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童年的记忆,总是带着老城区特有的烟火气和阳光晒在石板路上的味道。六岁那年,我家刚搬到梧桐巷,巷子深处住着个扎着羊角辫、眼睛像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女孩,叫苏念。
第一次交锋,是在巷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我正宝贝地舔着一颗妈妈奖励的、透心凉的薄荷糖,清凉的气息直冲脑门,舒服得眯起了眼。苏念像只小鹿般蹦跳着出现,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我手里那抹莹绿。
喂！她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小霸道,直接冲到我面前,摊开小小的手掌。掌心躺着几颗灰扑扑、毫无光泽的玻璃弹珠,一看就是玩腻了的。这个跟你换！她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薄荷糖。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糖,警惕地后退一步：不换！我的糖好吃！那玻璃珠,一看就不值。
苏念小嘴一撇,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可是……我的糖都吃完了,嘴巴好苦哦。她甚至夸张地舔了舔嘴唇,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你的糖看起来好甜好凉快……我用我最喜欢的弹珠跟你换,好不好嘛那声音软糯糯的,带着祈求。
我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再看看手里还剩大半的薄荷糖,心里那点坚持莫名其妙就松动了。鬼使神差地,我把糖递了过去。她立刻像抢到什么宝贝似的,一把抓过,飞快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发出唔的一声,仿佛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珍馐。同时,她把那几颗灰扑扑的玻璃弹珠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空着的手心。
成交！她含糊不清地说着,转身就跑开了,羊角辫在阳光下一甩一甩,留下我一个人攥着几颗破弹珠在风中凌乱。舌尖还残留着薄荷的清凉,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被忽悠了的感觉这就是苏念式交换的初体验,带着点不讲理,又有点让人无法抗拒的狡黠。
2
时光在梧桐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的轮回中悄然溜走。苏念长高了,羊角辫变成了利落的马尾,不变的,是她眼睛里那份灵动和交换的执着。
初中时,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终于买到了最新款的MP3和一副音质绝佳的耳机。放学路上,我迫不及待地戴上耳机,沉浸在属于自己的音乐世界里。苏念不知何时跟了上来,像只好奇的小猫,伸手就摘掉了我一只耳机,塞进自己耳朵里。
哇！这歌好听！音质真好！她眼睛瞬间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然后,她极其自然地摘下另一只耳机,把自己那副缠着胶布、音质嘈杂的老旧耳机塞到我手里,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喏,我的借你听！换你的新耳机试试！没等我抗议,她已经把我的新耳机戴上,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面,嘴里还跟着不成调的旋律哼唱着。
我捏着那副破耳机,线都快断了,听筒里还传来滋滋的电流声。看着前面那个沉浸在新耳机美妙音质里、背影都透着快乐的女孩,我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把那副破耳机塞进耳朵。滋滋的噪音里,隐约还能听到她跑调的歌声,心里的那点不满,竟也像被风吹散了。算了,听着她跑调的快乐,好像也不错
高中晚自习的教室,灯火通明,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我正为一道复杂的物理题绞尽脑汁,草稿纸画满了凌乱的公式。苏念轻轻戳了戳我的胳膊,推过来一本摊开的、字迹娟秀工整的数学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是她整理的解题思路和易错点。同时,她不由分说地抽走了我面前那张涂鸦般的草稿纸。
喏,我的笔记借你,她压低声音,狡黠地眨眨眼,指了指我那张草稿纸,换你的‘灵感’参考一下。她当然知道我那张纸上除了涂鸦啥也没有,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的强买强卖。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带着点快夸我的小得意,再看看那本字迹清秀、条理清晰的笔记,我哑然失笑。行吧,这亏,我吃了。我接过她的笔记,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阳光晒过书本的清香飘入鼻端。那晚的物理题,似乎也没那么难解了。
3
高考像一道分水岭,将我们推向不同的城市地图。北方的干燥与南方的湿润,隔着几千公里的电波。
