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死亡倒计时:72小时。
系统提示:【只有前妻裴穗的爱能帮你续命。】
我冷笑一声,拨通助理电话:三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找到她时,她正给新婚丈夫整理领带。
无名指上的婚戒刺痛我的眼睛,跟我复婚,否则让你新婚变新寡。
她突然笑了,顾总,你这是要挑战法律呢。
脑中的倒计时突然疯狂加速,
【12小时!检测到续命目标已绑定新宿主。】
暴风雨夜,我跪在她门前,嘴里咳着鲜血。
门终于开了,她撑着一把红伞俯视我,顾总,是你在求我。
她嗤笑一声,瞧瞧你这样子,多像一条落水狗啊,也是侮辱狗了。
如今,快死的你,也配跟我谈条件
倒计时归零时,系统在我脑中最后提示声,【宿主注意,裴穗婚戒内侧刻着你名字缩写。】
死亡倒计时跳进我脑子里的那一刻,我手里拿着一份等待我签署的并购协议,价值百亿。
72:00:00。
猩红的数字,如同渗透出的血液,冰冷地悬浮在视野正中央,盖过了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
笔尖在昂贵的纸质上顿住,也开一团黑黑的墨迹。
会议室里安静无声。
长桌两侧,我的核心团队和对方公司的代表十几号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探究和紧张感受凝聚在会议室里。
空气凝滞,只有空调的声音循环往复,他们大概以为我突然对某个条款有了意见。
我闭了闭眼,揉揉眉眼,再睁开。
那串红色数字依旧该死地顽固钉在那里。
72小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不等我发出疑问,一道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一股满是失真的机械音,直接在我头骨内嗡嗡震响:
【警告:生命能量严重衰竭,启动最终倒计时程序。】
【死亡倒计时:72小时。】
【唯一续命途径:获得绑定目标裴穗的纯粹爱意能量。】
【能量转化失败,或倒计时结束,宿主生命体征将永远终止。】
裴穗这名字,三年都不曾听说过的名字,猝不及防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个名字,连同那个早已被我亲手剥离出生活,甚至面容都有些模糊的女人,竟然以这种荒谬的方式,再次闯进我的生活。
纯粹爱意续命
我,顾迟,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只在弹指间。
现在,一个不知所谓的系统,竟敢命令我,想要活,就要去祈求我那三年前,被我丢弃的前妻的爱。
荒唐!可笑!不可理喻!
难道这又是裴穗的把戏,呵!
暴怒涌上心头,与此同时,对未知超自然的惊悸也猛地冲上头顶,我握着钢笔的手指骨节绷紧,发出微微的咯咯声。
我能感受到自己下颌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寒气不受控制地从脊椎深处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总裁
右手边首席特助林有,敏锐地捕捉到我气息的异常变化,压低声音询问。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将胸膛里的暴戾和荒谬感压下去,不能乱,至少,不能在这里乱。
那串猩红的数字依旧固执地悬在眼前,无声嘲笑我引以为傲的自控力。
我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隐藏,恢复了往常的冰冷面孔。
目光扫过会议桌旁屏息凝神的下属和对手,最终落回那份价值百亿的文件上。
这条,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得平稳,手指随意点在刚才晕染的地方,表述模糊,存在法律风险,法务部重新起草,明确责任边界,明天上午九点前,我要看到修改稿。
被我点名的法务总监瞬间绷直了背,是,总裁,我们立刻处理!
对方的CEO脸色微变,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触及我毫无温度的眼神时,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剩下额角渗出的汗水。
散会。
我丢下这两个字,率先站起身,椅子在地毯上磨蹭,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出会议室大门,隔绝了身后或探究或放松的目光,我走向顶层专属的私人电梯。
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关闭,形成了一个绝对私密压抑的空间。
光滑的电梯内壁,清晰照出我此刻的样子,裁剪完美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的领带,冰冷,英俊,掌控一切。
除了眼底深处,那一点连我自己都不愿深究,被猩红数字强行撕开的裂缝。
数字依旧固执地悬停:71:58:23。
时间在流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方式提醒我,我的傲慢在某种未知力量面前,脆弱得可笑。
电梯无声上行,数字不停跳动:
71:57:49,71:57:48……
每一秒的流失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猩红的倒计时悬浮在视野里,无声嘲笑着我过去三十二年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自信。
裴穗爱意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冰冷锋利的弧度在唇边凝结。
三年前那场交易,我支付了远超她应得的价码,与她早已钱货两讫。
她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成为我此刻唯一的续命良药
荒谬的念头被更深的厌恶和一种被未知力量强行摆布的暴戾压下。
叮!
