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老婆醉醺醺回家,身上上赫然印着一朵妖冶的玫瑰章。
酒吧游戏,赢家的章。她醉眼迷离。
这印章对我来说是耻辱!
包里掉出的陌生男人打火机,刻着周屿的名字。
监控里,她正被那个男人亲密搂抱着离开——画面却在我看清他脸时,诡异地消失了。
1
我又拨了一遍沈溪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最多十二点,一定到家。出门前她亲了亲我的额头,身上是好闻的栀子花香。
现在,快两点了。
我抓起车钥匙,准备去她常提的那家新开的酒吧屿看看。
刚走到玄关,门锁咔哒轻响,被从外面推开了。
一股浓重的酒气先涌了进来。
沈溪半个身子倚在一个女同事身上,头歪着,长发凌乱地遮住了半边脸。
杨哥,实在不好意思!女同事一脸歉意,溪姐喝得有点多,我们劝不住…
没事,辛苦你们了。我赶紧上前,把浑身发软的沈溪接过来。
她温热的身体靠进我怀里,呼吸带着浓重的酒味,闭着眼,嘴里含糊地咕哝着什么。
那我们先走了,溪姐就麻烦你了!女同事如释重负,和另一个等在门外的同事匆匆离开。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半抱着沈溪,想把她弄到卧室去。
她个子高挑,平时身材匀称好看,此刻醉成一滩软泥,分量着实不轻。
我费力地挪动脚步,把她往客厅沙发上放,想让她先缓缓。
唔…别动…她不舒服地哼唧,修长的腿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侧身窝进沙发里。
丝绸的吊带裙贴在身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我喘了口气,蹲下身,想帮她脱掉碍事的高跟鞋。
目光扫过她裙摆下裸露的小腿,匀称白皙,往上,裙子因为侧躺微微掀起了一角,露出一截大腿的肌肤。
然后,我的动作僵住了。
就在她左侧大腿靠上的位置,裙子的薄料紧贴着皮肤,一个清晰的印记透过丝滑的布料,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不是污渍,不是褶皱。
是一枚印章。
深红色的,线条流畅,勾勒出一朵玫瑰的形状。
不大,但位置太敏感,太暧昧。像某种隐秘的烙印,烙在我老婆的皮肤上。
一股寒气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
脑子里的弦,嘣地一声断了。
我伸出手,指尖冰凉,几乎控制不住地颤抖,轻轻碰了碰那个位置。
隔着裙子,能感觉到皮肤的温热和印章边缘的微凸。
溪溪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木头,醒醒!这…这是什么
沈溪被我推搡得不耐烦,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缝,眼神涣散没有焦点。
她烦躁地挥手拍开我,像赶苍蝇。
嗯…别闹…她咕哝着,舌头有点打结,酒吧…游戏…赢家的章…好玩…
说完,头一歪,又沉沉睡去,呼吸变得绵长。
赢家的章在那个位置
我维持着半蹲的姿势,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耳边嗡嗡作响。
2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沈溪绵长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过的滴答声。
赢家的章好玩
我盯着沙发上沉睡的人,酒精让她脸颊泛红,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在梦里也不安稳。
她蜷缩的姿势,像一只寻求保护的脆弱动物,可左臀上那抹刺眼的红,却像无声的嘲讽。
一股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寒意的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沙发边的小圆凳,哐当一声响。沈溪毫无反应。
我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只是看着。
深吸一口气,我压下翻腾的心绪,弯腰再次尝试把她抱起来。
这次用了点力,几乎是半拖半抱,总算把她弄进了主卧,放倒在床上。
她似乎觉得舒服了些,哼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那枚印章被压在身下,看不见了,可它存在过的痕迹却更深地刻在了我脑子里。
给她盖好被子,我退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客厅里还弥漫着酒气和她身上残留的香水味。
我走到沙发边,她刚才躺过的地方还有一点凹陷。
目光落在地毯上,她的名牌手包歪倒在那里,大概是刚才扶她进来时掉落的。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包。皮质柔软,价格不菲。
我下意识地打开,想看看她手机是不是在里面,也许能找到点线索。
包里东西不多:手机、粉饼、一支口红、一小包纸巾,还有她的车钥匙。
我拿出手机,屏幕是黑的,没电了。手指在夹层里摸索,想看看有没有充电线。
突然,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物体。不是钥匙。
我把它掏了出来。
一个沉甸甸的打火机。金属外壳,磨砂质感,边缘是光滑的镀铬。
不是便利店那种廉价货,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下意识地啪一声擦燃了它。
幽蓝的火苗跳动起来,清晰地映照出打火机侧面刻着的字。
一个名字:Zhou
Yu。
名字下面,还有一个设计简约的酒吧Logo——一道抽象的海浪,包裹着一个小小的岛屿图案。
屿。
屿酒吧的Logo。
周屿Zhou
Yu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沈溪最私密的包里
和那个暧昧位置的赢家印章,有什么关系
