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陈屠夫的哑巴儿子。
他们都这么叫我。
因为我爸是镇上杀猪的,而我,从记事起就没开口说过话。
我每天穿着我哥剩下的、宽大的旧衣服,留着寸头,脸上总是溅着猪血和污泥。
没人知道,在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下,我其实是个女孩。
我爸妈也从不把我当女孩养。
他们打我,骂我,让我干最粗最累的活。
可突然有一天,他们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我爸说,这是我的新妹妹,叫小月。
我妈抱着小月,哭得像个泪人,嘴里念叨着:我的好女儿,妈妈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疼你了。
我哥陈亮,那个永远躲在阴影里的瘦弱少年,看着小月,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全家人围着小月,其乐融融。
我抱着家里那只老掉牙的黑猫,默默地退回了我的小阁楼。
他们以为我回来,是想争宠,是想抢走属于小月的父爱母爱。
他们错了。
我回来,只是为了拿回一样东西。
一样埋在猪圈后墙下,属于我,也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
他们不给,也没关系。
我不是原文里那个娇滴滴的大小姐。
我一旦发疯,是要见血的。
1
规矩下的囚笼
我爸陈屠夫,在我那个新妹妹小月回家的第一天,就给我定了三条规矩。
第一,不准靠近小月三米之内;
第二,不准在小月面前露出那副死人脸;
第三,家里来客人时,必须待在阁楼上,不准下来。
所以,当小月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时,我正蹲在院子里,用冰冷的井水冲洗着带血的猪下水。
那股腥臭味,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头里。
陈诺!你看看你那鬼样子!别吓到你妹妹!
我妈张爱梅尖利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我没抬头,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妈,别骂哥哥了,哥哥也很可怜的。
这是小月,声音甜得发腻,像裹了蜜的砒霜。
我那个所谓的哥哥陈亮,从门后探出头,阴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堆发臭的垃圾。
一个哑巴,有什么可怜的。
我扯了扯嘴角。
他们一家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躲在暗处放冷箭,演得真好。
他们想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一个见不得光的、多余的工具。
旺财,我那只黑猫,从我脚边溜过,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背。
等我处理完所有内脏,天已经黑透了。
我走进屋,他们一家四口正围着桌子吃饭,桌上是四菜一汤,冒着热气。
没有我的位置,也没有我的碗筷。
这很正常。
我面无表情地准备上楼,刚走到楼梯口,陈屠夫就叫住了我。
站住。
他那双常年杀猪的眼睛里,满是煞气。
刚才跟你说的规矩,你当耳旁风了
张爱梅立刻接话,语气刻薄:一身的猪骚味,就往屋里闯!还想不想吃饭了
我伸出手,指了指小月,然后摇了摇头。
我没靠近她,也没对她做什么。
陈屠夫被我噎了一下,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姐姐……你是不是讨厌我
小月立刻红了眼眶,眼泪说来就来。
张爱梅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
你这个怪胎!既然生在我们陈家,就要守陈家的规矩!别把你那套阴阳怪气的做派带回来!
还有你那只死猫,一身的晦气,明天就给我扔出去!
我缓缓抱起旺财,第一次抬起眼,正视着她。
我张了张嘴,用口型无声地对她说:他……答应过我。
我指的是陈屠夫。
他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那天,答应过我,可以留下这只陪了我三年的猫。
陈屠夫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干咳了一声。
一直没说话的陈亮冷笑一声,开了金口:
爸那是可怜你。但一个家里,不能有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最好尽快适应你的身份,而不是什么都想留着。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鄙夷更浓了,毕竟,你现在姓陈。
我姓林。
我平静地看着他,用口型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双木林。
一句话,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小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哥哥,你别这么说大姐……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回来,大姐就不会受委屈……
大姐,你怪我是应该的,你打我骂我都好,只要你能消气……
我看着这一家子,演得天衣无缝。
他们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感恩戴德,让我对小月心怀愧疚。
可惜,他们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我不是来寻亲的。
我是来讨债的。
我从我那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的东西。
我把它放在了饭桌正中央,那碗冒着热气的鱼汤旁边。
那么,接下来,我们聊聊赔偿吧。
我看着他们,笑了。
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2
骨血之证
陈亮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拿那个手帕包。
他的手刚碰到手帕,就被陈屠夫一声暴喝止住。
别动!
