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指尖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和心头的恐慌绞在一起,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喂——有人吗我对着窗外大喊,声音撞在对面楼房的玻璃上,弹回来时已经变得沙哑破碎,像一片被风撕碎的纸。
没有回应。
我冲到客厅,抓起手机,屏幕亮着,却连一格信号都没有。拨号键按下去,只有单调的嘟嘟声,像是在嘲笑我的徒劳。座机也一样,听筒里只有死寂的电流声。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手脚冰凉。昨晚睡前还和母亲通了电话,她说明天要送些刚蒸的包子来;楼下的张阿姨总爱在清晨五点拖着买菜车出门,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咕噜声是我多年的起床铃……怎么会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我猛地拉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往常只要脚步稍重就会应声而亮的暖光,此刻像死了一样,任由黑暗盘踞在每一级台阶的缝隙里。我摸着墙壁往下走,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空旷的楼道里无限放大,像敲在鼓面上,震得我耳膜发疼。
推开单元门的瞬间,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过来,擦过我的脚踝,带着深秋的凉意。小区里的长椅上,还搭着一件没来得及收的儿童外套,袖口沾着点草绿的颜料;花坛边的石桌上,放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还没干透,像是刚刚才被放下。
可人呢
我沿着街道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跑了起来。红绿灯还在不知疲倦地交替闪烁,红与绿的光映在空无一人的柏油路上,显得格外荒诞。一辆白色轿车斜斜停在斑马线中间,车门半开着,驾驶座上的安全带还松垮地垂着,仿佛车主只是转身去买瓶水,下一秒就会回来。
街角的早餐铺卷帘门拉到一半,能看到里面的蒸笼还冒着淡淡的白汽——不,那不是汽,是落在金属架上的灰尘,被阳光照得在空气里浮动。灶台上的铁锅还热着,锅底结着一层焦黑的蛋皮,旁边的瓷碗里,半根油条浸在豆浆里,已经泡得发胀。
我站在铺子门口,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昨夜残留的葱油香,可指尖碰了碰铁锅,只有一片冰凉。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咔哒声从身后传来。
我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巷口的阴影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动了一下。那是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正蹲在地上,用树枝在积灰的路面上画着什么。
小朋友!我声音发颤,快步走过去,你爸爸妈妈呢这里……这里怎么没人了
她抬起头,睫毛上沾着点灰,眼睛亮得惊人。看到我时,她没有哭,也没有怕,只是指了指自己画的东西。
那是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里面画着无数条向上的短线,像一片被风吹倒的芦苇。
他们都去上面了。小女孩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我耳边,昨晚有好多星星掉下来,拖着长长的尾巴,他们说要去捡星星呢。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天空蓝得刺眼,连一丝云都没有。哪里有什么星星
可看着她澄澈的眼睛,我忽然想起昨晚睡前,似乎确实听到过一阵奇怪的嗡鸣,像无数只蜜蜂在窗外振翅。当时我以为是错觉,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原来,不是错觉。
风又起了,卷起更多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空荡的街道。小女孩低下头,继续用树枝画着那个奇怪的圆圈,嘴里哼着不成调的童谣。
我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只剩下我和一个孩子的世界,忽然觉得,这寂静的背后,藏着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我蹲下身,看着小女孩用树枝在地上反复画那个圆圈,短线密密麻麻,像被掐断的麦秆。风卷着她的裙摆,粉色布料上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
你叫什么名字我尽量让声音柔和些。
安安。她头也不抬,树枝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妈妈说,画够一百根线,他们就回来了。
我数了数地上的短线,已经快七十根了。指尖捏得发紧,昨晚的嗡鸣又在耳边回响起来——不是蜜蜂振翅,更像某种低频共振,当时只觉得头有点沉,现在想来,那声音里藏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地上凉,我那里有面包和牛奶。
安安抬头看我,睫毛上的灰簌簌落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街对面的居民楼:我家在三楼,窗户上挂着黄色的窗帘。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三楼窗口果然飘着块褪色的黄窗帘,边角卷着,像片枯叶子。可刚才跑过这条街时,我明明没看到那扇窗有任何动静。
我去叫你妈妈我试探着问。
