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椰子2025 > 第3章
“什么阿婆,我的名字从来就只有一个——范香芝”
“那狗死了就死了,以后多的是...”
林薇猛地一醒。
那句冰冷刺骨的“死了就死了”和“以后多的是”,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林薇的心底,瞬间冻结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这绝不是一个正常民宿主人该有的态度,更不是一个活人对生命该有的漠然!椰子萎靡的状态、昨夜那指向空无一物之处的狂吠、香婆浑浊眼神中深藏的阴冷…所有零碎的恐惧碎片,此刻被这句残忍的话语强行粘合,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急促的呼吸带着颤音,脸色煞白如纸。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冰凉在蔓延。
“陈宇…”她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我们必须走!现在!立刻!”她几乎是扑到床边,手忙脚乱地去拖行李箱,“这里…阿婆,不,香婆她…她看椰子的眼神,像看…看…”
“看猎物。”陈宇沉声接道,脸色铁青。香婆那轻描淡写的残忍彻底粉碎了他试图用“误会”或“孤僻”来解释的念头。他迅速拿出手机,再次确认——屏幕左上角,那个代表信号的叉号依旧刺眼醒目,冰冷地宣告着他们与外界的隔绝。“没信号,还是没信号!”他烦躁地低吼,用力拍了下手机壳,仿佛这样就能拍出信号来。
“去镇上!岛上肯定有地方能联系外面!”林薇急切地说,一边胡乱地将散落的衣物塞进行李箱,“我们去找别的岛民求助,或者直接去码头等船!香婆说船停航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陈宇看着妻子濒临崩溃的焦虑和地板上依旧萎靡、对危险似乎毫无所觉的椰子,一股强烈的责任感压过了心头的寒意。他用力点头:“好!收拾东西,我们马上走!带上椰子,一刻也别耽搁!”
逃离的决心像一针强心剂,暂时驱散了笼罩心头的恐惧阴云。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本就不多的行李。椰子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紧绷的情绪和逃离的意图,挣扎着从地板上站起来,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眼神也带着疲惫的茫然,但至少愿意跟着他们移动了。这微弱的变化让林薇心头一酸,更加坚定了离开的决心。
提着行李箱,牵着椰子,两人脚步匆匆地走下那令人牙酸的楼梯。一楼厅堂空无一人,厨房的布帘低垂着,里面没有任何声响,仿佛香婆从未出现过。那股混合的腐朽霉味和甜腥气依旧顽固地盘踞在空气中。他们不敢停留,几乎是屏着呼吸,快速穿过昏暗的厅堂,拉开那扇沉重的原木大门。
上午的阳光比房间里看到的要强烈一些,但依旧被厚厚的云层过滤得苍白无力,缺乏应有的暖意。空气潮湿而闷热,带着海盐的咸腥和岛上植物特有的浓郁气息。小小的院子里,那些挂在屋檐下的怪异“椰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旋转,鲜艳刺目的颜色在灰白天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和不祥。椰子瞥见它们,喉咙里又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呜,本能地往林薇腿边缩了缩。
林薇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东西,拉着陈宇和椰子,快步走出“椰香居”的院门,踏上了昨天来时那条狭窄的石板路。小路蜿蜒向下,两旁是茂密得几乎不透风的热带植物,巨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形成天然的绿色隧道,将大部分光线都挡在外面。脚下的石板湿滑,布满青苔,踩上去需要格外小心。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他们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椰子偶尔的喘息声,以及远处海浪永不停歇的低沉轰鸣。
“这岛…也太安静了。”陈宇压低声音,警惕地打量着四周。除了植物,看不到任何活物,连虫鸣声都比昨夜稀疏了许多,只剩下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昨天在码头还能看到几个渔民,可现在,整条小路,乃至目之所及,都空无一人。那些低矮的、看起来像是岛民居住的石屋或木屋,大多门窗紧闭,有些甚至破败不堪,像是废弃已久。
“有人吗?”林薇试着朝一栋看起来稍新些的石屋喊道,声音在寂静的林间小路上显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回音。没有回应。她又提高声音喊了几次,回答她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椰子不安的喘息。
“好像…没人?”陈宇皱眉,心中的不安感再次升腾。这过分的寂静,比喧嚣更让人毛骨悚然。他们继续往前走,试图寻找昨天在码头见过的那个老渔民,或者任何能提供帮助的人。
走到一个岔路口时,椰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它不再萎靡,而是猛地抬起头,颈后的毛发微微炸起,耳朵像雷达般警惕地竖起,转向右边那条通往一片茂密椰林的小径。它的喉咙里滚动着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身体微微前倾,做出戒备的姿态。
“椰子?怎么了?”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顺着椰子的目光望去,那条小径被浓密的树荫笼罩,光线昏暗,深处一片模糊,仿佛通往未知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极力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椰林深处飘了出来!声音极其微弱,带着一种深切的恐惧和无助,在死寂的环境中却清晰得刺耳!