电梯抵达顶楼总裁办公室,厚重的门自动滑开,我迈开大步走进去,皮鞋踩在光可鉴人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冷硬的回响。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阴沉的天空下沉默地延展,如同我此刻深不见底的心绪。
我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宽大办公室,没有坐下,只是拿起内线电话,指关节紧紧用力。
林有,我的声音比平时更低了几度,通过传声筒,微微失真后带着一种金属感,到我办公室,立刻。
不到一分钟,办公室沉重的实木门被谨慎地敲响。
林有推门进来,总裁。
他站定在办公桌前,微微鞠躬。
我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上,视野中央,猩红数字依旧跳动:71:55:18。
裴穗。
我吐出这个名字,清晰,冷漠,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
我要她现在的一切资料,所有,三分钟之内,放在我桌上。
办公室里死寂了一瞬。
裴穗这个名字,对于集团的核心高层,尤其是跟了我超过五年的林有来说,不是陌生,反而很是熟悉。
六年前那场低调到几乎没有宾客的婚礼,以及三年前更加低调,甚至由林有亲手经办的财产分割协议,他都曾是见证者。
这个名字,早已被打上了过去式和禁忌的标签。
此刻被我猝然提起,而且是以一种近乎追捕的姿态下达命令,其冲击力不言而喻。
他眼里掠过一丝惊愕,但顶级特助的职业素养让他瞬间将那点情绪压了下去。
明白,总裁。林有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平稳高效,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疑问,三分钟。
随后他转身离开,巨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一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压在我的心口上。
我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的车流和建筑。
猩红的倒计时在玻璃的反射上显得更加刺目:71:53:40。
三分钟。
一个在商场上足以决定数十亿资金流向的时间单位,此刻却被用来追踪一个女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的下落,真是莫大的讽刺。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行,每一秒都伴随着视野里那令人烦躁的血红数字跳动。
我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
威胁利诱用她可能在乎的人或是做筹码
无论如何,必须让她爱上我,或者,至少让她产生足以欺骗那个狗屁系统的爱意能量。
纯粹的爱意我心底嗤声一笑。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法用利益置换的,如果不能,那就是钱还不够。
如果她不肯,那就碾碎她在乎的一切,直到她愿意为止。
生存面前,道德和情感都是奢侈品。
我顾迟能走到今天,靠的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
笃笃笃。
敲门声准时响起,分秒不差。
进。
我转过身。
林有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夹,脸色却比刚才出去时凝重了几分,他将文件夹轻轻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总裁,苏小姐的资料。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她的住址和主要活动范围已经锁定,只是,情况有些……特殊。
特殊
我眉头一皱,没有去碰那份文件夹,锐利的目光直刺向他,说。
林有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苏小姐目前居住在西林苑,职业是自由插画师,工作状态稳定,社会关系相对简单,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避开我的直视,苏小姐,
已婚,登记时间,
他又顿了顿,登记时间是十一个月前。
已婚!
怎么可能,她不是最爱我的吗
我心底难以置信。
但那两个字冲进我的耳膜,带来一阵尖锐的嗡鸣。
谁我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
对方信息,
暂时无法完全确认。
林有声音更低了些,男方似乎很注意隐私保护,公开信息极少,只能查到对方是从事IT安全相关行业的自由职业者,没有公开照片,他们没有举办婚礼,只进行了登记。
没有婚礼注重隐私IT安全
我猛地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几乎要将其捏碎。
手指粗暴地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清晰的街道监控截图。
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出画面中心那个穿着米白色宽松针织衫的女人,就是裴穗。
她的头发长了些,松松挽在脑后,侧脸线条温润柔和,比三年前记忆中那个总是带着点怯懦和顺从的影子,似乎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松弛和,光彩。
她正微微踮起脚尖,专注地为一个男人整理着领带。
那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西装、身形高瘦挺拔的背影,他微微低着头,姿态放松,显然正享受着妻子的这份亲昵。
裴穗左手搭在那男人的肩上,无名指上,一枚样式简洁却足够醒目的铂金戒指,在监控不算清晰的画面里,依然反着光。
那光芒,比视野中央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还要灼人。
71:48:33。
随着暴怒而来的是猩红倒计时不断压迫而来的紧迫感。
在我顾迟还活着的时候,在我亲手签下那份离婚协议,将她彻底划出我的人生版图之后不久,她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投入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甚至没有婚礼,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IT男
荒谬!可笑!
