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裁员的当天,我的炒股App竟出现一个诡异的BUG——能提前24小时看到A股的主力资金净流入榜单。当全世界都在赌博时,我看的是标准答案。前老板嘲笑我找不到工作,殊不知两个月后,我将用五百万敲开他办公室的门,告诉他：你,被我收购了。
1
陈默,我们聊聊。
部门主管李伟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在嘈杂的办公室里精准地割开一道安静的口子。他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食指在桌上轻叩,发出沉闷的、带着终审判决意味的声响。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会议室里,空调的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凉。李伟开门见山,言辞恳切,主题却冰冷刺骨：公司架构调整,降本增效……你懂的。跟了公司八年,也算是老员工了,N+1赔偿,我给你争取到了最高标准。
降本增效四个字,像四颗图钉,死死钉在我34岁的脑门上。我是一个软件测试员,八年来,我为公司找出了上万个BUG,如今,我自己成了那个需要被优化掉的BUG。
我看着李伟,这个比我小两岁,靠着一口流利的PPT英语和揣摩上意的本事坐上主管位置的男人。他正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包裹着我,仿佛我不是被他亲手裁掉的下属,而是他亟待拯救的迷途羔羊。
我知道你技术不错,就是性格太闷,不懂变通。他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别有情绪,这就是职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联系。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情绪我的情绪在银行卡余额和催缴房租的短信里,在他那张虚伪的脸上,在我八年青春换来的一句不懂变通里。
回到工位,世界已经变成了无声的默片。昔日一起加班吐槽的同事,此刻有的假装埋头苦干,有的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只有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瓶水。
我开始收拾东西。键盘上磨损的Ctrl键,桌角养了三年的小绿萝,还有那张我和团队拿下年度优秀项目奖的合影。照片里,李伟站在C位,笑得比谁都灿烂。我把它们一件件装进公司配发的纸箱里,不重,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抱着纸箱走出写字楼,正是下午五点,夕阳把这座城市的摩天大楼染成一片虚假的金色。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我奋斗了2920个日夜的格子间,灯火通明,新的零件已经开始运转。当一个零件被机器磨损到不再光滑时,它的宿命就是被丢进废料桶。
我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怀里的纸箱装着我全部的职业生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一阵孤独和茫然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手机嗡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朋友的慰问,也不是猎头的电话,是银行发来的催缴房租信息,鲜红的感叹号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我自嘲地笑了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绿色的炒股软件。这几年行情不好,投进去的几万块早就腰斩,我只是想看看,今天又亏了多少,好让这份惨淡的心情,来得更彻底一些。
软件加载缓慢,似乎连它都在同情我。就在首页完全显示出来的一刹那,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在软件界面最顶端,那个常年显示新股申购的位置,此刻赫然出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按钮。按钮上有五个白色的小字——明日风向标。
2
出租屋里,吃剩的泡面桶还散发着廉价的酸腐气息。我没有开灯,任由窗外最后一丝天光爬进房间,将我的影子拉得扭曲而怪异。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屏幕上那个诡异的红色按钮上。
明日风向标
作为一名资深测试员,我的第一反应是：BUG。八成是前端的某个愣头青,在发布版本的时候,把测试环境的某个功能模块错误地打包上线了。这种低级错误,换在以前,够我写一封措辞严厉的BUG报告,让开发部门焦头烂额一整个下午。
可现在,我只是个无业游民。
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向了那个按钮。
没有崩溃,没有闪退。界面流畅地跳转,一个崭新的列表呈现在我眼前。
【明日风-向标】
数据更新时间：明日
09:30
1.
银河动力
(6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入：+5.8亿
2.
华海芯片
(0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入：+4.1亿
3.
天风新材
(3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入：+3.7亿
...
列表很长,足足有一百只股票。每一只后面都清晰地标注着一个匪夷所思的数据——预计主力净流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一个和数据打了八年交道的人,我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在A股,股价的短期涨跌或许会骗人,但主力资金的动向,几乎是唯一的真理。巨量资金的涌入,大概率意味着股价的拉升。
如果……这个数据是真的呢
这个疯狂的念头刚一冒头,就被我的职业本能掐灭了。不可能！这是在预测未来,是数据层面的神谕,它违背了我所知的一切编程逻辑。这绝对是一个显示BUG,它调用的或许是昨天,甚至上周的陈旧数据。
我立刻返回,找到今天的主力资金流向官方榜单。心脏,不自觉地开始加速。
今天的主力流入榜第一名：天风新材,+3.6亿。
第二名：昆仑矿业,+2.9亿。
第三名：...