陈屠夫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包,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
张爱梅也停止了哭嚎,脸色煞白地看着那个东西,仿佛里面包着的是一条毒蛇。
只有小月,还不明所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我没理会他们的反应,自顾自地解开了手帕的结。
一层,两层,三层。
当最里面那层被揭开时,一样东西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在油腻的桌面上停住。
那是一截小小的、已经泛黄发黑的骨头。
看形状,很像是一节人的指骨。
啊——!
张爱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凳子。
小月也吓得面无人色,躲进了陈屠夫的怀里,浑身发抖。
你疯了!你这个疯子!
陈亮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脸上的嘲讽变成了极致的恐惧,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你这是诅咒!是恐吓!
我没理会他们的歇斯里底,只是看着陈屠夫。
他的表演总是最精彩的。
他强作镇定,一把将小月护在身后,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陈诺!我知道你恨我们!
恨我们把你当男孩养,恨我们接回了小月!
可你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我们!我们是一家人啊!
他说着,就要朝我扑过来,像是要夺走那截指骨。
爸!别碰!脏!陈亮立刻拦住了他。
一家人抱在一起,对着我怒目而视,仿佛我才是那个带来了灾祸与不祥的恶魔。
陈诺!你看看你把家里人吓成什么样了!
陈屠夫终于拍案而起,指着我的鼻子,满脸的失望和愤怒:
我们陈家不欠你什么!从孤儿院把你领回来养你这么大,是情分,不是义务!你要是再这么疯疯癫癫,就给我滚出去!
我等他们都发泄完了,才缓缓抬起手,指了指那截指骨。
然后,我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的意思是,这东西,是从我心里挖出来的。
我看着他们,用口型慢慢地说。
第一,这不是恐吓,是证据。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惊恐扭曲的脸。
第二,我刚就说过了,我姓林。我回来,不是为了当谁的姐姐,更不是为了争什么宠。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这可笑的一家四口,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
那是我学会的、唯一一句能发出声音的话,嘶哑、难听,像破旧的风箱。
我,是,来,讨,债,的。
欠了我的,用命来还。
我说完,指了指窗外,那个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猪圈方向。
他,在那里,等了十年了。
陈屠夫的身体猛地一晃,像是被雷劈中,一瞬间,所有的血色都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我说的是谁。
他也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3
阁楼幽灵
我那截从猪圈后墙挖出来的指骨,最终还是被陈屠夫收走了。
他没扔,也没报警。
他只是用一块红布,颤抖着将它包好,然后锁进了堂屋那个最古老的柜子里。
做完这一切,他用一种全新的、混杂着恐惧和杀意的眼神,打量了我很久。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决定:把我锁起来。
就在那个终年不见阳光的阁楼上。
张爱梅对此举双手赞成。
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恶毒的快感:
就该把这个小疯子锁起来!省得她出去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家名声!
陈亮则冷漠地补充道:
爸,锁起来还不够,得想办法让她把东西的来源忘了。
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把我扔进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用饥饿和黑暗来摧毁我的意志。
让我精神错乱,让我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从而让我说出的任何话,都变成疯话,再也没人会信。
算盘打得不错,可惜,对我没用。
被锁的第一天,我就成了这个家的幽灵。
他们以为阁令楼的木板门和那把大铁锁能困住我。
他们忘了,这栋老房子,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阁楼的西墙有一块松动的砖,拆掉后,刚好能看到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
而那棵槐树,有一根粗壮的树枝,几乎贴着猪圈的屋顶。
旺财当然没被扔掉,它比猴子还灵活,每天晚上都会顺着树枝,从那个砖洞里钻进来,给我带吃的。
有时是邻居家晾的咸鱼干,有时是它自己抓来的田鼠。
我不挑食。
陈屠夫一家的表演还在继续。
他们以为我被锁着,听不见也看不见。
他们会在楼下大声地讨论,如何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张爱梅会故意端着香喷喷的饭菜,在楼下喊:
小月啊,快来吃饭,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你那个疯子姐姐,就让她在上面饿死算了!
