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替身契约
秦骁第一次牵我的手,是白月光订婚那天。
他捏得我腕骨生疼:做我的人,忘掉他。
后来我藏起孕检单,安静当了他三年替身。
白月光回国那天,他让我滚:思婉容不下你。
我离开不到三小时,他助理却疯狂寻我。
总裁,查到了,三年前那个救他的人,是苏小姐!
三天后秦骁跪在我家门外。
我揉着太阳穴听管家汇报:
门口有个姓秦的男人,说要为您挡过世的弟弟赔命。
赶走,我指着楼下花圃,别脏了爷爷送我的千亿股份转让书。
手腕上突如其来的力道,又冷又硬,像一枚淬了寒冰的钢环,猛地箍住了苏晚的动作。
她正把那份厚厚的寰宇科技股权战略重组预案轻轻放在昂贵的乌木桌面上,指尖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离开光滑的文件封皮。
男人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签下亿万合约、此刻却透着不容置疑强势的手,紧紧攥住她的腕骨,力道之大,甚至能清晰感受到皮肉之下脆弱骨骼承受的压迫,带来一阵尖锐细密的刺疼。
苏晚纤细的脊背几不可查地绷直了一瞬。办公室里恒温空调送着无声的冷气,吹拂着她散落颊边的一缕发丝,也带不来丝毫暖意。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淹没在灰沉的铅云里,雨水终于倾泻而下,在冰冷的玻璃上肆意流淌,模糊了外面喧嚣又遥远的轮廓。
空气凝固了。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如同背景音里不祥的暗示。
男人的目光,鹰隼一般锐利沉郁,紧紧攫住她平静得有些过分的脸。那张脸,依旧美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他曾最痴迷的脆弱感,可此刻却仿佛罩上了一层无形的冰壳。在那双清透的眸子里,秦骁再也看不到往日那份温顺的、只为他而起的哀怨和依恋。只有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彻底抽身事外的疏离。
说好的三年,到期了。苏晚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微小的冰钉,清晰无比地钉入沉默的空气中,秦总还有事
她轻轻动了一下手腕。不是挣扎,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提醒——那提醒背后,是她已经单方面解除合约的决绝。她的目光扫过他那张英俊得近乎冷酷的脸,扫过他深锁的眉心和紧绷的下颌线,最后,停留在他死死箍住自己手腕的手上。
秦骁的眼神剧烈地沉了一下。胸腹间翻涌起一股陌生的,被精准刺痛的钝怒。秦总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冷笑,声音干涩紧绷,你叫我什么
手上的力道,在失控的边缘本能地又加重了一分。他死死盯着她,试图从这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哪怕是一丝因疼痛而起的颤抖,一丝被冒犯的委屈。
可是,没有。
苏晚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足以留下淤青的力道是施加在别人身上。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像在看一个初次见面的、行为有些失礼的陌生人。
苏晚,秦骁的呼吸粗重起来,语气压抑至极,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条件随你开。他想抓住一点什么,挽回一点什么,哪怕是最不堪的交易。那份即将失去的空茫感,在意识到她真的到期时,骤然撕开了他心里某个伪装很久的角落。
不需要。苏晚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这三个字像三把钝刀,狠狠凿在秦骁强作镇定的面具上。面具下血肉模糊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焦灼和粗鲁:苏晚!我没在跟你谈条件!你……
后面的话,被突兀响起的、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扼死在喉咙里。
秦总助理赵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职业化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抱歉打扰,楚小姐刚刚到了,在一楼休息区。
如同刺破气球的针,又像骤然断电的舞台。
秦骁所有外泄的情绪,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攥着苏晚手腕的力道瞬间松懈、消失。
办公室里刺骨的冷凝瞬间被另一种更为急迫的气氛取代。他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松开她,迅速站起身,眼神中那片刻的狂躁和慌乱被一种强行绷起的冷漠和警惕所覆盖,还混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大步走向门口,手急切地搭上了门把手。
就在拉开门的前一刻,他似乎想起什么,猛地顿住脚步。他没有回头,只是以一种极其生硬的语气,从紧绷的下颌线里挤出一句冰冷刺骨的命令:收拾好你的东西。尽快搬走。思婉……她不喜欢外人留太久。
