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连续十八个小时的心脏移植手术室出来。
精神还处于高度亢奋的状态,身体却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年迈的奶奶打来电话,催我去相亲,话语里满是对相亲对象的赞赏。
我来不及换下身上的白T恤和牛仔裤,直接赶到了约定的餐厅。
米其林三星。
门口,一个女人猛地推了我一把。
还没等我站稳,就拦在了我面前。
这里不是你这种乡巴佬来的地方,赶紧滚!
我有些疲惫,懒得跟她计较。
我是来这里相亲的,已经跟人约好了。
听到我的话语,对方一脸鄙夷。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消费得起吗
高档餐厅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走,不要打扰了我家言洲哥哥!
没有理会对方,我拿出手机,给我的未婚夫打去了电话。
顾总,听说你在这个餐厅,麻烦出来接我一下。
01
奶奶年纪大了,想在闭眼前看到我结婚。
要不是这样我碰到这种情况,肯定掉头就走。
你没腿吗自己走进来!
对方的语气不善,显然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
你的妹妹挡住了我的去路,你过来……
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被粗暴地挂断了。
我愣在了原地。
顾家人都是对人的态度都是这样的吗
看到这个场景,眼前的女人揉着脸大笑。
我以为有多大本事呢,还给顾总打电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一副穷酸样!
我忍住心中的怒火。
你有没有教养,你撞了我,我还没有跟你计较,怎么还在那嘲讽我
餐厅开门就是欢迎顾客的,咱们把经理叫过来评评理!
对方一听我要找人评理,而且还是找的这家餐厅的经理,态度更加嚣张。
我劝你识相点,赶紧滚吧。
顾总是这里的贵客,经理看到他巴结还来不及,难道还会替你出头吗
我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回去补觉。
我是来和顾言洲相亲的。
说着往餐厅里走去,对方趁势伸出右脚,差点把我绊倒。
就你和言洲相亲
睡醒了吗
看看你穿的这身破烂,九块九包邮的吧
作为神之手的我,在医学上的成就极高。
由于专心研究医学,对于处理这种突发的人际关系有点捉襟见肘。
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刁难我,我也没法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拦着我不让我进餐厅,还差点将我绊倒,不要仗着有顾家给你撑腰,你就狗仗人势!
附近的人听到我的话语,纷纷倒吸凉气。
这个小姑娘不认识苏菲她可是有名的大网红啊!
是啊,顾总还是她的榜一大哥呢!
看她穿着朴素,怎么会和苏菲起冲突呢
没必要和苏菲对着干啊,好汉不吃眼前亏。
周围议论的人越来越多,苏菲额头越仰越高。
好像在向全世界说明,惹了她不会有好下场。
小杂种,连我都敢骂,我看你是嫌活的久了!
听到她的话,我着实想笑,在这个法治社会,活得久不久,要看医学,不是看她!
苏菲是吧,你既然不姓顾,就不是顾言洲的妹妹,我劝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
见被拆穿,气急败坏之下,她伸出双手就要去扯我的头发。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抓来的手。
怎么你们俩有不正当关系,现在狗急跳墙了
她连续抓了几次,没有得手,气得直跺脚。
小贱人,有种你别躲,看我不撕烂你的那张嘴!
对于她的威胁,我没有理睬。
赶紧让开,别耽误我的正事。
结束了这件事之后,还要拯救更多的生命。
见空手抓不住我,苏菲拿起了一根木棍,伸手向我抽来。
就在木棍要抽到我身上的时候,一声怒吼从后面传来。
别闹了!
02
一个壮汉伸出右手抓住了木棍,夺下后,放在了一旁。
一名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过来,壮汉顺势融入了对方身后的保镖队伍中。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和照片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我的相亲对象——顾言洲。
苏菲连忙上前,一把搂住了对方的胳膊。
顾言洲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两人看着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
言洲,你看她,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还说是来跟你相亲的。
顾言洲随意看了我一眼,转身拉着苏菲往餐厅走去。
顾先生,让你身边的女人立马给我道歉。
否则,今天的相亲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这小姑娘怎么让苏菲给她道歉,不知道苏菲是顾总的女人吗
这小姑娘胆子真大,刚才我还听到,他威胁顾总。
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真是不理智。
苏菲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表情更加得意。
垃圾,竟然敢让我道歉,还威胁顾总,我看你是活到头了!