安安摇摇头,把树枝塞进我手里:他们不在家。星星掉下来的时候,爸爸说要去追最亮的那一颗,妈妈跟着跑,裙子都跑掉了一角。她指了指自己裙摆的破洞,和记忆里母亲的睡裙破口重叠在一起,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带着安安往回走时,我才发现更多被忽略的细节:路边的共享单车倒了一片,车筐里放着半本翻开的练习册,字迹娟秀,停在阅读理解的第三题;小区门口的快递柜亮着红灯,显示取件超时,柜门半开着,露出里面粉色的儿童绘本;甚至楼道里的公示栏,还贴着昨晚刚贴的停水通知,墨迹未干。
一切都停在瞬间里。
打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沙发上搭着妻子的披肩,茶几上放着她没喝完的红茶,杯壁上还留着口红印。我走过去碰了碰茶杯,余温竟还在。
data-fanqie-type=pay_tag>
她昨晚还在。我喉咙发紧,安安却径直跑到阳台,扒着栏杆往外看。
叔叔,你看天上。她突然喊道。
我冲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抬头——正午的天空本该是亮得刺眼的蓝,此刻却在东边的天际线上,浮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像被人用毛笔蘸了白颜料,轻轻晕开。那光晕里,隐约有细碎的光点在动,不是星星,更像无数微小的尘埃在旋转。
星星就是从那里掉下来的。安安的声音很轻,妈妈说,那是‘门’开了。

嗯,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糖纸,展开来,里面包着颗透明的石子,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蓝光,爸爸给我的,说要是等不到他们,就把这个放在窗台,他们会顺着光找回来。
我捏起那颗石子,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像握着一块凝固的月光。突然,石子表面的蓝光闪了闪,客厅里的座机叮铃响了一声——那部从早上就只有死寂电流声的电话,此刻竟发出了接通的蜂鸣。
我猛地回头,安安也吓了一跳,攥着我的衣角往后缩。
电话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尖锐得像玻璃划破铁皮。我一步步走过去,指尖悬在听筒上方,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喂我终于抓起听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听筒里没有人声,只有一阵熟悉的嗡鸣——和昨晚窗外的声音一模一样,低频共振着,震得耳膜发麻。可就在这嗡鸣里,我隐约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像隔着厚厚的水传来:
……别让她画完那个圈……
谁!我大喊,你是谁他们去哪里了
嗡鸣突然变响,像有无数根针钻进耳朵。我疼得捂住听筒,耳边却炸开安安的尖叫——她正站在阳台栏杆边,手里的树枝掉在地上,小脸煞白地指着天空。
东边的光晕在扩大,淡白色渐渐变成了浅灰,旋转的光点越来越密,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片光晕里挤出来。而安安画在楼下地面的圆圈,那些短线不知何时已经凑够了一百根,整整齐齐地围着圆圈,在风里微微发颤,像一圈等待指令的触角。
它要进来了……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攥着我的手,妈妈说,画完圈,‘门’就关不上了……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蓝色石子,它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要灼痛我的掌心。听筒里的嗡鸣还在继续,可那个模糊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清晰了些,像妻子的声音,又像无数人的声音叠在一起:
砸了它……快砸了那个圈……
我几乎是本能地抓起玄关柜上的羊角锤,攥着蓝色石子的手烫得像握了团火。安安还在哭,小身子抖得像片落叶,我一把将她抱起来塞进怀里,另一只手攥紧锤子往楼下冲。
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啪地亮了,暖黄的光打在台阶上,却照不散空气里的寒意。我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皮鞋磕在台阶边缘发出急促的响,怀里的安安死死搂着我的脖子,脸埋在我肩上,眼泪浸透了衬衫。
别怕,安安,我喘着气说,声音被跑得上气不接的喘息割得七零八落,砸了圈,爸爸妈妈才能真正回来。
她没说话,只是搂得更紧了。
冲出单元门的瞬间,风突然变了方向,不再是散漫的卷着落叶,而是顺着街道往东边的光晕里灌,像被无形的嘴吸着。地上的圆圈就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一百根短线围着圈,在风里轻轻颤动,竟像是活的——每根线的顶端都冒出了半透明的尖刺,正一点点往土里钻。
我把安安放在路边的石墩上,按住她的肩膀:在这里等我,不许动。
她含着泪点头,小手攥着我的衣角不肯放,指节都泛白了。
我转身冲向那个圈,羊角锤的木柄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离得越近,越能看清圆圈的诡异——那些短线根本不是树枝划的,更像某种银白色的纤维,在阳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根部扎在土里的地方,竟渗出了淡红色的液珠,像血。
嗡鸣声越来越响,不是来自电话,而是从光晕里直接滚下来的,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发麻。东边的光晕已经变成了深灰色,里面的光点不再是细碎的尘埃,而是凝聚成了一条条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光晕里抓挠,要把什么东西拽出来。
快砸!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这次清晰得像贴在我耳边说的,带着妻子特有的焦急,线在扎根,圈要活了!