江屿！江湖救急！视频通话里,苏念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头发乱得像鸟窝,背景是堆成小山的专业书,我的设计稿甲方爸爸又打回来了！第五次了！他说色彩太跳脱……呜呜呜,我感觉我的艺术生涯要夭折了！你审美那么好,快帮我看看！她把摄像头对准电脑屏幕,满屏是色彩斑斓却略显凌乱的图案。
就换你周末补觉的时间！我知道你最缺觉了！她凑近镜头,双手合十,做出可怜巴巴的祈求状,眼睛里却闪烁着熟悉的、小狐狸般的光芒。
我看着屏幕里她憔悴又充满期待的脸,再看看窗外沉沉的黑夜,以及桌面上那份我熬了两个通宵才完成的、明天要交的程序报告。周末那场渴望已久的、能睡到自然醒的懒觉……算了。
……发过来吧。我听见自己带着困倦的、无奈却纵容的声音。
耶！江屿万岁！屏幕那端,阴霾瞬间扫空,她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灿烂得能点亮整个黑夜。补觉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的、充满活力的脸庞,那些疲惫似乎也减轻了许多。还有什么比守护她眼里的光更重要的呢
岁月流转,终于将我们带回同一个坐标。婚礼在初秋的湖畔举行,天空澄澈如洗,湖水倒映着金色的梧桐。宾客们的掌声和祝福如同温暖的潮水。我牵着苏念的手,她的手心有些微汗,却异常坚定。司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流淌。
交换戒指的刹那,她忽然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带着她身上清甜的果香,拂过我的耳廓。那压低了的、带着笑意和不容置疑的嗓音,轻轻敲击着我的鼓膜：
喂,江屿,她顿了顿,我能感觉到她指尖在我掌心微微用力,这次,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用我的下辈子,跟你换你的这辈子！
说完,她飞快地退开一点,仰头看我。细碎的阳光跳跃在她精心修饰的眉眼间,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那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还有一丝狡黠,仿佛在说看,我又‘换’到了。
台下的笑声和掌声更热烈了。只有我明白,这不是煽情的誓言,是她苏念式的、终极版的、豪赌一生的置换协议。一股暖流从心底炸开,瞬间涌遍四肢百骸,眼眶竟有些发热。我望着她,笑容无法抑制地绽放,用力回握住她的手。
好,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无比清晰,成交。
用我的今生,换你的来世。
这协议,我签得心甘情愿。
4
婚后的日子,像精心烘焙的蛋糕,裹着甜蜜的糖霜。我们在城市的一隅筑起了小巢。苏念把家布置得温馨而充满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她的抽象画,窗台上摆着生机勃勃的多肉植物,空气里弥漫着她喜欢的柑橘香薰的味道。
她那个交换的小习惯,在柴米油盐中进化成了更生活化的情趣。
江屿！我的颜料用完了！快帮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两支钛白和柠檬黄！她窝在画架前,头也不回地喊,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换我今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保证比上次好吃！
我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专注的背影：上次你说换,结果差点把厨房点着了。
哎呀,意外意外！这次肯定行！她回头,脸上还沾着一点蓝色的颜料,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快去快去！灵感不等人！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认命地起身。排骨好不好吃另说,她的笑容,确实值得跑这一趟。
生活就在这些甜蜜的不平等条约中安稳前行。她抱怨甲方难缠,我陪她吐槽到深夜,换她周末陪我打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我偶尔沉迷代码忘了时间,她会端来一杯温牛奶,换我半小时的按摩服务；她看中一条漂亮但价格离谱的丝巾,我会在纪念日时偷偷买下,换她一个惊喜的吻和红了眼眶的感动……
我以为,这糖霜会一直甜蜜地包裹着我们,直到岁月将我们染白。
直到那个看似平常的周一早晨。
连续加了几天班,我有些疲惫。苏念像往常一样,把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推到我面前。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又熬夜了她皱着眉,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指尖微凉。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挤出一个笑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没能驱散那股莫名的、沉甸甸的疲惫感。
起身准备去上班,弯腰想拎起沙发上的电脑包。就在直起身的瞬间——
眼前猛地一黑！
