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都市小说 > 镜武门 > 第一章

唐末光启年间,有一专注于暗杀的武林门派叫做镜武门。其中门人皆是镜像而生的双胞胎,二人相顾而观,如同一面水镜立于中间,完全镜像看不出任何区别。
传闻门中所有双胞胎均是二人共同修炼镜武秘术。一人为体,行走于世间,一人做影,藏刃于暗界。从组合成立开始,成为影子的一方就需要将自己修炼入对方的影子当中,连气息也要和对方融合到一起,这也使得他们在执行暗杀任务时,无往而不利。
因此镜武门人也就成为了天下人眼中谈之色变的异类。
三月初三,每三年一次的镜武忘忧大会便在这一天召开。最新一批镜武者将要在这一天进行镜组对决。胜利的一方将在组合成立之后成为成为影子,而失败的一方则担任本体,至此以后本体也就每时每刻都要活在影子的监视。
镜武门人以影像为尊,成为影子也是所有镜武门人最高的武道目标。要知道只有成为影子的人才有资格修炼掌门影尊者亲传的镜武秘术——隐血诀,因此这一场盛会也注定无比盛大。
你输了
一名身穿黑色衣裙,面色冷酷的绝美女子,手持长剑指着地上同样绝美的红裙女子
看着对方神色中带有一丝得意,红裙女子暗自叹息了一声,擦干了嘴角的鲜血从地上爬了起来。
7年无败绩,今日却在最关键的决斗中战败。烬月,你可知错
身披黑袍的男子,用着50岁上下的沧桑嗓音向着红裙女子询问道:
弟子知错!一时大意,有负掌门师尊教诲
哼!大意你师傅我还没有老糊涂。
比斗中烛影至少有两次破绽被你看穿,而你却不忍伤他而收剑。
听到此话,红裙女子脸色一变,惊恐神色瞬间笼罩了整个脸庞
优柔寡断、无用仁慈!
师.....
弟子万死,请掌门师尊责罚
听到此话,红裙女子连忙低头叩拜,打断了黑裙女子略带不服的开口
责罚不必了,有些路总该你们自己来走,旁人左右不了分毫
我宣布:今日起你姐妹二人正式成组,组名——烬舞。
烬月为体、烛影作影,三日后将要执行你们的首杀任务,去准备吧!
说完,黑袍男子一甩黑袍,转身扔出两份卷轴后,走下决斗台。两份卷轴分别《镜武秘术》和三日后的所要杀的目标任务信息
看着男子消失的背影,烬月长吁一口气后,看向正在观看卷轴的烛影。注意到烬月投来的目光,烛影连忙收起了卷轴,略带神气回看了一眼烬月后离开了决斗台。
【第一次任务】
次日,烬月依旧一袭红裙蹲伏在赤松岭的一棵大松树之中,只不过她今日她的脸上却挂上了一层轻纱。眼前的小道是除开官道之外,去往京城的唯一道路。
根据掌门给到的线索来看,暗杀目标必定会走此路。虽不知掌门为何这么笃定对方不会走官道,但是烬月也没多想,安心执行任务便是
正在烬月思索之际,远处树林间几个人影朝着她走了过来,一共是7-8个人,为首的是个侠客样貌的人,左手拿着一把朝廷制式的朴刀,很显然他们都是来自官府。
一群人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护在中间,男子则是走一步看两步,好似巨大的危险随时要来一般。
不行了!走不动!啊~啊~
终究是读书人,体力比不上这些常年征战的武夫,而且精神还如紧张。男子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大口喘着粗气
将军,你看这~
其中一人朝着为首之人示意
朴刀男子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然后朝着周围的喊道:
所有人原地休息一刻钟,做好警戒工作
说完几个人都分开站好,朴刀男子也找了个树桩坐了下来,双眼还时不时的扫视着四周。其余几人则开始在交替喝水,水袋必须是一人喝完扔给下一个人才能继续喝,保证不会出现几人同时喝水的疏忽局面,也确保所有人同喝一袋水,把大家的性命绑在一起。
咻~
咻咻~
咻~
啊!啊!啊!