顾言洲看向我,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川字。
那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仿佛我的存在,污染了这里的空气。
他没有对我的要求做出回应。
而是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你就是林晚
我点了点头。
他连多余的一个字都懒得说,直接扭头对旁边的餐厅经理下令。
把这个影响我食欲的女人赶出去。
餐厅经理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显然是怕我闹事,影响了他的生意。
我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有些诡异。
这就是你顾家的待客之道
苏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在海城,顾家就是天,顾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轮不到一个乡巴佬指手画脚!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一口一个顾家,就你这个医美流水线上的标准作品,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顾言洲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我们的相亲到此结束了,你不合格!
随后从西装内袋里,慢条斯理地掏出一份文件。
婚约书。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页,一页,撕得粉碎。
纸屑像雪花,纷纷扬扬落在我脚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下巴抬得能戳破天花板。
就凭你,也配进我顾家的门
顾言洲怀里的苏菲笑得花枝乱颤。
她夸张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名牌小礼服,又指了指我的白T恤。
言洲,你看她这身地摊货,是不是都发黄了呀
一股穷酸味,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周围传来阵阵压抑的窃笑声。
看她的穿着,肯定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
原来是麻雀想飞上高枝变凤凰啊!
看她的穷酸样,也不撒泡尿照照!
每一道目光都像针,扎在我身上。
顾言洲似乎很享受这种氛围。
他掏出钱包,抽出一沓厚厚的钞票。
那沓钱,带着风声,狠狠砸在了我的脸上。
纸张的边缘划过我的脸颊,有点疼。
03
他轻蔑地开口:拿着钱,立刻滚。
回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倒胃口的脸。
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你会后悔的。
顾言洲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我顾言洲这辈子,就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他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厌恶。
倒是你,一副穷酸样,都不敢生病吧
在海城,要是得罪了我,恐怕以后生病了都看不了!
看病
真有意思。
听到这两个字,我紧绷的神经反而彻底松弛下来。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
在他们以为我即将崩溃大哭或者捡钱的时候,我弯下了腰。
不是捡钱。
我将一张名片,轻轻放在了那沓侮辱性的钞票上。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刚转身,一股刺鼻的酒味就扑面而来。
黏腻的液体顺着我的白T恤往下淌。
苏菲尖叫起来,声音刺得人耳膜疼。
我的裙子!
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
她指着自己裙摆上溅到的几滴酒渍,仿佛那是什么致命伤。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湿透的大片红色。
再看看她。
行吧。
顾言洲抱臂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笑。
他显然很满意女友的即兴表演。
苏菲见我没反应,嗓门更大了。
你赔!五十万!少一分都不行!
周围的食客都伸长了脖子,像是在看什么免费的猴戏。
对方不仅弄脏了我的衣服,还狮子大开口,跟我要五十万的赔偿。
他们的态度令我非常不爽。
我本来就因为连续手术而嗡嗡作响的脑袋,更疼了。
我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
想尽快结束这个闹剧,回去好好休息。
随后,我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
一张通体漆黑,没有任何银行标志的卡。
苏菲看到这张卡,笑得更大声了。
这是什么地铁卡吗
穷鬼就是穷鬼,连张信用卡都没有,拿张破卡片出来装什么蒜
顾言洲脸上的轻蔑更深了,似乎在嘲笑我的垂死挣扎。
认为以我的能力,根本无法偿还五十万的金额。
我只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然而,餐厅经理的脸色却在看到这张卡的瞬间,彻底变了。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我面前。
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那张卡。
那姿态,仿佛接过的不是卡,而是什么圣物。
这位女士,实在抱歉,我立刻为您处理。
04
苏菲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顾言洲的表情也僵住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经理亲自刷了卡,然后将签单和卡一并奉还给我。