我捏紧打火机,指节用力到泛白。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监控录像里可能出现的画面:
一个陌生男人,搂着我醉酒的妻子,不怀好意地笑着,手里拿着一个印章……
还有这个打火机,也许是顺手塞进去的战利品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掏出自己的手机,对着掌心里这个冰冷的证物,咔嚓、咔嚓,清晰地拍下了它的正反两面。
然后,又快步走进卧室,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对着沈溪侧臀上那抹模糊的深红印记,再次按下了快门。
3
一夜无眠。
沈溪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我躺在旁边,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循环播放着那枚深红的玫瑰印章、那个刻着Zhou
Yu的冰冷打火机。
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每一个疑问都衍生出无数个更糟糕的猜测。
天蒙蒙亮时,我轻手轻脚地起床。给乐乐做好早餐,送他去了幼儿园。
小家伙迷迷糊糊地抱着我的脖子亲了一口:爸爸,妈妈呢
妈妈昨晚工作太累,还在休息。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乐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回到家,沈溪还没醒。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机屏幕上是那两张照片:印章和打火机。那个屿的Logo像根刺。
不能再等了。我需要答案,需要看到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上午十点,我开车到了屿酒吧。
白天的酒吧街很安静,屿的深色玻璃门关着,门口挂着休息中的牌子。
我用力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经理模样的年轻男人才拉开一条门缝,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先生,我们白天不营业。
你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合理,
我是沈溪的丈夫。昨晚我爱人在这里参加聚会,喝多了,被同事送回去后,发现她丢了一件比较贵重的首饰。
想麻烦您,能不能让我看看昨晚的监控大概十一点半左右离开时的门口监控就行,看看是不是掉在门口或者附近了。
我特意强调了贵重首饰和门口监控,显得目的明确且有限。
经理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大概看我穿着体面,不像找茬的,又听到是沈溪的丈夫(沈溪作为美术馆策展人,在这片艺术区似乎小有名气),脸上的不耐烦收敛了些。
沈小姐啊…他犹豫了一下,行吧,你跟我来。不过只能看门口的,而且时间不能太久。
谢谢,麻烦您了。
我跟着他穿过空荡冷清、残留着昨夜烟酒气的大厅,走进后面一个小房间。
里面摆着几台显示器和一个操作台。
经理熟练地打开电脑,调出监控系统。
昨晚十一点半左右,门口是吧他一边问一边拖动进度条。
屏幕上的画面快进着,穿着各异的客人进进出出。
我的心跳随着进度条的移动越来越快。
差不多就这了。经理停下,画面恢复正常播放速度。时间显示:23:28。
门口监控视角清晰。画面里,沈溪的身影出现了。
她明显站不稳,身体摇晃得厉害,被两个女同事一左一右搀扶着往外走。
她们在门口停下,似乎在等车。沈溪低着头,长发垂落,看不清表情。
我的心稍微松了一下。但紧接着,画面边缘,一个穿着深色衬衫、身形挺拔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他直接介入到沈溪和她的同事之间,动作自然地伸手扶住了沈溪摇摇欲坠的身体。
就是他!
他背对着镜头,看不清脸,但肩膀宽阔,姿态从容。
沈溪似乎完全失去了支撑力,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头几乎枕在他的肩窝。
男人的一只手,稳稳地扶在她的腰侧,另一只手……
画面角度问题,看不太清,但那姿态,绝不是普通的搀扶,更像是半搂半抱,透着一种说不出的亲昵!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对沈溪的同事说话。
其中一个女同事点点头,拉着另一个同事转身先走了。
门口只剩下他和几乎挂在他身上的沈溪。
然后,男人半搂着她,转身,朝着门外监控视角的右侧——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沈溪脚步虚浮,完全倚靠着他,两人的身影紧紧贴在一起,消失在监控画面边缘。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就是他!那个周屿!
等等!回放!放大那个男人!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和一丝颤抖,手指几乎戳到屏幕上,就是他!麻烦放大他的脸!
经理被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操作鼠标:哦,好…
他拖动进度条回放,停在男人侧身搂着沈溪准备离开的那一帧。
鼠标点在男人的头部区域,试图放大。
就在他点击放大按钮的瞬间——
滋啦!
整个监控屏幕猛地剧烈闪烁!刺眼的雪花点疯狂跳动,布满整个画面!
哎!经理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按其他按钮。
滋啦——!
屏幕猛地一黑!彻底失去了信号。
房间里只剩下主机风扇运转的轻微嗡鸣,还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哎呀!这…这怎么回事系统故障了刚才还好好的!
经理一脸惊愕和慌乱,用力拍打着显示器,又去重启主机,真是见鬼了!从来没出过这种毛病!
