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沉沉,繁星点点。
五月底的晚风带着几分燥热,从半开的窗棂间钻入,吹得桌上油灯的火苗摇曳不定。
吴承安独坐在简陋的木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
窗外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是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却让吴承安本就纷乱的思绪更加烦躁。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槐树投下的斑驳影子,赵承平白日里的话语又一次在耳边回响。
“以本官的身份,只需对下任县令留下一句话......”
赵承平说这话时,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嘴角挂着胜券在握的冷笑。
吴承安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木窗框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屋角的铜漏滴答作响,已是子时三刻。
吴承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转身回到桌前。
油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土墙上扭曲变形。
若是拒绝赵承平,王宏发三人便无法乡试,今后前程就没了。
可若是跟着赵承平离开......
跟着一个伪君子,今后怕是会被对方卖了还为对方数钱。
如今看来,似乎只有求助马将军。
“不可。”吴承安低声自语。
马将军待他恩重如山,不仅赠他白马、长弓和兵器,更在战后为他谋划,使他王家得以保全。
若因这事再去叨扰,未免太过不知分寸。
油灯剧烈摇晃,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若因自己连累王宏发三人无法乡试,他这辈子都无法心安。
“看来只能铤而走险了!”五更鼓响时,吴承安终于拿定主意。
晨光微熹中,少年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决然:“既然你要赌前程,我便陪你赌这一局。”
接下来的两日,吴承安表现得与往常无异。
清晨与王家三子同去学堂,途中还帮王宏发纠正了《论语》中的一处错漏。
午后在学堂外树林内练习枪法,银枪如龙引得王家护院连连喝彩。
有时候夜里则借着月光练习马将军赠的那把长弓,弓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第三日辰时,变故如期而至。
吴承安正在院中给白马梳理鬃毛,忽见一个身着藏青短打的小厮疾步而来。
此人太阳穴微微隆起,步伐轻盈,显是练家子。
小厮在丈外站定,抱拳道:“吴承安,赵大人在城南五里外的老槐林候着。“
王宏发闻言从厢房跑出,满脸警惕:“赵大人?他找安哥儿作甚?”
小厮眼观鼻鼻观心,并不答话。
吴承安注意到对方右手虎口处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不妨事。”
吴承安拍拍王宏发的肩,感觉掌心下的肌肉因紧张而绷紧。
“赵大人如今高升,或许是想在临别前见见我。”
说着向老管家福伯使了个眼色:“劳烦福伯送少爷们去学堂,我去去就回。”
小厮指向门外马车:“大人备了车驾。”
吴承安却已走向马厩:“不必,我自己骑马过去。”
白马似乎感知到主人心绪,不安地刨着前蹄。
当吴承安从墙上取下长弓时,注意到小厮的瞳孔骤然收缩。
晨风扑面,官道两旁的麦田泛起金色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