我猛地抬起头,冲到电脑前,双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地打开了电脑里的炒股软件,翻出我昨天截屏保存的复盘数据。
昨天收盘后,我看到的主力资金流入榜单,第一名,赫然就是天风新材！数据几乎一模一样！
一个可怕的、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猜测,在我脑中轰然炸开。
这个BUG,它不是调用的陈旧数据,它似乎……真的能提前24小时,显示明天的资金流向！
代码不会骗人,会骗人的是写代码的人。但如果,连代码都开始‘预言’了呢
我死死盯着深夜里电脑屏幕的光,那一行行滚动的绿色代码,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了一条条跳动的金色脉搏。我反复比对了近一周的数据,一次又一次地验证着我的猜想。每一次比对,我的心跳就更快一分。
直到最后,我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结论只有一个：这个名为明日风向标的BUG,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打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个刺眼的数字——可用余额：5231.42元。这是我下个月的房租,是我在找到下一份工作前所有的生活费,是我作为一个被大城市淘汰的零件最后仅存的体面。
然后,我再次点开了那个红色的按钮,目光落在榜单最顶端——银河动力。
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字,一支我完全不了解的股票。
赌吗
赌赢了,是绝地反击的开始。
赌输了,不过是让本就狼狈的人生,再多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交易界面,手指在全仓按钮上悬停了足足一分钟。最终,我闭上眼,重重地按了下去。
确认,成交。
5200元,买入银河动力。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3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却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我害怕开盘,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害怕听到法槌落下的声音。账户里那5200块,是我最后的底牌。输了,我就得立刻卷铺盖滚回老家,接受亲戚们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九点半,A股准时开盘。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坐到电脑前,点开了银河动力的分时图。
绿色的。
开盘微跌0.5%。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我浑身冰凉。
果然是BUG……我喃喃自语,心中最后一丝幻想的火苗,被现实无情地掐灭。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成了我人生中最漫长的煎熬。股价像一条濒死的心电图,在水下无力地横盘震荡。每一次微弱的拉升,都给我一丝希望；而每一次下探,都让我的心沉入谷底。
我不敢看盘,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刷新。我像一个疯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来回踱步,手心里的汗把手机壳都浸湿了。
午饭我没吃,也感觉不到饿。所有的感官都麻木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焦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下午一点二十九分。股价依然在水下挣扎。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宿命的审判。也许,我天生就是个失败者。
嘀！
电脑行情软件发出了一声异动提示。
我猛地睁开眼——
一根笔直的红线,从水下悍然拔起！
屏幕右侧的买盘上,突然出现了几个上万手的大额买单,像几头凭空出现的巨兽,一口就吞掉了所有的卖盘！
股价,在短短十几秒内,从-0.8%被暴力拉升到+5%！
我整个人像被电流击中,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双手死死抓住桌子的边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更多的资金疯狂涌入！
+7%！
+9%！
下午一点三十一分,涨停！鲜红的10.00%死死地封在涨停板上,纹丝不动！
当指针指向一点半时,那不是股价在跳,是我的心跳。
我呆呆地看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直到几分钟后,我才颤抖着点开自己的账户。
持仓市值：6240元。
浮动盈亏：+1040元！
一天！仅仅一天！我赚到了一千块！这比我辛辛苦苦加班一个星期的奖金还要多！
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我。我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拳头,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嘶吼。出租屋的墙壁,似乎都在为我这劫后余生的胜利而震动。
我成功了！明日风向标是真的！
激动的情绪平复后,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占据了我的大脑。我立刻打开那个炒股App,它依然安静地躺在手机里。
我点开它,那个红色的明日风向标按钮依旧在闪烁。
我再次点了进去,一个新的榜单已经生成。
【明日风向标】
数据更新时间：明日
09:30
1.