林薇和陈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这岛上还有别人?而且听起来像是遇到了麻烦?
“过去看看?”陈宇用眼神询问林薇。虽然恐惧,但想到可能遇到其他被困或需要帮助的人,也许能结伴想办法离开,林薇还是点了点头。她握紧了椰子的牵引绳,陈宇则警惕地走在前面。
他们小心翼翼地踏入椰林小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热,混合着腐烂树叶和泥土的气息。高大的椰子树笔直耸立,巨大的羽状叶片在头顶交织,几乎遮蔽了天空。脚下的土地松软泥泞。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似乎就在前方不远处。
椰子显得异常紧张,它不再低吼,而是紧紧贴着林薇,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鼻子急促地嗅着空气,仿佛在分辨着危险的气息。
绕过几棵粗壮的椰子树干,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在一棵特别巨大的椰子树下,背对着他们,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昨天在码头警告过林薇的那个老渔民!他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褂子,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的哭声正是从他那里传来。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破旧的陶盆,盆里空空如也。他枯瘦的手正徒劳地在地上扒拉着什么,动作充满了绝望。
“老人家?”林薇试探着轻声呼唤。
老渔民的身体猛地一僵,哭声戛然而止。他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脸上还挂着浑浊的泪痕,但那双深陷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极度的惊恐!他看清是林薇和陈宇后,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恐惧,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们,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老人家,您别怕,我们是昨天…”陈宇试图解释。
“走!快走!”老渔民猛地打断他,声音嘶哑尖利,充满了绝望的紧迫感。他踉跄着站起来,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摇晃,眼神却死死地盯着林薇,仿佛要将某种讯息刻进她的脑海。“离开这里!带着你们的狗…快跑!别回头!”他语速极快,带着浓重的口音和哭腔。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船什么时候开?”林薇急切地问,抓住这可能是唯一的信息来源。
老渔民却像是没听见她的问题,目光惊恐地扫过林薇身后的方向(那里只有茂密的椰林),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逼近。他浑身筛糠般抖起来:“她…她看着呢!一直都在看着!快走!锁好你们的门!看好你们的狗!别…别吃她给的肉!那肉…那肉…”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最后几个字:“…不是海里的东西!”
说完,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到一样,猛地一缩脖子,再也不敢看林薇和陈宇,也顾不上地上的陶盆,佝偻着背,用一种近乎逃跑的、跌跌撞撞的姿态,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椰林更深处,瞬间消失在浓密的树影和昏暗的光线中,只留下那句充满恐惧的警告在潮湿的空气里回荡。
“锁好门!看好狗!别吃她给的肉!那肉…不是海里的东西!”
林薇和陈宇僵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老渔民那惊恐欲绝的表情和嘶哑的警告,比任何明确的描述都更具冲击力!尤其是最后那句——“不是海里的东西!”
这几乎直接印证了林薇心中那个最可怕的猜想!
椰子对着老渔民消失的方向,发出了几声短促而疑惑的低呜,然后又恢复了那种蔫蔫的状态,似乎刚才的紧张耗尽了它不多的力气。
“他说的…是真的…”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发抖。昨晚的肉羹…香婆给椰子准备的“药膳”…那股奇特的、令人作呕的腥气…所有线索都指向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陈宇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用力握住林薇冰冷的手:“走!回民宿!锁好门!在想到办法离开之前,哪里都不去,什么也不吃她给的东西!”
老渔民的警告像警钟在耳边轰鸣。这座岛,这个“椰香居”,还有那个叫香婆的老太婆,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危险和诡异!当务之急是自保!
