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刮着破窗棂上糊着的粗黄草纸。那点可怜的屏障早已千疮百孔,呜呜的风声如同鬼魅低语,在狭小、阴暗的柴房里横冲直撞,卷起角落里堆积的灰尘和陈年干草腐朽的气味。
我蜷在冰冷梆硬的地上,身下只胡乱垫了一层薄得可怜的、散发着霉味的稻草。每一次吸气,都像把无数细小的冰碴子狠狠扎进肺腑深处,引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喉咙里泛起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我猛地侧过头,一口暗红的血沫子喷溅在身前的泥地上,迅速渗入干涸的缝隙,只留下几点刺目的深褐印记。
咳…咳咳……
身体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剧烈的震动都牵扯着四肢百骸钻心地疼。柴房外,遥远的喧嚣像隔着水面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推杯换盏的喧哗笑语,还有不知哪处燃放的烟火升空炸开的沉闷嘭啪声——那是侯府在欢庆除夕,庆祝他们失而复得的、真正的掌上明珠,苏倾雪。
而我,林晚,这个鸠占鹊巢十五年的假货,如今像块被随手丢弃的破抹布,被丢在这等死的角落。记忆碎片尖锐地刺入脑海:原主是如何在苏倾雪初回府时,仗着十五年情分的微薄资本,刻薄刁难;又是如何在那位真凤凰越来越耀眼的光芒下,一步步失去侯爷的垂怜、夫人的愧疚、仆役的敬畏,最终被厌弃。原主那点可怜的、愚蠢的挣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价值,也把林晚这个名字彻底钉在了侯府的笑料柱上。
冰冷的绝望像毒藤蔓,缠紧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这穿书开局,真是地狱难度。
就在意识被冰冷的黑暗一点点吞噬之际,一个毫无感情的、仿佛由无数齿轮冰冷咬合而成的金属声音,突兀地在我脑中炸响:
【叮!检测到强烈求生意志与任务目标高度关联!‘打脸逆袭’系统007号绑定成功!】
我猛地一僵,连咳都忘了。什么声音
【新手任务发布:目标对象——苏倾雪。任务内容:在侯府家宴上,当众抢夺其新获赏赐的蜀锦云霞披肩。成功奖励:积分+100。失败惩罚:生命值-10。任务倒计时:一炷香。】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眼前的混沌。打脸系统积分换命这……这是金手指!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惊疑和道德的不适。换命!这个词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濒死的绝望。只要能活下去,管它什么任务!
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微弱的光线挤了进来,又被门口两个高大婆子粗壮的身形堵住大半。其中一个姓张的婆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把一个粗陶碗重重地墩在我面前的地上,几滴浑浊的、散发着馊味的液体溅了出来。
二小姐,赏你的年夜饭。
张婆子的声音尖利刻薄,夫人心善,念着你往日那点情分,赏你口吃的。识相点就安分待着,别想着出去给侯府丢人现眼!也不看看今儿什么日子,大小姐正受宠呢!
她口中的大小姐,就是苏倾雪。那碗所谓的饭,不过是些飘着零星油星的泔水混合物。
一股屈辱的火焰猛地窜上心头,但脑中冰冷的倒计时滴答作响,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我强忍着咳嗽,身体却因虚弱和寒冷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张…张妈妈…
我努力挤出一点声音,气若游丝,带着卑微的哀求,外面…好冷…能不能…给我件旧袄子…挡挡风…
张婆子嗤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哟,还当自己是金枝玉叶的二小姐呢冷忍着!大小姐赏你的这碗‘福气汤’,喝了就暖和了!
另一个婆子也跟着发出刺耳的嘲笑。
羞辱感像鞭子抽在身上。我垂下眼,盯着地上那摊自己咳出的血污,指甲深深掐进冰冷刺骨的掌心。打脸就从这里开始吧!我猛地抬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我…我要见夫人!我要见侯爷!我是冤枉的!苏倾雪…是她害我!她…她故意掉进荷花池…污蔑我推她!你们…你们都被她骗了!
这话一出,两个婆子瞬间变了脸色。张婆子三角眼一瞪,厉声呵斥:住口!死到临头还敢攀诬大小姐!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说着一步上前,那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声就朝我脸上扇来!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叮!新手任务完成!积分+100!】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对目标苏倾雪造成名誉损害(轻微),积分+100!】
连续两声冰冷的提示音在我脑中响起,快得如同幻觉。
几乎在提示音落下的同一刹那,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我紧攥的手心升腾而起!那感觉极其诡异,像一股温热的泉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我冰冷僵硬的骨骼和筋络,瞬间流遍全身。原本被寒气冻得麻木的四肢百骸,竟在这股暖流冲刷下,隐隐恢复了一丝丝微弱的知觉!连那撕扯肺腑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半分!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是错觉!系统是真的!积分…真的能带来力量!
张婆子的巴掌终究没能落下。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管事略带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惊扰了前头贵客,你们担待得起
张婆子悻悻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头对着门外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腔调:王管事,没事没事,这贱蹄子发癔症胡言乱语呢!奴婢这就把她嘴堵上!