九州通信
(0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入：+6.2亿
2.
……
看着这个全新的榜单,我贪婪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仿佛看到了一个通往财富宝库的金色阶梯。
我的世界,从这一刻起,不一样了。
下一个目标：本金翻倍！
4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活成了一部精准运行的机器。
每天下午三点收盘后,准时打开明日风向标,查看第二天的榜单。然后,清仓当天的盈利股,全仓买入新榜单的第一名。
我不再关心任何财经新闻,屏蔽了所有股评大V的公众号,那些曾经被我奉为圭臬的技术分析、基本面研究,此刻看来都像是一场笑话。
在绝对的数据面前,一切的分析、猜测和自信,都只是噪音。
周一,九州通信,盈利12%。
周二,深海能源,盈利8%。
周三,追光传媒,一字涨停,盈利10%。
……
周五收盘,我看着账户里的总资产——15820元。
一周时间,资金翻了三倍。
我内心平静,没有了第一次盈利时的狂喜。因为我知道,这不是赌博,这是必然。我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将神谕变现的工具人。
就在我准备继续研究下周一的目标时,一个沉寂已久的微信群突然闪烁起来。
是以前公司的A股交流群,群主正是我的前主管,李伟。
点开群,几十条未读信息涌了出来。李伟正在里面意气风发地指点江山。
李伟：【截图】兄弟们,‘宏图科技’这票我拿了三天,吃了20个点,舒坦！
下面立刻跟了一连串的马屁。
还得是李总,眼光毒辣！
李总带我们发财啊！
我跟着李总喝了口汤,也赚了五千多,今晚加鸡腿！
看着李伟那个春风得意的头像,我面无表情。宏图科技我下意识地打开明日风向标,在榜单的最下方,找到了这支股票。
98.
宏图科技
(3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出：-2.1亿
我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原来,是出货前的最后一次拉高。这些在群里狂欢的人,马上就要成为接盘的韭菜了。
我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李伟接下来的一句话,刺痛了我。
李伟：不像某些人,技术又老,脑子又死,守着几万块本金在股市里交学费,最后工作都搞没了,可悲啊。
群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说谁。
一股压抑的怒火在我胸中升腾。
我切换到一个早就注册好的、头像和昵称都平平无奇的小号,点进了那个群聊。
然后,我平静地打出了一行字。
匿名小号：宏图科技已经到顶了。明天如果高开,立刻就跑,小心在高位站岗。
消息一出,群里炸了锅。
你谁啊懂不懂股票
见不得别人好是吧典型的踏空狗！
李伟更是直接@了我那个小号,发出一连串的嘲讽：哟,哪来的大神教我做事你账户有几个钢镚儿啊就在这指点江山酸,就一个字。穷鬼的嫉妒心真是可笑。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李伟的谩骂,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些可怜。他就像一个站在铁轨上,对着远方鸣笛的火车手舞足蹈的醉汉,对即将到来的碾压一无所知。
我关掉聊天窗口,不再理会群里的喧嚣。
目光,重新落回明日风向标的榜首。
那里,躺着我新的猎物。而李伟和他的追随者们,将成为我逆袭之路上,第一块微不足道的垫脚石。
5
周一,九点十五分,集合竞价。
我没有看我新买入的股票,而是直接打开了宏图科技的页面。数据没有丝毫意外,高开3%,成交量巨大。
微信群里,狂欢已经开始。
哈哈哈,看见没又高开了！昨天那个乌鸦嘴脸都被打肿了吧
李总牛逼！今天看来又要大涨！
李伟更是直接发了一张自己的持仓截图,鲜红的盈利数字配上一个得意的表情包,随后又发了一条语音,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骄傲：格局！兄弟们,炒股什么最重要格局！拿住了,才能吃大肉！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像在看一场上演了无数次的滑稽剧。
九点三十分,准时开盘。
宏图科技的股价在开盘的瞬间,猛地向上冲了一下,触及了+4%的高点,但随即,一笔万手级别的巨额卖单,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砸了下来。
股价,瞬间跳水。
红色的K线被一根更粗、更长的绿色实体无情吞噬。短短一分钟,股价从+4%俯冲到-2%。
群里瞬间安静了。
