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黑客季霄被迫合租两年,从互相嫌弃到学会照顾对方。
他总笑我像个老妈子,却会默默吃掉我煮糊的粥。
直到我执行任务重伤回家,他慌乱翻找药箱时碰落抽屉。
沈默!为什么结婚证上有我们照片日期还是三年前
我盯着他手中的红本,通讯器突然震动。
上司冰冷指令传来:目标已确认,立即处理掉你的配偶季霄。
季霄举着结婚证的手僵在半空,眼神彻底冷下来。
原来,你要处理的人是我
凌晨三点十七分。
城市沉在墨汁般的死寂里,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像垂死挣扎的鱼,在廉价窗帘上投下短暂扭曲的光影,旋即又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空气凝滞厚重,混杂着旧家具木头腐朽的酸味、灰尘,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甜腥。
那味道的源头是我。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夹角,阴影完美地吞噬了身形,只有急促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吸气,左肋下那团被粗暴填塞、包扎起来的血肉就狠狠抽搐一下,仿佛有烧红的铁钎在里面反复搅动。冷汗浸透了紧贴后背的衣物,又冷又黏,像裹着一层冰冷的蛇皮。
黑暗是我最好的掩护。我闭了闭眼,强行将痛楚压下去,让感官延伸出去,捕捉着这套破旧公寓里唯一的噪音。
隔着一堵薄得像纸的墙壁,传来隔壁房间的声响。电视里正播放着某个吵闹的综艺节目,夸张失真的笑声、主持人的聒噪、罐头掌声混成一片毫无意义的噪音海啸。接着,是季霄那家伙特有的、毫不掩饰的大笑,嘎嘎嘎的,像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肆无忌惮地穿透劣质的石膏板墙,直直撞进我的耳膜。
噗哈哈哈……这什么鬼啊!蠢死了!
他一边笑一边用力捶着什么东西,大概是沙发扶手或者他自己的大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吵死了。
我皱紧眉头,那噪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太阳穴,搅得本就混乱的神经突突直跳。伤口在笑声的震动下抗议得更凶,一阵阵尖锐的痛楚顺着肋骨往上爬。季霄,那个被我监视了整整两年的目标,此刻正毫无防备地沉浸在一堆无聊的电子垃圾里,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傻子。而我,代号夜枭的特工,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耗子,蜷缩在黑暗里,舔舐着任务失败的耻辱和这该死的伤口。
真是讽刺得令人作呕。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房间。这间被我称之为安全屋的次卧,简陋得近乎寒酸。一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一张掉漆的书桌,一个半旧的衣柜,构成了全部家当。但在这表面之下,是精心布置的网格——几个针孔摄像头巧妙地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视野覆盖了客厅、大门入口和季霄那间卧室的门廊。书桌抽屉深处,静静躺着一把上了消音器的紧凑型手枪,冰凉的金属触感是混乱中唯一的锚点。桌角的微型接收器指示灯规律地闪烁着幽绿的光,无声地接收着来自巢穴的加密信息流。
安全屋更像一个精心伪装的牢笼。而隔壁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家伙,就是我这牢笼里唯一、且最不可预测的囚徒。
手指下意识地抚过肋下粗糙包扎的绷带,指尖传来黏腻湿润的触感。渗血了。得换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烦躁。药箱……在客厅那个最高的储物柜里。这意味着我必须走出这片安全的阴影,穿过那片被季霄的噪音污染的区域。
真麻烦。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灰尘味灌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痛感和杀意。撑着墙壁,缓缓地、极其小心地站起身,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伤口,引来一阵眩晕。推开房门,客厅里老旧日光灯管发出的惨白光线瞬间刺入眼中。
季霄果然瘫在客厅那张褪色的布艺沙发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宽松运动裤,毫无形象可言。他整个人陷进沙发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茶几边缘,脚趾头还跟着电视里吵闹的节奏一翘一翘。茶几上狼藉一片:吃剩一半的薯片袋子敞着口,油腻腻的包装纸揉成一团,几个空可乐罐东倒西歪,还有几本封面花哨的电脑杂志胡乱堆叠着。
他正笑得前仰后合,眼角似乎还笑出了点泪花,完全没注意到我这个室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客厅门口。
我尽量放轻脚步,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贴着墙边挪向那个高耸的储物柜。目标很明确:最高一层,那个印着褪色红十字的白色塑料箱。伤口持续地抽痛,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指尖勉强够到柜门的边缘。肋下的肌肉被这个动作狠狠撕扯,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死死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去够那个该死的柜门把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的塑料把手时——
喂!老沈!