一股戾气在我胸腔里横冲直撞。
三年前,我给予她的,是普通人几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财富和自由。
我顾迟的前妻,就算离了婚,也绝不该是这种廉价处理品的样子!
她怎么敢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东西
备车。
我猛地合上文件夹,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寂静。
林有立即应声:是,总裁,地点是
西林苑。
我吐出这三个字,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动作利落的穿上,每一个扣上纽扣的动作都带着狠劲。
现在。
猩红的数字在眼前跳动:71:45:10。
时间紧迫得像勒在脖子上的绞索。
黑色的宾利划破城市傍晚灰蒙蒙的天色,向西林苑疾驰。
我周身散发着低气压,林有在副驾驶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我靠在后座,闭着眼,但眼皮下的世界并非黑暗。
那串猩红的倒计时顽固地悬浮着,71:40:22,71:40:21……
每一秒的跳动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脑海中反复闪过那张监控截图,尤其裴穗搭在那男人肩上的手,和无名指上刺眼的戒指。
没有婚礼,一只铂金戒指,呵,想来那男人也没有那么爱她,还是他的爱那么廉价。
车内几乎只剩我自己的呼吸声,在过分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沉重压抑。
总裁,林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打破了沉寂,目标车辆刚刚进入西林苑地下车库,苏小姐在车上。
我倏地睁开眼,语气冰冷,跟上。
宾利驶入西林苑的地下车库入口,光线瞬间变得昏暗。
林有精准地报出车位号,司机熟练将车停在了一个视野极佳的角落,熄了火。
透过深色的单向车窗,我看到了那辆白色的普通家用SUV,缓缓停在不远处的一个标准车位上。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裴穗走了下来。
她身着简单,不是三年前满身定制,也不是名牌服饰,三年时光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褪去了记忆里那份依附于我,独属于我的柔弱,眉眼间多了几分独立疏淡。
她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俯身进去拿放在座位上的一个印着超市LOGO的大号购物袋。
动作间,风衣下摆滑落,露出了左手。
无名指上,那枚铂金素圈戒指,在昏暗车库顶灯的照射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光芒。
71:35:18。
能不能别再跳了!该死!
推开车门,我迈步下车。
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冷硬的嗒嗒声,在空旷寂静的车库里回荡,直直朝着那个正在费力提起沉重购物袋的身影走去。
脚步声显然惊动了她,裴穗的动作顿住,直起身,循声看了过来。
当她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那双曾经盛满怯懦和柔顺的眼睛里,清晰的掠过一丝惊愕,但转瞬即逝,像是错觉。
她的眼里只是透露着平静漠然,没有久别重逢的波动,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点意外,彷佛我只是个走错楼层的陌生邻居。
这种彻底的,彻底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人难以忍受。
我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昏暗光线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她左手无名指上那点刺目的反光。
跟我复婚。我开口,以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现在。我命令她。
裴穗仰着头看我,她的表情在我的阴影下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很平静。
几秒钟的沉默,她不是应该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同意吗,毕竟三年前她那么爱我
但是,她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喜悦的笑容,也不是嘲讽。
它更像是一种,一种洞悉了什么荒谬真相后,带着淡淡怜悯的了然。
她的目光,越过我,似乎落在我身后某个虚空的地方,又或者,是穿透了我精心构筑,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傲慢外壳。
她轻轻地开口,顾总,重婚是犯法的呢。声音不高,但足以让我听的很清晰。
犯法两个字,被她用一种近乎科普般平淡无奇的语气吐出,却在我脑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视野中央,那串原本稳定跳动的猩红数字71:33:05,骤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疯狂摇晃!
【警告!警告!】
尖锐刺耳的电子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在颅内炸响,如同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神经!