几只飞镖激射而出,几名男子纷纷倒地。朴刀男子立刻抽刀跃起站到书生面前大吼道:
何方小贼滚出来
蒙好面的烬月抽出长剑,从树上一跃而下来到朴刀男子面前道:
把你身后的人给我,我可以不杀你
听到此话的朴刀男子怒目圆瞪,执刀便冲向烬月。烬月挥剑挡住面门一刀,后一跃而起来到男子身后,趁朴刀男子转身不及,一脚将男子踹倒。然后提剑奔向书生。
软瘫在地的书生见状连忙爬起身,朝着后方跑去。烬月眼神一凝朝前一剑掷出,直刺男子后心而去。
没跑出两步,书生便被长剑刺穿胸膛,口角流血倒地不起。烬月上前抽出长剑,俯身查看书生死状。
你该死~
朴刀男子提刀朝烬月再度砍来,烬月闪避不急只得架剑格挡,但由于俯身无处发力,只得后退闪避。朴刀男子抓住机会,化拳为爪抓向烬月,烬月来不及闪避被抓去了面纱,不过也趁机拉开了和男子的距离。
朴刀男子拿着面纱道:镜武门
烬月手执长剑看着男子手里的面纱无奈的叹息道:方才放你一马为何不走
朴刀男子一脸疑惑的看着烬月,此时烬月身旁的影子如水流一般缓缓立起,一会时间另外一名和烬月长相一摸一样成镜像而生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此人正是烛影。
姐姐,你犯规了
烬月看到现身的烛影,还准备说点什么。而烛影却抽出长剑朝着朴刀男子杀去,快剑快影、眼花缭乱,一个眨眼功夫朴刀男子便人首分离。
烛影面色冷酷的收回长剑朝着烬月道:我会如实跟掌门汇报
说完便再次化做影子,眼见一切发生的烬月也只能无奈的收起长剑,施展轻功离开了此地。
【第二次任务/彻底觉醒】
奇怪的是,回到镜武门的烬月,仅仅是被禁足三天,便再没有受到任何处罚。之后便被放了出来继续执行任务,为此烬月也感到不解。
就这样烬月继续执行一年的任务,暗杀大小人物37人,其中以官员、杀手为主。她和烛影的组合烬舞也一跃成为江湖上的第一杀手,因为所有人都只知道有烬月一人执行任务。
但越是如此,烬月却愈发感觉到不安,冥冥之中有种力量在牵引自己一般。仿佛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错误的一般,而这些在镜武门她也只能自己消化,不能和任何人说。
突然烬月拍桌而起,长剑随着手腕舞出的剑花旋转,直刺向前。定睛一看竟是掌镜使前来,连忙收回长剑抱拳行礼。
掌镜使
身着黑袍的掌镜使,扫了一眼烬月,然后开始踱步起来
警惕性还是蛮高,但是为何你总给我一种心境不平和的状态,有什么事吗
听到此话,烬月内心打起了鼓点,但还是面无表情的道:
无事,可能是最近任务比较多,没来得及消化
听到烬月如此说来,掌镜使也点了点头道:
那就好,等执行完这个任务你就可以休息了
什么任务烬月疑惑的问道:
掌镜使一挥手道:自己看吧,我走了,任务紧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说完便离开了
还不等烬月思索完,烛影出现一把夺过卷轴打开看了起来。
三天后、京城外百里,海河镇,天澜商队、带回孩子。
看着任务内容,两人面面相觑。此前都是刺杀任务,这次却实带回一个人,着实有点反常。
不过掌镜使已经离开,两人就算有再多疑问,也只能先去执行。
海河镇,其实是一个破落村镇,人烟稀少。乃是当年修建皇陵征调迁移农夫导致村镇中的人都陆续离开,因此变得破败。现在也只有为了缩短时间赶路的商队才会偶尔经过此处,并在此歇脚。
烬月提前半天来到此处,先是看了下四周的环境,然后找了个茶驿坐了下来,等待贵客上门。
驾!驾!驾~吁!
三辆马车,周围仆从侍为多达二十余人,身穿统一制服,上书天澜二字。很明显任务目标已经出现。不过烬月并不着急动手,在没有看到目标之前,盲目动手很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东家!海河镇到了,我们歇歇脚吧!
嗯!
从马车里传出一声回应,紧接着前方的仆从扑倒在地,一名锦袍年轻人掀开门帘后,向四周巡视一番后,踩着仆人的后背走下马车。
老郭啊,注意警戒,不要掉以轻心,越是靠近目的地,危险越是容易发生
是!
说完年轻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被唤作老郭的老仆则带着两个仆从开始一一给所有人发放干粮。
突然后方的马车中,一阵孩童的声音响起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你们要带我去哪,我要找我娘亲
声音刚落下,一个身着锦绣华服,头戴冠冕的小男孩掀开门帘,冲了出来。周围见状立刻将其拦住。不过很显然,小男孩身份高贵,那些仆从也不敢真的上手抓将于他,所以一时间他竟然在一群人中来回跑动。这时与男孩同车的女眷也赶忙下车,一边呼喊一边上前去拦男孩。
旁边正在休息的年轻人看到此景,眉头一皱面色凶狠的走向男孩,然后一把将其抓住道:
再闹!我就把你丢到河里去喂鱼
啊~~啊!!