我死死盯着那块漆黑的屏幕,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蔓延上来,瞬间冻结了全身的血液。
故障巧合
就在我要看清那个男人脸的关键时刻
4
我坐在客厅,像一尊冰冷的石雕。手机屏幕上是那张打火机的照片,Zhou
Yu的名字和屿的Logo在强光下清晰得刺眼。
监控画面最后那诡异的黑屏,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是故障。直觉告诉我:那是人为的。有人不想让我看清那张脸。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
沈溪揉着太阳穴,脸色苍白地走进来,脚步还有些虚浮。
她穿着家居服,长发随意挽起,看到我坐在客厅,愣了一下,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你没去医院
我看着她。这张脸,曾经是我最安心的港湾,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迷雾。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手机屏幕直接举到她眼前。
周屿是谁
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沈溪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瞳孔猛地一缩,苍白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退了一小步,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慌乱。
周…周屿她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声音干涩,
他…他只是我大学学长!酒吧…酒吧是他开的!
他的打火机,为什么在你包里
我逼近一步,手机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最里面的夹层!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沈溪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打火机…我…我不知道!
可能…可能昨晚人太多,不小心放错包了或者…或者谁恶作剧
她的解释苍白无力,带着明显的心虚。
我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昨晚看到的监控画面在脑子里疯狂闪回。
不知道放错包
我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一整夜的咆哮,
那你告诉我!昨晚十一点半,酒吧门口!是不是他搂着你出去的你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了!监控我看得清清楚楚!
沈溪的脸更白了,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玄关柜。你…你去查监控
她的声音发颤,带着难以置信,杨明!你跟踪我
回答我!我无视她的质问,厉声道,
是不是他那个印章呢他盖的赢家的章嗯赢什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溪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混合着委屈和一种我看不懂的惊惧,
昨晚人很多!我喝多了!他只是作为老板,好心送我出来一下!打火机我真的不知道!印章…那就是个无聊的游戏惩罚!你…你凭什么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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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需要搂那么紧惩罚惩罚盖在那个地方!
我指着她臀部的位置,指尖因为愤怒而颤抖,
沈溪,你当我是傻子吗!那个周屿,大学就追过你吧现在又凑上来酒吧老板赞助你的画展你们挺熟啊!
沈溪像被我的话狠狠抽了一耳光,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杨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更多的是绝望,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她绕过我,踉跄着冲进了卧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我扭曲而愤怒的脸。
空气里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从门缝里微弱地透出来。
5
卧室的门紧闭着,门缝底下透出的那点微光,也很快熄灭了。
里面的抽泣声渐渐低下去,最后归于一片死寂。
我像一尊被钉在客厅的雕塑,胸腔里那团火还在烧。
她回避了。她甚至没有试图解释那个印章的具体情况,只是用游戏惩罚和不知道打火机来搪塞。
她的眼泪,她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戳穿后的应激反应。
信任,那块我以为坚不可摧的基石,在昨晚那枚深红印章出现时,就已经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打火机是第二锤。
监控里那个亲密的拥抱是第三锤。
而她的沉默和回避,是最后一锤,将它彻底砸得粉碎。
我走到阳台,摸出烟盒。戒烟很久了,此刻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抽出一根。
点燃,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呛得我一阵咳嗽。俯瞰着楼下蚂蚁般的车流,心乱如麻。
周屿。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的神经。
大学学长酒吧老板赞助商他到底想干什么
昨晚监控的诡异消失,更是把他身上的疑点推到了顶点。
职业习惯让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猜疑和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需要信息,需要证据。
我掐灭烟头,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那头是我大学同学老赵,现在在市局信息科。
喂老赵,是我,杨明。有点私事想麻烦你……对,查个人。
‘屿’酒吧的老板,叫周屿……嗯,大概三十二三岁
看看他什么背景,还有……和我爱人沈溪,大学是不是一个学校的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对,私事,麻烦你了兄弟,改天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心里的烦躁并未减轻。我走到儿童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乐乐抱着他的小熊玩偶,睡得正香,小脸恬静。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睡颜。
昨晚那个可怕的念头,像幽灵一样再次浮现。
如果……如果那个周屿,不只是搂抱那么简单……如果那个印章,代表着更不堪的赢家含义……那么乐乐……
我猛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气,试图把这可怕的臆想驱逐出去。
不可能的!不会的!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在阴暗的土壤里疯狂滋生。
那枚印章的位置,那个暧昧的玫瑰图案,沈溪含糊的解释,周屿的别有用心……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令人窒息的可能性。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老赵发来的信息,很短:
周屿,32岁,未婚。‘屿’酒吧独资法人。
XX大学艺术系毕业,比你老婆沈溪高两届。
在校期间,曾高调追求过沈溪,人尽皆知,被拒。
近期,他是你老婆负责的‘新锐之光’画展最大赞助商,接触频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心口。
高调追求,被拒。酒吧老板。最大赞助商。接触频繁。
动机、机会、行为(打火机、搂抱、删除监控),全都对上了!