不是眩晕,而是视野瞬间被浓稠的、化不开的墨色吞噬！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从胸腔深处猛烈地炸开！像是有一颗炸弹在心脏位置引爆！我甚至来不及发出一丝声音,身体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前栽倒。
最后坠入黑暗前,感知到的,是苏念撕心裂肺的尖叫：江屿——！！！
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我最后的意识。
5
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虚空中漂浮。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沉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身体仿佛不存在了,只剩下一点残存的知觉,被巨大的痛苦包裹着。
偶尔,像沉船残骸被暗流卷起,能捕捉到一些遥远而扭曲的碎片：
单调、尖锐、令人心慌的仪器蜂鸣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突兀的存在。
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固执地钻进意识的缝隙。
模糊晃动的白色人影,带着一种非人的匆忙和紧张。
还有……她的声音。是苏念！
医生！求求你！他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了！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像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他早上还好好的！他只是有点累！怎么会这样！
……苏女士……请冷静……江先生的情况……非常危急……急性心源性休克……心肌大面积坏死……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
坏死！
苏念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不可能！他身体那么好！他每年体检都正常！……换……对！换我的！医生！用我的！把我的心脏换给他！把我的给他！求求你们！用我的心脏换他的命！把我的给他啊——！
那哭喊声,像濒死的天鹅发出的哀鸣,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钉进我沉沦的意识深处。
苏女士！请你冷静！这不符合……
我签！我什么都签！把我的心脏给他！求求你们！把我的给他！换他活下来！换他活下来……
她的声音被剧烈的抽泣打断,只剩下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一声声,砸在我麻木的灵魂上。
后面的话,再次被汹涌的黑暗彻底吞没。只有她那句泣血的哀求——把我的心脏换给他！换他活下来！——像一道永不磨灭的烙印,反复灼烧着我意识的最深处。
不知在冰冷死寂的深渊里挣扎了多久,仿佛跨越了亿万光年。一丝微弱的光感,极其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黑暗。
沉重。眼皮像被焊死,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全身力气。身体像灌满了水泥,沉重得无法感知。唯有胸腔深处,传来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一种持续的、沉闷的钝痛,伴随着一种……强健有力的搏动但这搏动,如此陌生,如此有力,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蓬勃生机。
视野花了漫长的时间才勉强聚焦。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墙壁,惨白的被单。浓重的消毒水味。冰冷的点滴管蜿蜒进手背的血管。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迟钝地撞击着混沌的脑海。目光艰难地移动,落在床头柜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信纸。
而是一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
袋子里面,装着几颗灰扑扑的、毫无光泽的玻璃弹珠。正是六岁那年,在老槐树下,苏念换走我薄荷糖时,塞给我的那几颗。
袋子下面,压着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便签纸。纸是淡黄色的,像秋日梧桐叶的颜色。
轰——！
胸腔里那颗陌生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然后又被猛地释放！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劲到令我窒息的力度,沉重地、狂暴地搏动起来！咚！咚！咚！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肋骨上！一股冰冷彻骨的恐惧,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绝望,瞬间攫住了我的灵魂！
不……不会的……
我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指尖冰凉麻木。我几乎用尽残存的所有生命力,才勉强抬起沉重的手臂,伸向那个小小的密封袋和那张便签纸。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和粗糙的纸面。