她作势要寻破布。
王管事的声音透着不耐烦:行了!大过节的,夫人说了,让她安生待着。别弄出太大动静,晦气!
脚步声随之远去。
柴房的门再次被粗暴地关上,落锁的咔哒声清晰无比。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两个婆子压低的咒骂声。
我瘫软在冰冷的稻草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像塞满了滚烫的炭火。刚才那番嘶喊耗尽了我仅存的气力,喉咙更是火烧火燎。然而,掌心残留的那一丝奇异的暖意,却像一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我颤抖着,在脑中无声地呼唤:系统…007积分…能做什么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延迟地响起:【宿主当前积分:200。积分可用于:1.
兑换生命值(100积分=1点生命值)。宿主当前生命值:5/100(濒危)。2.
开启初级商城(需1000积分)。3.
兑换系统服务(如:临时体质强化,需500积分)。】
生命值!兑换生命值!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能活下去了!真的能活下去了!
兑换!全部兑换!兑换生命值!
我在脑中疯狂呐喊,几乎要喜极而泣。
【指令确认。消耗200积分,兑换生命值+2点。宿主当前生命值:7/100。】
提示音刚落,那股熟悉的暖流再次出现,比刚才更加清晰、有力!它如同奔涌的小溪,迅速流淌过我的四肢百骸,冲刷着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僵硬。肺部那撕心裂肺的烧灼感明显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每一次呼吸不再是酷刑,仿佛有新鲜的空气重新灌入了这具濒死的躯壳。
我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身体里那微弱却无比珍贵的生命力。原来,这就是活的感觉!积分!更多的积分!苏倾雪…她就是我的命!
活下去的渴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什么愧疚,什么道德,在生存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苏倾雪她夺走了本该属于林晚的一切,侯府的富贵、父母的宠爱、仆役的敬畏…如今,她更是我活下去唯一的药引!
一丝近乎扭曲的亢奋,混杂着绝境求生的狠厉,在我心底疯狂滋生。打脸不,这不够!我要让她难堪!让她痛苦!让她在所有人面前丢尽脸面!只有这样,我才能获得更多的积分,更多的生命!
一个模糊而恶毒的计划,在我因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热的脑中,迅速成型。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机会,很快就来了。
正月初三,积雪初融,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声像是倒计时。侯府花园里的梅林开得正好,红梅似火,白梅如雪,暗香浮动。府里几位交好的世家夫人小姐被请来赏梅。这自然是新晋的侯府明珠——苏倾雪的主意,用以彰显她的雅致品味和好人缘。
我拖着依旧沉重、但已能勉强行走的身体,被两个婆子像押送犯人一样请到了梅林边一处不起眼的暖阁里。名义上是让我沾沾喜气,实则是夫人的命令,要我亲眼看着苏倾雪如何风光,彻底绝了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暖阁位置偏僻,却正好能透过窗格,将梅林中心水榭里众人的言笑晏晏尽收眼底。
水榭里,炭火烧得正旺,暖意融融。苏倾雪穿着一身簇新的月白色银线绣缠枝梅的袄裙,外罩一件薄如蝉翼的素纱披风,乌发间只斜簪一支羊脂白玉梅花簪,清雅脱俗,宛如月宫仙子临凡。她正被几位打扮华贵的少女簇拥着,巧笑倩兮,言谈间引经据典,妙语连珠,引得几位夫人频频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倾雪妹妹这身打扮,当真衬这梅花,人比花娇呢!
一个穿鹅黄衫子的少女笑着奉承。
是呀是呀,听说妹妹前几日做的咏梅诗,连宫里的女官都赞不绝口呢!
可不是嘛,侯爷夫人真是好福气,寻回了这般才貌双全的明珠!
赞美声不绝于耳。苏倾雪微微垂首,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颈项,颊边飞起恰到好处的红晕,更显楚楚动人:姐姐们谬赞了,不过是些闺阁游戏之作,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姐姐们方才联句,才叫倾雪受益匪浅。
暖阁里,我裹着一件半旧的薄棉袄,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轻轻磕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依旧带来阵阵隐痛。但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水榭中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像饿极了的狼盯着肥美的猎物。嫉妒的毒火混合着对积分的极度渴望,在我胸中熊熊燃烧。她越是耀眼,我越要将她踩入泥泞!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暖阁里侍立的一个小丫鬟,之前受过原主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恩惠,见状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倒了半杯温茶递过来,低声道:二小姐,您…您喝口水压一压吧
我抬起咳得满是泪水的眼,里面全是痛苦和哀求,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气:好…好冷…这窗缝漏风…咳咳…劳烦…帮我取一下…那件…那件放在西耳房柜子里的…厚斗篷…灰鼠皮的…咳咳咳…
小丫鬟面露难色,西耳房离这里可不近。但看着我咳得快要背过气的样子,终究还是心软了,点点头:那…那您等着,奴婢快去快回。
她匆匆转身跑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我和另一个木着脸、显然是夫人派来看守我的婆子。
机会!
我装作支撑不住,身体一歪,手肘不小心重重撞翻了旁边小几上那个半满的茶杯。温热的茶水泼洒出来,溅湿了我本就单薄的棉袄袖子。
哎呀!