陈亮则会和他的狐朋狗友在院子里喝酒,故意提高音量:
我跟你们说,我那个姐姐,脑子有病,最近总说看见鬼了,还从乱葬岗刨了根骨头回来,说是她哥的,笑死人了。
小月则永远是一副受惊的、可怜的模样,偶尔还会跑到我门外,假惺惺地哭诉:
姐姐,你开开门好不好你别吓唬爸爸妈妈了,只要你承认错了,他们会原谅你的。
我懒得理会。
跟一群杀人犯计较口舌,浪费时间。
我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证明我没疯。
我只是在等一个东西,一个能把他们全部送进地狱的东西。
很快,机会来了。
那天深夜,下着暴雨,雷声滚滚。
我听见楼下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夹杂着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我悄悄地从砖洞里爬出去,像一只壁虎,贴着湿滑的墙壁,摸到了他们卧室的窗下。
……不能再留着她了!她什么都知道了!是张爱梅歇斯底里的声音。
那能怎么办现在动她,不是不打自招吗!陈屠夫的声音里满是烦躁。
那就让她烂在阁楼上万一她跑了呢
跑不了!我已经找好了人,过两天就把她送到山里的那家‘康复中心’去,到了那里,是死是活,就由不得她了!
那……那根骨头呢我每天看着它都睡不着觉!
我已经找人问过了,就一截指骨,什么都证明不了!警察不会管的!
我听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是吗
一截指骨证明不了什么。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把另一块更重要的骨头,送去做DNA检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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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阁楼,从床板下的暗格里,拿出另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里面是一颗小小的、带着牙根的槽牙。
这是我从那堆骸骨里,找到的唯一一颗牙齿。
三天前,旺财就带着它,送到了镇上我唯一信得过的人手里。
算算时间,结果,也该出来了。
4
血债血偿
后面跟着一串数字:个体识别率99.9999%,与我提供的血液样本存在直系血亲关系。
一个遥遥领先、近乎恐怖的匹配度。
鉴定报告的第二页,是基于牙齿磨损程度和钙化情况做出的年龄推断:死者年龄,约为810岁。
至于我,今年十八岁。
十年前,我八岁。
整个阁楼里,只有我均匀的呼吸声。
我把那份传真过来的鉴定报告折好,小心地贴身放着。
那晚之后,陈家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陈屠夫、张爱梅、陈亮,三个人不再演戏了。
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疯子,而是看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第一次,他们开始害怕。
大铁锁依然挂在门上,但一日三餐,会准时放在门口。
虽然都只是些残羹冷饭。
张爱梅不再对我破口大骂,陈亮也不再用他那套流氓理论来贬低我。
他们只是沉默,用一种探究、审视,甚至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透过门缝窥探我。
这种安静比之前的吵闹更让人觉得窒息。
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击不成,他们会换一种更隐蔽、更恶毒的方式。
尤其是陈亮。
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以前是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和鄙夷,现在则是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怨毒的阴冷。
他总是在深夜,像个幽灵一样站在我的门外,不说话,只是站着。
我能感觉到他那双淬了毒的眼睛,正透过门板,死死地盯着我。
他自以为的、能一劳永逸解决我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我被旺财极度压抑的低吼声惊醒。
它正对着门缝,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我没点灯,只是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到门锁被人用铁丝轻轻地拨弄着。
咔哒一声,锁开了。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是陈亮。
他手里拿着一个沾着不明液体的麻布袋子,正一步步朝我的床边靠近。
月光照亮了他扭曲的脸,上面满是狰狞的杀意。
他想让我意外地在睡梦中窒息而死。
然后他们就可以跟所有人说,那个疯了的哑巴女儿,自己把自己闷死了。
多好的剧本。
就在他的手即将捂上我枕头的那一刻,我动了。
我从床板下抽出一根磨尖了的猪肋骨,那是陈屠夫用来剔肉的工具,被我藏了起来。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扎向他的大腿。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陈亮抱着腿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地板。
我没有停手,骑在他身上,用那根骨头一下一下地扎着他非要害的部位,胳膊、肩膀、小腿。
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旺财,在旁边疯狂地嘶吼着,像一头护主的野兽。
陈屠夫和张爱梅闻声冲了上来。
当他们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彻底惊呆了。
他们那个一直被当成废物、哑巴、疯子的女儿,此刻像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正冷静而残忍地,肢解着他们的宝贝儿子。
住手!你这个畜生!