我看着儿童房紧闭的门,乐乐天使般的睡颜在我眼前晃动,那个可怕的念头再也压不住。
6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像冰窖。
沈溪几乎不和我说话。
她按时上班,接送乐乐,做饭,但眼神空洞,动作机械,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晚上,她抱着枕头去了乐乐的房间睡,把主卧彻底留给了我。
沉默比争吵更折磨人。
乐乐敏感地察觉到了家里的低气压,变得格外安静和粘人,尤其粘沈溪。
我看着他们母子俩在客厅地板上拼积木,乐乐咯咯笑着往沈溪怀里钻,沈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回应他。
那画面本该温馨,此刻却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神经。
老赵的信息坐实了周屿的危险性。
那个监控消失的诡异时刻,更是在我脑中反复播放,成为他处心积虑的铁证。
他删掉了最关键的、能看清他脸的画面,为了什么掩盖他带走沈溪后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个印章的来历
乐乐仰起小脸,指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积木房子:妈妈,你看!我们的家!
嗯,真棒。沈溪摸了摸他的头,声音轻柔,却掩不住疲惫。
我们的家……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一个疯狂的念头,经过几天的煎熬和催化,终于冲破了一切理智的堤坝。
我必须知道!哪怕这个答案会将我打入地狱,我也要知道!否则,猜疑会把我逼疯,会彻底毁了这个家!
深夜,万籁俱寂。
乐乐房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溪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我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微弱的光带。
沈溪侧身蜷在乐乐的小床边,已经睡着了。乐乐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抱着他的小熊,睡得香甜。
我的目光落在乐乐熟睡的小脸上。
巨大的负罪感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在做什么我在怀疑自己的儿子怀疑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
但是……那枚深红的印章,周屿搂抱着沈溪的画面,沈溪的回避……
我颤抖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提前准备好的无菌拭子包装袋。
撕开,取出里面那根白色的棉签。动作轻得不能再轻,生怕惊醒他们。
我屏住呼吸,俯下身,凑近乐乐的小脸。他的小嘴微微张着。
我用棉签头,极其小心地、快速地在他口腔内侧的颊黏膜上轻轻刮擦了几下。
做完这个动作,冷汗已经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像做贼一样,迅速将棉签头塞回采样管,封好。
然后,我看向熟睡的自己。拿出另一根棉签,以同样机械而麻木的动作,在自己的口腔里刮取了样本。
做完这一切,我逃也似的退出了乐乐的房间,轻轻带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那两个小小的采样管,里面装着可能摧毁一切的答案。
巨大的耻辱感和对自己的厌恶,几乎将我吞噬。
但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样本袋上,那家以高效保密著称的私人亲子鉴定中心的地址。
7
医院的工作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
消毒水的气味,仪器的嗡鸣,手术台上争分夺秒的生死博弈,能让我暂时忘记家里的烦躁。
但一旦停下手,那种噬骨的焦虑和恐惧就会立刻卷土重来。
下午,一台心脏搭桥手术结束,我疲惫地脱下手术服,准备去更衣室冲个澡。
手机在储物柜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沈溪的名字。我的心猛地一紧。她主动给我打电话是乐乐有什么事还是……她终于想解释什么
我立刻接通:喂溪溪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沈溪的声音,而是她关系不错的同事小夏,声音有点急:杨哥是我,小夏!溪姐手机落我这儿了!
她人好像不太舒服,午饭都没怎么吃,刚看她一个人下楼往对面街角的咖啡馆去了,脸色特别差!我有点担心,你要不要……
我马上去!我心头一沉,立刻打断她,哪家咖啡馆
就我们楼下街角那家‘慢时光’!你快去看看吧!