【检测到关键逻辑冲突!绑定目标裴穗已与新宿主建立合法有效婚姻契约!】
【原续命途径纯粹爱意能量判定失效!】
【能量逆向干扰!倒计时加速!】
猩红的数字开始以一种令人心悸的速度疯狂暴跌!
71:30:00
……
70:15:48
……
68:59:01
……
数字疯狂地闪烁,跳跃,重组,速度快到几乎无法辨认!
每一次重组都伴随着颅内那尖锐警报的嗡鸣,像电钻在疯狂钻凿头骨!
67:21:33
……
65:10:05
……
62:48:19
……
我的心脏被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闷痛。
冷汗瞬间从额角后背渗出,浸湿了我的领口和后背,视野开始出现模糊的雪花点,只有那串疯狂跳动的猩红数字和刺耳的警报声无比清晰,就像催命符。
60:00:00
……
55:43:12
……
50:21:09
……
【倒计时强制修正!剩余时间:12小时!】
机械音给出了最后宣判,暴跌的数字终于停在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猩红刻度上:12:00:00。
十二小时。
刚才还是漫长的七十二小时,瞬间就被压缩在短短半天之内。
警报声消失了,颅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水泥地上。
肺部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铁锈味。
我强行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在裴穗面前倒下。
但,凭什么,我的命运要被这死亡倒计时支配!
即使我现在不如以往的风度,可以说是狼狈不堪,可裴穗只是静静看着我。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那枚该死的铂金戒指在她手指上折射出光芒。
顾总,她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您脸色很差,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叫救护车
呵。
我挺起身,将喉间的血腥气咽下去,我死盯着裴穗。
那串猩红的倒计时十二小时就烙在视网膜上。
裴穗,我的声音嘶哑。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有什么权力拒绝我,就凭那个男人,呵。
别挑战我的耐心,复婚,或者……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我让你现在就守寡,新婚变新寡,想来也是喜事。
守寡。
这两个字裹挟着我毫不掩饰的杀意。
裴穗脸上的平静终于有了一点细微的波动,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复杂的其情绪。
她提着沉重购物袋的手指无意识收紧了一下,指关节泛白。
她看着我,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我的脸上,审视我的话语,和我此刻的状态。
几秒钟死寂的对峙。
然后,她很轻,微不可闻地嗤笑了一声。
顾迟,她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不再是疏离的顾总,你真可怜。
她的视线扫过我的全身,这一刻我所有的不堪全被她收入眼底,最后落入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从来就不知道,爱是什么。
说完,她不再看我。
她提着那个沉重的购物袋,转过身,步履平稳走向电梯间。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车库里规律回响,都踩在我不断加速倒数的生命线。
11:58:17,
11:58:16
……
猩红数字不断跳动。
我僵在原地,衬衫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裴穗最后那句话反复在我的脑海里声音愈发放大,嗡嗡作响。

那是什么东西
是她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时低垂的睫毛
还是她此刻无名指上那枚属于另一个人的廉价指环
她竟然敢拒绝我,竟然为了这么一件东西拒绝我!
真是可笑!荒谬!
11:55:42
视野里的猩红刺得眼球生疼。
胸腔里翻涌着越发浓郁的血腥气,呼吸都带着灼痛感。
我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回了宾利车里,车门发出沉闷声。
去医院!最近的!
我没想到我此刻的声音还能嘶哑成这般模样。
林有从后视镜里瞥见我惨白的脸色和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眼里惊骇一闪而过,没有半句废话:是!
引擎咆哮,黑色的车身冲出昏暗的地下车库,霓虹初上,却在我模糊的视野里扭曲成一片片毫无意义的红色,只有那串倒计时的红字,清晰无比。
11:50:19
……
11:49:55
……
顶级私立医院的特护病房,一片雪白,鼻尖弥漫着消毒水刺激的气味。
各种最精密的仪器连接在我身上,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曲线和数字。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专家围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低声快速地交换着意见。
顾先生,非常抱歉。
为首的院长推了推眼镜,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和职业性的沉重,我们,我们动用了所有最先进的设备,进行了全面的筛查,但,但结果,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避开我的目光,结果显示,您身体地的所有器官和组织功能正以一种,
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急速衰竭,活细胞指数暴跌,新陈代谢系统接近崩溃边缘,这……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病理模型!我们找不到病因,更无法解释这种衰竭的速度!以目前的医学认知,我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像是阎王爷的命笔,狠狠砸下。
视野里,猩红的数字跳动着,嘲笑我无所谓的挣扎,
11:30:08
病因,他们当然找不到!