看到男人如此凶神恶煞,小男孩开始哭了起来。不过男人可不管,抱起小男孩就往车上走,准备把男孩再放回车上。、
突然一阵剑光闪过,周边的侍卫倒下两个,男人也是向后一跃躲过了致命的一剑。
是谁
此人正是蒙着面纱烬月,此刻她立于马背,持剑目视着所有人。不待众人反应立刻又持剑杀向众人。
突然第三辆马车中一柄长刀飞出打断烬月的出剑,一个英俊健壮的男人紧随其后握住道刀柄,开始施展刀法不断的攻向烬月,一时间烬月竟也难以招架。
早就猜到你们要来!镜武门
持刀男子声如洪钟,刀势连绵不绝,每一刀都裹挟着开山裂石般的巨力,刀风刮得烬月脸颊生疼,蒙面纱巾几乎要被撕裂。他的刀法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显然是军中搏杀的路数,却又融合了精妙的江湖刀意,专门克制烬月灵动迅捷的剑法。烬月只能凭借身法腾挪闪避,手中长剑格挡时不断发出刺耳的悲鸣,虎口已然震裂。
烛影!烬月在心底疾呼,她需要影子那无声无息、致命一击的配合!
念头刚起,持刀男子身后的影子骤然蠕动、拉伸,一道与烬月别无二致的身影——烛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魂,无声无息地浮现!她手中长剑直刺男子后心,快、准、狠,没有一丝犹豫,正是镜武门影杀术的精髓!
然而,那男子仿佛背后生眼,就在烛影剑尖及体的刹那,他身形以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猛地一拧,厚背朴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回旋,铛!一声巨响,竟精准无比地磕开了烛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火星四溅!
哼!等的就是你这影子!男子冷笑,刀势未老,顺势横扫,刀光如匹练般卷向烛影。镜武门,影随体动,杀人无形可惜,你们的把戏,老子早有防备!
烛影瞳孔微缩,显然没料到对方竟能如此轻易识破并化解影袭。她身形急退,如同融入风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刀。但男子刀势如潮,连绵不绝地追击而来,逼得烛影不得不全力应对,一时间竟被那刚猛无匹的刀光压制住。
与此同时,那锦袍年轻人(东家)见机不妙,早已抱起哭喊挣扎的小男孩,在几个心腹仆从的护卫下,仓皇向镇外河边退去!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混乱的厮杀声中格外刺耳:放开我!娘亲!我要娘亲!
烬月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头猛地一揪。那孩子的恐惧和无助,像一根针扎进了她这一年多来被杀戮和麻木层层包裹的心。她奋力挡开身前一名扑来的仆从,想要冲过去拦截,但那持刀男子似乎洞悉了她的意图,刀势骤然一转,竟分出一道凌厉的刀罡直劈烬月身前,将她硬生生逼退!
你们的对手是我!持刀男子以一敌二,竟游刃有余,刀光如幕,将烬月和烛影牢牢困住。镜武门第一杀手‘烬舞’不过如此!今日便拆了你们这面镜子!
战斗陷入胶着。烬月剑走轻灵,试图寻找刀法中的破绽;烛影身化鬼魅,一次次从刁钻角度发起突袭。但那男子的刀法已臻化境,守得滴水不漏,攻得雷霆万钧,更兼力大无穷,每一次兵刃相交,都震得姐妹俩手臂发麻。他显然对镜武门影随体动的特性极为了解,总能提前预判烛影的动向,让她们赖以成名的配合大打折扣。
姐姐,不能硬拼!烛影的声音通过秘术直接传入烬月脑海,冰冷依旧,却带上了一丝凝重,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且有备而来。必须用‘那一招’破局!
烬月心中一凛。烛影指的是《镜武秘术》中记载的禁术——镜花水月。此术需本体与影子在极短时间内互换位置,虚实相生,迷惑对手,制造绝杀之机。但施展此术对心神消耗极大,且对默契要求达到极致,稍有不慎,互换失败或时机拿捏不准,便是万劫不复。入门时掌门曾严令,非生死关头不得擅用。
眼下,那东家抱着孩子已快退到河边渡口,一艘小船隐约可见!再拖下去,任务必败!
好!烬月眼神一厉,瞬间做出了决断。她猛地将全身内力灌注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不顾一切地朝持刀男子正面强攻!剑光暴涨,如同燃烧的月华,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势!这是她最强的攻击,也是为烛影创造机会的诱饵!
找死!持刀男子果然被这搏命般的强攻吸引,朴刀带着风雷之声迎头斩下,要将烬月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烬月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诡异地震荡、模糊了一瞬!
与此同时,原本在男子侧翼伺机而动的烛影,身形也同步出现了奇异的扭曲!
镜花水月!
仿佛空间发生了瞬间的折叠错位!持刀男子势在必得的一刀落下,却只斩碎了一道急速消散的残影!而真正的烬月,竟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了他原本防备烛影出现的侧后方!