我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湿了湿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一边说着,一边脚步踉跄,像是急于找东西擦拭,又像是冻得受不了要寻求温暖,跌跌撞撞地就朝通往水榭的回廊方向挪去。
站住!
看守的婆子厉声喝道,伸手想拦我,你想干什么回去!
妈妈!我冷!衣服湿透了!让我…让我去廊下避避风…我就在廊下站站…求您了!
我哭喊着,声音凄切,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脚步却异常慌乱地冲出了暖阁,直扑向水榭外那临水的回廊。
我的目标,无比清晰——正站在回廊边,凭栏远眺梅林,侧影纤细优美的苏倾雪。
看守婆子气急败坏地追了出来。
回廊上铺着光滑的青石板,前夜融雪留下的水渍尚未干透。我慌不择路,脚下猛地一个打滑,整个人尖叫着朝前扑倒,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目标直指苏倾雪背后!
啊——!
伴随着我的尖叫和苏倾雪猝不及防的惊呼,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我的身体狠狠撞在了苏倾雪的后腰上!巨大的冲力让猝不及防的她根本无法站稳,纤细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前扑去!
噗通——!
冰冷刺骨的池水溅起巨大的浪花!苏倾雪整个人瞬间被浑浊的池水吞没!
大小姐落水了!!!
尖叫声瞬间撕裂了水榭的祥和。
所有人都惊呆了!夫人们花容失色,小姐们惊叫着后退。仆役们乱作一团。
我则狼狈地摔趴在湿冷的回廊地面上,手肘膝盖传来剧痛,但我毫不在意。就在苏倾雪落水、惊呼声炸响的同时,我的脑中,那冰冷而美妙的提示音如同仙乐般奏响:
【叮!成功对目标苏倾雪造成重大伤害(落水受寒),积分+500!】
【叮!成功在重要场合使目标苏倾雪颜面尽失,积分+300!】
汹涌的暖流,前所未有的磅礴!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入我的四肢百骸!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被瞬间驱散了大半,肺部的滞涩感几乎消失,一股久违的力气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800积分!前所未有的巨款!
水榭里彻底乱了套。
快救人啊!
天呐!倾雪!
快!快拿厚毯子来!
是谁!是谁推了大小姐!
混乱中,苏倾雪已被反应最快的仆役七手八脚地捞了上来。她浑身湿透,昂贵的月白袄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瑟瑟发抖的轮廓,精心梳理的发髻完全散乱,乌发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水珠不断滴落。她冻得嘴唇青紫,牙齿格格打颤,被仆妇用厚毯子紧紧裹住,却依旧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那双总是含着清冷月辉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惊惶、屈辱和难以置信,死死地盯向回廊上刚刚被婆子粗暴拽起来的我。
侯夫人脸色铁青,保养得宜的手气得直哆嗦,指着我,声音都变了调:林晚!你…你这毒妇!你竟敢当众谋害倾雪!来人!给我把她拖下去!关进祠堂!请家法!
几个粗壮的仆妇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死死扭住我的胳膊。我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她们拖拽,甚至没有去看苏倾雪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我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脑中那美妙的提示音和身体里澎湃的力量感中。800积分!生命值!商城!
在被拖离回廊,经过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苏倾雪身边时,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刻骨的怨毒和冰冷的杀意。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针,足以让任何人心底发寒。
但我却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恨吧!越恨越好!你的恨意,你的狼狈,就是我的良药!我的积分!
冰冷的祠堂,厚重的门板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没有炭火,只有冰冷的石板地和祖宗牌位散发出的沉沉死气。看守的婆子丢下一句夫人说了,让你好好跪着反省!便锁了门离开。
黑暗和寂静吞噬了一切。
然而,我的内心却一片灼热。我迫不及待地在脑中呼唤:系统!007!打开商城!
【初级商城开启。当前积分:800。】
一个光幕在我意识中展开,上面清晰地罗列着几样物品:
【劣质金疮药(外用):10积分。效果:轻微止血,加速皮外伤愈合。】
【劣质风寒散(内服):50积分。效果:轻微缓解风寒症状。】
【劣质清心丸(内服):50积分。效果:微弱镇定心神。】
【基础格斗术(技能书):200积分。】
【基础针线活(技能书):100积分。】
【基础厨艺(技能书):100积分。】
【临时体质强化(小):500积分。效果:一炷香时间内,力量、速度、耐力小幅提升。】
【生命值兑换:100积分=1点生命值。】
我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这些选项,最终死死锁定在最下方。
兑换!兑换生命值!800积分,全部兑换生命值!
我的声音在脑中激动得发颤。
【指令确认。消耗800积分,兑换生命值+8点。宿主当前生命值:15/100。】
轰——!
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温暖的洪流,瞬间席卷全身!仿佛干涸龟裂的土地迎来了甘霖,濒死的枯木抽出了新芽!沉重如铅的四肢变得轻快,深入骨髓的寒冷被驱散,肺腑间那最后一点滞涩的疼痛也消失无踪!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流淌的力量!虽然离健康还很远,但这15点的生命值,已经让我彻底摆脱了濒死的阴影!