说完,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大力拉开,又迅速带上。皮鞋敲击地面的急促脚步声飞快远去。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死寂。只剩下冰冷的雨声敲打玻璃。
苏晚缓缓地收回自己的手。腕骨处传来清晰的、令人不适的酸麻感,皮肤上已经泛起一圈刺目的红痕。她垂眸看了一眼,像是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然后,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视着这个她待了三年的地方——昂贵的艺术品,巨大的黑檀木办公桌,意大利真皮沙发,一尘不染,冰冷华贵。
是时候离开了。
她走向那个位于巨大落地窗边、属于总裁生活助理的独立小工作间。这里和外面秦骁那气派的空间相比,显得有些逼仄,但陈设无一不是顶级,连电脑椅都出自人体工学顶尖品牌。
拉开抽屉,东西很少。没有工作文件,没有私人杂物。
只有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丝绒首饰盒静静地躺在角落里。这是三年前她第一次踏入这间办公室时带来的唯一私人物品。盒子打开,里面没有昂贵的珠宝,只放着一张有些泛旧的、折痕很深的学生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灿烂、眼角眉梢都飞扬着少年意气的男孩,比着傻气的V字手势,阳光落满了他的肩头。
苏晚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在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此刻却隔着生死的笑脸上停驻。指尖的微凉似乎透过玻璃,一直蔓延到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她沉默地看了片刻,最终啪嗒一声合上盖子,动作轻而坚决,仿佛也在合上一段沉重的过往。
随后,她拉开旁边属于替身情人的衣帽间柜门。灯光次第亮起,映照出满柜价值不菲的华服、包包、鞋子、首饰。那些衣物在精心布置的光线下泛着冷而奢华的光泽,带着拒人千里的距离感。她的手指并未留恋地滑过那些名贵丝缎和稀有皮料,仿佛那些只是毫无生命的展品。最终,落在角落里——那几件洗得微微泛白、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质衬衫和软呢旧裙上。
这是属于苏晚自己的旧物,埋没在一堆璀璨的垃圾里,如同她这三年来真正的自己。
她挑出那些旧衣服,利落地塞进一个磨损边角的米白色帆布袋里。然后,取下挂在衣帽间内侧一个不起眼挂钩上的、一件款式极其普通的中长款风衣外套穿上,遮掩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却被秦骁撕破袖口蕾丝的定制裙子。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再看一眼那些珠光宝气的枷锁。
2
决裂时刻
环顾这间奢华冰冷的囚笼一周,苏晚拎起那个装着她真正家当的帆布袋,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出了这间三年里承载了她无数隐忍、最终被扫地出门的总裁办公室。高跟鞋敲打光洁地面的声音清脆、稳定,一路远去,消失在高级地毯的尽头。
专用电梯一路向下,显示的数字跳跃变换,映在光可鉴人的轿厢壁上。苏晚看着镜中自己的脸,苍白,疲惫,却异常平静,像风暴过后的深海。
电梯抵达一楼,门无声滑开。
一楼大厅休息区精致如画报,轻柔的背景音乐流淌着资本的温软。沙发旁,一个纤弱的身影正背对着电梯方向站着,长卷发如海藻,身着昂贵的定制香风套装,颈间项链上那颗硕大的蓝宝石熠熠生辉,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吸引所有艳羡的目光。
是楚思婉。
她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那张经过精心雕琢、漂亮得近乎脆弱的脸上,此刻混合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探究,以及一丝轻蔑的了然。
当她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苏晚身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帆布袋、以及那件明显洗旧的风衣上时,嘴角缓缓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审视和评估——评估一件即将被彻底丢弃的旧物的剩余价值,或者说,确认它是否已彻底贬值为零。
果然,和苏晚预想的画面一模一样。平静的心湖似乎只掠过一片微不足道的云影,连一丝涟漪都欠奉。
她目不斜视,脚步没有丝毫凝滞,径直朝着大门旋转门的方向走去。步伐利落得仿佛在走一条空无一人的路。三年来刻在骨髓里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气息,在这一刻被她彻彻底底地摒弃。
帆布袋的肩带因为袋子里旧衣服的重量微微陷进她的肩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踏实感,与她此刻内心的空洞平静奇异地交织。
就在这时。
苏小姐
楚思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一种黏腻的、刻意的甜腻感,硬生生拦在了苏晚通往自由的道路上。