更令人惊骇的是,真正的烛影,并未如常理般出现在烬月原来的位置,而是借助这玄奥的移形换位之术,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那抱着孩子即将踏上渡船的锦袍东家身后!
什么!持刀男子一刀落空,脸色剧变,猛地回头,眼中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骇然。他万没想到对方竟能将这镜像秘术运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更没料到烛影的目标并非是他,而是直指任务目标!
烛影眼中只有冰冷的任务指令。长剑无声递出,快如闪电,直刺东家后心!她不在乎孩子的哭喊,不在乎这任务背后的深意,她只知命令是带回孩子。
保护东家!老仆郭姓老者目眦欲裂,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想挡这一剑。
但一切都太晚了。烛影的剑,太快了!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
然而,倒下的并非那东家!
就在烛影剑尖即将刺入东家身体的瞬间,一道小小的身影不知从何处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东家因惊骇而稍松的手臂,竟用自己的身体扑向了烛影的剑锋!
是那个小男孩!
啊——!凄厉的童音戛然而止。
烛影的剑,精准而冷酷地刺穿了小男孩瘦弱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华贵的锦绣衣衫,小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软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烛影握着剑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她那双永远冰冷、只映照杀戮和命令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孩子因剧痛而扭曲的小脸,以及那双盈满泪水、充满不解和巨大恐惧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在无声地质问:为什么
不——!烬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那声音里充满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和愤怒。眼前的一幕,比她过去一年所杀三十七人所带来的冲击加起来还要巨大!那刺目的鲜红,那稚嫩的痛苦,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她灵魂深处被门规和杀戮强行封闭的某处!
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甚至忘了身后那个持刀男子带来的致命威胁。
持刀男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动作慢了半拍。
孽障!竟敢伤他!锦袍东家此刻才反应过来,看着倒地的孩子,发出惊恐又暴怒的咆哮,猛地抽出腰间软剑,状若疯虎般刺向因孩子挡剑而出现瞬间迟滞的烛影!
烛影眼中寒光一闪,本能地便要挥剑格杀这个碍事的家伙。然而,就在她拔剑的刹那——
烛影!小心!烬月凄厉的呼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一股比持刀男子更加狂暴、更加阴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刺向烛影!目标赫然是她的后心!
是那个持刀男子!他利用烬月心神失守、烛影被孩子和东家牵制的瞬间,放弃了烬月,将全部杀意和力量凝聚在朴刀之上,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乌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烛影要害!这一刀,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狠得足以劈开山岳!他真正的目标,原来一直是镜武门最可怕的影子!
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莲,在空气中骤然绽放。
倒下的,依然不是烛影。
在刀光及体的最后一瞬,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撞开了烛影!
是烬月!
她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为烛影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刀!
厚背朴刀带着恐怖的力道,深深贯入了烬月的左胸下方,透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她和被她撞开的烛影一起向后跌飞出去,重重摔在河岸的泥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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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烬月口中涌出大股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剧痛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她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那冰冷的刀锋飞速流逝。世界的声音变得遥远模糊,只剩下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心脏在刀锋上微弱搏动的触感。
姐……姐烛影被烬月压在身下,滚烫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黑衣。她那双永远冷静如冰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茫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震颤。她看着烬月苍白如纸的脸,看着那不断涌出的刺目鲜红,看着那贯穿了姐姐身体的恐怖刀锋,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毒蛇,第一次缠绕上了她的心脏。
镜武门人,体与影,影随体动,同生共死。影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本体,执行杀戮。她从未想过,也绝不允许自己成为本体的拖累。可此刻……本体却在为她挡刀为了救她这个影子这完全颠覆了她七年苦修所信奉的一切!
走……烬月的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血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烛影的胳膊,眼神涣散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绝,带…孩子…走…不能…让他死…
话音未落,烬月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她的生命之火在刀锋的切割下急速黯淡。
姐!烛影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呼喊,不再是冰冷的回报,而是带着一种她自己都陌生的、撕裂般的痛楚。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持刀男子。那男子的脸上也带着一丝错愕,显然没料到烬月会如此决绝地替影子挡刀。他正欲拔刀再斩,彻底了结二人。
就在这时!
呜哇——!被刺穿肩胛、倒在血泊中的小男孩,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目睹了烬月为他挡刀(尽管烛影才是目标)的惨烈,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这哭声凄厉无比,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竟让持刀男子和那锦袍东家等人的动作都微微一滞。
机会!
烛影眼中瞬间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决断。她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掌拍在烬月背后的刀柄上!噗!刀刃带着血沫从烬月身体里退出小半截!剧痛让昏迷的烬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忍住!烛影低喝一声,不知是对烬月还是对自己。她一手紧紧抱住重伤垂死的烬月,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探出,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抓向地上那因剧痛和失血而哭喊不止的小男孩!
