十万,剩下的十万,你可以去贷款。
我循循善诱。
用老家那套房子做抵押就行,那房子本来就是我出钱盖的,写的是你的名字,抵押贷款很容易。
等生意做起来了,几个月就能回本,到时候把贷款一还,房子还是你的,手里还有个赚钱的营生,多好。
舅舅的眼睛亮了。
一个好吃懒做了一辈子的人,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轻松赚大钱的故事。
他被我说动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啊。
没关系,舅舅,有我呢。我拍着胸脯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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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期的渠道和客户,我都帮你联系好,你只需要注册个公司,负责跑跑腿就行。
我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让他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我妈知道后,更是对我赞不绝口。
微微,你真是长大了,知道为你舅舅着想了。
她甚至拿出自己的养老钱,硬塞了五万给我,说是替我分担。
我没有拒绝,收下了。
这笔钱,会成为压垮她的又一根稻草。
在我的帮助下,舅舅很快就注册了一家强盛农产品贸易有限公司。
他用我出钱盖的那栋房子做抵押,从银行贷了十万块钱。
加上我的十万,和他自己东拼西凑的一点,公司就算开张了。
他每天穿着我给他买的新西装,人模狗样地出去谈生意。
实际上,就是拿着公司的钱,继续去挥霍,去赌博。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让他签的每一份文件,走的每一笔账,都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我还贴心地给我妈买了一个新手机。
教她怎么用微信,怎么发朋友圈。
妈,以后舅舅生意做大了,你也可以在朋友圈多分享分享,让亲戚朋友们都看看,也为你和舅舅高兴高兴。
我妈深以为然。
我弟弟就是有本事,自己开公司当老板了!配图是舅舅穿着西装的背影。
弟弟的公司第一笔生意就谈成了,真棒!配图是一张伪造的合同。
做人要感恩,看到弟弟越来越好,姐姐就放心了。配图是她和我舅舅的合影。
她每发一条,我就默默地截图保存。
她以为自己在炫耀亲情。
却不知道,这些都将成为日后呈上法庭的,最讽刺的证物。
她亲手为自己的愚蠢,立下了一座座墓碑。
我看着她朋友圈里那一张张笑脸。
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鱼儿,已经上钩了。
7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开始生病。
我开始失眠,食欲不振,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黑眼圈越来越重,脸色也越来越差。
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我会突然地干呕。
同事们都关心地问我怎么了。
我说,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张明是这个家里,我唯一的同谋。
他负责扮演那个焦急、心疼,又无能为力的丈夫。
他带我去看医生。
当然,医生也是我提前安排好的。
诊断结果是:重度焦虑,伴有神经衰弱和轻度抑郁倾向。
张明拿着诊断书,一脸愁容地去找了我妈。
妈,您看看微微,她都病成这样了。
医生说,她是心病,心结太重了。
我妈看着诊断书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词,也慌了。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还能因为什么张-明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
还不是因为房子的事。
她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舅舅,觉得是自己不孝,才把房子扣着不给。
这份愧疚压在她心里,时间长了,就病了。
张明的话,正中我妈的下怀。
她立刻就信了。
她觉得,这是我良心发现后的正常反应。
她跑到我的房间,握着我的手,语重心长。
微微啊,妈知道你心里苦。
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房子不房子的,都是身外之物,你舅舅也不会真的跟你抢。
你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嘴上这么说,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舅舅知道我病了之后,更加有恃无恐。
他来得更勤了。
打着探病的旗号,实际上是来催债和要钱的。
微微啊,你看你都病成这样了,公司那边好多事我都处理不过来。
最近又有一批货款要结,你能不能再帮舅舅想想办法
他坐在我的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着这些话。
我虚弱地躺在床上,看着他。
舅舅,我……我现在也没什么钱了。
怎么会呢你老公不是在那个大公司当主管吗工资那么高。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妈也在一旁帮腔。
是啊微微,就当是妈借你的,等以后舅舅公司赚钱了,马上就还你。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又给了他五万。
这些钱,是我特地从信用卡里套现出来的。
每一笔,都有记录。
舅舅拿着钱,喜笑颜开地走了。
他以为我病得快死了,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跟他的牌友们吹嘘。
我那个外甥女,就是个傻子。
我随便说几句,她就乖乖把钱给我了。
等她病死了,她那房子,她老公,还不都是我的
这些话,通过我藏在他新西装口袋里的录音笔,一字不差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躺在床上,听着录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啊,我病了。
病到,足以送你们所有人下地狱。
这张网,马上就要收紧了。
8
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我需要一场彻底的献祭。
一个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我已濒临崩溃的,真实的身体损伤。
我开始绝食。
只喝一点点水维持生命。
张明每天看着我,心如刀割,却只能配合我演戏。
三天后,我如愿以偿地因为急性胃炎和严重脱水,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我躺在惨白的病床上,挂着吊瓶,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医生(还是我安排好的那位)拿着病危通知书,表情严肃地对我妈和张明说。
病人长期处于高压和焦虑状态,饮食极度不规律,导致了严重的应激性胃黏膜病变。
现在情况很危险,有胃穿孔的风险。
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妈当场就哭了。
她抓着医生的手,语无伦次。
医生,你救救她,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啊!