一个来自未知维度的狗屁系统,一群拿着手术刀的凡人,怎么可能理解!
我挥了挥手,让他们出去。
专家们倒是如蒙大赦,迅速安静地退了出去,我,只能等待倒计时的归零。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林有。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仪器发出单调规律的滴滴声。
总裁。林有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艰涩。
出去。
林有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病房,带上门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冰冷的仪器紧贴皮肤,身体内部的衰竭感越来越清晰,每一次心跳带着沉重艰难的滞涩感,喉咙里是化不开的血腥味。
猩红数字依旧稳定在视野中央递减:
11:15:33
……
11:10:47
……
10:59:01
……
十个小时。
从未在此刻感受到时间的重要性,等待死亡的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猩红的数字跳动到【10:00:00】时,窗外一道惊雷响起。
就是现在。
我猛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粗暴地撕掉身上所有的电极片和传感器,塑料片被扯开那细微的刺痛,在身体内部的崩坏面前微不足道。
推开那扇沉重的病房门,我被走廊刺眼的白光晃了一下,产生眩晕。
林有一直守在外面,看到我出来,他脸上瞬间擦好惨白,总裁,您不能……
车钥匙。我伸出手,干涩的嗓子还是那样嘶哑。
总裁!您的身体……
钥匙!
我猛地抬眼,眼里满是狠戾和濒死的疯狂,这让林有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他眼里是祈求般的劝阻。
给我!
我低吼,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就这样认命!
最终,他几乎是颤抖着,将宾利的钥匙掏出来,沉重地放在我张开的手掌上。
冰凉的金属触感传来。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抓住手心的钥匙,踉跄着冲向电梯。
脚步虚浮,每一步都是软绵绵的,眼前的世界在翻转,模糊。
身后传来林有焦急的呼喊,在电梯门合上那一刻被隔断。
雨太大了。
整个世界只剩下雨声,引擎声,和我胸腔里那颗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滞涩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猩红的倒计时在模糊的视野中跳动:
09:30:15
……
09:15:48
……
09:00:01
……
意识在剧烈的颠簸,和身体内部急速的崩坏中开始模糊。
一阵阵剧痛汹涌而来,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呛咳出来!
咳!咳咳!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涌上口腔。
我下意识用手捂住嘴,再摊开时,掌心是一片刺目粘稠的猩红。
视野里,倒计时的红字彷佛被这抹血色染的更加妖异:08:45:33。
身体的力量在急速流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视野越来越模糊,只剩下那串数字和车窗外扭曲的光影。
西林苑的轮廓终于在雨中模糊出现。
我用着最后一点意志和记忆,将车停在裴穗住的那栋楼下,车停得歪歪扭扭。
推开车门的一瞬间,冰冷刺骨的暴雨瞬间就将我浑身浇透。
视野里猩红的数字:【08:30:00】。
八个小时。
我踉跄着,几乎是爬出驾驶座,雨水混合着汗水、血水,从脸上、脖子上往下淌。
双腿沉重无比,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朝着记忆中那扇单元门的方向,一步,一步,拖着我破败的身体,在暴雨中挪动。
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干,膝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躯壳,重重地砸在路面上。
咚!