贼子尔敢!持刀男子和锦袍东家同时怒吼,刀剑齐至!
但烛影的速度更快!她不顾抓向小男孩可能带来的破绽,指尖险之又险地扣住了孩子未受伤的另一边肩胛,用力一提!同时,她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猛地向后一折!
嗤!嗤!
持刀男子的刀锋擦着她的后腰掠过,带起一片布料和血痕!锦袍东家的软剑则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痛传来,烛影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借着对方攻击的力道,抱着烬月,提着孩子,如同一个沉重的血袋,猛地向后一蹬!噗通一声!
三人一同坠入了冰冷湍急的河流之中!瞬间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那孩子落在镜武门手里!岸上,持刀男子看着翻涌的河面,脸色铁青地咆哮。锦袍东家更是急得跳脚,慌忙指挥会水性的仆从下水搜寻。
浑浊冰冷的河水包裹着烛影。肩臂和腰部的伤口被水一浸,剧痛钻心。怀中烬月的身体沉重而冰冷,鲜血不断从胸前的恐怖伤口渗出,在河水中晕开,生命力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另一只手中提着的孩子也因为呛水和失血陷入了半昏迷,小小的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水下视线极差,暗流涌动。烛影强忍着剧痛,调动着因施展镜花水月和重伤而所剩无几的内力,死死闭住呼吸,顺着湍急的暗流,拼命向下游潜去。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只有烬月昏迷前那句微弱却带着命令般决绝的带孩子走在反复回响。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要救她为什么姐姐要救这个孩子这任务……这镜武门……掌门师尊……所有的一切,都像这浑浊的河水一样,变得冰冷而陌生,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漩涡。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姐姐毫无血色的脸,又看了一眼手中孩子痛苦蹙紧的眉头。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的责任感和一种近乎灭顶的迷茫,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心头。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把姐姐的话完成……
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伤口,也冲刷着她七年来坚如磐石的信念。镜武门的影子,第一次在黑暗中,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和……一丝微弱的、名为自我的挣扎。她拖着沉重的伤躯,抱着生命垂危的姐姐,提着身份成谜的皇子,在死亡的河流中,奋力挣扎前行,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或许存在的、渺茫的生机。
冰冷的河水如同无数根钢针,刺入烛影的伤口,也刺醒了她混乱的思绪。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问。她死死箍住怀中气若游丝的烬月,手指紧扣着因失血和寒冷而昏迷的小男孩未受伤的肩膀,用尽最后的气力,双腿蹬动,顺着湍急浑浊的暗流向下游拼命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烛影感觉肺腑即将炸裂,意识也开始模糊之际,前方水流似乎平缓了一些,岸边垂下的茂密藤蔓隐约可见。她拼尽全力带着两人向岸边靠拢,最终被一根横亘河中的枯木拦住。
咳…咳咳…烛影猛地呛出几口水,剧烈地咳嗽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清醒了几分。她第一时间看向怀中的烬月——胸前的伤口在河水的冲刷下泛着可怖的灰白色,几乎感觉不到呼吸,只有身体残留的微温证明她还活着。小男孩则蜷缩在她手边,脸色惨白如纸,肩胛的伤口虽被水泡得发白不再流血,但情况同样危急。
烛影咬着牙,忍着周身伤口的剧痛,先将烬月拖上泥泞的河岸,又返身将小男孩也拖了上来。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瘫倒在两人身边,大口喘息。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迅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烛影瞳孔骤缩,猛地翻身坐起,不顾一切地挡在烬月和孩子身前,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短匕——尽管它早已在激流中遗失。
来人赫然是那个持刀男子!他浑身湿透,显然也是从上游追踪下来,眼神锐利如鹰,手中朴刀紧握,杀气腾腾。当他看到岸上三人的惨状,尤其是烛影那不顾自身、护住身后两人的姿态时,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惊愕。
妖女!把孩子交出来!他刀锋指向烛影,声音低沉压抑着怒火,否则,今日便是你姐妹二人葬身之地!
烛影没有回答,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挺直脊背,那双习惯了冰冷和杀戮的眼睛,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倔强。她知道自己和烬月都已是强弩之末,绝非此人对手。但烬月昏迷前那句带孩子走,像一道烙印刻在她心头。
就在气氛紧绷到极点,持刀男子即将动手的瞬间——
哇…呜…娘亲…疼…昏迷的小男孩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痛苦的呓语,小小的身体因寒冷和伤痛而剧烈颤抖起来。
这声呓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让持刀男子浑身一震。他看向小男孩的眼神瞬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他握刀的手,竟微微松了一瞬。
烛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她不再试图对抗,而是用尽力气,用一种近乎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动作,侧身试图用自己尚能活动的手臂,轻轻拢住颤抖的孩子,试图给他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她做这一切时,眼睛却死死盯着持刀男子。
他…需要…郎中…姐姐…也要…烛影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血沫,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你…杀我们…他…也活不了…
持刀男子的目光在烛影布满伤痕却依然固执护住孩子的脸上、在烬月那几乎断绝生机的身体上、在小皇子痛苦惨白的小脸上来回扫视。他脸上的杀气在挣扎、在动摇。最终,他猛地一咬牙,发出一声低吼,如同困兽:
妖女!记住!若皇子有半分闪失,我秦烈必追至天涯海角,将你镜武门连根拔起,挫骨扬灰!