苏晚脚步未停。
苏小姐留步!楚思婉的声音拔高了一些,穿透背景音乐,清晰得刺耳。
两个穿着安保制服、人高马大的保安迅速从旁边靠拢,看似不经意,却精准地挡住了苏晚前方的去路。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像一片结冰的湖,将她围困其中。
空气被一种无声的张力拉紧。
苏晚终于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棵风霜中依旧坚韧的竹子。
轻盈的脚步夹杂着高级香水尾调的气息靠近,在距离苏晚几步之外停住。
真的是你呀。楚思婉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虚伪的亲热,细细密密,如同附骨的蛇,走得这么急骁哥哥都告诉我了,这三年辛苦你陪着他了。唉,我身体不好,一直在国外休养,真是委屈你替我了呢。
这话里的刺,一根根扎得明明白白。每一个字都在提醒苏晚,她这三年不过是个卑贱的替身,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冒牌货。每一个字都在宣示楚思婉这位白月光归来的主权。
苏晚缓缓转过身。她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异的定力。目光平静地迎上楚思婉刻意打量她简朴装束的、充满优越感的视线。嘴角甚至还微微勾起了一抹淡到几乎没有痕迹的弧度,但那弧度里只有冰冷的讥诮,绝无半点温度。
‘辛苦’谈不上。苏晚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稳定,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死水里的石子,重重砸下,秦总的钱,付得很准时。
她微微偏头,目光从楚思婉颈间那颗名贵的蓝宝石上淡淡扫过,然后精准地落回她那双极力想掩藏恶意的漂亮眼睛里。
倒是楚小姐,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保养身体。毕竟……她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语气带着一种淬过毒的平淡,保养这张脸,想必也挺费心的。秦总付的酬劳,够用吗
话音落地。
楚思婉脸上那副志得意满的、居高临下的面具,就像骤然遭遇了一记无形的重锤,瞬间碎裂开来。精心维持的甜腻笑容僵死在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被戳中痛处的惊愕和被冒犯的狂怒。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燃起不可置信的火焰,嘴唇微张,似乎想尖叫反驳,喉咙却被什么东西卡住,只发出短促而狼狈的呃的一声。
苏晚清晰地欣赏到了这一瞬的崩塌。
够了。
她不再理会那尊僵立在原地、羞怒得几乎发抖的女神雕像,更没兴趣看那两个保安接下来的反应。她利落地再次转身。
这一次,步伐更快,更稳。帆布袋随着她的步伐在她身侧晃动,带着一种甩脱了所有枷锁的决绝轻快。旋转门无声地开启又合拢,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虚伪与浮华彻底隔绝。
冰冷而清新的、夹杂着雨水气息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最后一丝属于顶楼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苏晚深吸一口气,肺腑间充溢着真实的、自由的、甚至是脏污的都市空气。她抬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依旧飘着冷雨的天空。
新的人生,开始了。
一辆低调却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如同深海的鱼,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的路边,精准得仿佛计算过她的步伐。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斯文干练的中年男人的脸。
小姐,请上车。语气恭敬得不含一丝杂质。
苏晚拉开车门,带着一身屋外的清冽水汽坐进温暖舒适的后座。车门关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和繁华都市的喧嚣,车厢内只有空气循环系统低微的沙沙声,干净,纯粹,温暖。
去‘未央’。苏晚报出一个地名,声音疲惫却带着尘埃落定后的松弛。她微微后仰,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深处,闭上了眼。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
3
真相揭露
大约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市中心最为寸土寸金的地段,最终停在一座风格低调却气势内敛的建筑前。门头没有任何张扬的logo,只以深灰色石材雕刻着两个古雅的篆字——未央。这是海城顶尖阶层心照不宣的身份象征之一,顶级私人会所,神秘得连一张会员年费的价格都是个被严格保守的秘密。
车子直接驶入专属通道,在一处静谧的庭院前停下。有人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恭敬地拉开车门。苏晚下车,帆布袋依旧拎在手里,身上的旧风衣在未央幽深古雅的灯光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透出一种回归的从容。