舅舅也装模作样地在一旁抹眼泪。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微微也不会病成这样。
他的表演,堪称影帝级别。
病房里,我妈守着我,寸步不离。
她看着我苍白的脸,终于说出了我一直在等的那句话。
微微,你别吓妈妈。
房子,妈不要了,我们给你舅舅想别的办法。
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她,摇了摇头。
不……妈……是我不孝……
是我对不起舅舅……
我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心碎。
舅舅看时机成熟了,走上前来。
他拿出一份文件。
微微,这是舅舅找律师拟的一份委托书。
你看你现在病成这样,公司和家里的事也管不了。
你签个字,授权给你妈,让她暂时帮你处理一下财务上的事。
等你病好了,再还给你。
这样你也能安心养病,不用操心了。
他把笔塞到我手里。
我妈也说:是啊微微,你签了吧,妈帮你管着,等你好了,一分不少都给你。
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心里冷笑。
图穷匕见了。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房子,是我的全部财产。
我费力地抬起手,颤抖着,在委托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妈……舅舅……以后……就都拜托你们了……
说完这句话,我头一歪,晕了过去。
张明立刻冲上来,抱着我大喊医生的名字。
病房里乱成一团。
没有人注意到,张明冲上来的瞬间,他口袋里的手机,正对着那份委托书,和我签字的全过程,开启了录像模式。
这份视频,将是证明他们趁人之危,胁迫我签署文件的,最致命的证据。
我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
一切,都已就绪。
是时候,拉开审判的帷幕了。
盛宴,即将开始。
9
我出院那天,特地在市里最高档的酒店,订了一个大包厢。
我跟家里人说,大病一场,想通了很多事。
一是为了庆祝自己康复出院。
二是为了正式向舅舅道歉,感谢他这么多年的付出。
我邀请了所有能请到的亲戚。
我爸那边的,我妈这边的,还有舅舅的那些生意伙伴和债主。
我还通过一个远房亲戚,辗转联系上了陈雪,那个真正救命恩人的女儿。
我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家人,以娘家远亲的身份来参加宴席。
母亲和舅舅自然是最高兴的。
他们觉得这是我彻底归顺的标志,是他们最终胜利的庆功宴。
舅舅穿着他最贵的那套西装,拄着我送给他的红木手杖,满面红光地坐在主位上。
他像个帝王一样,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我妈坐在他旁边,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
我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今天,请各位亲朋好友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我妈和舅舅相视一笑,以为我要当众宣布把房子过户给舅舅。
在宣布之前,我想请大家先看一段视频。
我按下了遥控器。
包厢里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视频的开头,是我妈的朋友圈截图。
一张张,都是她炫耀自己好弟弟的日常。
亲戚们开始窃窃私语。
刘芬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争气的弟弟。
是啊,听说还开了公司,当大老板了。
我妈的脸上,满是骄傲。
然而,画风一转。
屏幕上开始播放舅舅的录音。
是他在牌桌上,跟那些狐朋狗友的吹嘘。
我那个外甥女,就是个提款机,傻得很!
她那房子,我早晚弄到手!
等她死了,她的一切都是我的!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舅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想站起来,却被身边闻讯而来的债主死死按住。
刘强!你他妈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你不是说你外甥女给你投资了吗钱呢!