钝痛感从膝盖上传来,神经却被身体内部更剧烈的崩坏掩盖。
我佝偻着身体,剧烈地呛咳着,更多的血沫从嘴角冒出,又被大雨稀释。
我再也无法维持住自己的体面,卑微、落魄的我,即将出现在裴穗的面前。
视野一片模糊,只有那串猩红的数字在眼前疯狂闪烁,跳动:
08:15:42,
08:15:41
……
时间,正以秒为单位,倒数着我生命的终点。
我抬起头,脸颊被雨水冲刷,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在眼前那扇紧闭的单元门上,门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晕。
苏……晚……
我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嘶吼出声。
可这声音小得,淹没在这倾盆大雨中,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再次上涌,剧烈的咳嗽让我整个身体都在抽搐,每一次咳嗽都带来肺腑撕裂般的剧痛。
我弓着背,垂死挣扎,双手死死抠着地面,指缝里都是泥泞。
【08:00:00】
猩红的数字在视野中央定格,闪烁,我的心脏就随着它跳动。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门锁转动声,我抓住这声音。
那扇紧闭的单元门,向内缓缓打开了。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的光晕里。
裴穗。
我心底轻念着这个名字,隐约有一丝丝期待。
她穿着一身家居服,手里,握着一把撑开的伞。
不是一把普通的伞。
是一把颜色很浓郁,很纯粹的大红色雨伞,如同鲜血的颜色,像奈何桥畔的彼岸花,就与我视野里猩红的死亡倒计时几乎混为一色。
我心底有极其不安的感觉,那把伞,存在感很强烈,很不详。
她撑着这把红伞,站在门口略高的台阶上,垂着眼睑,俯视着台阶下泥水里狼狈不堪,咳着血,如同丧家之犬的我。
她的脸隐在红伞的阴影里,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隔着雨帘,平静地看着我。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让我心情复杂不堪,曾几何时,她一直都是在仰望着我。
没有惊讶,没有怜悯,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疏离。
她就那样,撑着那把血红色大伞,静静地俯视着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震耳欲聋的暴雨声,和视野里那串疯狂闪烁的猩红色倒计时:【07:59:59,07:59:58……】
雨水不断抽打身体,泥土腥气,喉咙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蜷缩在泥泞里,徒劳地挣扎喘息,但每一次呼吸都是无比艰难费力的事。
视线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我闭上眼,脑海里都是裴穗平静的目光和那把红伞,再次睁开眼。
【07:55:33,07:55:32……】
倒计时的红字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身体深处随着它的每一次跳动崩坏。
裴穗……
我开口,努力发出声音,条件,你开……
我挣扎着,试图抬起沾满泥污的手,指向她,指向那扇代表着生路的门,但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只抬起一点点便落下,掉在地上,溅起水花。
钱……
权……
顾氏……
你要什么……
都给你……
胸腔里翻江倒海,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我弓着背,身体痛苦地痉挛,救……
救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什么尊严,什么掌控,什么不可一世,在生命急速流逝的沙漏面前,都成了可笑又可悲的粉末。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停下那该死的倒计时,我愿意付出一切,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裴穗撑着那把红伞,平静地看着我在泥水里挣扎,咳血,哀求。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厌恶,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点波澜,好像眼前这一幕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激不起一点涟漪。
直到我咳得几乎喘不过气,瘫软在地,她终于动了。
她撑着伞,向前缓缓踏下了一级台阶。
红伞微微倾斜,雨水就如同血泪淌下,她离我更近了一点,我看清了她的脸,清晰冰冷的脸。
她低下一点头,俯视着我,目光无情扫过我此刻所有的狼狈和不堪。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很奇异地穿透了暴雨声,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很平静,很残忍,顾迟,她叫我的名字,不在是疏离的顾总,却比任何称呼都更冰冷,快死的人,
她顿了顿,唇角似乎牵起了一角,毫无温度的弧度,就像我以往的表情,也配谈条件
也配谈条件
六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万钧雷霆更沉重,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轰!
大脑好像被这六个字彻底炸穿,一片空白。
紧接着,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从心脏最深处爆发!
噗!
一大口滚烫的,粘稠的鲜血,猛地从我口中狂喷而出!
视野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那猩红并非血液的颜色,而是视野中央,那串倒计时的数字,在喷血的瞬间,突然归零!
【00:00:00】
猩红的0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烙印在视网膜上。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身体所有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连维持跪姿都做不到。
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
意识在急速下坠,沉入无边的黑暗。
耳边震耳欲聋的雨声,风声,都变得遥远,模糊。
那张早已洞悉一切的苏晚的脸,也变成无边的黑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那个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在我大脑深处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指令,不再是警告,而是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最终陈述的平静:
【生命倒计时结束。】
【宿命生命体征终止程序启动。】
【最终提示:检测到关键物品信息残留。】
【目标裴穗左手无名指婚戒内侧,激光刻印内容为宿主名字缩写:G.C。】
G.C。
Gu
Chi。
顾迟。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