回到“椰香居”,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仿佛隔绝了外面那个充满未知恐惧的世界,却又将他们锁进了一个已知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牢笼。厅堂里依旧昏暗死寂,香婆不知去向。两人不敢停留,立刻带着椰子回到二楼房间,反锁了房门。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老渔民那张惊恐绝望的脸和嘶哑的警告,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椰子回到房间角落,又恹恹地趴了下去,仿佛刚才短暂的紧张耗尽了它最后的精力。
“锁好门…看好狗…别吃她给的肉…”林薇喃喃重复着,目光落在角落里椰子无精打采的身影上,心痛如绞。她环顾着这个压抑的房间,一股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来打破这被动等死局面的冲动涌了上来。香婆的秘密一定藏在这栋房子里!也许…能找到离开的线索?或者…证明他们猜想的证据?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房间天花板角落——那里有一个方形的、被木板封死的入口,是通往阁楼的。昨天她就注意到了,只是没在意。此刻,这个黑黢黢的入口,在昏暗光线下,却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充满了未知的诱惑。
“陈宇…那个阁楼…”林薇指了指上方。
陈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但想到目前的绝境,眼神也坚定了下来。“我去看看。你看着椰子。”他搬过房间里那张唯一的小木桌,又叠上那把看起来最结实的椅子,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刚好能够到阁楼的封板。
封板是用几块旧木板钉死的,钉子已经锈迹斑斑。陈宇拿出随身携带的多功能瑞士军刀,费力地撬动着边缘。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每一次撬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林薇紧张地屏住呼吸,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安抚着被声响惊动、略显不安的椰子。
“嘎啦——”一声闷响,一块木板终于被撬开了一个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更加陈旧的灰尘和霉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着陈年草药),如同尘封多年的坟墓被打开,猛地从缝隙中涌了出来!呛得陈宇和林薇一阵咳嗽。
陈宇用力将缝隙扩大,直到能容纳一个人钻进去。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惨白的光柱刺破了阁楼入口的黑暗。
“我上去看看,你小心点。”陈宇叮嘱了一句,深吸一口气(尽管那气味令人作呕),双手撑住边缘,用力爬了上去。
阁楼里极其低矮,人几乎无法站直。手电光柱扫过,空气中弥漫着浓密的尘埃,像细小的雪花在光柱中飞舞。视线所及,堆满了各种杂物:破旧的渔网、生锈的铁桶、散落的木料、还有一些看不清形状、蒙着厚厚灰尘的布包。蜘蛛网像破败的旗帜,在角落里和杂物之间纵横交错。
陈宇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挪动着,手电光仔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大部分东西看起来都只是普通的废弃物。就在他有些失望,准备放弃时,光柱扫到了阁楼最深处一个倾斜的角落里。
那里,似乎有一个深色的、被几块破帆布半掩着的箱子。
他心中一凛,拨开厚重的蛛网,踩着吱呀作响的地板挪过去。拂开破帆布上的灰尘,露出一个不大的、深褐色的旧木箱。箱子没有上锁,只是搭扣锈蚀得厉害。陈宇用刀撬开搭扣,屏住呼吸,掀开了箱盖。
一股更浓郁的、难以形容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几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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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捆用麻绳扎紧的、颜色发黄发脆的干枯草药,散发着刺鼻的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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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块形状不规则、刻着扭曲奇怪符号的深色木牌或骨片,触手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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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下面,压着一本用厚厚油布包裹着的、极其破旧的线装册子。
陈宇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册子,拂去油布上的灰尘。油布已经老化发脆,一碰就裂开了。露出里面的册子——纸张是粗糙发黄的手工纸,边角磨损卷曲,装订的线也几乎朽断。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用暗红色颜料(看起来像是干涸的血迹)绘制的、扭曲而令人不安的图案和符号。
他翻开册子。里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墨迹深黑,但笔迹极其潦草、扭曲,仿佛书写者在巨大的恐惧或癫狂中完成。许多地方被污渍(像是水渍或…其他可疑的深色痕迹)晕染,难以辨认。陈宇耐着性子,借助手机电筒的微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
“…不可食…污秽之牲…违者…灵台蒙尘…”
“…骨为器…魂为引…通幽冥之桥…”
“…需净器…灵犀通透…不染荤腥…尤忌犬牲…”
“…以牲首为信…承其怨念…结因果…”
“…月盈…潮汐之力盛…夺舍…逆天改命之机…”
“…祭品…忠犬最佳…灵性纯粹…其恐惧…其怨恨…其生命力…皆为薪柴…”
“…若遇净器…得信物…月圆之夜…以犬祭…魂移…”
断断续续、语焉不详、充满了诡异术语和令人毛骨悚然暗示的文字,像冰冷的毒蛇,顺着陈宇的眼睛钻入他的大脑!尽管许多细节模糊不清,但核心意思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这本手札,记录着一种古老而邪恶的仪式!需要寻找一个“纯净的容器”(年轻、有灵性、尤其不能吃某种禁忌的肉食——狗肉!),通过某种由“牲首”制成的“信物”建立联系,然后在特定的时机(月圆之夜),以一只忠诚的狗作为祭品,利用祭品的恐惧、怨恨和生命力作为燃料,进行…灵魂转移(夺舍)!