我抡起锤子,对准圆圈最中间的位置砸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锤子砸在水泥地上,震得我虎口发麻。可那圆圈纹丝不动,甚至连一根短线都没断,反而所有的尖刺都猛地向上翘了翘,发出嘶嘶的轻响,像被激怒的蛇。
不对!安安突然在身后喊,爸爸说,线怕光!
我猛地回头,她正举着那颗蓝色石子——不知什么时候从我的口袋里摸了去,石子此刻亮得惊人,蓝光像水一样从她指缝里淌出来,映得她的小脸泛着奇异的青白。
用这个!她把石子朝我扔过来。
我伸手接住,石子刚碰到掌心,突然咔嚓裂开一道缝,蓝光从裂缝里喷涌而出,瞬间裹住了整个锤子。我再抡起锤子时,竟觉得锤头轻得像羽毛,而那些银白色的短线在蓝光里剧烈扭动起来,尖刺纷纷缩回,像见了火的冰。
砸短线!砸那些线!安安又喊。
我立刻调转方向,一锤砸在最边缘的一根短线上。蓝光裹着的锤头落下时,短线像被烧化的塑料一样蜷起来,发出滋啦的声响,淡红色的液珠瞬间蒸发成白雾。紧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每砸断一根,东边的光晕就淡下去一分,嗡鸣声也跟着弱了些。
安安跑过来,蹲在我身边,用没受伤的小手捡起地上的树枝,帮我拨弄那些藏在石子后的短线。她的手指被蓝光映得透明,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亮得像两颗星星。
还有最后三根!她指着圆圈最里面的短线喊。
我扬起锤子,正要落下,光晕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啸,比嗡鸣更尖利,像无数块玻璃在互相刮擦。深灰色的光晕猛地向外膨胀,边缘扫过街角的路灯,灯杆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带着火花砸在地上。
最后三根短线突然暴涨,像三条银色的鞭子,猛地抽向我和安安。
我下意识地把安安护在身后,自己迎了上去。蓝光裹着的锤子刚好砸在最粗的那根短线上,短线瞬间崩断,而另外两根鞭子擦着我的胳膊抽过去,带起一阵灼痛——袖子被划开,皮肤上立刻起了道红痕,像被烙铁烫过。
好了!安安突然欢呼起来。
我回头看,圆圈里的短线已经全被砸断,银白色的纤维蜷在地上,渐渐化成了透明的水,渗进土里不见了。而东边的光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深灰色褪成浅灰,再变成最初的淡白,最后像被风吹散的烟,彻底消失在湛蓝的天空里。
嗡鸣声停了。
风又变回了散漫的样子,卷着落叶在空荡的街道上打旋。阳光重新变得温暖,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胳膊上的红痕还在发烫。安安扑进我怀里,小手摸着我的胳膊,眼泪又掉了下来:叔叔,疼吗
不疼。我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羊角辫,你看,天晴了。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是单元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猛地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皱巴巴的公文包,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脸上带着茫然,像刚睡醒。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小李你怎么在这儿我……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追一颗会跑的星星……
是楼下的张叔。
紧接着,单元门里又走出几个人,有提着菜篮子的张阿姨,有背着书包的中学生,还有……我的妻子,她穿着那件熟悉的米白色披肩,手里拿着没喝完的红茶,看到我时,眼睛一下子红了:你去哪了我醒来看你不在,电话也打不通……
她的声音,和刚才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安安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朝着街对面的居民楼喊:爸爸!妈妈!