刚才还在狂欢的人,此刻都销声匿迹。只有分时图上不断涌出的绿色卖单,在无声地诉说着屠杀的惨烈。
怎么回事李总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李伟没有回复。
半小时后,宏图科技的股价已经跌到了-7%,彻底崩盘。群里开始有人发出亏损的截图,哀嚎遍野。
完了完了,我昨天追高进去的,现在亏了十个点！
李总说句话啊李总！这怎么办
李伟的头像,始终是灰色的。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正对着电脑屏幕,脸色铁青、手足无措的狼狈模样。
而此时,我买入的那支新材料概念股,在开盘后小幅震荡,十点过后,准时开始拉升,最终在十一点前,稳稳地封在了涨停板上。
收盘后,我点开自己的账户,总资产,32450元。
这时,群里有人翻出了我那个小号昨天的聊天记录。
卧槽！兄弟们快看！昨天这个匿名的大佬说对了！
我X！神预言啊！‘高开就跑’,一模一样！
大佬还在吗求带！求代码！
瞬间,群里的风向彻底变了。所有人都在疯狂@我那个小号,语气从之前的嘲讽不屑,变成了敬畏和谄媚。
李伟终于冒泡了,但不是说话,而是直接用群主的权限,将我那个匿名小号踢出了群聊。
这个举动,像是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恼羞成怒地掀翻了牌桌。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个踢出群聊的系统通知。
我看着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然后我点开我的股票账户,看着那个突破三万的数字,平静地截了一张图。我没有发给任何人,只是默默地保存了下来。
被踢出群的那一刻,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跟李伟,跟群里的那些前同事,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他们还在为一两个点的波动而狂喜或哀嚎,还在依赖所谓的内幕消息和虚无缥缈的格局。
而我,手里握着通往明天的标准答案。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有的人活在K线图里,追涨杀跌。而我,活在K线图的明天。
6
当账户资金突破十万大关时,我感觉整个世界在我面前都变得清晰起来。房租的压力、生活的窘迫,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巨石,如今看来不过是脚下的几颗碎石子。
我搬离了那个阴暗潮湿的出租屋,在市中心一个高档小区租了一套朝南的一居室。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能照亮空气中每一颗微小的尘埃。
但随着资金量的增大,一个新的问题也随之浮现。
我发现,明日风向标并非万无一失的神器。
有几次,榜单上明确显示某支股票第二天有数亿的主力资金净流入,但最终股价却不涨反跌,走出了一根难看的阴线。
起初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我利用自己身为测试员的专业知识,调取了那几天的盘后详细数据,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复盘。
结论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那些是对倒陷阱。
主力利用自己控制的多个账户,左手倒右手,制造出资金大量流入的假象,吸引散户跟风,从而在暗中完成高位出货。这种手法极其隐蔽,光看资金流向根本无法分辨。
这个发现,让我从对金手指的盲目崇拜中惊醒过来。
明日风向标给我的,是未经处理的原始数据,它能保证数据的真实,却不能保证数据的善意。我需要建立自己的风控模型,过滤掉这些致命的陷阱。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进行任何交易。我将自己关在新租的公寓里,像过去八年里无数次面对复杂系统时一样,开始搭建我的排雷模型。
我在一块巨大的白板上,画满了复杂的逻辑图。换手率、量比、股东结构、历史K线形态……我把所有能找到的公开数据,都纳入了我的分析体系。
数据是神谕,但解读神谕需要凡人的智慧。我,就是那个解读神谕的祭司。
最终,我用红色的马克笔,在白板上重重地画下了一个叉。这个叉代表着我的核心排雷逻辑：凡是短期内涨幅过大、换手率异常飙高,且在明日风向标上显示为巨量流入的,一律视为高危陷阱,直接排除。
就在我完成模型的当天晚上,我照例打开了明日风向标。
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榜单的净流出区域。
【主力净流出榜】
7.