他终究没有挥下那一刀。他大步上前,粗暴地推开烛影(烛影无力反抗),小心翼翼地检查了小皇子的伤势,又探了探烬月的鼻息,脸色更加阴沉。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两个密封的小瓷瓶,分别倒出两粒药丸,捏开两人的嘴塞了进去,又扯下自己相对干燥的内衬衣物,撕成布条,手法熟练地为小男孩肩胛的伤口做了紧急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深深看了一眼因药力作用似乎气息略稳了一点的烬月,又狠狠瞪了烛影一眼,低吼道:不想死就跟上!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皇子,转身大步朝着河岸不远处的密林深处走去。他的背影,带着一种沉重的决绝。
烛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烬月。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信任感在她心底滋生。她别无选择。用尽最后力气,她艰难地将烬月背起,踉跄地、一步一步,跟上了那个名叫秦烈的持刀男子。
密林深处·猎户小屋
秦烈显然对此地极为熟悉,很快找到了一处废弃但尚能遮风避雨的猎户小屋。他将小皇子安顿在屋内唯一还算干净的草铺上,又粗暴地命令烛影将烬月放在地上。
看好他们!我去找药!秦烈丢下这句话,便再次冲入雨幕。
烛影守在两人身边。小皇子在秦烈的药丸作用下,呼吸平稳了一些,但高烧不退,陷入昏睡。烬月的情况更加危险,胸口的伤狰狞外翻,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烛影从未如此刻般无助。她只能笨拙地用湿布擦拭烬月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听着姐姐越来越微弱的呼吸,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几乎将她吞噬。她第一次发现,失去了烬月这个体,她这个影竟如此无所适从,如此…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秦烈带着一身泥水和寒气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堆草根和几块奇怪的矿石。他二话不说,开始在小屋外生火熬药,手法极其原始却异常专注。
接下来的几天,是烛影生命中从未有过的煎熬与震撼。她看着秦烈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用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给小皇子喂药、换药,动作笨拙却充满耐心;她看着他不眠不休,用内力为烬月续命,用熬制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甚至冒险潜入附近的镇子偷来干净的布匹和金疮药。他那把曾杀人如麻的朴刀,此刻却用来劈柴烧火。
小皇子在秦烈的照顾下,高烧终于退了,虽然依旧虚弱,但偶尔会睁开眼,眼神懵懂地看着秦烈和烛影。有一次,他迷迷糊糊地抓住秦烈的手指,小声嘟囔:秦叔叔…父皇…病…好了吗秦烈身体瞬间僵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悲恸和忧虑,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发,声音低沉沙哑:殿下放心,陛下…陛下会好起来的。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烛影耳边炸响!父皇殿下结合任务中带回孩子的诡异要求,一个惊人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这孩子,竟是当今圣上流落在外的唯一皇子!而皇帝,病重!
烬月在秦烈不计代价的救治和烛影日夜不休的看护下,竟奇迹般地挺过了最危险的关头。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终于稳定下来。
这天夜里,烛影守在烬月身边,借着篝火微弱的光,她第一次仔细地、不带任务审视地观察自己这个本体姐姐。她看到烬月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烛影的目光落在烬月颈间,那里挂着一枚被血污浸染、几乎看不出原貌的旧玉佩。鬼使神差地,烛影伸出手,用布沾着水,轻轻擦拭那枚玉佩。
当玉佩露出真容时,烛影如遭雷击!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血色凤凰!这图案…她太熟悉了!在镜武门最核心的秘库壁画上,在掌门师尊偶尔流露出的、刻骨仇恨的眼神里,都曾出现过这代表前朝皇室的图腾!而烬月…为何会有这前朝皇室的玉佩
就在烛影心神剧震之际,一直昏迷的烬月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痛苦又充满恨意的呓语:爹…娘…门主…血…好多的血…火…
这几个词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烛影记忆深处被刻意遗忘、被门规强行压制的闸门!一些模糊却极其痛苦的碎片汹涌而出: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一个黑袍身影在血泊中狂笑…还有…一面巨大的、映照着血色和泪水的铜镜!