展开便签。动作缓慢得像一个世纪。
纸上是她熟悉的、带着点艺术体飞扬的字迹,只是此刻,笔画有些虚浮和潦草,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只有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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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
这次,我用我的心,换你履行协议（下辈子记得还我）。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干净,利落,带着她特有的、小狡猾的强调。就像她每一次交易后的得意宣言。
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粉碎成齑粉。
所有的声音——仪器的滴答、窗外的风声、自己的呼吸——瞬间被抽离。绝对的死寂。只有胸腔里,那颗不属于我的、强健得近乎蛮横的心脏搏动声,一下,又一下,如同丧钟,沉重地、不容置疑地敲打在我空荡荡的躯壳上,敲打在我一片死寂的灵魂上。
咚…咚…咚…
每一次跳动,都狠狠砸在苏念这个名字上。
那个透明的、装着灰扑扑玻璃弹珠的密封袋,从我完全僵硬的手中滑落,掉在纯白的被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那几颗廉价的、毫无价值的弹珠,在刺目的白色背景中,折射着冰冷的光,像她永远定格在六岁的、狡黠的笑容。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无声地汹涌滑落,砸在便签纸上,洇开了那行绝望的字迹。
6
出院后的家,像一个巨大的、寂静的坟墓。阳光依旧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墙上她的画色彩依旧鲜艳,窗台的多肉依旧青翠,柑橘香薰的味道却早已消散殆尽。
巨大的空洞感吞噬着我。我像个游魂,在曾经充满她欢声笑语的空间里飘荡。胸口那颗心,在死寂中沉重地跳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我那场血腥的置换。
咚…咚…咚…
它不再是背景音,是我世界里唯一的、震耳欲聋的噪音。
直到那天深夜,我被一阵剧烈的心悸惊醒。那颗心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像一只被困的野兽在疯狂撞击牢笼。伴随着心跳的,是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焦躁感,一种……指引
我茫然地坐起身,在黑暗中摸索。那股焦躁感牵引着我,鬼使神差地走向她的画室。
画室的窗帘拉着,一片昏暗。只有月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画架上,蒙着一块白布。
心跳得更急了,咚咚咚咚！像是在催促。
我颤抖着手,揭开了那块白布。
月光下,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呈现在眼前。
画布上,是一片浩瀚的、由无数色彩斑斓的糖果组成的宇宙星河。巨大的棒棒糖是恒星,棉花糖是星云,巧克力豆是行星。在星河的中心,漂浮着一颗小小的、由雪白糖霜包裹的星球。星球上,有两个小小的、手牵手的背影,并肩坐着,仰望着这片甜蜜的宇宙。画风充满了苏念特有的童趣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画的右下角,用她惯用的彩色颜料,写着几个飞扬的小字：《糖霜星球协议》。
就在我看到这幅画的瞬间——
胸腔里那颗狂躁的心,奇迹般地、缓缓地平静了下来。搏动变得异常温柔、异常坚定。咚…咚…咚…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了我惊涛骇浪般的悲伤。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和酸楚,从心脏的位置弥漫开来,瞬间包裹了我冰冷的四肢百骸。
我明白了。
协议……她画的,是我们的协议。那个她用下辈子换我这辈子的、甜蜜又荒谬的契约。而这幅未完成的画,就是她留下的……关于下辈子的蓝图
泪水无声滑落。我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画布上那两个小小的背影,触摸着那片绚丽的糖霜星河。
苏念……
我哽咽着,对着画布,也对着胸腔里那颗温柔跳动的心,这就是……你的‘下辈子’吗
咚…咚…咚…心跳回应着,带着一种确认的温柔和期待。
好……
我把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画布上,感受着心口传来的暖意,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我答应你。这辈子,我会好好活着。然后,下辈子……我去找你。我们去你的糖霜星球……我请你吃……全宇宙最好吃的薄荷糖……
胸腔里的心跳,骤然变得无比欢快,无比有力！咚！咚！咚！咚！咚！像一串清脆的笑声,带着得逞的狡黠和无尽的喜悦,隔着血肉,清晰地传递到我的灵魂深处。
窗外,月色如水。
画室里,我站在那幅未完成的《糖霜星球协议》前,掌心紧紧贴着左胸口。
咚…咚…咚…
那是她留下的心跳。
是她用生命签署的、永恒的契约。
也是她为我指引的、通往下辈子的甜蜜航图。
这一次的交换,筹码是生命,赌注是永恒。
而我知道,她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