她穿过庭院,走过长廊,进入一间只对核心成员开放、私密性极高的套间茶室。里面已有数人等候。
暖黄的光线下,精致的茶案前,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容严肃却目光如炬的老者。他穿着一件质地绝佳的暗色唐装,手里缓缓捻动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玉菩提。旁边侍立着数人,气场沉凝恭敬。
苏晚走进去,帆布袋顺手放在一旁的紫檀木花几上。她对着那老者,极其自然地微微俯身,声音清越:爷爷。
老者抬起头,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里瞬间漾开一丝真切的暖意和不易察觉的锐利审视。他放下手中的菩提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嗯,回来了目光在她身上那件旧风衣和帆布袋上一掠而过,没有询问,只有了然。气色不好。
苏晚在另一侧的茶案旁坐下,姿态依旧是恭敬的,但骨子里那抹被压抑了三年的某种东西似乎正在缓缓复苏、舒展。她接过旁边人默然奉上的一杯温度适中的清茶,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暖意。结束了。处理得还算干净。
老者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眼神里带着精明的审视:‘寰宇’秦骁那边的后续关联,需要家里帮你……
不用。苏晚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近乎漠然。她抬起眼,清冷的目光透过氤氲的茶气看向老者,爷爷,苏家的人做事,向来讲究一个善始善终。他自己的债,迟早要还。但这笔账,她将茶杯轻轻搁回茶盏托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我会亲自和他清算。
老者捻动玉菩提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光芒里,有赞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沉的复杂情绪。他缓缓点头:也好。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试探的温和,那么,之前提过的,苏氏海外资本投资总顾问的位置,还有董事会……
爷爷。苏晚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截断了老者的话。她脸上没有喜悦,没有激动,只有一种磐石般的沉静和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她从随身的旧风衣内袋里,缓缓拿出一部款式极其普通的手机——这部普通手机,才是她三年来真正的通讯工具。指尖在屏幕上利落地滑动,点开一份加密文件。
她将手机屏幕转向老者。
屏幕上显示的赫然是一份简洁却拥有雷霆万钧份量的文件标题——《寰宇集团核心产业链及技术壁垒弱点深度分析报告(密)》。旁边还有一个醒目的进度条显示:已完成度100%。
‘未央’这三年,总不能真白喝茶吧苏晚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锋芒毕露的弧度,像出鞘寒刃上掠过的一线微光。那不再是被禁锢的金丝雀的笑容,而是猎鹰俯瞰领地时才有的锐利与确信。
老者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消散,被一种更为深沉的骄傲和期许所取代。他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向苏晚面前那杯微凉的茶轻轻一碰,玉菩提珠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轻响。
喝茶。他说。两个字,举重若轻,如同盖下了一枚至高权力的印鉴。
凌晨两点。
秦家别墅的主卧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秦骁靠在宽大床头的轮廓。他身上穿着深灰色真丝睡袍,领口敞着,露出紧实的胸膛和一段微凸的锁骨。指间夹着燃了半截的烟,灰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弥散在凝滞的空气中。
他的面前摊开着好几本陈旧的日记簿,纸张微微泛黄,边缘卷曲磨损得厉害,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秦骁深锁的眉头从未松开,指尖烦躁地划过那些娟秀工整、带着少女气息的字迹。那是一个少女对心爱之人近乎崇拜的记录,字里行间充满了明亮耀眼的崇拜——像太阳一样、无所不能、英雄。
这些词语反复出现,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怎么会这些被珍藏的字里行间,反复出现的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偶像……怎么会是林熠那个楚思婉指认的、被她视为神衹般仰慕的人
楚思婉白天在他办公室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骁哥哥,你信我好不好苏晚她……她根本不是你以为的!她一直嫉恨我,她知道我爱林熠,故意模仿我……她就是为了……为了报复我抢了她喜欢的男人……她心机太深了!这三年来,一直在演戏骗你……