啊!烛影痛苦地抱住头,那些碎片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前朝皇室图腾…烬月的玉佩…父母的血仇…黑袍狂笑的身影…镜武门主!
是他!是他杀了我们的爹娘!屠了我们的家族!烛影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疯狂恨意和彻骨的冰冷!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镜武门只收镜像双胞胎为什么门主要从小灌输对奸恶的仇恨所谓的杀尽天下奸恶,所谓的恢复正常人身份,不过是前朝余孽——镜武门主为了复仇和复国,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他要利用这些天赋异禀的双胞胎作为最锋利的刀,杀尽忠良,颠覆皇朝!而他和烬月的家族,正是因为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和复国阴谋,才惨遭灭门!她们姐妹,竟是认贼作父,为仇人屠戮了七年!
滔天的恨意几乎将烛影吞噬。她猛地抽出短匕,就要冲出小屋去复仇!
站住!秦烈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看穿了烛影心中翻腾的杀意。你想去送死吗还是想连累殿下和你姐姐一起死
烛影的身体僵住了,握着匕首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秦烈走到她面前,目光扫过烬月颈间的血色凤凰玉佩,又深深看向烛影那双充满仇恨与痛苦的眼睛。看来,你们也想起了一些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和沉重,我追查镜武门多年,早已怀疑其与前朝余孽有关。此次奉密旨寻回殿下,更是确定了门主就是当年侥幸逃脱的前朝禁军统领——‘影尊者’司徒玄!他处心积虑培养你们这些双胞胎杀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挟持皇子,趁陛下病重、国本动摇之际,行篡逆之事!
烛影的身体微微颤抖,秦烈的话印证了她所有的猜测。
你们姐妹,是司徒玄阴谋下最可悲的棋子,也是血海深仇的受害者。秦烈的目光落在昏迷的烬月和沉睡的小皇子身上,但现在,你们有机会亲手结束这一切!为你们的父母族人报仇,也为这天下苍生,免去一场刀兵之祸!
烛影眼中的疯狂恨意渐渐沉淀,化为一种冰冷到极致、也坚定到极致的寒芒。她缓缓收起了匕首。怎么做
镜武门·决战忘忧台
半月后,伤势初步稳定但依旧虚弱的烬月,在烛影和秦烈的搀扶下,回到了镜武门。小皇子被秦烈安置在绝对安全之处。
忘忧大会的决斗台上,依旧残留着上次比斗的痕迹。门主司徒玄高踞主位,看着下方押着秦烈(被伪装成俘虏)归来的烬月和烛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秦烈是皇帝身边的心腹高手,他的被擒意味着皇子很可能也已落入掌控。
很好,烬舞,你们做得很好。司徒玄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威严和一丝赞许,任务目标呢
烬月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声音虚弱但清晰:门主,目标…已带回山门。但…此贼武功高强,伤我姐妹甚重,需…需掌门师尊亲自验看押解,以免有诈。她指向被烛影用剑架住脖子的秦烈。
司徒玄眼中精光一闪,他自然认得秦烈。若能亲手擒住或格杀皇帝这条忠犬,对他即将展开的计划也是大有益处。他缓缓起身,走下高台,黑袍无风自动。本座便亲自看看,这朝廷鹰犬有何本事!
就在司徒玄走近,目光落在秦烈脸上,准备仔细探查的刹那!
异变陡生!
被制住的秦烈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战意!他周身内力轰然爆发,瞬间震开了烛影的长剑(烛影配合地顺势脱手),那把曾让烬月姐妹吃尽苦头的朴刀如同出海怒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司徒玄面门!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修为和刻骨的国仇家恨!
几乎在同一瞬间!
司徒玄!还我爹娘命来!烬月眼中爆发出滔天恨意,强提一口真气,不顾伤势,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赤红匹练,直刺司徒玄后心!她所有的痛苦、迷茫和七年的杀戮罪孽,都在这一剑中化为焚尽一切的复仇之火!
而烛影,这个天生的影子杀手,在秦烈爆发的瞬间就已融入暗影!她没有攻向司徒玄,而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高台之上,目标直指那些因变故而惊愕起身的掌镜使和核心门徒!她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每一次闪现,都带起一蓬凄艳的血花!她在为秦烈和烬月扫清障碍,更是在宣泄那压抑了七年、此刻终于爆发的血海深仇!
你们竟敢背叛!司徒玄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这对被他从小洗脑、操控的棋子竟敢反噬!更没想到她们竟知道了真相!面对秦烈刚猛无俦的正面强攻和烬月那燃烧着生命与仇恨的致命背刺,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隐血决!司徒玄发出一声厉啸,周身黑袍鼓胀如球,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血纹!他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融入了光线之中,速度暴增!这正是镜武门最高秘术!
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秦烈的刀锋,反手一掌拍向烬月的剑身!掌风带着诡异的阴寒吸力,竟让烬月那燃烧的一剑为之一滞!