挂了电话,我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不安的感觉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她不舒服一个人去咖啡馆周屿的影子像鬼魅一样在脑中挥之不去。
慢时光咖啡馆离美术馆不远,装修文艺,平时人不多。
我隔着落地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卡座里的沈溪。
她对面果然坐着一个人。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休闲西装的男人,侧脸对着我的方向。
身形挺拔,姿态放松,正是监控里那个搂着沈溪离开的身影——周屿。
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我强压着冲进去的冲动,闪身躲到旁边一个报刊亭后面,死死盯着里面的情形。
沈溪低着头,用小勺无意识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侧脸线条绷得很紧,整个人笼罩着一层浓重的低气压和疲惫。
周屿微微前倾着身体,正低声说着什么。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分明——关切,温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怜惜
他甚至还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沈溪放在桌上的手背,但沈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端起咖啡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周屿的手停在半空,很自然地收了回去,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温和地说着话。
我看得怒火中烧。他在干什么扮演知心学长趁虚而入
沈溪一直低着头,偶尔点一下头,始终没怎么开口。
但周屿持续的、温和的话语,似乎还是让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了一丝。
她抬起头,看了周屿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疲惫,有茫然,似乎……还有一丝脆弱时找到浮木般的微弱依赖
虽然她很快又低下头去,但那一瞬间的眼神,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我的心脏。
周屿还在说着,脸上挂着那种无懈可击的、令人作呕的体贴笑容。
8
在慢时光咖啡馆外徘徊了足有十分钟。
看着周屿那张虚伪的脸,看着沈溪在他面前流露出的脆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我不能冲进去。那样只会让沈溪更难堪,让周屿那个小人更加得意。
我咬着牙,转身回到车上,发动引擎,猛踩油门离开。
方向盘几乎被我捏碎。车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
傍晚,我故意在医院待到很晚才回家。
客厅里亮着灯,乐乐坐在地毯上看动画片,沈溪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
多么平常温馨的家庭画面。可这一切,都因为下午咖啡馆那一幕,蒙上了厚厚的阴影。
乐乐看到我,开心地跑过来:爸爸!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乖,看动画片去。
沈溪从厨房探出头,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转身又缩了回去。
积压了一下午的怒火和猜忌,混合着等待亲子鉴定结果的煎熬。
我跟着走进厨房,反手关上了门。
下午去哪了我的声音冰冷,带着明显的质问。
沈溪背对着我,正在切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声音顿了一下。
上班。她回答得简短生硬。
上班上到咖啡馆去了我逼近一步,盯着她僵硬的背影,和周屿喝咖啡谈心聊得很开心
沈溪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拿着菜刀,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你跟踪我!
用得着跟踪吗
我冷笑,下午看到的那一幕在脑中反复回放,刺激着我的神经,
有人看见你魂不守舍地进了咖啡馆!怎么家里待不下去,需要找你的好学长倾诉了他是不是特别理解你特别会安慰你告诉你我控制欲强我不信任你
我的话语一句比一句刻薄。
沈溪的眼睛瞬间红了,手里的菜刀哐当一声掉在料理台上。
她死死瞪着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杨明!你简直是个疯子!我跟周屿清清白白!他只是看我状态不好,作为朋友关心一下!
朋友关心
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讽刺,
一个大学追过你、现在又对你大献殷勤的‘朋友’
一个送你回家还在你屁股上盖章的‘朋友’
一个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打火机‘不小心’放进你包里的‘朋友’
沈溪,你告诉我,这种‘朋友’的关心,我该怎么理解!
我说了那是个游戏!打火机我不知道!
沈溪崩溃地尖叫起来,眼泪终于决堤,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一次!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人都想得那么龌龊!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我心里闪过一丝抽痛,但随即被更汹涌的愤怒和那个可怕的猜测淹没。
下午她看向周屿时那脆弱依赖的眼神,此刻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信你我上前一步,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口不择言地吼出了那个最残忍、最恶毒的猜测,
你让我拿什么信你!监控里他搂着你出去,消失了几个小时!你带着那个位置的印章回来!你让我怎么信你!谁知道乐乐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像卡在喉咙里的刀片,我猛地刹住了车。
但已经晚了。
我的种三个字,虽然没有出口,那赤裸裸的怀疑和羞辱,已经像一盆滚烫的沥青,兜头浇下。
厨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沈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得灰白。
她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直勾勾地看着我。
眼睛里所有的愤怒、委屈、痛苦,在那一刻全部冻结,然后碎裂,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空洞和……心寒。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水。
那动作带着一种绝望的狠劲。然后,她看着我,眼神冰冷,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
…好。好。杨明。
既然你心里是这样想的……
我们离婚吧。
说完,她看也没再看我一眼,推开我,踉跄着冲出厨房。
外面传来乐乐带着哭腔的询问: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紧接着是主卧房门被用力甩上的巨响。
我僵立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刚才吼叫时的力度。
厨房里只剩下炖汤的咕嘟声,还有我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正中靶心。
9
离婚两个字,像两块沉重的巨石,狠狠砸进了死水般的家里,也砸在了我的心上。
沈溪不再流泪,不再愤怒。
她平静地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和乐乐的部分用品,搬回了她婚前买的那套小公寓。
乐乐被带走了。
离开那天,小家伙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爸爸!我要爸爸!妈妈我们不走!
沈溪红着眼眶,几乎是强硬地把乐乐抱上了车,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
家,彻底空了。只剩下冰冷的家具和我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等待亲子鉴定结果的日子,成了真正的凌迟。
每一次手机震动,都让我心惊肉跳。
医院的工作成了机械的重复,手术刀握在手里都感觉不到分量。
同事看我脸色难看,关切地问:杨医生,最近太累了吧脸色很差。
我只能勉强摇头。
脑子里全是乐乐哭喊着要爸爸的小脸,是沈溪最后看我时那死寂冰冷的眼神,还有……那份可能彻底宣判我死刑的报告。
我恨自己的冲动,恨自己的口不择言,恨自己竟然真的去做了那个该死的鉴定!