卓越科技
(00XXXX)
|
预计主力净流出：-3.5亿
卓越科技！
这不就是我被裁掉的那家公司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清楚地记得,这周五,就是卓越科技发布第三季度财报的日子。根据我离职前听到的风声,这份财报的数据会非常亮眼,是CEO李宏志准备用来拉升股价、稳定投资人信心的关键武器。
一份即将发布的、无比亮眼的财报,对应着主力资金的预计净流出。
这两者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致命的矛盾。
我盯着卓越科技这四个字,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心惊肉跳的计划,开始在脑海中酝酿。
7
周五,上午十点。
卓越科技准时发布了第三季度财报。数据果然如传闻中那般亮眼,营收同比增长30%,净利润更是暴增50%,远超市场预期。
财经媒体的快讯铺天盖地而来,各大股票论坛里,对卓越科技的吹捧达到了顶峰。
牛逼！这业绩,三个涨停不过分吧
科技股的春天来了！卓越科技就是龙头！
股价应声而起,在财报发布后瞬间拉升,高开8%,气势如虹。我昔日的同事们,在那个我早已不在的群里,想必正在讨论着年终奖能多发几个月。
而我,在他们狂欢的时刻,冷静地打开了我的信用账户。
在融券卖出一栏里,我输入了卓越科技的代码,然后,将我账户里能动用的五十万资金,作为保证金,全部押了上去。
我做空了我的前东家。
当所有人都为财报狂欢时,我看见了数据背后那张哭泣的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卓越科技的股价在高位剧烈震荡,无数散户追高买入,成交量急剧放大。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完美。
十一点十五分。
一则加红加粗的快讯,如同平地惊雷,在所有财经软件上同时炸响。
【突发！卓越科技遭内部员工实名举报,涉嫌核心财务数据严重造假！】
新闻里,附上了一封详尽的举报信,举报人列出了详实的证据,直指卓越科技为了做出亮眼的财报,虚增了近一半的收入和利润。
消息一出,市场瞬间恐慌。
卓越科技的股价,在短短三秒钟内,完成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
闪崩！
巨量的卖单,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股价砸向跌停板。那些刚刚还在追高买入的资金,全部被死死地按在山顶,动弹不得。
我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一边是财经新闻里,前老板李宏志面对记者的话筒,脸色惨白、极力辩解这是恶意诽谤的狼狈模样；另一边是我的账户界面,融券做空的持仓后面,跟着一串不断跳动的、红得刺眼的盈利数字。
接下来的几天,事件持续发酵,监管机构介入调查,卓越科技被证实数据造假,被处以巨额罚款并戴上了ST的帽子。股价连续五个一字跌停。
一周后,我平掉了所有空头头寸。
看着账户里最终显示的数字——82万。
我的心,没有太大的波澜。这本就是一场注定会胜利的猎杀。我只是那个提前看到了结局的人。
我关掉电脑,走到公寓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然后,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在一周前就联系好的律师的电话。
王律师,我平静地说道,资金已经到位,可以启动下一步计划了。
8
当我拥有近百万资金的消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出去后,我的世界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一些多年不联系的朋友开始频繁发来问候,言辞恳切地想要交流炒股心得。一些陌生的电话打进来,自称是某某私募或投资公司,想邀请我合作共赢。
我一概拒绝了。
我知道,这些人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账户里那串数字,以及创造这串数字的神秘能力。
然而,有一个人,我却无法回避。
陈默,是我,张浩。
电话那头,是张浩的声音。他是公司里为数不多的,在我被裁员时真心安慰过我的人。他技术不错,人也老实,但因为不善言辞,一直得不到重用。
有个人想见见你,一个私募的老总,姓赵。他……给了我一笔我没法拒绝的介绍费。张浩的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和挣扎。
我沉默了片刻,说：好,约个时间吧。
我不想让张浩为难。而且,我也很好奇,这些资本的猎人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
赵总约莫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闪着沉稳的光。他看起来文质彬彬,但眼神里的精明和审视,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试图将我从里到外剖开。
陈默先生,久仰大名。你在卓越科技上的那一手做空,堪称经典。赵总亲自为我倒上昂贵的大红袍,笑容可掬。
我们寒暄了几句,他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试探我的底细。从我的技术背景,到投资理念,再到对市场的看法。
我表现得像一个典型的技术宅,不善言辞,有一说一,将我的成功归结于自己搭建的一套数据分析模型和一点点运气。
你们玩的是资金和人脉,我玩的,是时间和概率。
谈话的最后,赵总图穷匕见。
陈默先生,我这儿有个项目,资金已经准备就绪。就差一个像你这样的操盘手。下周,我们准备重仓一只叫‘天启智能’的股票,不知道你怎么看他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从我的任何一丝微表情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我心中冷笑。