我猛地从冰冷的石板地上站了起来!久违的、能够自主站立的掌控感让我激动得几乎落泪。我活动着手脚,感受着身体里那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力量!这就是力量的感觉!是积分带来的新生!
苏倾雪!你就是我的药!我的命!我林晚,活过来了!接下来……
我舔了舔嘴唇,黑暗中,无声地咧开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笑容。打脸不,这仅仅是开始。我要让你,苏倾雪,成为我踏上巅峰、向那些曾经践踏我的人复仇的垫脚石!你的每一次狼狈,都将是我向上攀爬的阶梯!
春寒料峭,但侯府后园深处,那片桃花林却已迫不及待地吐露了粉霞。再过几日便是上巳节,京城贵女们素有踏青赏花、曲水流觞的雅集。今年由侯府牵头,地点就定在这片初绽的桃林,而主持之人,自然是风头正劲的侯府真千金——苏倾雪。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也传到了我那依旧偏僻冷清的院子里。彼时,我正坐在窗下,就着熹微的晨光,笨拙地捻着针线。手指因为长期虚弱和冻伤,依旧有些僵硬不灵活。自从上次梅林事件后,我的处境并未好转多少。侯爷和夫人对我深恶痛绝,只是碍于一点微妙的家丑不可外扬和对外维持的仁厚名声,才没有将我直接赶出府或者沉塘。我被彻底禁足在这个小院,除了一个聋哑的老仆负责送些最低限度的饭食,再无旁人靠近。如同被遗忘在角落的尘埃。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这具身体里,正涌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800积分兑换的8点生命值,像一股清泉注入了干涸的荒漠,虽然离枝繁叶茂还远,但至少,我摆脱了咳血等死的绝境。寒冷依旧难熬,饥饿如影随形,但手脚有了些力气,能自己走动了,甚至能做些简单的活计。
我捻着针,心思却全然不在那粗糙的布料上。桃林雅集…苏倾雪…她的成名之作…那首被誉为才情冠绝京华的《桃夭新咏》!
一个冰冷而恶毒的计划,如同藤蔓般在我心中疯狂滋长。毁掉它!在她最光芒万丈的时刻,当着所有京城顶尖贵女和才俊的面,把她那首赖以成名的诗稿,撕碎!踩烂!让她从云端狠狠跌落!
这个念头带来的强烈刺激感,甚至让我拿着针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积分!那将是何等丰厚的积分500800甚至…1000足以让我兑换那个临时体质强化,甚至开启更多商城的权限!
【宿主计划风险极高。目标苏倾雪经上次事件,警惕性必然提升。雅集现场人多眼杂,守卫森严。强行接近目标并抢夺诗稿,成功率低于30%。失败惩罚:生命值-20,且可能面临侯府严惩。】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低于30%我心底冷笑。风险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生命值-20那也比慢慢等死强!至于侯府的严惩…只要拿到足够的积分,兑换力量,这侯府未必还能困得住我!
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我在脑中回应系统,声音斩钉截铁,执行!帮我规划最佳行动路径!
【正在扫描环境…生成最优潜入路径…路径生成完毕。宿主需于雅集开始前一个时辰行动,目标存放诗稿地点:听雪阁书案紫檀木匣内。路径需避开巡逻家丁三处,翻越西侧矮墙一处…】
系统冰冷地报出一条条指令,精确到每一个拐角、每一处巡逻的空隙时间。我屏息凝神,将这条如同刀锋上行走的路径牢牢记在心底。
行动的日子到了。
天刚蒙蒙亮,空气中还弥漫着破晓前的寒意和潮湿的雾气。我换上最不起眼的灰褐色旧衣,像一抹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出了自己那个死寂的小院。按照系统规划的路线,我如同鬼魅般在侯府清晨尚未完全苏醒的庭院楼阁间穿行。心跳得如同擂鼓,每一次细微的声响都让我神经紧绷。汗水浸湿了内衫,冰凉地贴在背上。
翻越西侧那道长满青苔的矮墙时,脚下一滑,粗糙的墙面狠狠刮蹭过手臂,火辣辣的疼。我死死咬住嘴唇,没发出一丝声音。终于,在避开最后一队打着哈欠的巡逻家丁后,我潜入了听雪阁。
阁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苏倾雪惯用的冷梅熏香气息。书案上,一个精巧的紫檀木匣静静放在显眼的位置。我扑过去,手指颤抖着打开匣子——里面果然是一叠崭新的、散发着墨香的素笺。最上面一张,字迹清雅秀丽,标题正是《桃夭新咏》!
巨大的狂喜和扭曲的满足感瞬间攫住了我!成了!
我一把抓起那叠诗稿,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扯!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刺耳!素白的纸张在我手中变成纷飞的碎片!