如果结果……不,不会的!乐乐那么像我!一定是我的儿子!
但另一个声音在冷笑:像有什么用沈溪的回避,周屿的处心积虑,印章的位置……万一呢
这种反复的自我折磨,几乎将我逼疯。
周五下午,临近下班。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那串没有保存、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座机号码——那家私人鉴定中心的。
来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我拿着手机,像拿着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手指僵硬得无法滑动接听。
终于,我划开了接听键,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喂
杨明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女声,您的鉴定报告结果已经出具。请问是自取还是……
结果。我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告诉我结果。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秒,似乎在翻看报告。
根据提供的两份样本(父本:杨明;子本:杨乐),经我中心STR基因座检测分析,累计亲权指数(CPI)大于10000,亲权概率(RCP)大于99.99%。支持杨明是杨乐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杨明是杨乐的生物学父亲。
支持杨明是杨乐的生物学父亲!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猛地劈开我头顶厚重的阴霾!
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恐惧和煎熬!乐乐是我的儿子!是我的亲骨肉!
……喂杨先生您在听吗报告需要自取还是……
自取!我马上去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巨大的愧疚和悔恨也如同海啸般紧随而至!我做了什么!
我竟然怀疑自己的儿子!我竟然用那么恶毒的话去伤害沈溪!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巨大的动作带倒了桌上的水杯,水洒了一桌子也浑然不觉。
我要立刻去找沈溪!我要跪下向她忏悔!我要把乐乐接回来!我要用尽一切去弥补!
就在我抓起车钥匙,像疯子一样冲出办公室的瞬间——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闪烁着,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巨大的喜悦让我没多想就接通了: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惊恐到变调的哭喊声,背景音是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和混乱的尖叫:
杨医生!杨医生!不好了!美术馆旁边那栋存放画具的老仓库楼…发生爆炸起火了!火势太大了!溪姐…溪姐她刚才说进去拿份重要的合同备份…她…她还没出来啊!消防车到了但火太大了!杨医生你快来啊——!
沈溪!
被困火场!
我脑中轰的一声巨响!刚刚升起的狂喜和希望,瞬间被这地狱般的消息碾得粉碎!
那份轻飘飘的、证明了我清白的亲子鉴定报告,从我无意识松开的手中飘落,像一片枯叶,缓缓地、无声地,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10
那份证明了我清白的报告,像一片被遗忘的落叶,静静地躺在办公室冰冷的地板上。
而我的世界,在电话挂断的瞬间,已经天翻地覆。
沈溪!她在火场里!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狠狠捏紧!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一片冰凉。
我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来不!弯腰去捡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尖叫:沈溪!她在火里。
我像一枚被点燃的炮弹,猛地撞开办公室的门,巨大的声响引得走廊里几个护士惊愕回头。
杨医生!
我充耳不闻,双眼赤红,脑子里只剩下电话里那个崩溃的哭喊和刺耳的警笛声。
我跌跌撞撞地冲向电梯,手指疯狂地戳着下行按钮,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电梯门终于打开,里面还有人。我顾不上任何形象,粗暴地挤了进去,嘶吼着:
让开!急诊!电梯里的人被我吓住,慌忙让开空间。
数字一层层往下跳。
我死死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沈溪!你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乐乐不能没有妈妈!我不能没有你!
电梯门在一楼刚打开一条缝,我就侧身挤了出去,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停车场狂奔。
钥匙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手抖得不成样子。发动汽车,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晚高峰的车流像粘稠的泥沼。我疯狂地按着喇叭,在车流缝隙中危险地穿梭,引来一片愤怒的鸣笛和叫骂。
红灯!又一个红灯!我眼睛血红,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妈的!我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刺耳的长鸣。
快!再快一点!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最恐怖的画面:熊熊烈火,浓烟滚滚,沈溪被困在里面……绝望地呼喊……那枚深红色的玫瑰印章……周屿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乐乐哭喊着要妈妈……
不!不会的!她一定没事!消防员到了!她一定被救出来了!
车子终于冲到了美术馆所在的街区。
远远地,就看到天空被映红了一大片!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刺耳的消防警笛声、人群的喧哗声、建筑燃烧的噼啪爆裂声,混合成一片末日般的交响!
道路已经被封锁。我猛地刹住车,甚至来不及熄火,推开车门就朝着警戒线冲去!
先生!不能进去!里面危险!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试图拦住我。
我老婆在里面!让我进去!我嘶吼着,力气大得惊人,一把推开他,弯腰钻过了警戒线!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带着浓烟和焦糊的呛人气息。
眼前,那栋三层高的老仓库楼,已经成了巨大的火炬!烈焰从窗户和屋顶喷吐而出,贪婪地吞噬着一切!