因为就在来之前,我刚刚看过明日风向标。天启智能,赫然出现在了榜单上,预计主力净流入高达4亿。
但同时,它也完美触发了我自己建立的排雷模型里的所有警报：短期涨幅巨大,换手率超过40%,典型的对倒出货陷阱。
赵总,这是在用一支他自己准备拉高出货的股票来测试我。如果我顺着他的话说看好,他就会断定我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骗子；如果我能说出风险,他或许会对我高看一眼,但同时也会暴露我的底牌。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然后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那个致命的股票代码：天启智能,看起来不错。短期内,应该还有冲高的可能。
赵总那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不易察agis的失望和轻蔑。
他大概以为,我已经上钩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说出天启智能的那一刻,我已经决定,将用他为我准备的这个陷阱,来完成一次最华丽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榜单上,天启智能的下面,还有另一支真正要起飞的股票。赵总的资金,将成为它起飞时,最完美的燃料。
9
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销声匿迹。
赵总那边几次三番地发来信息,邀请我加入他的项目,我都以模型需要优化为由婉拒了。我知道,他越是得不到我,就越会相信他的判断——我只是个撞大运的幸运儿,已经黔驴技穷。
而我,则将全部的精力和资金,都投入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围猎中。
我利用明日风向标的预判,在大盘几次关键的波动中,快进快出,精准地做T,不断积累着我的本金。每一次操作都如履薄冰,但每一次成功,都让我的资金像滚雪球一样膨胀。
当账户里的数字,终于从六位数跳动到七位数,最终定格在5,000,000这个数字上时,距离我被裁员那天,恰好过去了两个月。
五百万。
我看着这个数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这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这是我的底气,是我撬动整个棋局的杠杆。
以前我以为钱是赚来的,现在我才知道,钱是等来的,等风来,等数据更新。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了本市最高档的国金中心商场。
我径直走进了那家我曾经只敢在橱窗外驻足的百达翡丽专卖店。店员起初见我一身休闲装,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职业性的疏离,但在我明确指着橱窗里那块当初李伟做梦都想买的鹦鹉螺时,她的态度立刻变得热情似火。
我没有试戴,直接刷卡。
当服务员小心翼翼地为我戴上手表,调整好表带时,我抬起手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映出的,是一个眼神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男人,西装革履的倒影下,与两个月前那个抱着纸箱、失魂落魄的被裁员工,判若两人。
我拿出手机,对着手腕上的表,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没有配任何文字,直接发了个朋友圈,分组可见——仅前公司同事可见。
不出十分钟,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各种点赞、评论、私信涌了进来。有震惊,有羡慕,有嫉妒,有酸溜溜的猜测。
而在这片喧嚣中,一个陌生的号码,执着地打了进来。
我接起电话。
是……是陈默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和难以置信的谦卑。
是李宏志,卓越科技的CEO,我的前老板。
陈默啊,我是李宏志。最近……听说你发展得很好啊。他的声音干涩而讨好,公司最近遇到点困难,正在重组。我……我想请你回来,担任我们的投资顾问,薪资、期权,都好谈！
听着他卑微的请求,我靠在商场的沙发上,看着窗外璀璨的灯火,嘴角微微上扬。
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10
我答应了和李宏志见面。
地点,就在当初那间裁掉我的会议室里。物是人非,攻守易形。
我提前五分钟到达,安静地坐在了过去属于李宏志的主位上。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长长的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盘明暗交错的棋局。
李宏志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和我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CEO判若两人。
陈默,哎呀,你可算来了！他热情地伸出手,想跟我握手。
我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示意他坐下。
他有些尴尬地收回手,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一副聆听汇报的姿态。
陈默,我知道,之前公司裁员的事情,是我们管理层的失误,是我有眼无珠！李宏志开门见山,姿态放得极低,我代表公司,向你郑重道歉！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公司的重组计划,从剥离不良资产到引入战略投资,说得天花乱坠。最后,他抛出了他的筹码：只要你肯回来,首席投资顾问的职位就是你的！年薪三百万,外加公司原始股的期权！我们一起,把卓越科技重新做起来！
