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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前的三天,山雨欲来。
在张律师陪同下,我走进公安局。
我提交了所有证据,复述了所有细节。
当警方看到“般若净舍”的诈骗案底和康万里的庞大资金流水时,立刻成立了专案组,一张大网悄然收紧。
林潇的舆论战也以一种更致命的方式打响。
她没有直接发我的报道,而是先在业内权威网站发表了一篇评论《艺术的边界在哪里?》,对“收集苦难”的行为提出哲学性质疑,文章措辞冷静却字字诛心,像一颗深水炸弹,在艺术圈激起巨大涟漪,让原本一边倒的赞誉出现了杂音。
紧接着,她又通过网络大v匿名爆料,著名艺术家方惠所信奉的“玄净大师”李卫国,竟是个有案底的诈骗犯。
虽未点明,但“艺术家”“巨额捐赠”“诈骗大师”几个词,足以让舆论开始发酵。
k先生和方惠显然感受到了压力,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展开了更疯狂的反扑。
他们买下市中心最大的广告屏,二十四小时滚动播放《尘埃》的预告片。
k先生亲自接受采访,将方惠塑造成“为艺术献身的圣人”。
而我的母亲方惠,也发布了一段视频。
她穿着洁白的僧袍,在古朴的禅房里,脸上带着悲悯的微笑说:“思齐的痛苦是凤凰涅槃必经的烈火。我舍弃的是小爱,得到的是对众生的大爱。总有一天,她会理解我。”
看着视频里她那张被圣光笼罩的虚伪的脸,我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
林潇拍着我的背,看着镜子里双目猩红的我,冷静地说:
“别急,她表演得越卖力,爬得越高,三天后,就会摔得越响亮。”
我擦掉嘴角的酸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苍白,但眼神狠戾如鬼。
当天晚上,在张承律师的办公室里,我们三人看着那段视频,又复盘了一遍所有的证据。
“她已经不是单纯的被洗脑了。”张律师关掉视频,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她在主动享受这种扮演圣人的感觉。你看她视频里的微表情,每一次提到‘舍弃’和‘大爱’时,嘴角都有难以抑制的上扬。她不是在阐述信仰,她是在表演,在享受聚光灯,在满足她那扭曲的、需要通过献祭亲情来证明自己超凡脱俗的虚荣心。”
林潇也点头附和:“没错。我查了她近五年的社交圈,她一直试图进入所谓的高端艺术圈,但始终不得其法。康万里和李卫国,正是看透了她这种急于求成、又故作清高的心态,才为她量身定做了《尘埃》这个计划。这个计划,对康万里来说是名利双收的工具,对李卫国来说是敛财的终极骗局,而对你母亲方惠来说,这是她通往艺术神坛的唯一捷径,一条需要用你的血肉铺就的捷径。”
听着他们的分析,我心中最后一点因为母女关系而产生的、不该有的动摇,也彻底烟消云散。
我曾经以为,她只是一时糊涂,被人蒙蔽。
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清醒地,主动地,将我当成了祭品,去换取她梦寐以求的虚名。
她不是信佛,她信的是她自己。
一个需要通过毁灭我,来证明自己伟大的、自私到极致的假神。
“思齐,”张律师看着我,声音沉稳,“三天后的现场,将会是一场硬仗。他们会用道德、用艺术、用你母亲的身份来绑架舆论。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笑了。
“张律师,你放心。”
“一个连地狱都爬出来的人,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她要她的神坛,我就要我的刑台。三天后,我要亲手,把她从上面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