场面开始失控。
视频还在继续。
屏幕上出现了几个颤颤巍巍的老人。
是我在老家找到的那些邻居。
他们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地,讲述着三十年前那场落水事件的真相。
救刘芬的,是陈建军。
刘强他自己摔断了腿,跟救人没关系。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陈建军那张黑白的老照片上。
照片下面,是一行字:真正的英雄,不该被遗忘。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射向主位上的舅舅和我妈。
我缓缓走到大屏幕前,拿起了话筒。
现在,我想为大家介绍一位特殊的客人。
我把手伸向了坐在角落里的陈雪。
这位,是陈建军先生的女儿,陈雪女士。
也是我真正的,救命恩人的后代。
全场哗然。
盛宴,才刚刚开始。
10
陈雪站了起来。
她穿着朴素,但眼神清亮。
她看着我妈,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刘阿姨,我爸爸临死前都说,他不后悔救了你。
但他后悔,没能让你们一家知道真相。
他说,他不求报答,只求一个公道。
我妈呆呆地看着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一辈子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舅舅的债主们已经围了上来。
刘强!还钱!
你这个骗子!骗了你姐三十年,还想骗我们!
舅舅的老婆,那个一直享受着我血汗钱的舅妈,也冲了上来。
她一把抓住舅舅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尖叫。
你不是说你是什么救命英雄吗你不是说你外甥女的钱都是该你的吗
原来全都是假的!你这个骗子!我跟你拼了!
两个人撕打在一起,狼狈不堪。
亲戚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那些曾经吹捧他们的人,现在看他们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我妈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声音凄厉。
林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这是要毁了这个家啊!
家我冷笑一声。
从你们合伙欺骗我,把我当成提款机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已经毁了。
我只是把埋在脓疮里的烂肉,挖出来而已。
他是你舅舅!是你唯一的舅舅!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不是。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从今天起,我没有舅舅,也……没有妈妈。
我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
她瘫软下去,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舅舅被债主们打得鼻青脸肿。
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妈,破口大骂。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蠢女人!
是你自己要相信我是英雄的!是你自己把钱塞给我的!
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来弥补你对娘家的亏欠!你就是个自私鬼!
我妈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她用半生去供养,去维护的弟弟。
此刻,却用最恶毒的语言,剖开了她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她尖叫一声,像疯了一样冲上去,抓着舅舅的脸,又打又骂。
曾经相亲相爱,彼此感恩的姐弟,此刻如同仇人一般,在众人面前上演着最丑陋的一幕。
我冷冷地看着。
这就是反噬。
用谎言构筑的大厦,崩塌之时,里面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11
混乱中,酒店的保安和经理赶了过来。
但他们控制不住场面。
舅舅的债主们不肯放过他。
舅妈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要离婚,要分财产。
我妈则像个失心疯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是银行信贷部和资产管理处的工作人员。
领头的人,是我提前联系好的李经理。
他径直走到还在撕打的舅舅面前,递上了一份文件。
刘强先生,我是XX银行的。
由于您经营的‘强盛农产品贸易有限公司’涉嫌骗贷,且您本人无力偿还贷款。
我们现在正式通知您,银行将启动法律程序,对您抵押的房产进行强制拍卖,以偿还您的债务。
什么舅舅停下了动作,一把抢过文件。
当他看到房产强制拍卖几个字时,整个人都傻了。
不可能!我的公司经营得好好的!
刘先生,您公司账户上的资金,在到账后二十四小时内,就全部转移到了几个私人博彩账户上。
李经理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您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正常经营。
舅舅的老婆听到房子要被拍卖,彻底疯了。
房子没了我们住哪刘强你这个天杀的!
她扑上去,一口咬在了舅舅的手臂上。
舅舅吃痛,一把将她推开。
他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我。
是你!是你害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笑了。
我只是帮你一把,让你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而已。
舅舅,做生意,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
我妈也听到了。
她冲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胳膊。
微微,你不能这么做!那是你舅舅唯一的房子啊!
那是我出钱盖的。我平静地回答。
可是……可是……她可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所有的道德制高点,都已经被我亲手摧毁。
她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绑架我。
舅舅看着我妈,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指着我妈,对银行的人大喊。
她也有份!她也给我投资了!她是公司股东!