耳边是她带着哭腔、逻辑混乱却不断重复的控诉。最初,他自然是将信将疑地倾向楚思婉。毕竟苏晚这三年的确表现得无欲无求,温顺得让人怀疑。而楚思婉,是他放在心尖上十年,等回来的白月光。
可是……为什么这日记里记录的点点滴滴,和楚思婉口述的少女心思,存在着如此撕裂的对不上号日记里那个被仰望的对象,分明更像记忆中那个在绝境里挡在他身前、替他挨下所有拳脚的模糊身影……那身影,不知何时竟悄然和林熠重合不起来。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在昏暗中发出冷冽的蓝光。是赵明的加密电话。
秦骁深吸一口气,将肺腑间焦灼的烟雾用力压下去,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赵明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彻夜的鏖战,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和……难以置信:
秦总,关于楚小姐提的那件事……关于苏小姐和那位叫林熠的……查不到任何实质性的关联。无论是他们的生活轨迹、社会关系、通讯记录……所有维度,甚至包括苏小姐近十年的银行流水,都没有丝毫指向那个叫林熠的人的痕迹。
一点都没有秦骁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紧绷。
是的,秦总。完全没有。赵明的回答斩钉截铁,击碎了秦骁心中残存的、为楚思婉辩解的微末希望。反倒是……我在交叉追溯苏小姐的过往时,无意间发现了一段被封存……或者说,是被强行掩盖的旧事。
赵明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或是消化那个难以置信的发现。
我们追踪了当年您出事的那条老街附近的所有可用监控记录……虽然大部分都被破坏了或者关键点缺失,但通过碎片信息拼凑和人脸识别……我调取到了那个帮您挡刀的……
说结果!秦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厉声打断。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而不祥的预感席卷了他。烟蒂灼烧到了指缝,他却浑然不觉。
电话那端一片死寂,只有赵明陡然急促的呼吸声穿透电流传来。足足过了漫长的三四秒,那个压抑着巨大震惊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摧毁性力量的微颤:
……是苏晚小姐!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重若千斤,狠狠砸在秦骁的灵魂深处。
是苏晚小姐……秦总!是三年前的苏晚小姐!我……我把关键帧的画面和生物特征比对报告……已经发、发到您的加密邮箱了……
轰——!
仿佛有一道惊雷,不是响在耳边,而是直接在秦骁的颅腔内炸开。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所有被刻意忽视、强行扭曲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奔涌冲击而来!
——那条阴暗、狭窄、弥漫着垃圾酸腐气味的潮湿后巷。
——被围堵,冰冷的刀尖闪烁着死亡的寒芒。
——他腿上剧痛,踉跄摔倒,后脑即将撞向冰冷尖锐的墙角。
——然后,一个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身影,像一道闪电,又像一只奋不顾身扑火的飞蛾,决绝地、狠狠地撞开了他!
刀光……刺耳的撞击声……模糊的痛哼……
他记得自己惊惶地抬头,看到的只是一个被暴力拉扯得踉跄倒下的、模糊而削瘦的侧影,还有……凌乱长发缝隙中一闪而过的、一双骤然瞪大、充满了惊惧却又死死盯着他安危的……眼睛!
那惊鸿一瞥里,瞳孔深处那份极致的恐惧之下、强撑着的倔强和……不顾一切的勇气!
苏晚……苏晚!
是她!竟然是她!那双眼睛,那凌乱的黑发……在他无数次回忆那个混乱恐怖的夜晚时,那个模糊身影唯一能抓住的特征,此刻竟无比清晰地、精准地……与苏晚完全重合!
啪嗒。
指间燃尽的烟蒂掉落在地毯上,发出微弱的声响,烫出一个小小的焦痕。
手机也从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掉在柔软昂贵的白色长绒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屏幕还亮着,通话还在继续,隐约传来赵明急促紧张的呼喊:秦总秦总您还好吗
秦骁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他用手死死撑住旁边的床头柜,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刺目的惨白,根根筋骨毕露。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浓烈的甜腥味。
噗——
一口鲜红的血,如同怒放的红梅,毫无预兆地喷溅出来。温热,粘稠,星星点点,洒在摊开的日记本上,洒在他价值不菲的睡袍前襟,洒在身下那一片象征纯净的白色地毯上。迅速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绝望的红。
4
悔恨深渊
他的世界,在这一刻,碎裂了。
不是替代品。
不是心机叵测。
三年前,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是他亲手用楚思婉不喜欢外人太久这样冰冷肮脏的借口扫地出门的女人!