气海穴!秦烈怒吼一声,他追踪司徒玄多年,对隐血决的罩门有所了解!朴刀中途变向,舍弃所有变化,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刺司徒玄因运功而微微鼓胀的小腹气海!
司徒玄脸色剧变!秦烈这一刀,时机、角度都拿捏得妙到毫巅!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隐血决的运转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滞涩!
就是这一丝滞涩!
烬月眼中厉芒一闪!她不顾司徒玄拍向自己剑身的手掌,拼着经脉再次受损,将残存的所有内力灌注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强行挣脱了那股吸力,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刺向司徒玄因闪避秦烈刀锋而露出的肋下空门!
噗嗤!噗嗤!
两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秦烈的朴刀狠狠刺入了司徒玄的气海穴!狂暴的刀罡瞬间搅碎了他的丹田!
烬月的长剑则洞穿了他的左肋!
呃啊——!司徒玄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隐血决的运转被强行打断,狂暴的反噬之力在他体内肆虐,加上丹田被毁、肋下重创,他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周身血纹瞬间黯淡消退,整个人委顿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为…为什么…他怨毒地看着同样口吐鲜血、摇摇欲坠的烬月,又看向收刀而立、气息粗重的秦烈,最后目光扫过高台上如同杀神般收割着他多年心血培养的骨干的烛影,眼中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血债…血偿…烬月拄着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秦烈上前一步,刀尖指向司徒玄的咽喉,声音如同宣判:前朝余孽司徒玄,弑君篡国,屠戮忠良,罪不容诛!奉旨,诛逆!
司徒玄还想说什么,秦烈手中刀光一闪!
一代枭雄,镜武门主,前朝禁军统领司徒玄,头颅滚落尘埃!那双曾经充满了野心和算计的眼睛,永远定格在无尽的怨毒和惊愕之中。
随着门主伏诛,高台上的抵抗在烛影冷酷高效的杀戮和随后赶到的、秦烈事先联络好的朝廷精锐禁军夹击下,迅速瓦解。镜武门,这个笼罩在神秘和恐怖阴影下的暗杀宗门,在它崛起的忘忧台上,迎来了彻底的覆灭。
尾声
数月后,皇宫深处,一间静谧的偏殿。
皇帝陛下依旧缠绵病榻,但气色已比之前好了许多。他慈爱地看着榻边,一个穿着明黄小袍、肩胛伤处已结痂的小男孩,正拿着一块精致的糕点,小心翼翼地递给旁边侍立的一个黑衣女子。
那女子身形挺拔,面容与烬月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气质更加内敛沉静,如同收敛了所有锋芒的寒冰。她正是烛影。她看着递到面前的糕点,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有些笨拙地伸出手,接了过来,低声道:谢…殿下。
小皇子开心地笑了。
殿外廊下,烬月穿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凭栏远眺。她的内伤在宫廷御医和秦烈的帮助下已无大碍,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与沉淀。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手中摩挲着那枚已被清洗干净、重新焕发出温润光泽的血色凤凰玉佩。
决定了秦烈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如今已正式统领禁军,身着威严甲胄,但看向烬月的目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烬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镜已碎,武已止。恩仇了了,前尘如烟。这江湖…不再适合我了。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释然,烛影…她找到了她愿意守护的存在。而我…想去看看爹娘曾经说过的,江南的杏花烟雨。
秦烈沉默片刻,道:陛下感念你姐妹二人拨乱反正、护驾之功,允你们所求。天下之大,何处皆可去得。若有需要,凭此玉佩,禁军所属,莫敢不从。他递过一枚小巧的金质令牌。
烬月接过令牌,与手中的玉佩轻轻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她终于转过身,对着秦烈,也对着这巍峨的宫阙,露出一个极淡、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笑容。
秦将军,保重。
她转身,步履从容,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阳光拉长了她的影子,不再有另一个镜像相随,却显得无比自由而坚定。那枚血色凤凰玉佩在她腰间轻轻晃动,不再代表仇恨的枷锁,而是一段归于尘土的往事,和通向未来的路引。
偏殿内,小皇子依偎在烛影身边,指着窗外烬月远去的背影,奶声奶气地问:影姐姐,月姐姐要去哪里呀
烛影的目光追随着那抹素雅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宫门的光影里。她低下头,看着身边这个曾被她刺伤、如今却无比依赖她的小小生命,那双习惯了冰冷的眼眸深处,悄然融化了一丝极淡的暖意。
她…去看花了。烛影的声音很轻,却不再有往日的杀伐之气,只有一种归于平静的守护。镜武门的影子,终于在这煌煌天日之下,找到了比杀戮更深沉的意义。殿外的阳光照进来,将她和皇子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不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