三楼挂着黄窗帘的窗口,探出两个脑袋,正朝着我们挥手。
街道上,紧闭的店铺卷帘门哗啦啦地被拉开,停在斑马线中间的白色轿车里,车主探出头来,挠着脑袋看四周;早餐铺里,老板娘系着围裙跑出来,对着空荡的街道喊:包子好了——刚出笼的热包子——
声音此起彼伏,像被按下了播放键的磁带,瞬间填满了所有的寂静。
我看着身边的妻子,看着欢呼着跑向父母的安安,看着重新变得喧闹的街道,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蓝色石子——它已经不再发光,裂开的缝里,能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像一颗普通的石头。
只有胳膊上那道还在发烫的红痕,提醒我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风卷着一片刚落的银杏叶,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叶子,阳光透过叶瓣上的纹路,在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个世界回来了。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东边的天空虽然湛蓝,可我总觉得,那片曾经出现过光晕的地方,还藏着什么。就像那颗裂开的石子里,或许藏着更多关于星星和门的秘密。
安安跑回来,手里拿着颗新的透明石子,塞到我手里:爸爸说,这个给你。他说,下次星星再掉下来,我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握紧石子,抬头看向天空。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
但我知道,我们都在等。等下一次,或许不再是恐惧,而是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街道重新被早高峰的鸣笛填满,早餐铺的葱油香漫过三个路口,张叔每天照旧提着公文包跟我打招呼,只是路过花坛时,总会下意识多瞥两眼——那里的水泥地早已被新铺的草坪盖住,可我们都知道,底下埋着曾差点活过来的银线。
安安的父母再也没提过追星星的事,只是每个周末,他们会带着安安来我家,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围坐在沙发上,翻着我记满奇怪符号的笔记本。本子里画着光晕的形状,记着银线的触感,贴着那颗裂开的蓝色石子的碎片——我用胶水小心粘过,蓝光虽不再亮,却总在阴天泛着极淡的莹润。
上周三傍晚,西边的云变成了螺旋状。安安爸爸突然说,他手里转着支笔,笔杆上刻着个小小的星标,我拍了照片。
安安凑过去看他手机里的照片,小眉头皱着,像模像样地分析:和上次光晕的旋转方向相反,应该不是‘门’吧
她已经上小学了,羊角辫换成了利落的短发,书包侧袋里总装着个小玻璃瓶,里面收着捡来的透明石子、奇怪的羽毛、甚至半片带着蓝光的碎玻璃。老师说要观察自然现象,她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我这是在做科学记录。
社区里渐渐多了些奇怪的默契。李奶奶晒被子时,会对着天空愣神,说今天的风走得不对劲;快递小哥送件时,车筐里总放着个指南针,说有时候指针会自己转圈圈;连楼下便利店的老板,都在货架最上层摆了排玻璃瓶,标签上写着某月某日捡于街角,瓶底沉着各色透明的小石子。
没人明说在等什么,但每个抬头看天的瞬间,眼神里都藏着同一种东西——不是恐惧,是准备。
那天我加班到深夜,走出写字楼时,发现月亮周围裹着圈淡淡的虹彩,像被谁描了道七彩的边。拿出手机想拍照,却看到安安妈妈发来条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她家阳台上,安安举着玻璃瓶,瓶里的石子正泛着极淡的蓝光,和月亮的虹彩遥遥相对。
我站在空荡的街头笑了,风从街角拐过来,带着熟悉的、却不再刺耳的轻响。远处的路灯下,有个穿校服的身影在捡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是安安——她大概是偷偷跑出来的,手里捏着片带着露水的叶子,叶子背面竟也泛着银线般的光泽。
叔叔,她仰起脸,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像两颗星,你看,它在长新的线呢。
我蹲下去,和她一起看着那片叶子。银线细细的,在叶肉里游走,像在写一封看不懂的信。
这次我们不用砸了吧她小声问。
也许不用了,我摸了摸她的头,远处的虹彩渐渐淡了,也许,这次是来打招呼的。
风里的轻响突然变得清晰,像无数人在低声说话,又像无数片叶子在同时翻页。安安把叶子放进玻璃瓶,塞给我一颗新捡的石子,冰凉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却不再灼人,反而带着点温润,像握住了一块会呼吸的月光。
爸爸说,下次来的,可能是朋友。她蹦蹦跳跳地往家跑,书包上的星星挂件在路灯下晃出细碎的光,也可能是难题,但我们不怕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手里的石子慢慢暖了起来。夜空里,虹彩彻底散去,月亮露出干净的圆面,洒下的光落在街道上,像谁铺了条银色的路。
路的尽头,或许真的有答案。
而我们,都在这条路上,慢慢走,认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