女士,五十万的赔偿已经处理好,为了表达我们的歉意,您今晚的一切消费全免。
我有什么消费
一杯被泼在身上的红酒吗
还是要求我赔偿的五十万
经理亲自将我送到餐厅门口,一路点头哈腰,甚至不敢抬头看我的眼睛。
门口的冷风吹得我清醒了些。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
隔着玻璃门,我看向还僵在原地的顾言洲。
他脸上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不适。
我冲他笑了笑,口型无声。
希望你们顾家的医院,永远不要遇到解决不了的病人。
三个月后。
我成功完成了全球首例人造心脏移植手术。
神之手的词条,在全球医学期刊上再次被刷新。
而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我的助理却在这时敲开了我实验室的门,表情古怪。
晚姐,海城有个紧急求助。
悬赏十亿。
我眼皮都没抬。
不接。
对方指名要找‘神之手’,情况很危急,是恶性心脏滑膜肉瘤。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个病症,确实有点挑战性。
助理补充道:病人叫顾长明,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
顾氏。
这个姓氏,成功勾起了我一点不愉快的回忆。
我记起来了。
那个用钱砸我脸,说要让我在海城看不起病的蠢货,就姓顾。
哈。
我轻笑出声。
告诉他们,本人从不露面,让他们另请高明。
助理面露难色:可是,推荐您的是瑞士的霍夫曼教授。
霍夫曼,我半个学生。
看来这老头是真被逼得没辙了。
几分钟后,加密的病例报告传了过来。
全球记载仅三例,现有技术宣判死刑。
有点意思。
我忽然改了主意。
我对助理说:回复他们,我破例去海城一趟。
但是,只做术前评估。
救不救,我说了算。
海城,顾氏集团顶级的私立医院。
我刚下车,院长就跟哈巴狗一样冲了过来,亲自给我开车门。
神之手大人,您终于来了!
医院顶层的特需手术区,已经被清空。
走廊里,站着一排医学界的泰山北斗。
他们此刻,全都像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大气都不敢喘。
我看到了人群尽头的顾言洲。
他正抓着一个老专家的领子,疯狂地质问着什么。
整个人暴躁又绝望,像一头困兽。
他完全没注意到,他要找的神,已经从他身边走过。
我走进无菌准备室。
几分钟后,门开了。
我被一群专家簇拥着,像月亮被星星包围。
我缓缓摘下口罩。
走廊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看着不远处的顾言洲。
他脸上的狂喜,一秒之内,变成了惊愕,然后是不可置信。
最后,凝固成一片死一样的惨白。
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比我解剖过的任何标本都有趣。
我猜,他现在应该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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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从欣喜若狂到不可置信,再到一片死寂的惨白。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真有趣。
比我解剖过的任何面部神经坏死的标本都有趣。
我看到他身后的苏菲,那张精心雕琢的网红脸已经吓得变了形。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自己正站在舞台中央,无处可逃。
我移开视线,仿佛他们只是两团碍事的空气。
我径直走向病例讨论室。
身后的专家们自动为我让开一条路,噤若寒蝉。
林……林晚
一个颤抖到变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停。
顾言洲发疯似的冲了上来,一把拦在我面前。
他的身体在抖,像是帕金森综合症急性发作。
林……林医生……求求你……
他高傲的头颅第一次低了下来,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恐惧。
求你,救救我父亲!
我终于停下脚步。
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顾总,记性不太好
三个月前,你说得罪了你,我在海城恐怕连病都看不起。
你忘了
我每说一个字,他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这种连病都看不起的穷酸,怎么敢给你父亲看病
周围的专家们倒吸一口凉气,面面相觑。
他们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医学界至高无上的神,怎么会和海城太子爷有这种过节。
顾言洲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苏菲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愚蠢地嘀咕。
言洲,她……她不会是想借机报复吧
报复
这个词太轻了。
我绕开他,像绕开一个路障。
我对身边的助手说。
通知下去。
顾长明的病例,我不接。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言洲的神经上。
他彻底慌了。
那种建立在金钱与权力上的所有底气,瞬间被抽空。
他第一次体会到,有一种绝望,是再多的钱也填不满的深渊。
他冲着我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
你要什么条件!
我都答应!
06
我停下脚步。
身后的空气里,还回荡着顾言洲那声嘶力竭的呐喊。
我都答应!
真有趣。
三个月前,他用钱砸我的脸。
三个月后,他用命来求我的手。
我缓缓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任何条件
顾言洲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疯狂点头。
是,任何条件!