是他这三年来,用所谓的替身关系作遮羞布、将她当作玩物一样呼来喝去、在情欲中占有、在清醒时又时刻提醒着两人交易本质的女人!是他为了维护楚思婉一句莫须有的指控、就轻易认定她歹毒阴险、将人如同垃圾般驱赶出去的女人!
每一个替身的夜晚……每一次命令式的召见……每一次为了楚思婉而刻意施加的冷漠和羞辱……甚至今天下午,当着楚思婉的面,他对她说出的那句冷酷绝情的尽快搬走……
这些碎片此刻都变成了淬了剧毒的针,在他破碎的精神世界里疯狂搅动穿刺。痛楚如同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他眼前阵阵发黑,撑着床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偶。身体内部,那份巨大的冲击力和无边的悔恨化作狂暴的痛楚在肆虐,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撕裂蹂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毁灭般的窒息感。那口喷出的血,灼烧着他的肺腑,更是灼穿了他所有的自以为是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苏晚……
他到底做了什么!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濒临崩溃的痛苦嘶吼,终于无法抑制地冲破了喉咙,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卧室里回荡,凄厉,绝望。
他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揪住胸口的衣襟,似乎想将那颗痛得快要炸开的心脏生生挖出来!粘稠的血迹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无声控诉的残花。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急促到有些疯狂的重锤砸门声,伴随着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骤然撕裂了这间弥漫着血腥和自我毁灭气息的卧室的死寂!
骁哥哥!开门啊骁哥哥!救救我!救救我!他们要打死我了!骁哥哥!!
是楚思婉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几乎刺破耳膜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濒死的野兽。
厚重隔音的卧室门外,楚思婉正像疯了一样用拳头、用身体撞门。昂贵的香风套装凌乱不堪,布满褶皱和污渍,精心打理的卷发如杂草般蓬乱地散在肩上,那张昔日美丽如精瓷的脸庞,此刻涕泪横流,糊满了已经花掉的妆容。她右眼和脸颊上各有一处明显的青紫肿胀,嘴角也裂开了,渗着血丝,狼狈得像只被彻底碾碎的落水狗。
开门!秦骁!秦骁你不能不管我!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门啊!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疯狂而扭曲变形。
门猛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
楚思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几乎是扑了进去。她甚至没有看清门内的景象,就朝着门后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狠狠抱去,涕泪全蹭在他深灰色的睡袍上:骁哥哥!吓死我了!外面……外面那些人……他们要杀我!他们……
她的哭诉戛然而止。
她被一股巨大的、毫不留情的力道猛地甩开!
楚思婉踉跄着向后摔倒在地毯上,臀部传来一阵剧痛。她惊愕地抬起头,下一秒,那张被打得狼狈不堪、只剩惶恐的脸,瞬间褪尽了最后一点血色。
站在她面前的秦骁,宛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他依旧穿着那件睡袍,前襟上那一大片暗红的血迹如同泼墨般刺眼!嘴角残留着未擦干的血痕,脸色是一种吓人的金纸色,双目赤红欲裂,眼眶深陷,整个人笼罩在一片极其可怖的阴鸷与暴虐的漩涡之中。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下都像是濒临爆炸的风箱。那双曾经对她盛满温柔怜惜的眸子,此刻如同两汪燃烧着的、要将她烧成灰烬的冰湖!
骁……楚思婉被这毁天灭地的恐怖气势彻底震慑住,吓得魂飞魄散,连话都说不出来。
啪!
一本厚重的旧日记本狠狠砸在她脸旁的地毯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书页乱飞。紧接着,一只屏幕亮着的手机也被摔到了她面前,上面定格着一张放大的黑白监控画面——正是当年那条脏乱的后巷,一个身形削瘦的少女死死护住一个倒在地上的年轻男人,而几柄寒光闪闪的砍刀正朝着少女的背部狠狠劈下!
说!秦骁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嗜血的寒意,如同冰冷的剔骨刀,直直剜向楚思婉的魂魄,当年给我挡刀的人……是谁
他朝着她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崩塌的黑色山峦,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阴影彻底将她吞噬:是你,还是她他指着手机屏幕,那指尖因滔天的愤怒和毁灭欲剧烈颤抖着,还有林熠……那个让你‘仰慕无比’的人嗯!