“净器”…“不染荤腥…尤忌犬牲”…林薇没有吃那肉羹!她甚至本能地抗拒那气味!
“信物”…牲首制成的信物…屋檐下那些怪异的“椰子”…香婆极力推销的“纪念品”!
“祭品”…忠犬最佳…椰子!它正是最忠诚、最通人性的伙伴!
“月圆之夜”…陈宇猛地想起,昨晚…似乎就是月圆之夜的前夕!椰子那指向空处的狂吠…难道…它真的看到了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度恐惧和荒谬绝伦的寒意瞬间席卷了陈宇的全身!他拿着手札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终于明白香婆看林薇和椰子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了!那不是普通的冷漠或残忍,那是…猎人看待珍贵猎物的眼神!林薇就是她选中的“容器”!椰子就是她准备好的“祭品”!那些挂在屋檐下的“椰子”,就是等待“有缘人”购买的、由流浪狗头骨制成的邪恶“信物”!
“陈宇?你发现什么了?”林薇在下面焦急地小声询问,阁楼里长久的沉默和丈夫粗重的喘息声让她心惊肉跳。
陈宇猛地回过神,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握不住那本沉重的手札。他必须立刻下去!他手忙脚乱地将册子塞回油布(尽管已经破损),连同箱子里那几块刻着邪异符号的木牌骨片一起,胡乱地塞进自己外套的内袋里。然后迅速爬下阁楼,脸色惨白如鬼,额头上全是冷汗。
“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林薇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猛地一沉。
陈宇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阁楼里看到的恐怖内容,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向林薇转述。那太疯狂,太邪恶了!他只能用力抓住林薇的肩膀,声音嘶哑而急促:“薇薇…我们猜的…全是真的!比我们想的…还要可怕!香婆她…她不是人!她是魔鬼!她在打你的主意!打椰子的主意!我们必须…必须立刻…”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思维混乱。
就在这时——
“笃、笃、笃。”
缓慢而清晰的敲门声,如同冰冷的鼓点,敲在两人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紧接着,香婆那沙哑平板的声音隔着门板幽幽响起:
“林小姐,陈先生…在屋里吗?老婆子我…找到几个好看的‘椰子’,想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岛上传下来的好东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阁楼里带下来的冰冷恐惧还未散去,香婆那如同索命符般的敲门声和幽幽的话语,就像一桶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将两人冻僵在原地!陈宇抓着林薇肩膀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林薇则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椰子也猛地抬起了头,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呜”声,身体紧紧缩在床脚最深的阴影里。
香婆…她就在门外!而且,她拿出了“信物”!
陈宇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手札上那些扭曲的文字在疯狂闪现:“…以牲首为信…承其怨念…结因果…”
买下那东西,就相当于主动建立了那邪恶的“联系”!