【叮!成功摧毁目标苏倾雪重要物品(成名诗稿),对其造成精神打击,积分+800!】
【叮!成功阻止目标苏倾雪在重要场合扬名,积分+500!】
1300积分!前所未有的巨款!提示音响起的瞬间,磅礴的暖流轰然注入四肢百骸!比上次落水事件还要汹涌!手臂上被矮墙刮破的伤口瞬间止血,疼痛感大幅减轻,一股沛然的力量感充斥全身,连五感都似乎敏锐了几分!
巨大的兴奋让我几乎眩晕。1300!足够兑换那个临时体质强化了!甚至还有富余!
然而,就在这狂喜的巅峰——
谁在里面!
一声厉喝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从门外传来!
是苏倾雪身边的那个心腹大丫鬟!她怎么会提前回来!
我心脏骤停!来不及多想,抓起一把撕得最碎的纸屑塞进怀里,转身就朝系统规划好的另一条紧急退路——临湖的窗户扑去!
站住!有贼!
大丫鬟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
我撞开窗户,冰冷的湖风扑面而来。身后是杂沓的追赶脚步声和尖锐的呼喊。我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冰冷的湖水瞬间包裹全身,刺骨的寒意直冲脑门。我奋力划水,凭借着系统积分强化后的一点力气和方向感,朝着对岸一处偏僻的芦苇丛游去。
身后,听雪阁方向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当我像只落汤鸡一样,浑身湿透、沾满泥泞,冻得嘴唇发紫、牙齿打颤地爬回自己那个小院时,侯府的雷霆之怒也降临了。
毒妇!贱婢!
侯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保养得宜的脸庞扭曲着,毁人诗稿,行窃,还跳湖潜逃!你这蛇蝎心肠的东西!侯府留你不得!来人!给我打!打死了扔去乱葬岗!
粗重的棍棒带着风声狠狠落下,毫不留情地砸在我的背上、腿上!
呃啊——!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发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呼。皮开肉绽的感觉清晰无比。
【叮!检测到宿主遭受肉体惩罚(杖责),生命值-1…生命值-1…生命值-1…】
冰冷的提示音伴随着棍棒落下的节奏,如同催命的鼓点。生命值在缓慢而稳定地下降。14…13…12…
然而,身体的剧痛和生命值的流逝,此刻却丝毫无法冲淡我内心的狂热。我蜷缩在地上,护住要害,忍受着棍棒加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却因为强忍而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值!太值了!1300积分!这点皮肉之苦算什么!苏倾雪!你精心准备的扬名之作,没了!你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你的痛苦,你的损失,就是我最大的收获!
就在生命值跌落到10点,杖责也终于停下时,苏倾雪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她脸色苍白,眼圈微微发红,显然是刚刚哭过,那份清冷孤高此刻被一种凄楚和隐忍的愤怒取代,反而更惹人怜惜。
她走到狼狈不堪、奄奄一息的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至极的情绪——愤怒、鄙夷、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还有…一种深沉的冰冷。她没有像侯夫人那样怒骂,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冷得能冻僵骨髓的声音说:
林晚,我自问回府以来,从未主动加害于你。你占我身份十五年,享尽富贵荣华,如今不过是各归其位。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为难甚至不惜毁我心血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真心被践踏的痛楚和不解。
我趴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沫,闻言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恨意和一种扭曲的快意:
为何哈哈哈…
我嘶哑地笑了起来,声音如同破锣,苏倾雪,你问我为何因为你回来了!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侯府的宠爱,下人的敬畏,众人的目光…所有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回来,我就成了万人唾弃的假货!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我就是要让你难堪!让你痛苦!让你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你越狼狈,我越开心!哈哈哈哈!
我歇斯底里地笑着,状若疯魔。这番话半真半假,夹杂着原主的怨毒和我自己对积分的贪婪渴望。我要让她以为我只是出于嫉恨而疯狂报复!让她轻视我,把她那高高在上的清冷撕开一道口子!
苏倾雪看着我疯狂的模样,眉头紧紧蹙起,那抹困惑更深了。她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冰冷和疏离,仿佛在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冥顽不灵。
她吐出四个字,不再看我,转身对侯夫人道,母亲,此等心性,留在府中终是祸患。待她伤好…便送庄子上静养吧。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侯夫人余怒未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便宜这贱婢了!就依倾雪所言!
她们离开了。小院再次陷入死寂。我瘫在冰冷的地上,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生命值只剩下可怜的10点。但我却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得浑身颤抖,牵扯得伤口更痛。
1300积分!苏倾雪,你看到了吗你越是想摆脱我,我越是要像跗骨之蛆一样缠着你!你的狼狈,你的痛苦,你的损失…都是我的养分!等着吧,好戏…还在后头!
我迫不及待地在脑中呼唤:系统!兑换!1300积分,全部兑换生命值!