巨大的压力和那幅几乎将她内心所有阴暗角落都照亮的监控画面,瞬间彻底击垮了楚思婉的心理防线。她如同置身于冰窟地狱,再也无力狡辩,也无法编织新的谎言。对秦骁此刻疯狂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是……是她……是她苏晚!楚思婉崩溃地失声尖叫,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语无伦次,只想赶紧摆脱眼前这噬人的恶魔,不是我!我……我那天只是路过……看到苏晚那个蠢货替你挡刀……我害怕……我看见她昏过去了……我看见你盯着她看……我就……我就……
她突然想起什么,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扭曲的稻草,尖叫着试图转移责任:林熠……林熠他后来出车祸死了!是他!是他苏晚克死的!是她害的!骁哥哥你信我!是苏晚她命硬克死了林……
够了!秦骁猛地发出一声怒喝,如同受伤野兽的最后咆哮,瞬间压过了楚思婉绝望的推诿!
他盯着地上那个曾经被珍视如月光的女人,此刻涕泪横流,丑陋,卑劣,谎言筑造的世界彻底崩塌。那所谓的仰慕,所谓的爱,在冰冷的证据和疯狂的恐惧面前,脆薄得如同肥皂泡。
巨大的恶心感和更加汹涌的滔天愤怒彻底吞噬了他仅存的理智。这三年,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了维护这样一个满嘴谎言、心思歹毒的赝品,他硬生生把一个真正用生命保护过他的女人,打上了心机深沉的替身烙印,随意折辱,最终赶出家门
荒谬!恶心!不可饶恕!
对楚思婉的极致厌恶,对苏晚铺天盖地的悔恨和疯狂涌起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弥补挽回的偏执,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林熠……车祸秦骁喃喃自语,赤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毁灭的暴戾寒光。
楚思婉被那眼神吓得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
秦骁不再看她一眼。他像个机器般僵硬地转过身,直接拿起桌上一部内部座机电话,声音冷硬得像淬过冰:赵明。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指令,联系‘清道夫’。查林熠的死。给我把他那个好爹——林国华,彻底翻过来。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把三年前,林国华名下所有关联公司的税务底档、银行流水、海外账户……所有能查到的,全部曝光给检方和媒体,立刻!马上!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射出。他丢下话筒,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楚思婉听到林国华、税务、曝光、检方这些词,瞬间如坠冰窟!林家完了!她最大的依仗……她父亲如果知道是她间接把林家拖入深渊……她不敢想那个后果!
不要!骁哥哥!你不能这样!不——楚思婉哭喊着,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想抱住秦骁的腿求饶。
滚开!秦骁猛地一脚踹开她抓过来的手,力道之大,让楚思婉再次重重摔倒,头磕在实木床头柜角,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眼前顿时一黑。
秦骁看都没看她一眼。他只是踉跄着,绕过地上那个痛呼和呻吟的障碍物,如同被最刻骨的念头驱使的提线木偶,径直冲出了主卧。
他要去哪里他现在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苏晚!
他要找到她!立刻!马上!
无论她在哪里!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5
新生活启
雨已经彻底停了。
凌晨时分的岚山,空气清冽湿润得如同饱含了水汽的丝缎。苍翠的林木在浓墨般的夜色里起伏延绵,勾勒出幽深静谧的轮廓。山巅之上,一座巨大的、气势恢宏却低调蛰伏的庄园如同沉睡的兽,静默地俯瞰着山下灯火璀璨却又遥远模糊的繁华都市。
这是苏家在海城的根基所在,老宅隐于半山,新辟的私家疗养苑则占据了视野最开阔的山巅。通往山巅的路安静得只听得到轮胎碾过湿地的沙沙声。一排黑色的轿车护卫着一辆特制的深蓝色医疗车,如同无声的金属洪流,缓缓驶入庄园深处一片造型方正、灯火通明、安保设施密集到几乎隐形的建筑群中。
医疗车的门无声滑开。苏晚穿着一身极简的白色丝质居家服,外面随意披了件深灰色的开司米披肩,站在车旁,微微仰头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建筑。她的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过分苍白,眼神却清亮锐利,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淡淡的疲惫。身后几步远,跟着一位穿着无菌隔离衣、气质沉稳的女医生,还有一位头发花白、管家模样的唐装老者。
小姐,这边请。苏董已经在等您了。管家的声音恭敬低沉。
一行人正穿过空旷通透、温度湿度都精密控制着的大堂。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和昂贵的安神香混合的味道。突然,主宅侧翼方向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却异常尖锐的金属切割机工作的低鸣,还夹杂着某种沉重的机械臂运动的嗡响。
苏晚的脚步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像被一粒不和谐的沙砾刺中。她的目光没有立刻看过去,只是眼睫如同蝶翼受惊般快速颤动了一下。仅仅几秒,她就强行压下了那点不为人知的悸动,继续迈开脚步。但那几秒钟的微滞,还是落在了身旁女医生和管家锐利的眼中。
就在这时。
小晚!