“不…不要…”林薇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微弱的气音,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死死抓住陈宇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门外的香婆似乎很有耐心。等了几秒没听到回应,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洞察一切的了然:“好东西…不看看多可惜…老婆子我啊,看林小姐面善,有灵性,跟这‘椰子’有缘…戴在身上,能辟邪…保平安的…”
那“有缘”二字,被她刻意拖长了音调,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充满了阴森的暗示。
“我们…我们不需要!谢谢您了香婆!”陈宇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干涩紧绷,带着明显的抗拒。
门外沉默了片刻。
就在两人以为香婆会离开时,那令人牙酸的、缓慢的“吱呀——”声响起!是隔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香婆并没有离开,她似乎就站在了隔壁门口,与他们仅一墙之隔!然后,脚步声响起,不是下楼,而是…停在了他们的门外!她根本没走!她就堵在门口!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穿透了薄薄的门板,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剩下门外那若有似无的、带着腐朽和草药味的呼吸声,以及门内两人狂乱的心跳和椰子恐惧的呜咽。
“林小姐…”香婆的声音贴着门缝钻进来,近得仿佛就在耳边低语,冰冷粘腻,“好东西…错过了…可就没有了。看看嘛…又不花钱…老婆子我一片好心…”
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哄劝,但那刻意放慢的语速和冰冷粘稠的声线,却像一条毒蛇,缠绕上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林薇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那无形的压力不仅仅是恐惧,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碾压。香婆的话语像带着魔力的尖针,一下下刺着她的神经。拒绝的勇气在对方那持续不断的、充满恶意和执念的低语中迅速消融。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香婆那句“有缘”、“辟邪”、“保平安”在反复回响,仿佛带着某种催眠的力量。她想尖叫,想捂住耳朵,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但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冷汗浸湿了她的鬓角,顺着额角滑落。
陈宇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试图再次开口拒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香婆的精神压迫,似乎主要针对着林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的低语停了,但那股冰冷的、充满贪婪和恶意的注视感,却如同实质般穿透门板,牢牢锁定在林薇身上。她知道,香婆还在等。如果她不“识相”,谁也不知道这个邪门的老太婆接下来会做什么!椰子还在床脚瑟瑟发抖…
“林小姐…”香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和冰冷的警告意味,“…缘分这东西,强求不得,但也…推不掉。你说…是吧?”
最后那句轻飘飘的“是吧?”,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林薇的后心!她猛地一颤,巨大的恐惧瞬间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她不能激怒她!不能!为了椰子!为了陈宇!也许…也许买下那个东西,满足她,就能暂时稳住她?就能争取到离开的时间?这个念头荒谬而绝望,却成了溺水者眼中唯一的稻草。
“好…好的…”林薇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她挣脱陈宇的手,在陈宇难以置信和惊恐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如同梦游般,挪到了门边。她颤抖着手,解开了反锁的插销。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走廊的光线比房间更昏暗。香婆那张枯槁的脸就贴在门缝处,浑浊的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幽冷的光,嘴角挂着一丝极其诡异、仿佛得逞般的僵硬笑容。她枯瘦的手里,正托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椰子”。比屋檐下挂着的那些稍小一些,但形状同样古怪扭曲。它的表面被涂上了更加鲜艳刺目的猩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在流淌着鲜血。底部那几个不规则的黑孔,此刻看起来更像…更像某种生物空洞的眼窝和鼻孔!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劣质颜料、陈年血腥和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薇只看了一眼,就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椰子在她身后发出了极度恐惧的、如同呜咽般的哀鸣。
“喏,拿着。”香婆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将那个猩红的“椰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林薇下意识伸出的手里。
入手的感觉冰凉滑腻,带着一种油腻的质感,仿佛摸到的不是植物外壳,而是…某种风干的皮革。那冰冷的感觉瞬间顺着手臂蔓延,直抵心脏!林薇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感觉那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个凝结了无尽痛苦和怨毒的诅咒之源!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听到了微弱的、充满绝望的呜咽声从那东西内部传来!
“好…好看…谢谢香婆…”林薇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这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只想立刻把这可怕的东西扔掉!
香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薇接过“椰子”的手,那目光贪婪得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嘴角那诡异的笑容更深了。“嗯…好看…跟你有缘…好好收着…能保平安的…”她意味深长地重复着,目光又在林薇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然后才满意地、悄无声息地转过身,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林薇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砰”地一声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浆。她低头看着手中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猩红“椰子”,只觉得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
“薇薇!你…你怎么能…”陈宇冲过来,看着她手中那邪异的东西,又惊又怒又怕。
“我…我不知道…她…她就在门外…看着我…我受不了了…陈宇…我好怕…”林薇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巨大的恐惧和委屈让她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那个“椰子”。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极其可怕的事情!她亲手接过了恶魔的“信物”!
陈宇看着她崩溃的样子,满腔的责备化作了无力的心痛和更深的恐惧。他一把夺过那个猩红的“椰子”,强忍着将它砸碎的冲动,将它用力塞进了行李箱最底层,用厚厚的衣服死死盖住。但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和诡异的气息,仿佛已经渗透出来,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和阁楼上带下来的腐朽邪气混合在一起。
椰子蜷缩在角落,对着行李箱的方向,发出了持续不断的、充满了悲伤和预感的呜咽。
窗外,天色阴沉得如同泼墨。风,似乎更大了。椰风岛的噩梦,随着林薇接过那个猩红“椰子”的瞬间,彻底滑向了无法回头的深渊。月圆之夜…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