【指令确认。消耗1300积分,兑换生命值+13点。宿主当前生命值:23/100。】
暖流再次冲刷,修复着杖责的创伤,滋养着干涸的躯体。23点生命值!前所未有的充盈感!我感觉自己仿佛新生!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倏忽滑过。暮春的最后一丝暖意被连绵的阴雨彻底浇熄,空气变得粘稠而阴冷。侯府上下都在为苏倾雪的及笄大礼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喜气洋洋的气氛与我所在的这方偏僻冷院格格不入。
我身上的杖伤在系统积分的滋养下,愈合得很快,只留下几道浅淡的疤痕。23点的生命值,让我彻底摆脱了病弱的状态,虽然依旧清瘦,但脸颊有了些血色,手脚也恢复了力气,行动自如。然而,一种新的、更可怕的症状,却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缠上了我。
咳。
起初只是偶尔的轻咳,像是吸入了冷风。渐渐地,咳嗽变得频繁,尤其是在深夜和清晨。咳得并不算剧烈,却异常地深、异常地沉,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每一次深咳,胸腔深处都传来一阵闷闷的、带着回响的疼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腐烂、碎裂。
更让我心惊的是,我开始咳出血来。
不是最初那种暗红的血沫,而是鲜红的、粘稠的,有时甚至夹杂着细小的、暗红色的碎块。它们沾染在帕子上,刺目惊心。起初量很少,后来渐渐增多。每一次咳完,喉咙里都残留着浓重的腥甜味,久久不散。
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如影随形。无论裹多少层衣服,骨头缝里都透着冰寒。四肢末端总是冰凉发麻,夜里常常被冻醒。
我知道,这绝非风寒。这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的侵蚀。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心脏。积分!我需要更多的积分!
然而,自从上次毁诗稿事件后,我被看守得更严了。送饭的聋哑老仆换成了一个眼神警惕、沉默寡言的粗壮婆子,日夜守在院门外。苏倾雪更是深居简出,除了筹备及笄礼,几乎不见外人,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
眼看及笄礼的日子一天天临近,苏倾雪即将在万众瞩目下,真正加冕为侯府独一无二的明珠。而我,只能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感受着生命力在诡异的病痛中一点点流逝。
23点的生命值,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22…21…20…每一次微小的下降,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更沉重、更撕裂般的咳嗽。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及笄礼…那是她最重要的时刻!我一定要做点什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绝望中滋生。既然无法直接伤害她,那就…毁掉她的及笄礼!在她最辉煌的时刻,让她蒙羞!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机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
那个看守我的粗壮婆子,姓刘。她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嗜赌如命。这天傍晚,刘婆子送饭时,脸色灰败,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她放下食盒,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院门口,望着阴沉沉的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这可怎么好…要命的赌债啊…再还不上…我儿的手就没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赌债缺钱这不正是我的机会吗
我强忍着咳嗽,扶着门框,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刘妈妈…可是…遇到了难处
刘婆子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眼神警惕又带着厌烦:关你什么事!老实待着!
妈妈…
我故意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好半天才喘匀气,脸上带着病态的潮红,我…我听到你说赌债…我…我这里…还有点东西…或许…能帮上妈妈…
我颤抖着手,从贴身的里衣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一枚小小的、成色极普通的白玉平安扣。那是原主林晚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不值什么大钱,但在这走投无路的刘婆子眼里,无疑是救命稻草。
刘婆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的光芒一闪而过,但警惕心仍在:你…你想干什么别想耍花样!
妈妈…我…我只求您一件事…
我喘着气,眼神哀切绝望,我…我这身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死前…只想…只想看一眼大小姐及笄的盛况…远远的…远远看一眼就好…求妈妈成全…
说着,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帕子上赫然又染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刘婆子看着我咳出的血,又看看手中那枚温润的玉扣,脸上的挣扎之色显而易见。最终,对儿子安危的担忧压倒了一切。她一把夺过玉扣,迅速塞进怀里,压低声音恶狠狠道:明晚亥时初刻,后园角门那边有个堆放杂物的小屋,有个破窗户对着花园!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要是敢乱跑或者惹事,我立刻喊人打断你的腿!
成了!我心中狂喜,面上却依旧是那副病入膏肓、感激涕零的模样:谢…谢谢妈妈…您的大恩…林晚…来世再报…
刘婆子冷哼一声,快步离开了。
及笄礼的正日,终于到来。
夜幕降临,侯府却亮如白昼。处处张灯结彩,笙歌鼎沸。前院传来的喧闹声浪,即使在我这偏僻的冷院也隐约可闻。
亥时初刻。我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刘婆子警惕的目光下,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小院,熟门熟路地潜行到后园角门附近那个堆放破旧花盆、烂桌椅的杂物小屋。小屋墙壁高处,果然有一个破洞般的窗户,正对着花园里临时搭建、灯火辉煌的及笄礼台!
礼台布置得华美非凡。红毯铺地,鲜花环绕,巨大的铜雀灯盏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宾客如云,衣香鬓影,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吉时已到。
在悠扬庄重的礼乐声中,苏倾雪盛装而出。
她穿着繁复华丽的正红色蹙金绣鸾鸟纹大袖礼衣,层层叠叠,庄重而华贵。乌黑的长发被精心梳理,戴上了象征成年的、镶嵌着明珠宝石的赤金累丝发冠。冠上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映衬着她那张精心妆点过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庞。此刻的她,褪去了平日的清冷疏离,眉眼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庄重,在璀璨灯火的照耀下,如同九天神女降临凡尘,光芒万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小姐真是天人之姿!