一个洪亮爽朗、中气十足的男声在前方响起,瞬间打破了空气里的沉滞。苏承安,苏晚的大伯,苏家如今的掌舵人之一,一位身材挺拔、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健步如飞地从一扇气派的防弹玻璃门后快步迎来。他穿着一身笔挺的休闲装,满脸红光,在看到苏晚时笑容尤为真切热情。
路上辛苦了!快让大伯看看!苏承安几步走到苏晚面前,关切又仔细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这气色……回头让你周伯伯再开副好药!安心在家休养,天塌下来有我们顶着!
他的热情带着苏家人特有的豪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大手用力拍了拍苏晚的肩,力道很大,拍得她披肩都微微下滑了一些。苏晚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得体的笑容:谢谢大伯。我没事。
苏承安满意地点头,然后目光越过苏晚,落在那位穿无菌隔离衣的女医生和管家身上,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了收,只随意地点了下头:周医生,老何。辛苦。
他随即又转向苏晚,态度异常明朗直接:手续都办妥了吧老爷子那份,还有大伯那份,海外的,国内的……你放心,明天一早就让律师团队去跟你对接办妥!苏家的东西,终究是你们的!
他口中的手续,显然是指那笔庞大到足以颠覆一个行业格局的股权转让。他说话干脆利落,语气笃定,仿佛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既定流程。又说了几句好好休养的话,便让管家和医生先带苏晚去安置休息,自己则雷厉风行地转身去处理股权转让的相关事宜了。
苏晚跟在管家和医生身后,穿过铺设着柔软地毯的长廊。两旁灯光柔和,墙上挂着价值连城却极其抽象的古画。这里静得可怕。空气里除了恒温恒湿系统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声,就只有他们几人的脚步声。仿佛外面的世界已被彻底隔绝,只留下这凝固般的孤寂和秩序。
小姐,到了。管家何伯在一扇厚重的双开门前停下。他输入密码,虹膜扫描,门无声地滑开。这里是为您专门准备的安养中心。隔音最好,安保也重新检查过了。里面的医疗和生活设施都是顶级的,您安心休息。周医生今晚也住隔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安抚,关于……刚刚那边的动静……
何伯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谨慎措辞。……是设备在做常规调试。小姐您别放在心上。
苏晚沉默地站在门外,目光穿过打开的房门。里面并非医院病房的冰冷布局,而是极简奢华的套房设计。她似乎看着里面陈设昂贵的沙发和水晶吊灯,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去。几秒后,她才缓缓地点了下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声音轻得像一阵烟飘过:
……知道了。她迈步走了进去,脚步依旧有些虚浮,肩背却挺得很直。
门在身后缓缓合拢。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瞬间将她包裹。空气里有淡淡的橙花香气和新家具的味道,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味。她慢慢地走到客厅中央巨大而柔软的沙发旁,并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似乎在积蓄力量。
窗外是无边沉沉的、只有星星点点的城市灯光作为点缀的浓稠夜色。岚山的风掠过玻璃,带起呜咽般的低鸣。
那个声音……那个金属切割的声音……像一根细小的、淬了毒的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她费尽心力才维持住的坚硬外壳。一种隐秘的、如同蚁噬般的钝痛,开始在胸腔下方某个地方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