季霄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毫无征兆地在身后炸响,带着未散的笑意,像平地惊雷。
我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瞬间凝固了。本能快过思维,身体在千分之一秒内强行扭转,将受伤的左侧死死抵在冰冷的储物柜上,试图用柜体挡住可能暴露的绷带和血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
干嘛
我的声音出口,比想象中更沙哑、更紧绷,像绷紧的钢丝。
季霄似乎没察觉到我的异常,他的注意力还在电视上那个出糗的艺人身上,一边嘎嘎笑着,一边随意地朝厨房方向抬了抬下巴,眼睛都没往我这边瞟一下:哈哈……咳,那什么,厨房酱油还有没我泡面快好了,发现瓶子空了。
酱油就为了这破事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来,混杂着剧痛带来的暴躁和差点暴露的惊怒,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我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下面橱柜,左边第二个门。
哦哦,谢啦!
季霄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睛依旧黏在电视屏幕上,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直到他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进厨房,传来翻找橱柜的叮当声,我才猛地松懈下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伤口处尖锐的痛楚如同报复般汹涌袭来,几乎让我站立不稳。我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不敢再耽搁,用最快的速度拉开柜门,摸到药箱,几乎是把它从高处拽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回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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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客厅的喧嚣,也隔绝了季霄那个没心没肺的世界。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我大口喘息,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药箱冰冷的塑料外壳硌在掌心。
我小心翼翼地解开被血浸透的旧绷带,露出肋下那个狰狞的创口。皮肉翻卷,边缘带着灼烧的焦黑痕迹——子弹擦过,带走了一块血肉,留下深可见骨的沟壑。消毒酒精的刺激性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沾湿棉球按上去的刹那,尖锐的痛楚像高压电流般猛地贯穿全身,眼前瞬间爆开一片扭曲的白光。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冷汗如同开闸的洪水,瞬间浸透了刚换上的干燥T恤,冰冷地贴在背上。
每一寸神经都在尖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消毒,上药,重新包扎……动作机械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着这具身体承受的极限。终于,新的绷带裹紧了伤口,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那股致命的灼热和失控的流血感总算被暂时压了下去。
疲惫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沉重得几乎要将骨头压碎。我几乎是拖着身体挪到那张嘎吱作响的单人床边,重重地倒了上去。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休息,可大脑皮层却异常活跃,像一台过载的机器,嗡嗡作响。
季霄那张没心没肺的笑脸,和他趿拉着拖鞋在厨房翻找酱油的随意姿态,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晃动。监视器里他深夜对着电脑屏幕时专注到近乎冷酷的眼神,与他白天在客厅里笑得像个二傻子的模样,形成令人烦躁的割裂感。组织加密频道里,代号隼的上司那毫无感情波动的指令音,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目标‘暗网幽灵’,季霄。长期监控,评估威胁等级。必要时,清除。
清除。
这两个冰冷的字眼像淬毒的针,刺在神经末梢上。
还有……那张被我藏在抽屉最底层、几乎快要遗忘的红色硬壳证书。三年前某个任务的附加产物,一个为了掩护身份、在系统里临时生成的合法婚姻关系。对象,正是隔壁那个笑得像个傻子的季霄。一个从未见过面、只存在于数据库里的配偶。一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引爆的隐患。
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毒藤,越勒越紧。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高度亢奋,在这矛盾的撕扯中,意识终于开始模糊,沉向混沌的黑暗。客厅里电视的喧闹似乎也渐渐远去,被一种沉重的嗡鸣取代。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像重锤一样砸碎了我的浅眠。
沈默!沈默!开门!快开门!
是季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猛地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出事了暴露了一瞬间,所有特工的本能瞬间激活,睡意荡然无存。我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剧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但身体的反应更快——右手已经闪电般探入枕头下方,握住了那冰冷坚硬的金属枪柄。保险栓滑开的细微咔哒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什么事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刚睡醒的浑浊和高度戒备的紧绷,隔着门板传出去。
药箱!你放哪儿了快给我!