陈屠夫怒吼着朝我扑来。
我丢掉手里的骨头,在他近身的前一秒,从怀里掏出了那份DNA鉴定报告,举到了他眼前。
他,我指着地上哀嚎的陈亮,然后又指了指报告上的名字,和这个死人,没有血缘关系。
而我,我指了指自己,有。
一句话,像一道天雷,把陈屠夫和张爱梅钉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我,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5
陷阱中的陷阱
学校要举办一场全镇的物理竞赛。
获奖者不仅能在中考里获得加分,更是进入市里最好高中的重要敲门砖。
作为常年的优等生,陈亮对这个奖项志在必得。
竞赛是两人一组。
出乎所有人意料,陈亮主动邀请我跟他组队。
他站在阁楼门口,腿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一瘸一拐,脸上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陈诺,我们一起参加吧你的脑子那么好,我的动手能力强一些,我们俩组合,一定是第一名。
我放下手里的半个馒头,抬头看着他。
然后平静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是个陷阱。
但我更知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我来陈家,本就是来讨债的。
陈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从那天起,我网购的一个小东西就派上了用场——
一支外观和普通圆珠笔一模一样的微型录音笔。
实验准备阶段,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陈亮因为腿脚不便,大部分理论推演和数据计算都由我来完成。
他则负责一些简单的仪器组装。
我们的合作,在老师和同学眼里,成了一出兄妹情深,冰释前嫌的感人戏码。
只有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像在看一个死人。
比赛前一天下午,我们在学校的物理实验室进行最后一次模拟。
做到一半,陈亮忽然捂着肚子,说要去一趟厕所,让他的跟班王浩留下来帮我。
我点点头,继续埋头调试手里的电路板。
陈亮走后,王浩凑过来说:
陈诺,你看这边这个电阻的参数是不是有点问题我帮你测测。
就在他假意帮我检查仪器,吸引我注意力的瞬间,我听到身后传来极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以及一个微型定时装置被塞进我们实验模型底座的细小声响。
我没有回头。
等我再转过身时,王浩已经站回了原位,只是脸色有些发白,额头全是汗。
而我们放在实验台上的那个凝聚态物理模型,看起来和之前一模一样。
我的万用表呢我假装在找东西。
王浩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啊,刚才不是还在你手边吗
就在这时,陈亮恰好回来了,他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眼神无辜又纯洁。
我的电路模型,好像有点问题。
怎么会
陈亮满脸震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矛头指向了王浩:
王浩,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嫉妒我和我妹合作,所以故意搞破坏
王浩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地辩解起来:
亮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我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干!
很快,负责老师闻讯赶来。
陈亮有条不紊地解释着情况,言语间句句都在维护我。
却又巧妙地暗示,我是个哑巴,性格孤僻,可能不小心碰坏了什么精密零件,自己没发现。
我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事情的结局是,由于找不到任何问题,老师只能让我们明天比赛时多加小心。
陈亮因为沉着冷静和保护妹妹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的称赞。
而我,则成了那个可能会拖累天才哥哥的不稳定因素。
当晚,我回到阁楼,锁好门。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支圆珠笔,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电流声后,是两个男孩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王浩:亮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个微型炸弹!万一失手了……
陈亮:怕什么剂量我算好了,顶多就是把模型炸了,再把她的手炸伤。一个哑巴,再加一个残废,这辈子就彻底毁了。我就是要让她知道,陈家不是她这种野种该待的地方,第一名本该是我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把东西放进去,剩下的交给我。
王浩:那……那要是被发现了呢
陈亮:我爸妈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她一出事,就立刻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她自己发疯引爆了装置。我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我关掉录音,将笔小心地收好。
我没有当场揭穿他们,因为我知道,一次小小的物理竞赛,远不是陈亮能付得起的代价。
我要的,是连本带利的清算。
而这份录音,就是一笔极好的利息,得用在价值最高的地方。
6
录音中的真相
赵琳琳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就在这时,苏柔恰好回来了,她一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神无辜又纯洁。
我的实验数据卡不见了。
怎么会
苏柔满脸震惊,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把矛头指向了赵琳琳:
琳琳,是不是你你是不是嫉妒我和姐姐合作,所以故意藏起来了
赵琳琳被她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地哭了起来:
小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没有!我刚才一直和她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干!