我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像一个冷漠的上帝,俯瞰着一个凡人徒劳的挣扎。
你跟我谈薪水,而我,想跟你谈谈股权。
当他说完,用一种充满期盼的眼神看着我时,我终于有了动作。
我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然后当着他的面,从容地打开了那个绿色的交易软件。
李宏志脸上的表情僵住了。他不解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安。他以为我是在炫耀,或者是在考虑。
他不知道,游戏,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我滑动手指,点开交易界面,输入了那个熟悉的代码——ST卓越科。
然后,我将手指,悬停在了买入按钮上。
会议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伴奏。
11
我按下了买入键。
然后,是第二笔,第三笔……我将五百万资金拆分成数十笔大额买单,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冷静而精准地挂了出去。
李宏志的手机,几乎在同一时间疯狂地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什么李总！盘面上突然出现神秘资金,在大量扫货我们的股票！电话那头,是公司证券部经理惊慌失措的声音。
是谁查！马上给我查清楚是谁在买！李宏志对着电话低吼,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ST卓越科的股价,在连续跌停后,早已成了一潭死水。而我这五百万资金的注入,就像一块巨石砸入池塘,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股价从跌停板上被硬生生撬开,开始剧烈地向上波动。
李宏志的手机一个接一个地响起,董事会成员、大股东、合作方……所有人的电话都在同一时间涌了进来,质问他股价的异动。
他惊恐地挂断一个又一个电话,最后,他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呆滞地看着手机上的盘口数据,那些巨大的、连续不断的买单,像一头头贪婪的猛兽,疯狂地吞噬着所有廉价的卖盘。
而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就坐在他对面,平静地喝着他亲手倒的茶。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王律师带着他的团队走了进来,他们面色严肃,手里拿着厚厚的文件。
李宏志先生,王律师将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声音清晰而有力,我正式通知你,我的当事人陈默先生,通过其控股的投资公司,在二级市场上已经合计收购了卓越科技10%的流通股份。
李宏志的瞳孔猛地收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文件,又看看我。
王律师继续说道：根据公司法规定,陈默先生现在是卓越科技第三大股东,有权进入公司董事会,并提名董事。
那一刻,李宏志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终于明白,坐在他对面的,早已不是那个可以被他随意丢弃、用三瓜俩枣就能打发的零件。而是一个手握资本利刃,前来复仇的敌人。
你裁掉了一个员工,却给自己请来了一位新股东。
12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带,这是我两个月前为自己买的第一件装备。
我缓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同样的风景,同样的位置,两个月前我从楼下仰望这里,感到的是自己的渺小与无力；而今天,我从这里俯瞰下去,感受到的是一种将世界踩在脚下的掌控感。
身后的李宏志,依然瘫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作为公司的新晋大股东,我进入董事会后的第一个提案,就是重组管理层。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将最后的审判砸向他。
李宏志先生,你,被解雇了。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悔恨、和彻底的绝望。那张曾经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脸,此刻扭曲得像一张揉皱的废纸。
我不再看他,径直向会议室外走去。
当我走过那片熟悉的、开放式的办公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他们用一种混杂着敬畏、恐惧和好奇的复杂目光看着我。
嘈杂的办公室,在我经过时,出现了一条诡异的、寂静的通道。
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时,人群中,不知是谁,下意识地喊出了一声：
陈董……好。
一声陈董,仿佛一个开关,其余的人也纷纷反应过来,此起彼伏的陈董好在我身后响起。
我没有回头,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走到阳光下,我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看看今天的明日风向标。
然而,当我点开那个熟悉的APP时,却发现界面已经恢复了正常。那个曾经在顶端闪烁着微光的、名为明日风向标的红色按钮,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它像一个完成了使命的幽灵,在我最需要它的时候出现,又在我不再需要它的时候离去。
金手指,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