季霄的声音更急了,带着一种喘不上气的慌乱,我……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胃里翻江倒海,疼死了!快!
胃疼吃坏东西我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动了一瞬,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他下午确实吃了不少垃圾食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巧合都值得警惕。我迅速将手枪滑进后腰,用宽松的T恤下摆盖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在我房里。你等一下。
我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景象让我瞳孔微微一缩。
季霄站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脸色是一种极其难看的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几缕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一只手死死地按着上腹部,身体微微佝偻着,眉头拧成一个痛苦的结,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微微颤抖着。那双平时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真实的痛苦和生理性的泪水,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
这绝不是伪装。我见过太多伪装,季霄此刻的痛苦,是真实的、尖锐的、从身体内部爆发出来的。
快……快给我……
他声音发颤,几乎是呻吟出来,目光急切地越过我,在房间里搜寻那个白色的药箱。
看着他这副狼狈痛苦的模样,心底那根一直紧绷的弦,奇异地松弛了一点点。我侧身让开,指了指书桌的方向:桌上,白色那个。
季霄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进来,目标明确地扑向书桌。他动作太大,带倒了桌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收纳盒。零碎物件哗啦啦散落一地——几支用秃的铅笔、揉成一团的废纸、几枚硬币、还有……一个深蓝色的绒布小盒子,盖子摔开了,里面空空如也。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一把抓过桌上的药箱,手忙脚乱地打开翻找。胃药通常在最上层。他的手指因为疼痛和急切而显得笨拙,胡乱地拨拉着里面的瓶瓶罐罐。
不是这个……也不是……该死的放哪儿了……
他烦躁地低咒,动作越发粗暴,整个药箱被他翻得哗啦作响。一个棕色的胃药瓶终于被他从一堆绷带和碘伏棉签下面扒拉出来。
就在他如释重负地抓起药瓶,准备直起身去倒水时,脚下却猛地一滑。
啊!
他踩到了刚才散落在地的一个硬币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狼狈地向前扑倒,手肘重重地磕在敞开的书桌抽屉边缘。
哐当!
一声更大的闷响。那个本就因为塞得太满而岌岌可危的抽屉,被他这一撞,竟然整个从滑轨里脱了出来!
抽屉里的东西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倾泻而出,哗啦啦铺满了季霄脚边的一小块地面。
文件、证件、几沓用橡皮筋捆着的旧钞票、几枚备用弹匣……还有一本极其刺眼的、方方正正的硬壳小册子。
深红色的封面,烫金的国徽,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泽。
一本《结婚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客厅电视里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喧嚣着,尖锐刺耳,与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形成了荒诞而恐怖的对比。空气凝固成了厚重的铅块,沉沉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季霄维持着那个狼狈的半跪姿势,左手还死死攥着那瓶胃药,右手下意识地撑在地上,掌心按住了几张散落的文件。他的目光,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磁力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那本摔落在地、摊开了一半的深红色证件上。
证件内页清晰可见。左边,是他自己那张带着点青涩和不羁的标准照,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上扬,眼神却显得有点茫然。右边……是沈默。照片上的沈默,面容比现在更冷硬一些,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毫无情绪地直视着镜头。
两寸照片下方,是打印体的名字。
持证人:季霄。
持证人:沈默。
登记日期:三年前的某个日子。
季霄脸上的痛苦和惨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抹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石化的僵硬。他的瞳孔,在看清照片和名字的刹那,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像针尖,又像两个深不见底、吸不进任何光线的黑洞。额头上因为胃痛冒出的冷汗,此刻仿佛冻结在了皮肤上,闪着冰冷的微光。
他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脖子转动时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声。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万年寒冰,彻底冻结,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陌生和审视。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直直地刺向我。
……沈默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冻僵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颤抖。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瞳孔深处挖出某个答案。
为什么……
他抬起那只没有拿药瓶的右手,食指颤抖着,指向地上那本摊开的、如同罪证般的深红证件,声音陡然拔高,撕裂了凝固的空气,尖利得刺耳:
为什么这鬼东西上有我们的照片!日期还是三年前!
质问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耳膜。我站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涌向冰冷僵硬的四肢。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本刺目的红和季霄那双冻结到极致的眼睛。组织灌输的无数种应急预案、谎言模板,在这一刻全部失效,被这猝不及防的、荒诞至极的暴露砸得粉碎。
三年前那个该死的掩护任务!那个为了接近一个关键中间人而临时在民政系统里生成的合法婚姻记录!一个早已被遗忘在数据库角落、从未启动过的身份掩护!它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以实体的形式存在还被季霄……用这种方式翻了出来!