很快,负责老师闻讯赶来。
苏柔梨花带雨地解释着情况,言语间句句都在维护我。
却又巧妙地暗示,我是从乡下来的,可能不太懂竞赛的重要性,或许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
我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
事情的结局是,由于关键数据丢失,我和苏柔的组合被取消了参赛资格。
苏柔因为受了委D屈和顾全大局的表现,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
而我,则成了那个连实验数据都保管不好的、拖累了天才妹妹的蠢货姐姐。
当晚,我回到房间,锁好门。
我从口袋里拿出那支钢笔,按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电流声后,是两个女孩压低了声音的对话。
赵琳琳:小柔,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苏柔:怕什么她一个乡巴佬,没人会信她。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德英高中不是她这种人该待的地方,第一名本该是我的!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把她的数据卡拿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赵琳琳:那……那卡拿出来之后呢
苏柔:我先藏起来。等老师来了,我就说她自己弄丢了,还诬陷你。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她不仅蠢,人品还有问题。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
我关掉录音,将笔小心地收好。
我没有当场揭穿她们,因为我知道,一次小小的化学竞赛,远不是苏柔能付得起的代价。
我要的,是连本带利的清算。
而这份录音,就是一笔极好的利息,得用在价值最高的地方。
7
拆迁风波
物理竞赛这件事,在陈家掀起的波澜,比我想象中要小,也比我想象中要大。
说它小,是因为在陈家人眼里,我这个哑巴疯子搞砸一件重要的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张爱梅看我的眼神又恢复了最初的鄙夷,甚至还带着点果然如此的得意。
陈屠夫则干脆把我当成了空气,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说它大,是因为这件事,让陈亮的完美受害者形象更加深入人心。
他不仅没有责怪我,反而处处为我开脱,沉稳大度得让陈屠夫都对他赞不绝口,仿佛忘了他腿上的伤是我扎的。
这种局面,对我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因为当猎物足够放松警惕时,猎人才更容易得手。
新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晚饭,一向沉默的陈屠夫罕见地开了口,宣布了一件大事。
镇上的老宅要拆迁了。
按照人头,每人可以分到一笔不菲的拆迁款,还能置换一套城里的新楼房。
这个消息,关乎陈家未来几十年的生活,重要性不言而喻。
说完背景,他的目光在我、陈亮和小月之间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亮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期许和骄傲。
为了公平,也为了给你们一个机会,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这次的户主名字,我决定让陈亮来当。
至于陈诺,他看了一眼我,你毕竟是个女孩,迟早要嫁人,户口落在家里不方便。我已经托人给你在乡下找了个婆家,彩礼我都谈好了,五万块。
等你嫁过去,户口就迁走,也算有个归宿。
话音刚落,张爱梅就笑了,语气里满是炫耀:
这还用说吗我们家阿亮以后是要考大学,当大官的。这家,理所当然是他的。
小月也连忙放下筷子,乖巧地说:
哥哥这么优秀,以后肯定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他们一唱一和,轻描淡写地,就决定了我的人生,像是在处理一件没人要的旧家具。
把我卖掉,换五万块钱,然后从这个家里彻底抹去。
陈亮则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谦虚道:
爸,妈,你们别这么说。妹妹还小,以后还要靠家里。
爸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也希望妹妹能想开点,找个好人家,也是福气。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彰显了自己的担当。
又给我的人生判了死刑。
我没理会他们这出家庭伦理剧,只是淡淡地看着陈屠夫,用口型对他说了一个字:好。
我的平静,在他们看来,大概就是认命和愚蠢。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阁楼里。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摊开一张白纸,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猪圈后墙下那具小小的骸骨,是我那个素未谋面、却与我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哥哥。
我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和他们想得不一样。
他们想的是如何用五万块钱把我打发掉,如何用拆迁款过上新生活。
而我想的,是如何让他们为十年前的那条人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将我所有的证据,DNA报告、录音笔、以及我凭着记忆画出的骸骨埋藏位置图,都小心地收好。
我深知这些东西的分量,所以格外小心。
可我还是低估了他们的贪婪和无耻。
也低估了,他们想要我死的决心。
8
夜逃
深夜,我被旺财极度压抑的低吼声惊醒。
它正对着我的房门,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旺财的吼声里带着一丝痛苦的呜咽。
我立刻起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我没开灯,只是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有微弱的手电光一闪而过。
紧接着,是一股刺鼻的、类似烧焦羽毛的气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我的心一沉。
是迷药。
我立刻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同时死死地掐住自己的人中。
旺财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我眼眶一热,一股滔天的恨意从心底涌起。
门锁被撬开,陈屠夫和陈亮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倒地的黑猫,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他们以为我也晕了过去。
陈亮手里拿着一个麻袋,径直走向我的床。
爸,动作快点,把她装进去,天亮前扔到后山的黑龙潭里。
陈屠夫点了点头,眼神狠厉:扔下去,再绑几块大石头,保证浮不上来。就说她疯病发作,自己投潭自尽了。
她的那些东西呢陈屠夫问。
放心,我早就翻遍了,那个破包里什么都没有,估计是她臆想出来的。陈亮的声音里满是得意。
他们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空的。
两人同时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我从门后的阴影里扑了出来,手里握着一把陈屠夫用来剔骨的尖刀。
刀锋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直直地刺向陈屠夫的后心。
他常年杀猪,反应极快,下意识地侧身一躲。
刀尖划破了他的后背,带出一串血珠。
但他身后的陈亮就没那么好运了。
我反手一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小腹。
啊——!