消防车巨大的水龙冲击着火焰,激起漫天蒸腾的白雾,却显得杯水车薪!
溪溪——!沈溪——!我扯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火海嘶喊,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噪音里。
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消防员穿着厚重的隔热服,正架设云梯,高压水枪发出沉闷的轰鸣。
现场指挥拿着扩音器在声嘶力竭地调度。
沈溪的同事小夏看到了我,哭喊着跑过来,脸上全是黑灰:
杨医生!溪姐她…她说就进去拿份合同,马上出来…火…火一下子就烧上来了!她没出来啊!在里面!肯定在里面!
看着那吞噬生命的烈焰,巨大的绝望和疯狂瞬间淹没了我!
我不顾一切地朝着最近的一个消防员冲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而扭曲变形:
让我进去!我是医生!我老婆在里面!我知道里面结构!让我进去!
11
让我进去!我知道位置!我抓住消防员胳膊嘶吼。
不行!太危险!他甩开我,冲向水枪。
火舌舔舐着仓库外墙,浓烟冲天。沈溪在里面!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瞥见旁边一条丢弃的湿毛毯,抓起来浸透旁边消防桶的脏水,兜头盖住自己,朝着浓烟稍弱的侧门冲了进去!
热浪裹着黑烟砸过来,湿毯子瞬间发烫。视线模糊,浓烟呛得肺疼。
我捂着口鼻嘶喊:溪溪——!声音被火焰吞噬。
凭着沈溪提过的结构,我跌撞着往二楼备用仓库摸去。
到处是倒塌燃烧的货架。浓烟遮蔽方向。撞到滚烫墙壁,手臂灼痛。
绝望蔓延时,前方倒塌的货架和断梁下,压着一个人影!
溪溪!我扑过去掀开滚烫断木,抓住肩膀往外拖。
浓烟刺眼,后背被火星烫到。拼死拖向侧门光亮处。
这里有人!外面传来喊声。我用尽力气把人推出门外,自己瘫倒在地,剧烈咳嗽。
杨明一个熟悉又虚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猛地回头。
沈溪!她满脸烟灰,被消防员扶着,惊魂未定地看着我,又看向我刚拖出来的人。
消防员正在给地上昏迷的人输氧,擦去他脸上的污迹——周屿!
溪溪!你…你没事!我撑着站起来,狂喜和震惊交织。
我…我没事,刚被消防员从侧门带出来…沈溪指着地上的周屿,困惑又后怕,他…他怎么了
我僵在原地,看着地上昏迷的周屿。我拼死冲进火海,救出来的,竟然是这个我最恨的人而沈溪,安然无恙
急诊室外,消毒水味刺鼻。沈溪靠墙站着,脸色苍白。
我坐在长椅上,疲惫不堪。医生出来:周屿醒了,吸入浓烟,没生命危险,可以问话。
我们进去。周屿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看到我,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说吧。我声音冰冷。
他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呵…杨明…你赢了…是我删了监控…打火机…是我放的…我想让她…误会你…离间你们…
他喘了口气,但我没碰她…那个印章…我不知道…火灾…算我活该…
原来如此。塞打火机,删监控,处心积虑。可印章
火灾怎么回事沈溪追问。
听说…你被困…想…‘救’你…博好感…他闭上眼,满是自嘲,结果…把自己搭进去…蠢…
12
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沈溪听完,身体晃了晃。我扶住她:溪溪…
她挣脱我的手,眼神空洞。
你冲进去…是为了那份合同我问。她负责的画展合同备份在老仓库。
她点头,声音干涩:很重要…不能丢…
巨大的愧疚淹没我。
溪溪…我声音哽咽,我错了…错的离谱…我被嫉妒冲昏头…我不该怀疑你,更不该…去做那个鉴定…我混蛋!
我掏出手机,调出那份电子报告,乐乐是我的!亲生的!我该死!