侯府明珠,名不虚传!
这气度,这风华,京城闺秀,无出其右者!
赞美之声如同潮水般涌来。侯爷和夫人坐在主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和欣慰。
我躲在杂物小屋的阴影里,透过破窗的缝隙,死死盯着礼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身影。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腥甜味道的翻涌再次袭来。我死死捂住嘴,压抑着咳嗽,眼睛因为兴奋和病态的渴望而布满血丝。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我这几天忍着剧咳,用积攒的劣质草纸和一点偷藏的锅底灰、鸡血混合揉搓成的、散发着恶臭的污秽之物!
用尽全身力气,我将那包肮脏的污物,朝着灯火辉煌的礼台方向,朝着那个被众人仰望的红色身影,狠狠地投掷过去!
苏倾雪!你这假仁假义的毒妇!还我命来——!
我用尽肺腑里所有的空气,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如同恶鬼索命般的尖啸!
那尖啸声在喧闹的礼乐声中,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撕裂了所有的祥和!
所有人的目光惊愕地循声转向我这阴暗的角落!
与此同时,那包散发着恶臭的污物,在空中划过一道丑陋的弧线,虽然因为距离和力气不足,最终啪叽一声,落在了距离礼台还有几步远的红毯边缘!污秽四溅,恶臭弥漫开来!
啊——!
靠近的几个贵女吓得失声尖叫,花容失色,慌忙后退躲避。
什么人!
有刺客保护大小姐!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好臭!
现场瞬间大乱!惊呼声、尖叫声、呵斥声混杂一片!方才还庄重华美的及笄礼现场,顷刻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肮脏袭击搅得一片狼藉,弥漫开令人作呕的臭味!
苏倾雪站在礼台中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那完美的、带着羞涩庄重的表情彻底凝固,碎裂!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当众泼上污秽的、深入骨髓的难堪和屈辱!她精心维持的、如同神女般完美无瑕的形象,在这一刻,被这兜头而来的污秽和恶毒的诅咒,狠狠撕开了一道丑陋的裂口!她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被旁边的赞者慌忙扶住。
成了!我成功了!前所未有的狂喜瞬间淹没了我!积分!海量的积分!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脑中那美妙提示音的降临!10002000甚至更多!
然而——
【叮!目标苏倾雪遭遇重大精神冲击,情绪剧烈波动,能量吸收效率提升…】
【能量吸收+1000!】
【能量吸收+1500!】
【能量吸收+2000!】
冰冷、单调、毫无感情波动的提示音,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不是积分增加!是…能量吸收!谁的吸收!
我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如同戴上了一张僵硬的面具。巨大的错愕和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能量吸收给谁吸收苏倾雪!
不!不可能!系统!007!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积分呢!
我疯狂地在脑中嘶喊,质问系统。然而,那冰冷的机械音却沉寂了,如同死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持续不断的、如同催命符般的【能量吸收+XXX!】提示音,还在无情地响着!
与此同时,胸腔深处那股压抑了许久的、带着腐烂气息的剧痛和腥甜,再也无法遏制!
噗——!
一大口滚烫的、粘稠的、带着暗红碎块的鲜血,猛地从我口中喷涌而出!如同决堤的洪水,溅满了眼前破窗的窗棂和布满灰尘的墙壁!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污物的恶臭!
剧痛!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倒在地。生命值在【能量吸收】的提示音和这口心头血的喷出后,如同雪崩般狂跌!
20…15…10…5…!
意识在迅速抽离,耳边宾客的惊呼、护卫的呵斥声、苏倾雪那边传来的慌乱声…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只有那冰冷的【能量吸收+XXX!】提示音,如同地狱的丧钟,一声声清晰地敲在我的灵魂深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的积分…我的命…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我最后一丝意识。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重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的火苗,在无边的死寂中幽幽亮起。
痛。
难以言喻的剧痛,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灵魂的最深处汹涌袭来。肺腑像是被无数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骨头缝里透着阴寒,四肢沉重得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眼皮像被焊死了一般沉重。我用了不知多少力气,才勉强掀开一丝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我那间破败冷清的小屋。屋顶漏下的几缕天光,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血腥味,还有一种…肉体缓慢腐败的甜腥气息。
我…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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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认知带来的并非喜悦,而是更深的绝望。因为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已经彻底坏掉了。像一株从根部开始腐烂的树,外表或许还勉强维持着形状,内里却早已被掏空,只剩下朽坏的渣滓。
咳…咳咳…
微弱的震动立刻引发了胸腔深处剧烈的抽搐。我甚至没有力气侧头,温热的液体带着熟悉的铁锈味,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冰冷的枕头。这一次,咳出的血似乎更加粘稠,颜色更深,几乎带着墨色。
生命值…我本能地在脑中呼唤系统,想要查看那个代表我生存希望的数字。
【宿主生命值:1/100(濒死锁定)。】
冰冷的数字,像最后的判决书。
1点!濒死锁定什么叫濒死锁定!为什么…为什么积分换不来生命值!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猛地噬咬着我的神经。能量吸收…那持续不断的【能量吸收+XXX!】提示音…苏倾雪那骤然苍白的脸和屈辱的眼神…还有我此刻这具如同破布娃娃般彻底崩溃的身体…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我濒临溃散的意识里逐渐成型。
系统…
我用尽灵魂里最后一丝力气,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嘶哑的质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为什么…我的积分…换不来药…换不来命…
我死死盯着那沉寂的、冰冷的意识空间,等待着那个曾经带给我无限希望、如今却带来无尽绝望的机械音。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终于,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了。
然而,这一次,它的音调变了!