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他身后的苏菲身上。
那张精心修饰的网红脸,此刻已经毫无血色。
第一个条件。
我一字一句,清晰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
让她,为三个月前在餐厅的勒索行为,召开记者发布会,向我公开道歉。
苏菲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只是个网红,这种丑闻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顾言洲的喉结上下滚动,眼中满是挣扎。
但在父亲的生命面前,一个女人的前途,显然无足轻重。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苏菲却崩溃了,她哭着扯住顾言洲的衣袖。
言洲!不要!我的事业会全完了!
顾言洲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尽。
他一把将苏菲拽到一边的角落,压低了声音,却足够让我听清。
你他妈别忘了,你那个机构是怎么帮集团走账洗白的!
想道歉,还是想坐牢,你自己选!
苏菲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瞪大眼睛,满脸都是无法置信的恐惧。
我看着这一幕,毫无波澜。
真是精彩的狗咬狗。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给你半天时间。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最后的判决。
我要在所有主流媒体上,看到她的道歉新闻。
否则,就给你父亲准备后事吧。
07
半小时后。
苏菲的道歉发布会,全网直播。
我坐在休息室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妆都哭花了。
倒是比平时那张僵硬的医美脸顺眼多了。
我的助理助理端着咖啡进来,表情比见了鬼还精彩。
晚姐,楼上打起来了!
我眼皮都没抬一下。
死不了。
不是,是顾长明醒了,把他儿子给打了!
助理的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跟说相声似的。
听说那巴掌扇得,整个楼层都听见了。
顾言洲的脸当场就肿了,跟猪头一样。
我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那老头指着他儿子鼻子骂,说他是个蠢货!
还说,我让你去相亲,是让你去请一尊神!
你他妈却把神给得罪了!
助理学得惟妙惟肖,就差当场给我来一段单口了。
哦
原来那老狐狸早就知道了。
所以那场相亲,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一个想把我绑上顾家战车的局。
可惜,他生了个猪脑子的儿子。
亲手把保险栓,玩成了手榴弹。
后来呢
后来顾长明气得又吐了口血,差点当场去世。
现在又昏过去了,不过昏迷前下了死命令。
助理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模仿顾长明的语气。
就算倾家荡产,就算给林小姐磕头为奴,也必须求得她的原谅!
我轻笑一声。
磕头为奴
倒也不必。
我还没那么重口味。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
顾言洲站在门口。
脸颊上果然印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山,红肿得厉害。
他眼里的嚣张和傲慢已经碎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他像一条被主人抽断了脊梁的狗,走到我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我划掉手机上苏菲的直播,屏幕暗了下去。
倒映出他狼狈不堪的脸。
我淡淡地开口。
第一个条件完成了。
现在,谈谈第二个。
08
我将一份手术风险同意书推了过去。
动作不轻不重,刚好滑到他面前。
顾言洲的手有些抖,似乎那份薄薄的文件有千斤重。
他看到了页眉上龙飞凤舞的艺术签名。
God’s
Hand。
那是他悬赏十亿,踏破铁鞋都想求来的神迹。
如今,就签在一张纸上,决定着他父亲的生死。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翻到最后一页的家属签字栏。
那里,还有一行我手写的手术前提条件。
只有五个字。
跪下,求我救。
空气瞬间凝固。
我看见顾言洲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不是愤怒。
是极致的羞辱和不敢置信。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敢
我端起助理刚送来的咖啡,吹了吹热气。
顾总,我的手术台,从不为看不起我的人开放。
给你三分钟考虑。
我的时间很宝贵。
他身后的专家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想看,又不敢看。
他们见证着海城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如何被一个女人逼入绝境。
三分钟。
像三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看到顾言洲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在挣扎。
用他那所剩无几的可笑自尊,对抗着对父亲死亡的恐惧。
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
还有一分钟。
这一秒,我仿佛听见了他心里那根名为尊严的弦,崩断的声音。
顾言洲双腿一软。
扑通一声。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跪在了我面前。