陈亮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捂着肚子跪倒在地。
畜生!
陈屠夫双眼血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朝我扑来。
我没有恋战,一脚踹开他,转身就往外跑。
我没有跑下楼,而是直接冲向了阁楼的西墙,撞开了那块松动的砖,从洞口跳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老槐树的树枝上。
身后传来陈屠夫和张爱梅惊恐的尖叫和咒骂。
我像一只夜行的猿猴,顺着树干滑到地面,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院子。
我没有去派出所。
我知道,仅凭我一个人的说辞和一把刀,斗不过他们一家人。
他们会说是我发疯伤人。
我径直跑向了镇子的另一头。
那里住着拆迁工作组的组长,一个从市里派下来的、据说铁面无私的干部。
我浑身是血,披头散发,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恶鬼。
当我用一块石头砸开工作组长家的大门,闯进他家客厅时,他正和几个组员开会。
所有人都被我这副样子吓呆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然后,我从怀里,掏出了那份DNA鉴定报告,那支录音笔,还有那张画着骸骨位置的地图。
我把它们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最后,我抬起头,看着那位目瞪口呆的组长,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沙哑而清晰的声音。
救命。
陈家,杀了我的哥哥。
他们,还要杀我。
9
真相大白
拆迁工作组的办公室,场面搞得很大。
警察、法医、镇上的领导,该来的都来了。
陈家把这场闹剧当成了一次洗脱嫌疑的绝佳机会。
而我,就是他们准备隆重推出的、证明他们清白的疯子。
我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像个无关紧要的证物。
张爱梅和陈屠夫坐在我对面,脸上是藏不住的悲愤和委屈。
他们看着满屋子的警察和干部,仿佛在控诉一件自己遭遇的天大冤屈。
陈亮确实很会表演。
他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而坚定,配合着他父母的哭诉,将一个他编造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我妹妹她,脑子一直有问题……
昨晚她突然发疯,说我们害死了她哥哥,拿着刀就捅我……
我们只是想制止她,把她送到医院去,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流利地背诵着他们一家人串好的供词,张爱梅不时地在一旁补充,哭得撕心裂肺。
我静静地看着,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屠夫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警告,仿佛在说: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一个哑巴疯子的下场。
我没理他。
一群连死人都敢分尸掩埋的畜生,不值得我浪费情绪。
陈家的表演结束了,几个镇上的领导开始交头接耳,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一个老警察走过来,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地对我说:
小姑娘,你别怕,跟叔叔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显然也把这当成了一场家庭纠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准备把疯女伤兄的案子了结的那一刻,我站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朝着陈屠夫走去。
我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对准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张爱梅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站起来尖叫:你要干什么!别靠近我们!
陈亮也挣扎着想坐起来,眼神像刀子一样射向我。
我充耳不闻,径直走到陈屠夫面前,他一脸错愕和惊恐。
讲得很精彩。
我看着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
只是,你们撒谎的时候,是不是太心急了点
只编了个我发疯的故事,却忘了最重要的物证和人证都没来得及处理掉。
陈屠夫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听不懂!