不再是纯粹的、无机制的冰冷。那声音里,多了一丝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波动像是冰冷的金属在摩擦,又像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得以释放的…嘲弄
【蠢货。】
冰冷的两个字,像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残存的意识里!
【那从来不是你的积分增加提示音。】
【那是目标苏倾雪体内‘主神空间清道夫009号’的能量吸收提示。】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灵魂深处炸开!我残存的意识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劈得粉碎!
能量吸收…提示音苏倾雪清道夫009号主神空间!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异常,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冰冷彻骨、令人绝望的锁链!
原来…原来我所有的打脸,所有的成功,每一次苏倾雪看似狼狈、痛苦、难堪的时刻…都是在为她体内的那个清道夫提供能量!我每一次自以为是的攻击,每一次获得积分的狂喜,都是在加速喂养我的敌人,加速我自己的死亡!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极致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我最后的神智!
噗——!
又是一大口粘稠的黑血喷出!视野彻底被血色和黑暗覆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就在这时,小屋那扇破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股清冽的、带着初雪寒梅般冷意的香气,悄然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屋内的腐朽和血腥味。
一个身影,踏着无声的步子,缓缓走了进来。
是苏倾雪。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软缎常服,乌发松松挽起,未施粉黛。那张曾被我无数次嫉恨的、清丽绝伦的脸庞上,此刻没有任何愤怒,没有鄙夷,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俯视蝼蚁般的漠然。
她走到我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曾经清冷如秋水的眸子,此刻深邃得如同寒潭古井,里面倒映着我此刻奄奄一息、狼狈不堪、如同破布般的模样,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完成收割任务后的、纯粹的轻松与嘲弄。
她微微俯下身,靠近我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我冰冷的耳廓,却只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如刀,清晰地凿进我即将溃散的意识里:
林晚,我的好妹妹…
辛苦你了。
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如此‘不遗余力’地帮我…激活主神空间的回归权限。
主神空间…回归权限…她果然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只是她完成任务的一个工具!一个提供养分的祭品!
极致的怨恨、不甘和滔天的愤怒,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在我即将熄灭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开!我想嘶吼,想诅咒,想扑上去撕碎她那张虚伪的脸!可我的身体,早已是一堆彻底朽坏的枯骨!连动一下指尖都做不到!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气音!
意识在疯狂的下坠!坠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像个小丑一样,被玩弄至死…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最后一刹!
异变陡生!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意志,毫无征兆地,从我身体的最深处——从那片早已被病痛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脏腑之中,轰然苏醒!
那不是我的意志!那是一种纯粹的、非人的、带着吞噬一切虚无的恐怖存在感!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沙哑扭曲到极致的嘶吼,不受控制地从我早已失去知觉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在苏倾雪那冰冷的、带着胜利者嘲弄的笑容刚刚凝固在嘴角的瞬间——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利刃刺穿败革的声响!
一道粘稠的、蠕动的、散发着绝对不祥气息的漆黑色事物,猛地从我瘦骨嶙峋、被黑血浸透的胸膛之中,暴射而出!
它快如黑色的闪电!带着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诡异扭曲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在苏倾雪那双骤然收缩、充满了极致惊骇和难以置信的瞳孔倒映下——
精准无比地,贯穿了她的心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苏倾雪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如同破碎的面具。她缓缓地、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向自己心口的位置。
那里,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只有一截手臂粗细、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表面流淌着幽暗光泽的漆黑色触手,一端连接在我那破败不堪的胸膛深处,另一端,则完全没入了她心口的位置!仿佛她的身体只是一层虚幻的影像,被这来自异维度的恐怖之物轻易穿透!
她周身那层若有若无的、属于清道夫009号的冰冷能量场,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在这黑色触手出现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不…不可能…
苏倾雪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梦呓般破碎的音节,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被无边的恐惧和荒谬感彻底填满,权限…未完全…回收…怎么会…有…清道夫…在…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个更加冰冷、更加非人、仿佛由亿万颗冰冷星辰摩擦碰撞发出的、带着双重机械混响的恐怖声音,直接在我的喉咙深处(或者说,是那根黑色触手的源头)共振响起,清晰地回荡在这死寂的、弥漫着血腥与死亡气息的小屋里:
【清道夫009号。】
【能量回收任务…】
【完成。】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
苏倾雪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沙雕,无声地、彻底地、化作了无数细微到极致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晶莹粉尘。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
只有那截贯穿了虚无的黑色触手,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满足感,缩回了我的胸膛深处。
小屋,彻底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我残破躯壳里,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还有…那重新归于沉寂的、无边的冰冷黑暗。