整个走廊死一般地寂静。
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和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我能想象。
一定很精彩。
林医生……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我求你。
救救我父亲。
09
我低头,看着跪在我脚下的顾言洲。
他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此刻埋得很低,只留给我一个发旋。
真是可怜。
也真是活该。
手术室的灯光亮起,冰冷刺眼,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
这是我的王国。
观摩室的玻璃后面,站满了人。
海城医学界的泰斗们,此刻像一群围观神迹的信徒。
当然,还有顾言洲那张肿得像猪头的脸。
我戴上无菌手套,接过助手递来的手术刀。
刀锋冰凉,完美贴合我的指尖。
成了我意志的延伸。
手术开始。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监视器上跳动的生命体征,和那颗畸形、丑陋、被肿瘤侵蚀的心脏。
10号刀片。
血管钳。
吸引器。
我的指令简洁,冷静,不带一丝情绪。
但我的动作,在观摩室那群人眼中,想必就是一场风暴。
快到极致的精准。
超越想象的缝合。
他们眼中所谓的神乎其技,不过是我的日常。
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企及的高度。
剥离、切除、吻合。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在演奏一首最精密的乐章。
而我,就是唯一的指挥家。
就在这时,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我看到了。
在心脏主动脉壁上,那些不该出现的纤维化病灶。
星星点点,像是劣质画布上的霉斑。
我眯起眼睛。
这是长期使用廉价、不合规的血管支架和替代材料,才会留下的痕迹。
是顾氏集团自家的产品。
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顾长明,这位医疗帝国的缔造者,亲手往自己的心脏里,埋了一堆垃圾。
真是绝妙的讽刺。
我对助手说:把腔镜摄像头再推进三毫米,对准三点钟方向,给我一个特写。
镜头下,那些劣质材料留下的罪证,清晰无比。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有多少普通病人,因为相信了顾氏这个金字招牌,身体里被埋入了同样的东西。
我的怒火没有温度,只有锋芒。
很好。
这些证据,我收下了。
十二个小时后。
最后一针缝合落下,我打了个完美的结。
监视器上,所有生命体征平稳得像教科书。
那颗被死神预定的心脏,现在,归我了。
我脱下沾满血污的手套,走出手术室。
顾言洲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靠在墙上。
看到我出来,他猛地弹起来,冲到我面前。
他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感激。
林医生!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语无伦次,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我……
我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废话。
我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手术成功了。
但清算,才刚刚开始。
10
我悠闲地坐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
品尝着助理专门空运来的咖啡。
电视上,海城财经频道正在紧急插播一则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海城龙头企业顾氏医疗集团因涉嫌使用劣质医疗耗材,已被相关部门全面调查……
我的助理,将一份文件递给我。
晚姐,您要的匿名举报材料,三天前已经发送至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加密邮箱。
我点点头,抿了口咖啡。
所谓的匿名,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电视画面一转。
机场。
苏菲戴着巨大的墨镜,拖着好几个爱马仕的箱子,正准备过安检。
下一秒,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就围了上去。
她被当场按住。
墨镜掉在地上,露出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她还在尖叫: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男朋友是顾言洲!
可惜,她的顾总,此刻自身难保。
顾氏集团的股价,像高台跳水,一头扎进了深渊。
短短几个小时,蒸发了百分之九十。
银行连夜抽贷。
所有的合作伙伴,都像躲避瘟疫一样,撇清了和顾家的关系。
我换了个台,懒得再看。
一栋用金钱和谎言堆砌的大厦,崩塌只需要一瞬间。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响吓了我助理一跳。
我连眼皮都没抬。
顾言洲像一头疯兽,冲了进来。
几天不见,他身上的高定西装皱得像咸菜干。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是青黑的胡茬。
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现在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嘶哑。
是你干的!
都是你干的!