听不懂我笑了,从口袋里拿出那支小小的录音笔,递给旁边的警察:
麻烦,把这里面的东西也放一下。
警察疑惑地接过,按下了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压低了声音的对话,从录音笔里流淌出来。
亮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那可是个微型炸弹……
怕什么剂量我算好了,顶多就是把模型炸了,再把她的手炸伤……
只要她一出事,就立刻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我要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录音不长,但信息量巨大。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轰的一声,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警察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刺向担架上那个面如死灰的身影。
我看着脸色惨白如纸的陈亮,和旁边如遭雷击的陈屠夫夫妇,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好戏,才刚刚开场。
10
新生
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秒,然后瞬间引爆。
无数道锐利的目光像密集的子弹,疯狂地射向担架上那个已经抖如筛糠的陈亮。
警察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围了上去,尖锐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
陈亮,录音内容属实吗
你是否企图在物理竞赛中用爆炸物伤害你的妹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掩盖什么
陈亮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眼睛一翻,很戏剧性地晕了过去。
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陈屠夫和张爱梅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陈屠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护住陈亮,对着警察和干部大吼大叫:
假的!都是假的!是她伪造的!我儿子是冤枉的!
但那副屠夫的凶悍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
我没兴趣看这出闹剧的结尾,在警察们控制住陈屠夫的混乱中,我走到了那位拆迁组长和老警察面前。
我的DNA报告和那张手绘地图,还静静地躺在桌上。
警察叔叔,我指着地图上那个用红笔圈出的位置,猪圈后墙,往下挖三尺,我哥哥,就在那里。
老警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他拿起对讲机,声音沉稳而有力:一组二组,立刻封锁陈家大院!带上工具,跟我去后院!
网络时代,没有什么秘密能永远埋藏。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关于陈屠夫一家涉嫌谋杀亲子、囚禁养女的消息就已经像病毒一样在小镇上传开。
拆迁被紧急叫停。
警车呼啸着封锁了整个街道。
法医和刑警们在陈家的猪圈后墙下,真的挖出了一具不完整的、属于孩童的骸骨。
经鉴定,与我提供的DNA样本完全一致。
人证,物证,俱全。
陈家,彻底完了。
我被安排在派出所的休息室里,听着外面审讯室里传来的、压抑不住的哭喊和咆哮。
先是张爱梅歇斯底里的尖叫: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是陈亮!是他失手把那个野种推下河的!我们只是……只是想保住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然后是陈亮带着哭腔的辩解:爸,妈,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林川他先骂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
闭嘴!
这是陈屠夫野兽般的嘶吼,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都是你这个孽子!要不是你!我们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打死你!
最后,是审讯室里传来的一片混乱和警察的呵斥声。
这场家庭审判持续了很久,最后,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老警察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一夜没睡,但那双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光。
他没有坐,就站在我面前,声音有些沙哑:陈诺,你想要什么补偿
我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替这个世界在对我道歉:
拆迁款,我们会按照规定,把你哥哥的那一份,还有你应得的,都划到你名下。
陈屠夫、张爱梅、陈亮,他们会得到应有的审判。
以后,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帮你。
他以为我经历了这么多,要的是钱,是未来的保障。
我笑了。
警察叔叔,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初升的太阳,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他皱起眉头:什么
现在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我终于可以,不要什么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这个阴暗的房间:
我不要陈家的一分钱,那是沾着血的钱,我嫌脏。
我不要他们的道歉和忏悔,因为他们不配。
我不要背负着‘陈诺’这个名字活下去,那是一个谎言,一个囚笼。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那双充满震惊和怜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太晚了。从他们为了一个杀人犯,埋掉我哥哥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太晚了。
他们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是我带来的,而是在还债。
最后,我走到门口,请帮我办一张新的身份证。
我叫林夕,晚霞的夕。
我哥哥,叫林川,山川的川。
从此以后,我们两清。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天后,我拿到了一张崭新的身份证。
我收拾好我那只简单的帆布包,旺财——它被救了回来,只是虚弱了一阵子——欢快地从角落里跑过来,蹭着我的腿。
我牵着它,最后一次走下这栋派出所的台阶。
陈屠夫一家,已经被押往看守所。
我没有去看他们。我们之间,没什么好看的。
走出派出所大门的那一刻,阳光正好。
我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低头对旺财说:
走,我们回家,给我哥,立个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