我妈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李经理看了我妈一眼,点了点头。
是的,刘芬女士,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名下的确有一笔五万元的资金流入了该公司账户。
作为投资人,您也需要对公司的债务,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
舅舅,为了自保,毫不犹豫地,把他唯一的姐姐,也拖下了水。
他亲手斩断了母亲对他最后的一丝幻想。
我看着我妈瘫倒在地,看着舅舅被银行的人带走。
这场互噬的盛宴,真是精彩。
12
我走到我妈面前,蹲下身。
我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银行流水单,扔在她面前。
纸张散落一地。
这是十五年来,我给刘强的每一笔转账记录。
学费,生活费,彩礼,盖房钱,还有每个月的补贴。
一共,一百二十七万。
这还不算我给你,再由你转给他的那些。
妈,你看看清楚。
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恩’,这就是你欠他的‘救命之恩’。
现在,我还清了。
连本带息。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流水单,眼神涣散。
然后,我站起来,走向还在挣扎的舅舅。
他被两个债主架着,动弹不得。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条引以为傲的腿。
舅舅,关于你的腿,我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最后一段录音。
那是我请的一位骨科权威专家,对舅舅当年病历的分析。
从X光片和当时的诊断记录来看,患者的伤情为右腿胫骨单纯性骨折。
经过正确的治疗和复健,是完全可以康复,不留任何后遗症的。
他目前的‘残疾’和‘跛行’,从医学角度上讲,没有任何生理学依据。
很大概率,是心理因素导致的,或者,是伪装的。
录音播放完毕,全场再次陷入死寂。
伪装的。
这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舅舅和我妈的脸上。
他甚至连个真正的残疾人都不是。
他只是一个靠着拙劣演技,骗了我们三十年的小丑。
舅舅的脸,从惨白变成了猪肝色。
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的谎言都被戳破,他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扯了下来。
我看着他,笑了笑。
然后,我拿起他掉在地上的那根红木手杖。
那根我亲手送给他,象征着他荣耀和功劳的手杖。
我双手用力,膝盖一顶。
咔嚓一声。
名贵的红木手杖,应声而断。
就像他那段虚假的英雄历史一样,被我,亲手折断。
我把断成两截的手杖,扔在他脚下。
你的东西,还给你。
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13
宴会不欢而散。
亲戚们看我的眼神,混杂着敬畏、恐惧和一丝不忍。
但没有人敢再上来说一句话。
张明和他父母一直陪在我身边。
公公对我说:微微,做得对。
婆婆拉着我的手:以后,我们就是你唯一的家人。
我看着他们,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我不是孤身一人。
我还有他们。
陈雪一家人最后才走。
她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小姐,谢谢你。
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还我爸爸一个公道。
我扶起她。
这是我该做的。
我把一张银行卡交给她。
这里面,是一百二十七万。
是他们欠你父亲的,迟到了三十年的‘报恩’。
她推辞着不要。
我把卡硬塞到她手里。
这不是施舍,这是正义。
用它,去过你们本该拥有的好生活。
她哭了,哭得泣不成声。
送走所有人后,只剩下瘫在地上的母亲。
她像一个被玩坏的木偶,一动不动。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挽着张明的手,走出了酒店。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锁。
我换了最高级的指纹密码锁,删掉了母亲和舅舅的所有信息。
这个家,是我和张明亲手打造的港湾,我不允许它再被任何人玷污。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异常平静。
舅舅那边,彻底焦头烂额。
房子被银行收走拍卖,还不够还清贷款和赌债。
他老婆跟他离了婚,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那些生意伙伴和债主,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天天追着他跑。
他从一个受人尊敬的英雄舅舅,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试图来找我。
在我家楼下堵我,在公司门口等我。
但我一次都没有见他。
我只是让保安把他赶走。
他开始在亲戚群里卖惨,说我六亲不认,忘恩负义。
但见识过那场盛宴的亲戚们,没人再相信他。
反而有人把他说的话截图发给我。
我看着那些颠倒黑白的言辞,只觉得可笑。
一个骗子,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在用谎言当武器。
可惜,他的武器,对我已经无效了。
14
母亲被舅舅的债主们骚扰得不胜其烦,再加上精神上的巨大打击,她病倒了。
不是装的,是真病了。
她被诊断出重度抑郁症,伴有精神分裂的早期症状。
她开始出现幻觉,嘴里总是念叨着感恩,我弟弟是英雄。
亲戚们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看看她。
我去了。
在医院的走廊里,隔着玻璃窗,我看到了她。
她穿着病号服,头发花白,眼神呆滞地坐在床上。
曾经那个强势、精明、永远用道德绑架我的母亲,变成了一个脆弱而可怜的老人。
我的心,被针扎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我没有进去。