他冲过来想抓我的衣领,被我助理一把拦住。
林晚!你这个毒妇!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我放下咖啡杯,终于正眼看他。
赶尽杀绝
我笑了。
当你用钱砸我的脸,让我滚的时候,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当你的女朋友泼我红酒,敲诈我五十万的时候,你们可曾想过手下留情
他的呼吸一滞。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最重要的是……
你父亲心脏里那些劣质的材料,那些顾氏集团卖给无数病人的‘定时炸弹’。
当你用这些东西去换钱的时候,你对那些把命交到你手上的病人,手下留情了吗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
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手术台上的一块烂肉。
我只是把你们做过的事,摆在了阳光下而已。
顾言洲,你亲手把审判自己的刀,递到了我的手上。
现在,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说完,让保安把他从房间清理了出去。
11
顾长明到底是个老狐狸。
他比他那个蠢货儿子,聪明多了,看得清形势。
在我把证据递上去的第二天,他就召开了紧急董事会。
为了保全家族最后一点血脉,当着所有股东和媒体的面,宣布将顾言洲逐出顾氏,断绝父子关系。
并对外宣布,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跟他的儿子没有关系。
动作快得,像壁虎断尾。
我的助理把平板递给我看新闻直播。
晚姐,这老头够狠的。
我看着画面里顾长明那张苍白但决绝的脸,没什么表情。
为了保全家族,他甚至宣布,将自己名下所有财产捐出,成立医疗救助基金会。
用来自我救赎。
助理又划开另一个界面。
苏菲全招了。
她在审讯室里哭得差点抽过去,把什么都交代了。
敲诈勒索是你情我愿,商业贿赂是顾言洲逼她的,洗钱是她不懂法……
总之,她就是一朵无辜的绝世白莲花。
助理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我轻笑一声。
这倒是符合她的人设。
愚蠢,贪婪,还喜欢推卸责任。
她以为当了污点证人就能减刑。
却不知道,她吐出来的那些证据,每一条都足以把顾言洲钉死在被告席上。
最终,数罪并罚,喜提十年缝纫机大礼包。
也算是为她愚蠢的前半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至于顾言洲。
他从云端跌进了泥潭。
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公司,失去了所有光环。
像条疯狗一样,到处找我。
我的手机很安静。
因为助理早就把他拉黑了。
晚姐,他快把酒店前台的电话打爆了。
让他打。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告诉前台,再有这个人的电话,直接报警,说他骚扰。
是时候离开海城了。
这个地方,又闷又潮,我不喜欢。
临走前,我叫住助理。
对了,还有件事。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枚硬币,丢给她。
去,给顾言洲开张发票。
助理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坏笑。
很快,一张崭新的账单被送到了顾言洲手上。
账单抬头:顾长明手术费。
金额:壹元整。
账单的背面,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生命无价,但你的尊严,只值一块钱。
12
一年后。
我的助理又在叽叽喳喳。
晚姐!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顾言洲上社会新闻了!
我正调试着新的离心机,头也没抬。
哦。
他现在在一家社区卫生站打杂,被人投诉了!
助理笑得前仰后合,把平板怼到我面前。
一个大妈嫌他打针漏了,追着他骂了三条街,说他长得人模狗样,手艺不如村口杀猪的。
他居然还想还嘴,说自己以前是顾氏集团的总裁。
大妈一叉腰,你就是玉皇大帝,今天也得给我把针打好!
我终于停下手里的活,扫了一眼屏幕。
照片上的顾言洲,穿着洗得发白的护工服,被一个胖大妈指着鼻子,满脸屈辱。
曾经的高定西装,变成了廉价的白大褂。
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爷,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泥。
助理还在补刀。
听说他还想不开去考医师资格证,三门专业课加起来,没到一百分。
真是活该。
我关掉屏幕,没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那大妈说得对。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联合国发来的典礼流程确认邮件。
为表彰我在攻克癌症靶向治疗领域的贡献,要给我颁发世界和平勋章。
我走上颁奖台的时候,底下闪光灯一片。
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念出那个代号。
神之手。
我戴着口罩,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不知道在某个破旧诊所的电视机前,顾言洲有没有看到这一幕。
会不会认出这双,曾被他讥讽为倒胃口的脸上,唯一的特征。
我想,他这辈子,大概是忘不掉了。
典礼结束,奶奶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
晚晚啊!奶奶又在电视上看见你了!真给咱们老林家争光!
我笑了笑。
奶奶,您身体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就是你!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才能找个好人家
熟悉的催婚环节,每天上演。
上次李阿姨介绍那个大学教授,我看就不错……
我挂了电话,看着窗外,阳光正好。
我从来不是为了复仇。
我只是想让某些活在金钱堆里的人,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金钱和权力永远无法企及的。
比如技术。
比如尊严。
比如,生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