这简直是最荒谬、最致命的错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就在季霄那撕裂般的质问声余音未散之际——
嗡…嗡…嗡…
紧贴着我后腰皮肤的加密通讯器,突然疯狂地震动起来!那震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急迫感,像一条毒蛇骤然苏醒,噬咬着我的神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一种比面对枪口时更冰冷、更恐怖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甚至能感觉到通讯器震动的微弱频率,正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直冲大脑。
季霄显然也捕捉到了这细微却无比突兀的震动声。他那双冻结的眼睛猛地一抬,目光如同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剜向我后腰的位置。他看到了我身体瞬间的僵硬,看到了我眼中无法掩饰的惊愕。
死寂。连客厅电视里那聒噪的罐头笑声都仿佛被这无形的压力掐断了。空气凝固成了厚重的冰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
我几乎是凭借着刻入骨髓的本能,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伸向后腰。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通讯器外壳时,仿佛被烫了一下。按下那个微小的、隐藏在边缘的接听键。
一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电子合成般冰冷的男声,透过微型骨传导耳机,直接灌入我的耳道深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我的意识:
夜枭,紧急指令。
声音是隼。我的直属上线。
目标‘暗网幽灵’,身份最终确认:季霄。威胁等级:最高(Alpha)。
清除程序已启动。
冰冷的指令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情感,如同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死亡判决书:
立即处理掉你的配偶,季霄。
重复:立即处理掉你的配偶季霄。清除所有痕迹。指令生效倒计时:七十二小时。确认执行。
处理掉……你的配偶……季霄……
每一个字,都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配偶。清除。季霄。这三个词以最残酷的方式被强行捆绑在一起,构成一个血腥而荒谬的等式。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我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声,以及心脏在冰层下缓慢、沉重、濒临碎裂的搏动。指令的冰冷余音在耳道里尖锐地回响,像无数根钢针在反复穿刺。后腰处通讯器的震动早已停止,但那份冰冷坚硬的触感,却如同烙印般灼烧着皮肤。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虚无的空气中,一点点挪回到季霄身上。
他还半跪在那片狼藉之中。散落的文件、零钱、弹匣,还有那本如同诅咒般摊开的深红结婚证,像一片混乱而绝望的战场,将他包围。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瓶白色的胃药,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彻底的、死灰般的冰冷。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肌肉僵硬得像一块雕刻失败的石膏。只有那双眼睛。那双刚才还因为胃痛而泛着生理性泪光、此刻却如同两口结了厚厚冰层的深潭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我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震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疑问。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洞悉和……冰冷的死寂。仿佛刚才那句处理掉你的配偶季霄的指令,并非只在我的耳机里响起,而是同样清晰地、一字不落地,直接灌入了他的耳中。
空气里最后一丝稀薄的热气也被抽干了,只剩下绝对的零度,冻结着每一个微小的尘埃。
他看着我。那空洞冰冷的目光,穿透了我脸上可能残存的任何一丝惊愕或伪装,直抵某个最核心、最残酷的真相。
然后,他动了。
极其缓慢地,季霄那只没有拿药瓶的手,一点一点地抬了起来。他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迟滞感。那只手,越过散落一地的杂物,最终,停留在那本摊开的、印着两人照片和名字的深红色结婚证上方。
他的食指和中指,如同冰冷的镊子,精准地夹住了那本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证件。然后,以一种缓慢到近乎仪式化的速度,将它从地上拾起。
深红色的硬壳封面,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块凝固的血痂。
他举着它。
手臂抬到与胸口平齐的位置,停住。那本小小的证件,像一面宣告终结的旗帜,又像一纸无声的控诉状,横亘在我们之间狭窄而致命的空气里。
他的喉结,极其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尖利质问,而是低沉、沙哑、平滑得像冰面下缓慢流动的寒流,每一个字都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重量:
原来……
季霄的声音顿了顿,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其锐利、极其黑暗的东西,刺破了表面的死寂,一闪而逝。
你要‘处理’的人……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温度、甚至称不上是笑的弧度,冰冷而锋利。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