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连续三日的骄阳将青石板路烤得发烫,韩府上下却无人在意这酷暑。
丫鬟们捧着鎏金果盘穿梭于回廊之间,绸缎摩擦的窸窣声与蝉鸣交织成忙碌的乐章。
厨房里蒸汽氤氲,厨娘正挥汗如雨地指挥着十几个帮厨:“那坛三十年陈酿小心些!碰掉个角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西厢房内,吴承安活动着右肩,铜镜中映出他逐渐舒展的眉头。
桌上放着一套雪白锦衣,银线绣的云纹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这是师娘昨日特意送来的。
他指尖抚过衣襟,料子滑得像山涧清泉,与平日所穿的粗布截然不同。
“安儿。”父亲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气弱。
吴承安连忙转身,见吴二河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急忙上前将对方按下。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父亲凹陷的脸颊上投下斑驳光影。
吴二河枯瘦的手指突然抓住儿子手腕,骨节发白:“记住,咱们吴家......咳咳......没有忘本之人!”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盯着儿子衣领上的银纹:“如今你既走了武举这条路,那就要坚定走下去。”
“爹爹放心。”
吴承安单膝跪地,让父亲能平视自己:“孩儿定会连中六元,光耀门楣。”
他说得极轻,却字字千钧。
院外突然传来韩若薇清脆的嗓音:“师弟!马车备好了!”
吴二河松开手,浑浊的眼里泛起欣慰:“去吧。”
顿了顿又补充道:“莫要辜负韩总兵的栽培。”
韩府正门前,数辆黑漆马车排成长龙。
最前头的车辕上插着韩字帅旗,在热风中猎猎作响。
吴李氏正小心翼翼地将小荷拉上车,小女孩粉色的裙裾扫过车辕,沾上了些许尘土。
“娘,我来。”吴承安大步走来,他弯腰将妹妹托上车。
“哥,你今天真好看!“小荷仰着脸,小手抓住他垂落的一缕鬓发。
阳光穿过她指缝,在吴承安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不远处,韩成练骑着战马缓缓而来。
总兵大人的目光在爱徒身上停留片刻,突然朗声笑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这时,前面那辆马车的锦帘突然掀起一角,又迅速落下。
韩若薇绯红的脸颊在帘子缝隙间一闪而过,耳垂上的明珠坠子晃出细碎光点。
“小姐害羞了呢。”随行的厨娘抿嘴偷笑,却被韩夫人瞪了一眼。
这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今日着了正红色衣服,发间金凤衔珠步摇随着马车微微颤动。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吴承安透过纱窗望去,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几个顽童追着马车奔跑,被侍卫呵斥才嬉笑着散开。
“听说天香楼今日全包了?”
“那可不,韩总兵的面子谁敢不卖。”
零碎的议论声飘进车厢。吴承安握紧了拳头,掌心渗出细汗。
他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将真正踏入辽西府的权贵圈子。
天香楼前张灯结彩,八丈高的朱漆牌楼上悬挂着“武魁”金匾。
十二名红衣小厮分立两侧,见车队到来立即敲响迎客鼓。
沉闷的鼓声惊起了楼顶栖息的鸽群,白色羽翼掠过湛蓝天空。
“辽西守备刘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