沈溪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支持生物学父亲那几个字上,像被烫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脸色惨白如纸。
你…做了亲子鉴定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她踉跄后退一步,扶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里最后一点光熄灭了,只剩下死寂的冰冷和心碎。
杨明…她摇着头,泪水无声滑落,信任碎了,就补不回来了。
你怀疑我出轨,甚至怀疑乐乐…这比那个印章…伤我千百倍。我们…回不去了。
她转身,背影决绝,消失在走廊尽头。
13
我搬回了冰冷的家。沈溪拉黑了我的号码。乐乐暂时跟着她父母。
几天后,沈溪母亲找到我,递给我一个烧焦了边缘的旧笔记本,眼神复杂:
小溪让我给你的。她说…你看完就明白了。
是沈溪的日记。封面是褪色的星空。我颤抖着翻开。
少女清秀的字迹记录着琐碎心事,直到一篇触目惊心的记录:
……他们说我放荡。只因为隔壁班男生恶作剧塞进我抽屉的情书被公开了。
他们传纸条,画不堪的涂鸦贴在我柜子上。没人听我解释。
班主任的眼神像刀子…爸妈的沉默更让我窒息……我像被扒光了游街……好想消失……
我浑身发冷。原来她学生时代经历过这种污名化的暴力!这解释了她的恐惧和回避。
我继续翻,心跳加速。
日记最新一页,日期是印章事件后的深夜。字迹潦草,带着泪痕:
杨明,我知道你看到了。那个印章像根刺扎在你心里,也快把我逼疯了。
我无数次想开口,可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怕你像当年那些人一样看我,怕乐乐知道妈妈是个‘不检点’的人…更怕你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那晚在‘屿’,我是真的喝到断片了。醒来只记得赢了场很疯的游戏,奖品是那个印章。
周围全是起哄声…我很晕,很难受,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抢过印章…胡乱地…盖在了自己身上…我只想让他们闭嘴,只想快点离开…我以为洗掉就没事了…
…我没想到它会成为摧毁我们婚姻的核弹。更没想到,我最爱的丈夫,会因此怀疑我背叛,甚至怀疑乐乐的血脉…杨明,这比那个印章烫一万倍。我盖下它时是愚蠢的逃避,而你…让我无路可逃。或许我们…
(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
真相大白!我如遭雷击!那枚引发一切猜忌、摧毁我们婚姻的印章,竟是她自己在混乱和恐惧下,为了摆脱纠缠,亲手盖上去的!
14
我拿着日记,找到沈溪暂住的小公寓。她开门,看到是我,眼神瞬间冰冷,要关门。
溪溪!我用身体抵住门,声音嘶哑,我看了日记…对不起,又一次侵犯了你的隐私…更对不起…我成了那个撕开你旧伤疤、还往上撒盐的人。我把日记递过去。
她没接,身体微微发抖。
我终于明白了…我红着眼眶,那个印章对你意味着什么…那不是放荡,那是你在那个混乱时刻,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快方式…在保护自己,哪怕方式错了…而我,却用最残忍的方式‘审判’了你…我甚至…利用了你的恐惧来伤害你…
沈溪靠在门框上,死死咬着嘴唇,泪水无声滑落。
进来吧。她终于侧身,声音沙哑。
狭小的客厅,我们相对而坐,沉默像沉重的石头。
许久,沈溪才开口,声音飘忽:…你知道他们当年怎么传的吗…那些眼神…那些窃窃私语…像刀子一样…我以为我忘了…可那个印章…它…它把我拉回了地狱…而你…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杨明!可你的眼神…和他们当年…一模一样…
她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泄出,肩膀剧烈抖动。
积压多年的痛苦和委屈,连同这次被最信任之人伤害的绝望,彻底爆发。
我挪过去,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手臂。她没有推开。我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肩膀。她没有拒绝。
对不起…溪溪…真的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没有早点懂你…我哽咽着,任她的泪水浸湿我的肩头。这一刻,我才真正触碰到她内心深处的深渊。
沈溪没有立刻搬回家,但同意一起接受婚姻咨询。
咨询室里,气氛沉闷。
…有时半夜醒来,看到他,还是会想起他怀疑的眼神…心会抽痛。沈溪低着头。
…每次她晚归,我控制不住会焦虑,但我现在会深呼吸,给她打电话而不是质问她…我在学。我艰难地说。
咨询师引导着我们,一点点剥开伤疤,清理脓血。过程缓慢而痛苦。我们学习沟通,学习表达恐惧而非指责。
在家里,我笨拙地学着分担更多家务,接送乐乐,努力尊重她的空间。
沈溪依旧沉默居多,但偶尔会在饭桌上主动说起画展的进展。
乐乐是最敏感的粘合剂,他的笑声渐渐填满了屋子的角落,也一点点融化着我们之间的坚冰。
15
几个月后,乐乐的生日。家里布置得简单温馨。
小家伙戴着生日帽,小脸兴奋得通红,吹灭蜡烛,扑进我和沈溪怀里:爸爸妈妈一起吹!
我和沈溪相视一眼,都有些动容。她眼中有淡淡的笑意,是这几个月来最明亮的一次。
饭后,乐乐被外公外婆接走玩。家里安静下来。我拿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盒子,递给沈溪。
她疑惑地拆开。是一盆小小的、精心照料的白玫瑰盆栽,枝叶青翠,几朵纯白的花苞含苞待放。
沈溪愣住了,手指轻轻抚过娇嫩的花苞,眼神复杂。
它真美。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比酒吧那个…美多了。
我走过去,轻轻拥住她。她没有躲闪,身体柔软下来,顺势依偎进我怀里。
我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嗅到久违的、安心的气息。
嗯。我收紧手臂,我们一起…好好养着它。
窗外,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进来,落在洁白的玫瑰花瓣上,也落在我们相拥的身影上。
还有…我们的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