我只是去缴费处,替她付清了所有的医药费,并预存了一大笔钱。
然后,我转身就走。
张明在医院门口等我。
他看到我眼圈泛红,抱了抱我。
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我摇了摇头。
不难受。
我只是在想,如果三十年前,她能有现在的万分之一的清醒,我们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可是,没有如果。
我为她尽了最后的,也是最基本的赡养义务。
用钱。
这是她教我的。
所有感情,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
那么,我们的母女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不会再去看她。
我不想再看到那张脸,听到那个声音,回忆起那些令人窒息的过往。
我的人生,需要向前看。
我换了手机号,拉黑了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亲戚。
我只想和张明,和他的家人,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
我以为,风波会就此平息。
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无耻。
15
舅舅在走投无路之下,竟然一纸诉状,把我告上了法庭。
他告我商业欺诈。
说我用虚假项目,骗取他的信任,导致他公司破产,血本无归。
收到法院传票的那天,我笑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我聘请了市里最好的律师。
我把那根断掉的红木手杖,连同里面所有的录音,一起交给了律师。
还有我妈的朋友圈截图,舅舅公司的流水账单,他欠下的赌债证据,以及我那份在病危时签署的,被全程录像的财产委托书。
证据链完整而清晰。
开庭那天,我见到了舅舅。
他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他依然拄着拐杖,但那条腿,走起路来,却比以前更加跛了。
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我的罪行。
法庭上,他的律师慷慨陈词,把我描绘成一个心机深沉,为了报复而不择手段的恶毒女人。
我全程面无表情。
轮到我的律师时,他没有多说废话。
他只是把那些证据,一样一样地,呈现在法官和陪审团面前。
当舅舅在牌桌上吹嘘我外甥女就是个提款机的录音在法庭上响起时。
当银行流水清晰地显示,他公司的资金全部流向博彩网站时。
当那份胁迫我签署的委托书的录像在大屏幕上播放时。
整个法庭,一片哗然。
舅舅的脸,色如死灰。
他的谎言,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不堪一击。
法官当庭宣判。
驳回原告刘强的全部诉讼请求。
并因其涉嫌骗贷、赌博、以及作伪证,将案件移交公安机关处理。
事情还没完。
我的律师站了起来。
法官大人,我的当事人,林微女士,现在要反诉被告刘强。
诉讼请求是:以欺诈手段侵占他人财物,要求其返还过去十五年间,以‘救命之恩’为由,从我当事人处获取的全部款项,共计一百二十七万元,并赔偿相应的精神损失。
舅舅听到这个数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法庭上一片混乱。
我看着被抬出去的舅舅,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16
母亲在精神病院里,情况时好时坏。
好的时候,她会拉着护士的手,问我为什么不去看她。
坏的时候,她会抱着枕头,叫着舅舅的名字,说他是英雄。
我定期往她的账户里打钱,确保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但我一次都没有再出现过。
有一次,护士长给我打电话。
她说,我母亲清醒的时候,求她给我带句话。
她说:微微,妈妈知道错了。
我拿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就挂了电话。
一句知道错了,能换回我被掠夺的童年吗
能弥补我这么多年承受的委屈和压榨吗
不能。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愈合。
我能做的,就是远离伤害的源头。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人生。
我和张明用卖掉另一套投资房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我们都很热爱这份工作。
生活虽然忙碌,但很充实。
公公婆婆时常会过来帮我们做做饭,带点汤。
他们从不问我关于我娘家的任何事。
他们只是用最朴素的行动,告诉我,我值得被爱。
我渐渐地,开始能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开始相信,生活可以是温暖而平静的。
我以为,那些不堪的人和事,已经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17
我错了。
寄生虫是不会轻易放弃宿主的。
舅舅因为骗贷和赌博,被判了三年。
但他那个儿子,刘宝,长大了。
他今年十五岁,辍学了,在社会上鬼混。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工作室地址。
有一天,他带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冲了进来。
他一脚踹翻了我们的样品架。
林微!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女人!
你害我爸坐牢!害我妈跑了!害我没家了!
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给我钱!
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一样的无赖,一样的理直气壮。
工作室的员工都吓坏了。
张明把我护在身后,报了警。
刘宝看我们报警,更加嚣张。
报警好啊!让警察来看看,你这个外甥女是怎么逼死自己舅舅的!
