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只剩我和顾莲,她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语气尖酸起来。
「洛初,耍什么手段?明真就是太善良,才会对你心怀愧疚。某些人,还是不要把愧疚当做爱情了。」
「哦?」
我挑眉看她。
「比起你爬床的手段,我那点小手段确实不够看。」
顾莲的脸涨得通红,突然抬手给了我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包厢里回荡,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
我没愣神,反手就还了她一巴掌,比她用的力气大得多。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敢打我?」
「你都敢打我,我为什么不敢打你?」
我冷冷地看着她。
这时,赵明真推门进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快步走到顾莲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厉声指责我。
「洛初,你疯了!」
他看到我脸上的巴掌印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又皱起眉。
「顾莲天生体弱,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我气笑了,抬手又是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赵明真,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马上要消失了。
我只是想来告个别,可此刻,我无话可说。
我转身就走,懒得再看他们一眼。
赵明真跟了出来,顾莲在后面哭喊着他的名字,他没回头。
走到餐厅门口,他抓住我的手腕,把那枚我刚摘下的戒指举到我面前,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这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我甩开他的手。
「我不是收垃圾的,不是什么小猫小狗给的东西都要,把这个还给小郑吧。」
「洛初!」
他低吼一声,眼眶泛红。
「这枚戒指是我亲手设计,找工匠做了三个月,不是小郑送的那个!」
「那又如何?」
我轻声道:「是不是你亲手做的,对我来说,没区别。」
他愣住了,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沙哑地说:「你变了,洛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没变。」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变的一直是你,赵明真。」
「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们就此结束了。」
我转身走进人群,没有再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追了几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我拖着腿打开酒店门时,衣服已经能拧出半盆水。
这三天我拼了命地到处乱跑。
城西的玻璃栈道、江边的轮渡船、老城区那家要排队三小时的糖糕店
夜里,我的指尖扫过那张印着摩天轮的票根时。
恍然发觉,这些地方全是我在日记本上写过的,一心想着要和赵明真一起去。
真是窝囊啊。
手机在茶几上震了震,是宋芳发来的消息,问我明天上午十点来可以吗。
赵明真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进来,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我盯着闪烁的名字,手指轻轻一划一一挂断。
他的微信早就在黑名单里躺着,可这并不妨碍他用短信轰炸我。
手机震动个不停,一条接一条。
「洛初,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回电话,后果自负。」
「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一条都没回。
他大概从没想过,我真的会消失。
毕竟在他眼里,我或许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只要他稍一施压,我就会乖乖低头。
可这一次,他错了。
我关掉手机,走入了诊所。
宋芳的声音很轻:「试着想想,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样子?」
顶灯的光晕渐渐模糊。
十七岁的夏天,我抱着一摞课本站在教学楼门口。
转学手续办完时,班主任拍着我肩膀说「多和同学交流」,可我看着走廊里打闹的人群,只觉自己格格不入。
那天放学时下了暴雨,因为没有伞,我在公交站台站了快半小时。
「这个给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过伞来,纯黑的伞面,伞柄还带着体温。
我抬头时,只看见他清俊的侧脸。
我有些不好意思,本想拒绝。
他却转身走进雨里。
雨点砸在他身上,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漫画。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赵明真,卷子永远写得又快又好,是学校荣誉墙的常客。
那个少年是从什么时候烂掉的呢?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是烂的。
只是我傻,举着那把伞,走了好多年。
过往的记忆像被人抽走的书页,哗啦啦地从眼前翻过。
玻璃栈道上的风、轮渡溅起的浪、糖糕的甜香,还有那把黑伞
突然就变得轻飘飘的,从心里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