他开始砸东西,电脑,打印机,客户的模型,被他砸得稀巴烂。
我看着这一片狼藉,出奇地冷静。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害怕。
我只是觉得,可悲。
上一代的悲剧,正在下一代身上,完美地复制。
警察很快就来了。
刘宝因为寻衅滋事和故意毁坏财物,被带走了。
因为他未成年,只是被拘留了几天,赔了钱就放了出来。
那笔赔偿款,还是我某个心软的远房亲戚垫付的。
出来后,刘宝没有罢休。
他开始在网上造谣。
他注册了很多小号,在本地的论坛和贴吧里发帖子。
标题都是《惊天奇闻!恶毒外甥女为夺家产,逼疯亲妈,送舅入狱!》
内容添油加醋,把我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一时间,我的名字,我的工作室,都成了本地网络上的名人。
有人打电话来工作室辱骂。
有人在我们的业务主页下面留恶毒的评论。
工作室的生意,一落千丈。
张明气得要去跟他们拼命。
我拉住了他。
跟疯狗对咬,只会惹一身骚。
我有更好的办法。
我没有去网上辩解。
我只是把当年那场鸿门宴的完整录像,以及法院的判决书,发给了本地最大的一家媒体。
并附上了一句话:
我不要道歉,我只要公道。
18
媒体的报道,像一颗重磅炸弹,引爆了整个城市的舆论。
真相,以一种最清晰,最无可辩驳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舆论瞬间反转。
之前骂我的人,开始在网上向我道歉。
刘宝和那些帮他造谣的账号,被网友们人肉了出来。
他们的个人信息,家庭住址,全都被挂在了网上。
他们成了新的过街老鼠。
刘宝承受不住压力,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没有去追究。
对他来说,这种身败名裂的逃亡,比任何惩罚都更痛苦。
这件事后,我把一部分钱,匿名捐赠给了陈雪。
后来我听说,她用那笔钱,在老家县城开了一家小超市,生意很好。
她还资助了几个和她一样家境贫困的孩子上学。
她说,她想把这份迟来的善意,传递下去。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工作室里画图。
窗外的阳光很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我突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不仅仅是报了仇。
我更是,拨乱反正。
我让英雄得到了应有的尊严。
让骗子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让一个被谎言扭曲了三十年的人生,回到了它本该在的轨道上。
这比任何个人的恩怨,都更有意义。
19
三年后,舅舅出狱了。
他来找过我一次。
那天我正好在家。
门铃响了,我从猫眼里看出去。
是他。
他比三年前更老了,背也驼了,头发几乎全白了。
岁月和牢狱生活,彻底磨平了他身上的戾气。
他不再拄着那根象征性的拐杖。
但他走路的样子,是真的跛了。
也许是常年伪装形成的肌肉记忆,也许是这几年的劳改生活,真的伤了他的腿。
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按铃,也没有敲门。
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我没有开门。
我们隔着一扇门,对峙了很久。
最后,他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我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债,已经还清了。
发完,我删除了他的号码。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后来听亲戚说,他在一个工地上当小工,每天累死累活,赚点微薄的薪水。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身一人。
这大概就是他最终的结局。
20
又过了一年。
工作室的生意走上了正轨,我和张明的感情也愈发深厚。
我们计划着,明年就要一个孩子。
生活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一天下午,我接到了精神病院的电话。
护士长告诉我,我母亲走了。
今天早上,护士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凉了。
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痛苦。
护士长顿了顿,说:她手里,一直攥着一张照片。
是你小时候的照片。
她最后的遗言,是叫了你舅舅的名字。
我拿着电话,很久没有说话。
最后,我说:知道了,后事麻烦你们处理,费用从账户里扣。
挂了电话,我继续低头画我的设计图。
没有眼泪,没有悲伤。
心中一片平静。
对我来说,她早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晚上,看地方新闻。
一则社会新闻的画面一闪而过。
一个流浪汉因为偷窃便利店的面包被抓。
镜头里的那张脸,依稀是舅舅的模样,但更加苍老和麻木。
我关掉了电视。
我和张明坐在沙发上,他把我揽在怀里。
我靠着他,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妈妈那个联系人。
我按下了删除键。
确认。
屏幕上跳出联系人已删除的提示。
我的人生,终于,彻底干净了。
车库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纸箱。
里面是那根断成两截的红木手杖。
我没有扔掉它。
它是我这场战争的勋章,也是我人生的警钟。
它提醒我,永远不要被所谓的亲情和道德绑架。
永远,要做自己人生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